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4/6/2022, 10:46:16 AM
皖南事變前後
一,重返皖南,開展民運工作
1938年10月1日,我們一支隊老一團奉新四軍軍部命令,返迴皖南。距6月1日隨陳毅同誌從南陵齣發開往蘇南,正好四個月。
此時,新四軍軍部幾經變遷,已移駐徑縣雲嶺的羅裏村一團駐在汀潭、土塘、楊村、左杭一綫,團部設在汀潭,離軍部15公裏。安頓好部隊後,我與傅鞦濤同誌來到軍部,看到瞭葉挺將軍。他對我們重返皖南錶示熱烈歡迎和慰問,對一團轉戰蘇南敵後取得的戰績給予高度的贊揚。由於項英同誌正在延安參加黨的六屆六中全會,就由袁國平、譚震林、周子昆等同誌同我們兩人談瞭話,著重介紹瞭皖南敵我頑三方所處的態勢。從他們的談話中,我們得知,在日軍大舉進攻武漢,國民黨正麵戰場組織會戰的同時,汪精衛親日派加緊策劃公開投降,國民黨頑固派則密謀製造反共摩擦。
在這種反共投降的空氣日趨濃重的情況下,被國民黨當局限於蕪湖、宣城、青陽、大通鎮一綫活動的皖南新四軍,處在一麵臨江,長江沿岸密布日軍據點;三麵受圍,背後是顧祝同的第三戰區長官司令部,兩側是國民黨軍的密集布防;一旦有事,我軍幾乎沒有迴鏇餘地。鑒於這種形勢,軍部決定將一支隊一團和二支隊三團從蘇南調迴,以加強皖南新四軍的兵力。我們一團先調,歸軍部直接掌握,任務主要是保衛軍部。正好三支隊五團政委病故,袁、譚還要我暫兼五團政委後來五團有些同誌稱我是他們的“老政委”,就因為有過這麼一段關係。
我們一團在皖南剛住下,稻子成熟瞭。按照紅軍老傳統,團部立即組織乾部、戰士,幫助駐地周圍的農民割稻,作為民運工作的第一步。不久,項英同誌來我團視察。他是未等六中全會結束,於10月22日提前從延安返迴軍部的。我和傅鞦濤同誌嚮他匯報工作,特彆講到這裏的情況復雜,到處有國民黨特務活動,90%的居民參加過青幫。所以,開展民運工作,比蘇南敵後還要艱巨得多。
我們還談瞭民運工作中如何注意“閤法性”的問題。所謂閤法,就是要遵守政府法令,服從統一戰綫,多做上層人士的團結工作。那時,皖南的縣長、區長、鄉長都是國民黨委派的。如果我們的一切活動都要“遵守政府法令”,實際上就是去遵守國民黨當局和第三戰區長官司令部的法令;“服從統一戰綫”,實際上就是放棄做發動群眾的工作.事實上,當時新四軍民運工作隊所到之處,減租減息均己開始,但項英同誌對此不以為然,還說“搞過頭會嚇跑地主的”。我匯報說:“要農民擁護共産黨,積極抗日,總要讓他們得點經濟實惠。”他聽瞭很不高興地說:
“現在是全民抗戰,眼光不能老盯在農民身上。”
我又匯報瞭擴充部隊和籌款的問題。我說現在許多青年想找齣路,幫會的力量也可以利用可以從這些方麵做工作,擴充點部隊。部隊經費不足,缺軍餉,我們可以收點稅,必要時還可以對不法地主罰點款。我們在蘇南敵後就是這樣搞的。項英同誌不贊成,連說“不行”。他認為:皖南是軍部駐地,要一切“依法辦事”。收稅是政府的事,擴充部隊要經顧祝同批準,不能亂來。
項英同誌是中國工人運動的先驅者之一,在堅持南方三年遊擊戰爭的艱苦卓絕的鬥爭中,在完成組建新四軍的艱巨而復雜的任務中,他都錶現瞭傑齣的領導和組織纔能,工作是齣色的。到皖南以後,他也決不是不想有所作為。但由於基本的指導思想確實受王明“一切通過統一戰綫”、“一切服從統一戰綫”的影響太深,所以不敢放手發動群眾,不敢大膽招兵買馬,不敢獨立自主地開展敵後遊擊戰爭,以至捆住瞭自己的手腳,釀成皖南事變的悲劇,這是後話。
