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11/2022, 6:44:0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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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高祖劉邦畫像
授權自曆史教師王漢周
史記裏,一段撲朔迷離的記載。
01
漢高祖七年(公元前200年)十二月,劉邦路過趙國,在女婿趙王張敖傢遇上瞭貫高謀刺事件,最終趙王張敖被廢為宣平侯,劉邦的愛子劉如意被封為趙王。
劉如意當時纔七歲,一個小屁孩兒不可能有能力管理好一個封國,劉邦就封陳�g為趙國國相,統一管理趙、代兩國軍隊,相當於把大半個北境邊防都交到瞭他一個人手上。
《史記・韓(王)信盧綰列傳》:及高祖七年鼕,韓王信反,入匈奴,上至平城還,乃封�g為列侯,以趙相國將監趙、代邊兵,邊兵皆屬焉。
臨去趙國前,陳�g去和老領導淮陰侯韓信拜彆。
韓信拉著陳�g的手,避開左右從人,二人在庭院裏漫步。
忽然,韓信仰天長嘆:“你是可以推心置腹的人嗎?我有些話想和你談談。”
陳�g說:“一切聽將軍吩咐。”
韓信說:“你這次要管轄的地方,是天下精兵聚集之處。你是陛下親信寵幸的臣子,如果有人說你反叛,陛下一定不會相信;但第二次有人告發你,陛下就會産生懷疑;第三次,陛下一定會親自率兵討伐你。到瞭那個時候,我就起兵響應你,可奪天下。”
聽到韓信說這些,作為劉邦寵臣的陳�g卻沒有生氣,而是鄭重的跟韓信說瞭三個字:“謹奉教!”
《史記・淮陰侯列傳》:陳�g拜為巨鹿守,辭於淮陰侯。淮陰侯挈其手,闢左右與之步於庭,仰天嘆曰:“子可與言乎?欲與子有言也。”�g曰:“唯將軍令之。”淮陰侯曰:“公之所居,天下精兵處也;而公,陛下之信幸臣也。人言公之畔,陛下必不信;再至,陛下乃疑矣;三至,必怒而自將。吾為公從中起,天下可圖也。”陳�g素知其能也,信之,曰:“謹奉教!”
這就撲朔迷離瞭。
陳�g到底是個什麼來頭?
作為劉邦近臣,他為什麼要謀反?
關於陳�g,史記就這麼兩處記載,漢書和其他史料也是寥寥幾句。
從篇幅上,陳�g簡直就是個路人甲。
但這哥們齣場就已經很厲害瞭。
我們還是一點點扒史料吧。
02
關於陳�g齣身,《史記・韓信盧綰列傳》裏隻說:
陳�g者,宛朐人也,不知始所以從。
翻譯過來就是,不知道他原來是跟著誰的。
但《史記・高祖功臣侯者年錶》裏卻清清楚楚寫瞭:
以特將將卒五百人,前元年從起宛朐。至霸上。為侯。以遊擊將軍彆定代。
這裏的前元年,是秦二世元年,即公元前209年。
那時候,劉邦剛從芒碭山起兵,身邊纔有一韆多號人馬,就是在沛縣的時候,劉邦也隻有三韆人。
但陳�g已經是500人的老大瞭,這個體量已經夠的上是從龍元臣的老資格瞭。
然後再看,陳�g的老傢在宛朐,這一條無意中給我們指明瞭方嚮。
宛朐,在今山東菏澤市西南。
而秦二世元年,劉邦帳下的老兄弟基本都是豐、沛人士,唯一齣身山東的大傢夥隻有一個。
他就是劉邦的大舅哥――呂澤。
呂澤傢在單父,現如今也屬於山東荷澤。
可以想見,陳�g是呂澤的人,而且還是骨乾!
韓信
03
陳�g去拜會韓信的時候,韓信已經被劉邦從楚王擼成瞭淮陰侯。
但,虎死不倒架。
雖然被軟禁在長安,但兵仙自有一份傲氣在。
比如,
他對自己被列為和周勃、灌嬰同等的地位的事情感到羞恥。
(羞於灌、絳等列。)
他自嘲:“我這輩子竟然混到和樊噲為伍的份上瞭。”
(信齣門,笑曰:“生乃與噲等為伍!”)
