當換梅往齣拔鋼的時候 狼的眼睜開瞭。看瞭一眼跟前的這個小女人 換梅 - 趣味新聞網

發表日期 2012-04-03T01:22:53+08:00

    當換梅往齣拔鋼的時候，狼的眼睜開瞭。看瞭一眼跟前的這個小女人，又閉住瞭。換梅清清楚楚地看見，那狼的眼裏給滾下瞭一溜帶血的淚蛋蛋。「這不能怨我。」換梅說。「誰叫你想吃我招人。」

    清水河村的那些拿紅纓槍的人說，路上沒碰著土匪算你的運氣好，應縣到懷仁的路上盡土匪，就連桑乾河也沒人敢在那裏背河。他們又說懷仁到大同雖說是沒土匪，可有狼，勸她小心些。她笑笑說，沒事。第二天她又背著娃娃齣發瞭，繼續朝北走去，用她那兩條腿再去走那餘下的九十多裏的路程。

    齣瞭懷仁城不到一裏，路過一座磚橋，橋下有幾條狗正在撕打。那些喉嚨們發齣的怪調都已經變瞭樣，不再是汪汪的瞭。換梅一聽就知道，牠們都是在拼命。「日你灰祖宗。就好像是叼住瞭死娃娃。」這樣想著的同時，往橋下一看，她立馬打瞭個冷顫。那些狗確實是為瞭一個死嬰孩在爭戰。其中的一個大塊頭黑傢夥，從當腰把死嬰孩牢牢地含咬住，正左突右突地想衝齣包圍圈。彆的狗不讓，一麵跳來跳去地堵著牠的路，一麵瞅著牠嘴裏的娃娃。有個黃狗終於找到機會，猛撲上前咬住瞭死嬰的一條胳膊。一陣拼力的爭奪，死嬰的那條胳膊被撕扯下來。黃狗含著血淋淋的胳膊轉身跑走瞭，有兩條狗汪汪叫著又嚮牠追去。

    換梅讓這殘酷的場麵給嚇壞瞭，走齣有好幾裏，還不住地迴頭張望。她把招人緊緊地抱著，好像那群狗就要追上來，來搶她的娃娃。走著走著，她猛然想起，如果真要碰著狼的話，我的懷裏抱著娃娃那可不行，那就沒法子跟牠抵擋，一準要吃虧。這樣想過，她就像過桑乾河那樣，趕快用布吊床把招人緊緊地纏裹在自己的背上，讓兩隻手騰齣來，好應付那些想不到的事情。她又從路邊找到一根樹棍，拄在手裏。鐵釺，她還把它插在懷前的褲腰帶上。狗怕彎腰，狼怕抽刀。到用得著的時候再往齣抽也不遲。

    換梅的這個準備實在是太有必要瞭，不然的話，以後的結局是個什麼樣子，那可真的是難說瞭。

    當她的身影越來越短，太陽挪到瞭當頭頂的時候，她走進瞭一片平坦的鹽鹼地。這片鹽鹼地很大，走瞭好幾裏也沒走完，左右也看不到邊。凡是鹽鹼地都不能種莊稼，種也長不齣苗。像這樣又平坦又沒莊稼的地勢，一般來說是沒有狼的，狼不喜歡在這樣的沒有隱蔽的地勢活動。可換梅她偏偏在這裏給碰著瞭狼。

    這是一隻奶著崽子的母狼。牠也是餓急瞭，纔在大中午齣來遊食。好不容易碰著瞭換梅他們，一看是個背著娃娃的矮小女人，就跟在瞭他們的後麵。狼的做法是，選中瞭獵物後並不急著下手，也不偷偷地猛然襲擊。牠要觀察一陣子，還要在下手之前嚮你發齣宣戰。牠跟著跟著，坐在地下，長嘴頭朝著天「嗚──呃」嚎瞭一聲。眼睛卻還在瞅著前邊的人。

    狼！換梅一下子站住瞭。

    日你祖祖，真碰著瞭狼！

    換梅停在原地沒有動彈，也沒迴頭看。過瞭一會兒，她不慌不忙地圪蹴下來，把兩隻鞋脫掉，一手一隻，「啪！啪！啪！啪！」狠勁地敲打地麵。這當中，她偷偷地看瞭看身後。那隻坐在地上一直在觀察著換梅的狼，聽到瞭啪啪的聲音，嚇瞭一跳，呼地起來，倒著往後退瞭幾步。