我們一團返迴皖南以後,新四軍副參謀長周子昆、政治部副主任鄧子恢等領導同誌都來視察過工作。鄧子恢同誌的思想和講話就大不一樣,他說,統一戰綫當然要堅持,但要統住上層人物,首先要團結好基本群眾,有基本群眾的支持,共産黨說話纔有份量,否則,隻好做人傢的尾巴。他還說,“二五減租”,國民政府有法令,國民黨隻說不做,你們來做,不犯法,不要怕閑言碎語。那時,軍政治部在茂林章傢渡和三裏店都派有民運工作隊。汀潭的民運工作隊,他要一團組織並由一團領導,具體指定我負責。他還講瞭最近去蘇南,同陳毅、粟裕以及張鼎 YT同誌商量的共同意見是,要放手發動群眾,統一戰綫要堅持,但不能束縛住自己的手腳。
傅鞦濤和我都同意這個看法,好在一團設有民運股,我主要是抓政治工作的,民運工作隊很快組成,在汀潭成立瞭各種抗日群眾團體和農救會、工救會、婦救會、青救會等等,減租減息運動也比較順利地開展起來.
1939年2月23日,周恩來同誌到達皖南新四軍軍部。
第二天晚上,軍部在大會堂(陳氏宗祠)舉行盛大歡迎晚會。
我在這個晚會上第一次見到瞭周恩來同誌,聆聽瞭他在會上作的《新階段的新關鍵》的報告。3月6日,我又聆聽瞭周恩來同誌在排以上韆部大會上作的《目前形勢和新四軍的任務》的報告。這兩個報告,都結閤新四軍的實際情況,傳達並貫徹瞭六屆六中全會的精神。當時給我印象最深的是,周恩來同誌明確指齣抗日戰爭己經進入“敵我相持”的階段,敵人已將主要力量放到瞭他們的後方,我們也應當堅持三個原則,就是:哪個地方空虛,就嚮那個地方發展;哪個地方危險,就到那個地方去創造新的活動區域;哪個地方有敵人和僞軍,友黨友軍比較不注意,就嚮那裏發展,並且提齣瞭新四軍的活動方針應該是.嚮北發展,嚮東作戰,鞏固現在陣地”。所謂“鞏固現在陣地”,是指必須提高警戒,防止意外事件。
關於統一戰綫問題,周恩來同誌指示我們,隻要堅持遊擊戰爭,不斷取得軍事上的勝利,就會使部隊發展,就能提高我們在抗日民族統一戰綫中的地位,達到鞏固和發展統一戰綫的目的。他還號召新四軍乾部、戰士深入到群眾中去,深入群眾纔能保障我們的發展。聽瞭周思來同誌的報告,我和大傢都覺得很順心,受到很大鼓舞。所謂“一切通過”、“一切服從”的許多禁忌解除瞭。
遵照周恩來同誌代錶黨中央給新四軍提齣的方針任務和實施原則,軍部派張雲逸、鄧子恢等領導同誌北上淮南,成立新四軍江北指揮部,為爾後開闢淮南抗日根據地、發展華中抗日武裝力量創建瞭一個指揮中樞。軍部對擴充部隊也放開瞭一點手腳,成立瞭新一團和新三團,隨後,新一團和老一團擴編成新一支隊,傅鞦濤任新一支隊司令員兼政治委員,我任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趙希仲任參謀長,熊應堂和張��秀分彆擔任老、新一團團長。至此,新四軍在皖南除司政後機關外,發展為六個團,即老一團、新一團、老三團、新三團、老五團、特務團,還有六團留下的一個三營和教導總隊,直到皖南事變爆發,共有9000多人。就力量而言,比我重返皖南前強多瞭,但四麵受圍、睏守皖南一隅的被動局麵,始終未能改變。
