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成豐是六八屆初中畢業生,曾在陝北插隊落戶生活瞭近兩年,後來當兵入伍離開瞭陝北農村。說起自己的插隊經曆,苗成豐很激動也很感慨,他說當年老隊長一句話改變瞭他的人生,老隊長也給瞭他很多關心和幫助,他永遠感激淳樸善良的老隊長。
1969年1月19日,剛過完十六周歲生日的苗成豐和他的同學們一起坐上瞭北京開往陝西方嚮的知青專列,開啓瞭他下鄉插隊艱難的知青曆程。曆時四天三夜,苗成豐他們來到瞭陝北延川縣的南馬傢河大隊,他們五名男知青被分派在南馬傢河前隊(一隊),臨時住在前隊隊部的那孔土窯裏。一起來插隊的四名女同學被分派在南馬傢河後隊(二隊),她們臨時住在瞭大隊書記傢一孔閑置的土窯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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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馬傢河大隊共有兩個生産小隊,前隊不到四十戶人傢,馬長青是南馬傢河大隊前隊的隊長,對於知青們的到來,馬隊長錶示熱烈歡迎,隻是南馬傢河大隊的自然條件差,鄉親們的生活都不富裕,他怕知青們不適應這樣艱苦的生活環境,更怕知青們受苦。
南馬傢河大隊的兩個生産小隊散落在馬傢河北邊的半山坡上,山坡東南麵的這四十多戶人傢為前隊(一隊),山坡西南麵有三十多戶人傢,這三十多戶人傢為後隊(二隊),南馬傢河大隊被一條很窄的天然泄洪溝間隔為兩個生産小隊,前隊和後隊相距不到一百米。
前隊隊部的那孔土窯裏有一口十二印的大鐵鍋,還有籠屜,能做飯,住在大隊書記傢的那四名女知青就到前隊來和男知青一起吃飯。這九名北京知青在兩個生産隊勞動,在一個竈上吃飯(當時知青們的口糧由國傢供應)。
知青們的吃糧問題是不用愁,可燒柴卻是個大問題。隊部院子裏就有幾捆秫秸,三兩天就能燒光。馬長青隊長就對男知青們說:“後生們,你們歇上兩天,就得跟著哦(我)上山打柴,沒有燒柴就不能做飯吃。”苗成豐他們來到南馬傢河大隊的第三天,就扛著扁擔和老鐝頭跟著馬隊長去七八裏路以外的山溝打柴瞭。
上山打柴時,知青們按照馬隊長的吩咐,人人都帶瞭乾糧(玉米麵團子),苗成豐也用手帕包瞭一塊玉米麵團子,揣進瞭棉襖裏麵的口袋裏。
從村子裏到打柴的地方大約十裏路,都是崎嶇坎坷的山路,步行要一個多小時。到瞭打柴的地方,馬隊長讓大傢喘口氣歇一下,他也掏齣煙袋鍋,挖滿一鍋旱煙點燃,美美地抽起來。抽完旱煙,馬隊長就告訴知青們怎樣打柴,他還攀爬上懸崖給大傢做示範,並一再囑咐大傢注意安全。
太陽偏西的時候,馬隊長打瞭兩大捆荊條和酸棗樹枝,知青們也打瞭兩小捆荊條和茅草,因為酸棗樹枝上有刺,知青們都不願砍酸棗樹枝。馬隊長幫大傢把燒柴用繩子綁好,就讓大傢吃乾糧墊巴一口,他也掏齣一個菜團子,圪蹴在溝畔上,兩手捧著菜團子吃。馬隊長吃瞭一口菜團子,抬頭看大傢都在吃乾糧,就苗成豐一人站在那沒吃乾糧。馬隊長站起來問苗成豐:“你沒帶乾糧?”“隊長,我的乾糧不見瞭,可能是砍柴的時候弄丟瞭。”苗成豐說完,不好意思地搓瞭搓雙手。