    「日你灰祖宗。一隻。這可是要跟你來真的瞭。」換梅心說。

    換梅知道，碰狼最怕碰一隻。狼遊食的時候往往是分開走，單獨行動。如果同時碰到幾隻的話，隻要你不理牠們，牠們也就不理睬你。但要碰到一隻遊食的狼，那就不一樣瞭，兩不相乾地誰也不理誰的走開這種情況是很少的，結果往往是非得決齣個高底纔算。

    換梅倒掉鞋裏的砂土，重新穿在腳上。跺跺腳，假裝沒看見後邊有狼，又慢慢地朝前走去。

    背後有娃娃，這讓換梅有點緊張，但她心裏清楚，隻要你不顯齣慌亂和害怕的樣子，那狼在一時半會兒是不會撲過來的。她一再跟自己說，沉得穩穩的，不能呼叫，更不能奔跑。一呼叫狼就猜齣你是怕牠瞭，即使你跑得再快，那半裏路牠立馬就會追瞭上來。

    她慢慢地走著。用耳朵聽著背後的聲音，慢慢地走著。

    她在心裏囑咐背後的娃娃，韆韆萬在這個時候不能哭鬧。狼一聽到他的哭聲，就增加瞭膽量，說不定馬上就會下手。招人沒哭，他不知道有什麼危險的事要發生。這時候的他，正在用手探著耍換梅的頭發。

    她還在心裏禱告著老天爺，盼著能有行路的人這時候從對麵走過來。這樣他們就閤成一夥兒，把狼趕走。

    走著，走著，她稍微側瞭一下頭。還在。那狼。還是跟她拉著半裏遠近的距離，跟著在後麵。她心說，看來今兒是躲不過去瞭。

    換梅原先是用右手拄著樹棍的，這時換到瞭左手，她騰齣右手，時刻準備著往齣抽腰裏的鋼釺。她把樹棍拄得噔噔地響，把腳步踏得啪啪地亮。速度還不加快，還照原先那樣，穩穩地嚮前走著。

    又走瞭一段路，她又偷偷嚮後看瞭一眼。那狼還是不前不後不緊不慢地跟著。這時，她停瞭下來，把身子也嚮後轉過去。她想看看站住後，那狼會有什麼反應。

    那狼看見換梅立在原地不走瞭，牠也停瞭下來。後來乾脆就坐在地下。牠也在琢磨，在等待，也要看看對麵的這個小女人究竟要乾什麼。

    僵持瞭一陣，換梅轉過身，起步嚮前走去。可沒走幾步，她聽到那狼在背後又給嚎叫瞭一聲。她隻好又轉過身。一看，不好。狼把和她的距離縮短瞭，她已經能看見狼嘴裏那白森森的獠牙。

    那狼看見她又站住瞭，也停下來。可這次牠並沒有往地下坐，而是用兩個前爪很快速的在地上挖刨。不一會兒就刨起一大片土霧，把牠自己整個兒罩在瞭霧裏。

    換梅知道那狼是在發信號。牠已經等不及瞭，要進攻。她還知道，在這種緊急的情況，人必須得採取主動。

    「日你灰祖宗。今兒就是個你，就是個我。」換梅說著，就採用瞭在路上就想起的，爹在早些年就教給她的辦法。她猛然把樹棍用左手高高地直直地舉起來，不往下放，就那麼一動不動地舉著。

    果然有效，那狼停止瞭刨土。四條腿兒收攏著，立在原地看她，弄不明白這個矮小的女人怎麼一下子高齣瞭那麼許多。

    乘那狼猶豫的當兒，換梅用右手把插在褲腰帶的鋼釺，像拔刀似地猛然抽齣來。在日頭的照射下，鋼釺的亮光「刷」地一閃，那狼讓嚇壞瞭，調過頭嚮路外跑走瞭，就跑就還迴頭瞭望。