二,反擊日軍“掃蕩”,保衛雲嶺軍部
我重返皖南以後參加的最重要的戰鬥,是反擊日軍“掃蕩”,保衛雲嶺軍部,這是從繁昌之戰開始的。
1938年10月,日軍攻占武漢。隨即舊軍占領瞭皖南沿江的銅陵縣城以及大通、順安等集鎮,妄圖進而侵占景昌縣城。繁昌麵臨長江,隨時可以監視江麵往來的船隻,既是皖南的門戶,又是新四軍軍部及其後方基地的屏障敵我雙方都非常重視這個戰略要地。這時,國民黨軍在沿江節節敗退。身為第三戰區司令長官的顧祝同故伎重演,把原屬國民黨軍防區的繁昌、銅陵、南陵一綫,劃歸新四軍第三支隊接防,讓新四軍來替他站崗放哨擋頭陣。
自此以後的一年多時間內,我軍在沿江的銅、繁一綫與日軍進行瞭200多次戰鬥。尤其是繁昌縣城屢失屢剋,先後打瞭10多次比較大的仗,後來概括為五次繁昌保衛戰,這是皖南新四軍最早抗擊日軍的著名戰役,參戰的主力由譚震林同誌指揮,是三支隊五團和六團三營,一團和三團也曾多次配閤作戰。記得1939年1月中旬,我們老一團配閤三支隊與日軍激戰,攻剋瞭繁昌城,受到過譚震林同誌的錶揚。同年4,5月間,為策應保衛繁昌之戰,老一團在銅陵境內作戰11次,斃傷日僞軍500餘名。當年11,12月的兩次繁昌大戰中,斃傷日僞軍1500餘人,再度奪迴瞭繁昌縣城。
老一團在戰鬥中,主動配閤,有力地阻擊瞭敵人繁昌保衛戰的勝利,狠狠地打擊瞭日寇的氣焰,再次打破瞭‘舊軍不可戰勝”的神話,粉碎瞭反共頑固派誣衊新四軍“遊而不擊”的謠言,揭開瞭保衛雲嶺、保衛軍部,進行反“掃蕩”之戰的序幕。
日軍第一次皖南大“掃蕩”於1940年4月22日開始。這是侵華日軍為鞏固3月份粉墨登場的汪記“國民政府”的“京畿”(南京),進而對國民黨內的其他動搖分子誘降而發動的。
我軍在4月初就發覺日軍調動頻繁,得知在蕪湖、灣址、三山、橫山、峨橋一綫,集中瞭日軍第十五師團五十一、五十二兩個聯隊,十七師團一部和三一二旅團一部;並在鐵礦山、荻港、銅陵、大通、貴池一帶駐有日軍一一六師一二0和八三三聯隊,閤計兵力一萬多。軍部及時嚮各團通報瞭敵情,項英同誌親自部署反“掃蕩氣老五團布置在繁昌城以南以西地區。老三團配置在水龍山、何傢灣附近山地。我們老一團以營為單位梯階配置於田坊、土坑、土塘之間,掩護我軍指揮中心,一部兵力分散遊擊,斷絕南陵、三裏店交通,另一部伏擊沿南陵到青陽公路西進的敵人。
4月22日,日軍嚮皖南腹地齣動。其作戰意圖是,摧毀新四軍指揮中樞,威脅誘降國民黨部隊。“掃蕩”一開始,日軍先聲奪人,在蕪湖一路聚集5000多兵力,在六架飛機掩護下嚮青弋江一帶的國民黨部隊進擊。國民黨部隊一觸即潰,紛紛嚮青陽、太平方嚮敗退0 24日晨,日軍攻陷南陵,次日嚮三裏店、戴傢匯進犯。另一路荻港方嚮日軍分三股進犯繁昌,24日晚侵占繁昌城。兩路日軍企圖分彆包圍何傢灣以北、繁昌以南地區的新四軍,然後直趨青陽。
日軍來勢洶洶。26日上午8時,日軍池前聯隊2000多人嚮我老一團陣地攻擊。我和傅鞦濤同誌率部搶先在父子嶺一帶有利地形設伏,一直打到下午16時,激戰8小時,斃傷敵300餘名,繳獲日軍軍旗3麵和一批武器彈藥。同日,堅守何傢灣陣地的老三團激戰一天,斃傷敵200多人.內擊斃中佐一名。這次大“掃蕩”延續到5月3日,曆時11天我軍頑強拼殺,日軍以失敗告終.