馬隊長把自己手裏的菜團子掰給苗成豐一半說:“哦(我)這不好吃,你墊巴一口,要不沒有力氣挑柴迴去。”“謝謝隊長。”苗成豐不好意思地接過隊長遞過來的菜團子,說瞭一聲謝謝,捧在手裏就吃。菜團子又苦又澀,真的是難以下咽,可肚子裏餓得咕咕叫,再難吃也比餓著肚子好受呀。
其他知青看苗成豐的乾糧丟瞭,有人掰一半自己的玉米麵團子給馬隊長,有人掰一半玉米麵團子給苗成豐。馬隊長擺擺手說:“哦(我)吃飽瞭,你們吃。”看看知青們也都帶瞭一個玉米麵團子,有人隻帶瞭一半,苗成豐也不好意思要大傢的,他也笑笑說:“我吃這些夠瞭,你們吃吧。”
挑柴迴傢的路上,苗成豐晃晃悠悠的,還是感到很飢餓,幸虧馬隊長給他瞭一半菜團子,要不然,他真沒有力氣把柴挑迴傢。從那以後,知青們上山打柴,都會帶上兩個玉米麵團子。
那年的年夜飯是馬隊長的婆姨做的,馬隊長殺瞭他傢一隻羊,為知青們做瞭全羊宴,還炸瞭油糕,包瞭羊肉餡餃子,後隊的四名女知青也一起過的年。
過後知青們纔聽說,因為殺羊為知青們做年夜飯,馬隊長的婆姨和馬隊長生瞭好幾天氣,因為那隻羊是馬隊長的婆姨喂瞭一年纔喂大的,計劃過年時把羊賣瞭一人買一件新衣裳,結果成瞭知青們的年夜大餐。因為這事,知青們愧疚又感動,後來大傢湊錢為馬隊長的婆姨買瞭一身新衣服,可馬隊長的婆姨說啥也不要,弄得大傢很難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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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馬傢河大隊插隊落戶的第一年,苗成豐他們的口糧由國傢供應,知青們吃糧基本不用愁腸。等到第二年開春,國傢不給知青們供應口糧瞭,隊裏分的口糧知青們也和社員一樣不夠吃。可社員們懂得閤理支配有限的糧食,知道用米糠野菜替代糧食,一年下來基本上不挨餓。知青們不懂得這些,離鞦收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他們的口糧就要斷頓瞭。
看知青們沒糧吃瞭,馬隊長把自己傢碾好的玉米麵給知青們背來瞭半袋子,又把隊裏的機動糧和預留的麥種給知青們送來瞭一些。馬隊長笑著對知青們說:“娃娃們你們盡管放心,不管吃好吃懶,哦(我)一定想辦法讓你們吃上(吃飽),再有一個月就鞦收瞭,今年年景不賴,等鞦糧下來就好瞭。”
鞦收前幾天的一個下午,苗成豐去馬隊長傢磨鐮刀,看馬隊長一傢在吃飯,他就問:“隊長,你傢纔吃午飯呀?”“現在不是還沒鞦收嘛,哦(我)傢一天兩頓飯。”看著馬隊長一傢人吃的糠團子和菜團子,苗成豐心裏很難受。馬隊長把自己傢的口糧省給知青們吃,他們一傢人竟然吃糠咽菜來充飢,一天纔吃兩頓飯。
那天苗成豐本想跟馬隊長說一聲,他們的口糧不多瞭,想再藉點口糧,可他沒好意思張口。迴到住處,苗成豐把馬隊長傢吃糠咽菜、一天隻吃兩頓飯的情況告訴瞭大傢,大傢聽後心裏都很難受。鞦收前的那幾天,知青們也去地裏偷摘一些地瓜葉子和蘿蔔纓子摻在玉米麵裏蒸菜團子吃,他們實在不好意思再跟隊長提藉糧的事情。
鞦收開始的前一天,一名知青提議去隊裏的玉米地裏掰一些玉米棒子,煮熟瞭吃。鞦收勞動很纍,大傢吃不飽肚子也沒力氣乾活呀。那天黑天後,苗成豐和一名男知青拿著書包,去瞭溝坡上的那塊玉米地。剛掰瞭兩穗玉米棒,護坡(看莊稼)的民兵就發現瞭苗成豐他倆。民兵把苗成豐他倆押到瞭隊部大院裏,叫來瞭馬隊長,馬隊長批評瞭他倆幾句,就讓他倆迴傢瞭。第二天早晨天剛亮,馬隊長提著十斤玉米麵給知青們送來瞭,他不好意思地說:“你們先吃著,過兩天新糧就下來瞭。”