但這樣的韓信,見到陳�g之後,卻拉著陳�g的小手,推心置腹。
這麼大的反差,代錶什麼呢?
我們知道,當時,即漢高祖八年,呂澤死於北方“邊事”。
這時劉邦已經計劃著換掉太子劉盈瞭,陳�g做為呂澤的老兄弟,他感覺自己恐怕也是早晚要讓人清理掉的。
所以,陳�g對韓信告訴自己的那些話纔會深以為然;
而韓信,看中的就是陳�g即將掌控漢帝國北境邊兵的權位。
04
陳�g確實反瞭。
漢高祖十年(公元前197年),趙國的新任國相周昌嚮劉邦報告,說:
陳�g休假迴鄉,動用的陣仗特彆大,隨行賓客都有一韆多輛車子,把邯鄲的官捨全部住滿。而且陳�g對待賓客用,都是謙卑恭敬,屈已待人。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也不知道他想要乾什麼。但賓客眾多,還會籠絡人心,又在外獨掌兵權,恐怕會有變故。
劉邦就命人追查陳�g的賓客違法亂紀的事,其中不少事情牽連到陳�g。
陳�g害怕瞭。
不久,劉邦的老爹太上皇劉��去世瞭,劉邦便派人召陳�g進京。
但陳�g自稱自己病情嚴重,無法成行。
九月,便反叛瞭。
(�g常告歸過趙,趙相周昌見�g賓客隨之者韆馀乘,邯鄲官捨皆滿。�g所以待賓客布衣交,皆齣客下。�g還之代,周昌乃求入見。見上,具言�g賓客盛甚,擅兵於外數歲,恐有變。上乃令人覆案�g客居代者財物諸不法事,多連引�g。�g恐,陰令客通使王黃、曼丘臣所。及高祖十年七月,太上皇崩,使人召�g,�g稱病甚。九月,遂與王黃等反,自立為代王,劫略趙、代。)
05
問題來瞭。
就算陳�g和韓信之前有串謀,但陳�g並不像貫高、韓信、彭越等人的謀反那樣在前期策劃的時候被手下人齣賣的。
也就是說,陳�g一開始沒有謀反的舉動。
為什麼在周昌和劉邦嚼瞭一通舌頭之後,一切都變瞭。
周昌是誰?
他是劉邦的老鄉,是劉邦真正的心腹。
我們可以把時間往後拉,在劉邦死後,呂後派使者召趙王劉如意進京,周昌說:“高帝生前把趙王囑托給我,趙王年紀小,我聽說太後怨恨戚夫人,想把趙王召迴去一起殺掉,我不敢讓趙王前去。而且趙王現在也有病,不能奉詔前往。”
把呂後派來的使者打發迴去三波,最後呂後沒辦法,就先派人去召周昌。周昌應召迴到長安後,呂後纔派人再召劉如意到京,最終殺瞭劉如意。
一句話,周昌是劉如意的死忠粉。
由他去報告陳�g謀反,就是劉邦做的口袋。
選擇繼續在趙、代地搞事情,這是繼張敖、呂澤之後,劉邦對呂氏集團的又一次進攻。
也是對呂澤勢力的再次清洗。
所以,陳�g,是硬生生被逼反的。
06
為什麼說陳�g是被逼反的呢?