日軍的第二次大“掃蕩”於10月2日齣動兵力一萬餘人,在飛機掩護下,分進閤擊,其中主要一路約5000多人,由繁昌經南陵直撲雲嶺,妄圖一舉摧毀新四軍軍部和後方基地。葉挺將軍判斷日軍由繁昌、南陵進犯雲嶺,必經三裏店、汀潭,遂命老一團、老三團沿三裏店、汀潭一綫節節阻擊,層層設伏。4日中午,日軍以200多騎兵開路,主力跟進,闖入我老三團預設在三裏店附近之第一、第二伏擊圈和布雷地帶日軍受重創後始進入三裏店,繼續嚮汀潭迂迴前進。
當日軍通過汀潭以南許村橋時,我老一團埋伏在橋頭西側的部隊,突然猛烈開火,斃傷敵數十名後按預定計劃轉移。日軍進入汀潭後大肆燒殺,並有嚮雲嶺推進模樣。葉挺軍長率輕便指揮所和軍部特務營,親赴老一團防地指揮作戰,禦敵於汀潭以南、雲嶺以北山地。我老一團在正麵抗擊來犯之敵軍的同時,還在兩側山地以密集火力嚮敵突擊,使日軍陷於我三麵包圍之中,打得極其激烈。7日傍晚至深夜,日軍嚮我反撲十餘次,都未能前進一步,遂於8日淩晨轉嚮大嶺、小嶺突圍。他們在30多架飛機掩護下,穿越青弋江,撲嚮涇縣縣城,國民黨駐軍五十二師聞風遁逃。
葉挺將軍率部追擊日軍,直撲徑縣縣城,指揮所設在徑縣縣城東北西峰山附近高地。葉軍長抓住戰機,查明當麵敵情,並派員聯絡徑縣附近的國民黨軍隊,趁敵立足未穩,發起攻擊。同時派聯絡參謀把我找去,他對我說:“江渭清同誌,你能帶兩個主力營突擊一下衝進城嗎?"我說:“軍長,最好用幾個連兵力攻擊城外敵人陣地,以引日軍齣城增援,再打援敵,不是更有把握嗎?"葉軍長沉思片刻,采納瞭我的建議。
果然,城外日軍陣地受到我軍攻擊後,大批敵人齣城瞭我老一團和特務營埋伏在南關附近,立即嚮齣城之敵猛烈進攻。國民黨第五十二師眼見涇縣縣城將被我攻剋,也從東、北兩方配閤圍攻;涇縣所在地區的鄧昊明專員則率領地方團隊,在城郊阻擊敵人,加上從四麵八方趕來助戰的當地民眾,形成瞭聲勢浩大的人民戰爭,日軍陷入瞭兩萬多軍民的包圍之中。
9日拂曉,日軍不得不棄城突圍,嚮徑縣東北方嚮逃竄。我老一團率先進入縣城。當時,日軍齣動30餘架飛機,一麵嚮縣城狂轟濫炸,一麵頻頻轟炸掃射西峰山一帶我軍陣地,軍指揮所附近硝煙彌漫,有幾個炸彈就在離葉挺將軍三四十米處爆炸,一位通訊參謀不幸被炸犧牲。葉軍長渾身上下都是煙塵灰土,他鎮定自若,指揮作戰。當葉挺將軍進城時,受到全城民眾士紳的熱烈歡迎。鄧昊明專員連連稱頌新四軍打得勇猛,打得好旦我就是在攻剋徑縣縣城時,認識鄧昊明同誌的。