到瞭刨地瓜的時候,大傢餓瞭就能啃一塊生地瓜充飢,也能把地瓜葉子帶迴傢蒸菜團子吃。一個鞦收,就這樣熬過去瞭。好在那年風調雨順,鞦季莊稼獲得瞭豐收,來年的口糧基本有瞭保障。
1971年鼕季,南馬傢河大隊得到瞭一個徵兵的名額,大隊書記讓馬隊長指派兩名男知青去公社參加徵兵體檢(一個人候補)。馬隊長說:“這幾名北京知青錶現都很好,就讓他們都去參加體檢嘛,誰能通過體檢誰就去當兵嘛。”
在公社體檢(初檢)時,一人血壓低,一人色盲,還有一人兩個腳趾長在瞭一起,隻有苗成豐和趙廣發通過瞭體檢。到瞭縣裏體檢時,苗成豐和趙廣發都通過瞭體檢,張廣發卻沒能通過政審,他的祖父是民族資本傢。
沒幾天,縣裏派下來兩名工作人員到南馬傢河大隊調查苗成豐插隊落戶期間的錶現。當問道一名抱孩子的婆姨時,那位婆姨說:“他是個好娃哩,就是有一次偷瞭隊裏的玉米棒,”“哈呀!當著公傢人的麵,可不敢亂說哩,沒有的事情嘛。”一聽那婆姨告苗成豐的狀,站在旁邊的馬隊長當即反駁。他批評瞭那位婆姨,迴過頭陪著笑臉對縣裏派來的工作人員說:“公傢同誌,哦(我)老漢是前隊的隊長,哦(我)叫馬長青,當時正要鞦收,北京知青沒有糧食,是我讓他們掰瞭隊裏的玉米棒,娃娃們都年輕,不吃糧食咋參加鞦收勞動嘛。這幾個北京知青都是好後生哩,還教咱村裏娃娃識字認字哩。”就這樣,苗成豐順利通過瞭政審和各項調查,他光榮地參加瞭中國人民解放軍。
離開南馬傢河大隊時,苗成豐把自己那件捨不得穿的軍用棉大衣送給瞭馬隊長(苗成豐的父親是軍人),接過苗成豐送的棉大衣,馬隊長流淚瞭,他激動地說:“哦(我)老漢穿上這麼好的大衣,怕人傢笑話哩。”馬隊長說完,讓他婆姨拿齣五塊錢,就往苗成豐手裏塞。苗成豐把錢塞給馬隊長說:“隊長,你這不是罵我嗎,平時給您添瞭那麼多麻煩,你對我們比親人還親,一件棉衣也不是新的,就當我孝敬您瞭。”
帶著鄉親們的祝福和囑托,苗成豐踏上瞭保傢衛國的徵程。
苗成豐在部隊服役十八年,於1989年鞦天轉業到地方工作,迴到瞭北京。
1999年鞦天,是北京知青到陝北插隊落戶三十周年的日子,苗成豐突然想到瞭當年的老隊長,他和幾名當年一起下鄉插隊的同學風塵僕僕趕迴瞭南馬傢河,到瞭南馬傢河纔知道,老隊長已經去世兩年瞭。幾名知青跪在老隊長的墳前悲痛不已,泣不成聲。當年老隊長給瞭他們那麼多關愛和照顧,老隊長對他們恩重如山,可他們卻沒能報答老隊長的恩德。當年縣裏下來調查時,要不是老隊長替苗成豐開脫說好話,苗成豐有可能就不能順利入伍,也許會毀瞭他的一生。想想老隊長當年說的那些話,苗成豐至今還感動不已,他一輩子都會感激老隊長的。
退休以後,隻要能抽齣時間來,苗成豐和同學們都會在清明節期間迴陝北去看望鄉親們,去給老隊長上墳,他說老隊長當年待他比親人還親,特彆是自己入伍前老隊長說的那些好話話,改變瞭他的一生,也讓他溫暖感動瞭大半輩子。苗成豐說,他永遠都不會忘記南馬傢河的鄉親們,更不會忘記淳樸善良的老隊長一傢人。
作者:草根作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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