我們再來看看,劉邦為平定陳�g叛亂做的布置。
(以下引原文)
《史記・魏豹彭越列傳》:
十年鞦,陳�g反代地,高帝自往擊,至邯鄲,徵兵梁王。
《史記・韓信盧綰列傳》:
漢十年鞦,陳�g反代地,高祖如邯鄲擊�g兵,燕王綰亦擊其東北。
《史記・曹相國世傢》:
以齊相國擊陳�g將張春軍,破之。
《史記・絳侯周勃世傢》:
擊韓信、陳�g、趙利軍於樓煩,破之。
《史記・樊酈滕灌列傳》:
(樊噲)因擊陳�g與曼丘臣軍,戰襄國,破柏人,先登,降定清河、常山凡二十七縣,殘東垣,遷為左丞相;
(酈商)以右丞相擊陳�g,殘東垣;
(夏侯嬰)以太僕擊陳�g、黥布軍,陷陳卻敵;
(灌嬰)從擊陳�g,受詔彆攻�g丞相侯敞軍麯逆下,破之,卒斬敞及特將五人。降麯逆、盧奴、上麯陽、安國、安平。攻下東垣。
《史記・傅靳蒯成列傳》:
四月,(傅寬)擊陳�g,屬太尉勃,以相國代丞相噲擊�g;
(靳歙)遷為車騎將軍,並將梁、趙、齊、燕、楚車騎,彆擊陳�g丞相敞,破之,因降麯逆。
我們知道古代打仗需要徵兵動員,動員需要時間。
不是劉邦今天想打陳�g,明天軍隊就可以立即齣發。
但恰好在陳�g反叛的同時,劉邦就已經拉好瞭隊伍,並親自去瞭趙都邯鄲。
因此,說劉邦事先不知道陳�g要反叛,鬼都不信。
所以可以想見,從一開始,劉邦就做好瞭口袋,等著陳�g往裏跳――
劉邦先藉口趙王劉如意還小,派陳�g去北方,讓他主動暴露。
然後以陳�g身兼數職難免照顧不到為理由,命令周昌為趙國國相,撤掉陳�g的趙國國相一職。
周昌的首要任務就是徹查陳�g等呂澤的餘黨勢力。
高祖十年,太上皇劉��去世,劉邦以此為藉口,詔陳�g返迴長安。
在外的這些大老粗迴到長安之後,都是拔瞭牙的老虎,到時候還不是任劉邦拿捏。
韓信怎麼樣?還不是在長安軟禁瞭快五年。
如果陳�g迴到長安,那就免動一場刀兵,是最好的結果。
很顯然,陳�g並不想做另外一個韓信,他反瞭。
但陳�g沒有想到的是,他的一切計劃,都在劉邦的控製之中。
陳�g剛剛纔打齣自己的旗幟,劉邦就親自跑到邯鄲進行布局。
然後,就照著事先排練的劇本開始走劇情瞭:
燕王盧綰從東北部進攻陳�g;
齊國國相曹參從東南部進攻陳�g;
周勃、樊噲的主力部隊和靳歙率領的五國騎兵軍團,相繼從不同方嚮發起瞭對於陳�g的進攻。
一個陳�g叛亂,劉邦押上瞭自己所有能動用的部隊,漢軍名將雲集,精銳盡齣,把代地圍的鐵桶般。
可是即便如此,陳�g麵對著整個漢廷的輪番進攻,依然堅持瞭快兩年時間,比劉邦解決各異姓諸侯王的時間都要長。
直到高帝十二年鼕(公元前195年),陳�g纔被樊噲的軍隊追擊到靈丘所斬殺。
除瞭項羽,陳�g是劉邦這輩子最難搞定的敵人。
07
隨著叛亂的平定,呂傢的根據地趙國又被劉邦親自犁瞭一遍,種上瞭新韭菜。
周昌取代陳�g,總掌漢廷的北方邊軍。
作為直接競爭對手,劉盈又失去瞭一個可能的臂助,而劉如意卻獲得瞭一位在開國元勛中地位崇高,並可以掌握所有北境邊軍的國相。
此時劉如意隻要做一件事,那就是讓自己長的壯一點。
什麼意思?
陳�g的叛亂被平定之後,異姓諸侯王的問題也被徹底解決,呂傢業已式微。
環顧天下,已經沒有人是劉如意的對手瞭。
即便劉盈仍然坐在太子儲君的位置上,隻要劉邦活著,劉如意就可以以國相周昌的名義,名正言順的掌控漢室幾乎一半以上的軍隊。
憑著手裏的兵權,劉如意就可以保證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劉邦也不需要費盡心思想著怎麼易儲瞭。
朝中百官恐怕也不會繼續勸劉邦說廢長立幼不可取,而是會轉過頭來勸劉盈:“你應該考慮顧全大局,讓位於賢瞭。”
這纔是劉邦真正的謀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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