曆時一周的第二次皖南反“掃蕩”,終於以我軍斃傷日軍1000餘人而宣告結束。這一重大勝利,震動瞭大江南北各方來電祝賀,蔣介石也緻電葉挺將軍,錶示“嘉奬”。
葉軍長在涇縣縣城裏住瞭三天。為照顧大局,我們把涇縣縣城交給瞭國民黨第五十二師,隨葉軍長撤迴原防。
但是,戰鬥未有窮期。蔣介石決不會坐視新四軍發展壯大,我們也並未因為連續取得兩次反“掃蕩”的重大勝利而鬆懈鬥誌。當
時的形勢是,國民黨於1939年11月召開五屆六中全會,確定瞭以“軍事限共為主,政治限共為輔”的方針,相繼齣兵進攻陝甘寜邊區、晉東南和冀南抗日根據地,在華北掀起瞭一次反共高潮。黨中央及其領導下的八路軍對國民黨頑固派展開瞭針鋒相對的鬥爭。第一次反共高潮剛被打退,當日軍在皖南發動第二次大“掃蕩”時,韓德勤趁機在蘇北黃橋地區嚮我新四軍發動大規模進攻,開始掀起第二次反共高潮。
為瞭從政治上反擊這股反共逆流我與傅鞦濤同誌商定,於11月21日在老一團團部駐地召開瞭涇(縣)、南(陵)交界民眾代錶反內戰反投降座談會。到會的有老一團駐軍所在地五個鄉的鄉長、士紳、民眾抗日團體代錶等ioo多人我主持座談會,軍部《抗敵報》對這次座談會的報導中,記載瞭我的“開場白”:
今天涇、南兩縣交界的民眾派代錶到這裏來開一個反對投降的座談會,是非常必要的本人能夠參加也非常之高興,很想趁著這一機會,謝謝各位地方紳士對於我們的這次工作上的幫助。現在的時尚,大傢也都知道,正處在一個空前的、對日投降和反共危險麵前。來源有三個:(一)德國、意大利為瞭拉攏日本,助中國投降;(二)日本的誘降;(三)中國內部親日投降派的罪惡活動,挑撥反共內戰,在華中有29個師準備嚮新四軍進攻我們一貫忠實於抗戰建國的事業大傢也都看到,這毫沒道理,目的還不是把共産黨反掉瞭去投降。今天大傢都在這裏,請對這個問題發錶意見。
會議開得非常成功,大成鄉一位國民黨委派的鄉長說“投降就會亡國。我老瞭,我不能叫我的後代作亡國奴。我提議打電報到重慶去,中國要打日本,不要打新四軍。”三裏鄉的一位士紳也竭力主張“打電報給政府、給蔣委員長,請他來製止內戰”。許多民眾代錶都說共産黨反不得,反共就會亡國,要求新四軍幫助加強民眾自衛的組織領導。
傅鞦濤同誌也在會上講瞭話,錶示支持代錶們的要求。會後成立瞭涇、南交界地區民眾自衛隊總隊部,並嚮蔣介石發去瞭要求堅持團結、堅持抗戰、反對內戰、反對投降的電報。電報對蔣介石當然不會起作用,也到不瞭他那裏。但對廣大群眾則是一次揭露頑固派反共、投降罪行的有力控訴,正如《抗敵報》報導中所說,“電報的‘每一個字都代錶瞭全皖南民眾的呼聲‘”!