    趁這個機會，換梅也返轉身，連走帶跑，急急地嚮北趕去。趕齣二三裏的樣子，突然，那狼又齣現瞭。這次不是在後麵跟著，而是迂迴到瞭前麵，迎頭堵住瞭換梅的去路。換梅剛剛纔放下的心又咯噔一聲提瞭起來，她嚮兩旁張望，想尋找援助。就在這關節眼兒的時候，她看見路旁不遠的地方有個看瓜房。先頭顧著趕路她沒注意，原來他們已經走齣瞭鹽鹼地帶，路兩旁都有瞭莊稼。

    換梅又把樹棍高高舉起，右手緊握鋼釺，側著身，嚮瓜房挪去。

    那狼看著她高舉著的樹棍和她手中的鋼釺，雖沒有馬上就往前撲，卻也緊緊地一步一步跟著逼過來。一步又一步，再有十來步就要到瞭瓜房門口。那狼顧不得太多瞭，身子下蹲，往後一坐，眼看著腿一用力就要撲上來。緊急中，換梅把左手的樹棍衝著狼扔過去。那狼一躍身，把樹棍按在地下。乘著這個空檔，換梅三步兩步閃進瞭瓜房，緊握鋼釺，守住門口。

    「日你灰祖宗。來哇。今兒就是個你，就是個我。」進瞭瓜房換梅大大地鬆瞭口氣，狠狠地說。

    見換梅進瞭瓜房，那狼急瞭。大尾巴左一下右一下甩著，把地拍得「啪啪」響。

    看著狼蹦左蹦右地乾著急，不敢往前撲，這時候的換梅放心多瞭，膽量和勇氣也更大瞭。可她知道狼是種很會算計的傢夥，牠如果明白過來，假裝走瞭，卻藏在什麼地方，等你齣來。那可就壞瞭。不行。看來今天就是個你死我活瞭。她決定乘著這陣子天大亮的時候，也乘著那狼正在氣得發毛的時候，把牠乾掉。

    她左手緊緊抓著門框，右手緊緊握著鋼釺，弓著前腿，後腳蹬著炕廂，腿跪在地上。她做好瞭發力的準備。

    「日你灰祖宗。來哇。今兒就是個你，就是個我。」換梅跟狼狠狠地說。

    「來！吃你祖祖來。」她把身子往門外挺挺，跟狼說。

    「來！給你條大腿。」她說。

    那狼讓她給逗火兒瞭，也或許是餓得太厲害瞭。牠非要把眼前的這個女人和娃娃吃瞭纔算。終於在換梅又往門外假裝挺身的時候，撲瞭過來。換梅的身子往後一閃，緊握著的鋼釺狠狠地捅瞭齣去。不偏不正，那鋼釺一下子從狼的嘴裏就剌瞭進去。

    「哇」地一聲。狼急轉身就跑。可牠沒跑幾步就「撲嗵」一聲，摔倒在地下。這時，換梅纔發現，鋼釺不在自己的手裏瞭。那是讓狼給帶走瞭。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換梅纔想起，剛纔那「哇」的一聲，不是狼在嚎叫，而是背後的招人在啼哭。那是因為她把娃娃的頭給碰瞭。

    哭吧哭吧，哭也沒事瞭。彆哭彆哭，你看那狼在地下掙紮。你看你看，牠好不容易掙紮起來瞭，卻又給摔倒瞭。你看，牠這次不是爬著，而是給側麵睡下瞭。

    等換梅安頓住瞭娃娃，那狼已經快沒氣瞭。隻有後腿在一下一下地蹬。牠的嘴大張著，鋼釺的手柄露在外麵。

    當換梅往齣拔鋼釺的時候，狼的眼睜開瞭。看瞭一眼跟前的這個小女人，又閉住瞭。換梅清清楚楚地看見，那狼的眼裏給滾下瞭一溜帶血的淚蛋蛋。

    換梅看著牠那癟塌的粉紅色的肚皮，看著牠肚皮上的那一溜黑色的大奶頭，她想像齣有幾個剛長上瞭毛的娃葸子，在窩裏滾來滾去地爬著，噢嗚噢嗚地哼叫著，在盼著牠們的媽媽快快迴傢。可是，這已經不能夠瞭。

    「這不能怨我。」換梅說。

    「誰叫你想吃我招人。」

    「走哇。招人咱們走哇。」

    看看老天爺，日頭已經大西斜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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