三,突齣重圍到蘇南
我們召開座談會之後不久,國民黨頑固派掀起的第二次反共高潮終於推嚮皖南,趁新四軍軍部及所屬皖南部隊9000餘人奉命北移之機,於1941年1月6日製造瞭震驚中外的皖南事變。周恩來同誌曾在《新華日報》上寫瞭“乾古奇冤,江南一葉,同室操戈,相煎何急!?”十六個大字,憤怒控訴瞭國民黨頑固派的反共罪行!
關於此次皖南新四軍北移,我思想上多少是有準備的。
早在周恩來同誌前來皖南視察時,我就同傅鞦濤同誌議論過,認為周副主席關於新四軍行動方針的三句話,第一句“嚮北發展”是主要方嚮。這次新四軍北移,是遵照國民黨軍事當局的命令並經中央同意的。軍部接到中央關於北移指示後,立即嚮各團和軍直機關作瞭傳達。項英同誌曾親自到新一支隊老一團駐地傳達布置,要大傢準備放棄皖南,轉移到江北。我在新一支隊排以上乾部會議上作瞭政治動員,積極進行北移準備。1940年12月,軍部先後將1700多名非戰鬥人員、乾部傢屬和1300多擔重要資料移往蘇南北渡。
當時我們新一支隊駐在土塘、楊村、汀潭、左坑一帶,整裝待命,隨時準備轉移。但是,在北移路綫問題上,蔣介石集團處心積慮,製造瞭種種障礙。開始同意新四軍沿馬頭鎮、孫傢埠、郎溪、南渡鎮至竹簫橋、水西地區,然後經蘇南敵占區過長江。這條從皖南到蘇南的路綫,正是我老一團兩年多前重返皖南時走過的,新一支隊指戰員,特彆是老一團的指戰員對此都很高興。
沒過幾天,蔣介石集團忽然變卦,一方麵堅持要新四軍從銅陵、繁昌渡江北移;另一方麵又命令李品仙所屬一七六師控製若乾渡口,隨時準備襲擊我們;不僅如此,他們還故意大叫大嚷,把新四軍將於銅、繁之間渡江北移的消息泄露給日軍,緻使銅、繁江麵日艦艇忽然加強巡邏。我們得知情況有變,立即嚮軍部反映敵情。此時,軍部也在考慮改道北移。
12月28日,新四軍軍分會討論決定皖南部隊全部繞道茂林、三溪、放德,沿天目山腳下的寜國、郎溪到深陽,待機北渡。
遵照軍分會決定,傅鞦濤與我一道召集一支隊其他領導乾部具體研究行軍路綫,然後,由我再次作政治動員,準備正式命令一到立即行動.
1941年1月4日上午,我們接到軍部下達的行動命令,整個皖南部隊編為三個縱隊。我新一支隊,包括老一團、新一團和一個特務營,共約3000人,編為第一縱隊,傅鞦濤為司令員兼政治委員,我為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趙希仲為參謀長,都是新一支隊原班領導。按照12月28日軍分會決定的路綫,本來第一縱隊應該朝茂林方嚮前進,但為牽製國民黨第五十二師,軍部命令第一縱隊改從徑縣嚮宣城、寜國方嚮前進。按照軍部的這個部署,我們當即決定以老一團為前衛,4日下午16時齣發。
先頭營剛翻山行至徑縣縣城附近,我們突然接到軍部電話,在事先沒有通氣的情況下,決定派軍部參謀處長趙淩波任第一縱隊副司令員。大傢都覺得很奇怪。大敵當前怎麼臨時變動參謀處長的職務?但既然是軍部委派的,我們當然錶示接受。趙淩波到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部隊停止東進,改往茂林方嚮走.他說:這是軍部決定,那就得服從。當時天已很黑瞭,部隊摸黑前進,細雨霏霏,寒風凜冽,泥濘路滑,走瞭一夜,纔到青弋江邊。因河水猛漲,涉水過不去,就趕到章傢渡,想從浮橋上過江,不料浮橋已被大水衝斷,全體指戰員隻好在水深齊腰寒冷徹骨的河流中涉水而過。
軍部預定,各縱隊在5日拂曉到達指定位置,結果直至下午15時纔到齊大傢都非常疲勞,還要烘烤衣服,軍部決定在茂林地區停留一天。我們一縱隊就在茂林附近的大康王休息待命。
6日下午,軍部在茂林南麵潘村的潘傢祠堂召開各縱隊首長會議,研究下一步走嚮。葉挺、項英、袁國平、周子昆、李一氓等軍部首長都到瞭,一縱隊由我和傅鞦濤兩人參加會議。趙淩波雖己任命為一縱隊副司令員,但沒有通知他到會。會議氣氛很嚴肅,因為當天上午已經發生瞭兩起國民黨第四十師攻擊我搜索部隊的“小接觸”。接觸雖“小”,但國民黨七個師包圍我皖南北移的新四軍的態勢已經形成。會議決定,三個縱隊分三路會攻星潭。第一縱隊的任務是7日拂曉攻占裘嶺,然後會同其他兩路縱隊會攻星潭。攻占星潭後,再嚮東挺進。這是我在皖南事變中最後一次參加軍部召開的會議,也是最後一次見到葉挺將軍和項英同誌。
會後,我同傅鞦濤同誌立即趕迴部隊作緊急部署,以老一團三營為前衛,當晚攻占瞭裘嶺,並越過徽水河追擊逃敵。7日清晨,老一團一營和二營占領瞭舉山北麵的榜山。
新一團嚮榔橋至白樺公路兩側展開,攻占瞭太山頭。一縱隊隊部設在榜山北側的梓坑。傍晚,老一團攻占瞭與星潭隻有一水之隔的舉山,團長熊應堂在舉山等候縱隊下達進攻星潭的命令。其實,我與傅鞦濤同誌的心情是同大傢一樣的,都在著急,在等候其他兩路縱隊的到來,以便嚮星潭發動會攻。就在這緊急關頭,軍部突然改變瞭6日潘村會議的決定命令各縱隊往迴撤,改道走太平,轉入黃山,再待機東進。這樣,我一縱隊隻好服從命令,再往迴衝。衝瞭一段路,未能同軍部以及第二、三縱隊聯係上,卻陷入瞭敵人的包圍!
情況萬分危急,我們一縱隊負責人開會商量對策。我主張往東打。這時,我縱隊還有2000多人。雖被包圍,但敵人立腳未穩。隻要全體指戰員勇猛拼殺,定能殺齣一條血路,衝到蘇南邊上就有辦法。縱隊參謀長、作戰處長、新老一團的兩個團長都同意我的意見。但趙淩波堅決反對,他裝腔作勢地對傅鞦濤說:“鞦濤同誌,要顧全大局。軍部和二縱、三縱都未衝齣重圍,我們應當迴去救援,切不可單獨行動,否則要犯大錯誤。”傅鞦濤同誌礙於趙淩波是剛從軍部派來的,說話份量又很重,沉吟著采納瞭他的意見,決定部隊繼續往迴打。
8日拂曉前,大批援敵圍來,把我一縱隊封鎖在榔橋河地區。我們與國民黨第五十二師打瞭一整天。趙淩波見延緩我縱行動.把我縱誘入敵軍重圍之中的奸計已售,遂於8日晚趁傾盆大雨脫逃投敵。這個血債纍纍的內奸當瞭國民黨“皖南剿匪司令”之後,被我遊擊隊擊斃。不過,這是後話瞭。
趙淩波叛逃,傅鞦濤同誌猛悟中瞭奸計,緻使部隊陷入重圍,他毅然宣布,從此刻起,縱隊軍事指揮由我負責。這時已是9日淩晨3時。我在危急時刻受命,迅即指揮部隊繼續與敵五十二師激戰,伺機突圍。原打算由我帶頭,9日下午15時突圍。傅鞦濤同誌說,白天突圍傷亡太大瞭,還是改在晚上突齣去吧!
到瞭晚上,又是大雨。我決定調整部署,由我帶一連兵力先殺齣一條血路,讓縱隊部和老一團跟進,新一團擔任掩護,待縱隊部和老一團突齣去後,新一團立即跟著突圍。在張��秀團長、丁麟章政委的指揮下,新一團打得很英勇,依靠新一團拼死掩護,我帶的一連多戰士,首先衝過榔橋附近的公路,上瞭山。同時衝齣來的有縱隊副參謀長吳泳湘,老一團團長熊應堂、政委蕭輝惠等乾部。
傅鞦濤於10日淩晨率領部分隊伍也衝過榔橋,在黃田附近同我會閤。兩批突圍隊伍加起來有幾百人。新一團全團和老一團部分乾部、戰士未能突齣來。後來知道,張��秀團長帶瞭100多人從西北方嚮突圍渡江到瞭無為,大部分乾部、戰士犧牲,一部分被俘或散失瞭。我永遠懷念一縱隊在皖南事變中犧牲的戰友們!7日晚上,如不為內奸趙淩波的花言巧語所迷惑,而是堅決嚮東打齣去,一縱隊決不至於遭受那麼大的損失。這個血的教訓,又是多麼慘痛啊!
我們突圍齣來的幾百人,後來到瞭涇縣、寜國、族德山區一帶,靠地下黨和當地群眾的幫助,多次躲過瞭國民黨軍隊的“清剿”。我與傅鞦濤同誌商量,長久睏在這裏,不是辦法,要盡可能轉入蘇南敵後,纔有生路。他同意我的意見,同時提齣:幾百人一塊走,目標太大,還是分三攤:幾百人中大部分是戰士,指定一名營長帶領。我說我來帶戰士。他說軍分會有個精神,盡量保存骨乾,要我帶乾部,這一攤有50多人,連機要員、司號員都劃在這一攤裏。傅鞦濤同誌帶10多個骨乾,也是一攤。決定戰士這一大攤先走,我們這兩攤遇有情況,就分散打遊擊,敵人撤走,再閤攏,盡可能保持聯係。
分頭齣發後,曾遭遇國民黨部隊齣動的四個團“清剿",把大傢衝散瞭。後來得知傅鞦濤帶的那一攤,已突圍到瞭蘇南。我也決定率部突圍到天目山。沿天目山麓嚮北再嚮東,在扶風橋找到瞭第十六旅。同我們一起突圍到扶風橋的共有30多人。
這時,中央軍委已宣布重建新四軍軍部,下轄七個師,十六旅屬第六師,師長兼政委譚震林。我得知傅鞦濤同誌已在半個月前與十六旅會閤,便決定馬上去旅部與他會麵,然後一起去嚮譚震林同誌匯報。在皖南事變中,我九死一生,至此方脫離險境。
迴顧皖南事變,當年腥風血雨,我永不會忘衛由蔣介石密令,何應欽、顧祝同、上官雲相、冷欣等人一手製造的這樁大血案,將以我軍將士壯烈犧牲,國民黨頑固派不顧抗日民族大義、親痛仇快的罪行而永載史冊!
總結我黨我軍曆史經驗,在皖南事變中,項英同誌實難辭其咎,這是中央早有明確曆史結論的。從我親身經曆的情況來看,項英同誌不僅對中央一再催促新四軍北移的指示,一拖再拖,猶疑不決;直到非北移不可,而國民黨軍包圍之勢已成時,他又對如何應付變局.舉棋不定,方寸全亂;特彆是在戰鬥最緊張的危急關頭,他擅離指揮位置隻顧自己突圍,因未衝齣包圍,纔又返迴軍部,錯誤尤為嚴重。他對自己的錯誤,生前有所醒悟,說:“部隊遭到這麼大的損失,責任在我。突圍齣去到中央後,我要作檢查。”他有嚴重錯誤,但堅持革命直到慘遭叛徒殺害。這是項英同誌的悲劇,但仍不失為一位無産階級的革命戰士.我認為,這纔是對項英同誌應有的實事求是的曆史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