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3/2022, 12:54:49 PM
當2021年結束,麵對著一年來的詩歌我想到瞭四個關鍵詞:生長點、開放性、曆史化以及總體性。這一年,《特區文學・詩》《白鯨》《四川詩人》以及微信版的《真懸》創刊。這一年,“深度意象派”的代錶詩人羅伯特・勃萊、波蘭偉大詩人亞當・紮加耶夫斯基以及白航、未央、葉廷芳、管管、傅天琳、鬍續鼕去世……
新時代詩歌:文化空間與生長點
詩歌的多元社會文化空間、體量龐大的詩歌創作人口和産量以及活動化、大眾化、電子化、交互性的多元傳播渠道成為令人關注的現象。尤其是新媒介的參與使得“刊+網+微信公號+詩人自媒體+短視頻”的立體傳播生態鏈已然成型。2021年,《詩刊》社與快手短視頻平台閤作推齣“快來讀詩,一起讀《詩刊》”的詩歌朗誦活動,除瞭詩人之外很多行業的詩歌愛好者參與其中,已推齣2500多個視頻,播放量超過1.5億。
新時代與詩人之間的相互砥礪和彼此命名正揭示瞭詩歌發展的時代訴求和內在命題。在整體性的時代大勢麵前,“新時代”已然成為評價當前詩歌的一個重要的曆史化裝置,比如《詩刊》的重點欄目“新時代詩歌”、主題詩歌重點齣版工程“新時代詩庫”、長效活動“新時代詩歌北京論壇”以及編選的《初心、紅旗與新徵程――新時代詩歌優秀作品選》。這不僅是時代的認知原則,也是美學的批評原則。新時代背景下詩歌寫作美學及其生産和傳播形態以及多樣化的文化功能呈現齣越來越多的可能性。詩人的寫作身份越來越呈現齣非專業化和大眾化的特徵,詩歌介入時代以及大眾參與詩歌的程度不斷加強。
當代中華詩詞堅持守正創新、與時俱進,不斷強化詩歌與現實錶達的互動關係,日常化經驗和時代新變的景觀以及新鮮的語言方式、修辭技巧給傳統詩歌創作帶來活力。《我們的戰疫――全民抗擊新冠肺炎疫情詩詞選》的齣版整體展示瞭當下詩詞創作對時代的抒寫以及詩人的擔當精神。中華詩詞學會推齣《“十四五”時期中華詩詞發展規劃》,涉及新時代背景下中華詩詞發展的“九大工程”,即詩詞精品創作工程、詩詞評論與研究工程、詩教質量提升工程、詩詞人纔隊伍建設工程、詩詞齣版與傳播工程、詩詞組織建設工程、詩詞工作聯動工程、學會領導成員和會員學習提高工程、詩詞網站聯動共享工程。
劉年在自然麵前充當瞭漫遊者和行吟詩人的角色,而龔學敏則在詩集《瀕臨》中以“遙遠的目光”的方式重新對話世界主義和後工業背景下的生態、自然、物種以及曆史問題。《瀕臨》整本詩集涉及到的近80首詩作都是在“瀕臨意識”和“生命文化”統攝下建構起來的主題性文本。龔學敏關注於一個個“動物”的命運分析,但不是急於建立單一的“生態倫理詩學”,而是通過生命文化、精神譜係和“詞典”的方式提供瞭現象學還原以及剖示化的深度描寫。當“瀕臨”意識一次次在文本中猝然降臨的時候,詩人還得一次次藉助強大而分裂的心象、主題意識、精神元素、文化原型以及個體主體性的幻象來完成一次次的縫閤、彌補和重構的過程。
近年來的軍旅詩歌並沒有形成整體性的寫作潮流和引人注目的文化現象,而更多是以碎片和個體的方式進行,但丁戎耕的二十四行體詩集《山河邊關記》是一個重要收獲。這些“新邊塞詩”印證瞭詩歌的“記憶”功能以及一個詩人在獨龍江哨卡、邊關獨特的生命體驗和精神履曆。丁戎耕的這些“記詩”基本都是圍繞著雲南滇西北獨龍江邊關哨卡的空間展開的,是精神視野的一次次聚攏也是一次次輻射。
趙目珍以24位當代活躍的“批評傢詩人”為切入點,為理解當代詩歌提供瞭獨特而有效的視角。從代際更替來說,“70後”和“80後”已經算是老一代瞭。呂煊、蘆葦岸主編的《70後代錶詩選》收入30多位詩人以及4篇“70後”詩歌研究專論。陳丙傑則撰寫瞭“80後”詩歌的批評專著《內心的火焰:中國80後詩歌研究》。以“90後”、Z世代為代錶的青年詩人寫作群體引發越來越多的關注,青年詩人已然成為新的增長點。
2021年是決勝全麵小康、決戰脫貧攻堅的關鍵之年,時代主題成為寫作熱潮。高鵬程的《蔚藍》通過海上絲綢之路錶達瞭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文化意識,楊剋的《以模具製造簇新的世界》以及龍小龍《以追光者的名義》關注新工業、新科技所激發齣來的新鮮寫作經驗,劉笑偉《坐上高鐵,去看青春的中國》以及李木馬詩集《高鐵,高鐵……》以鐵路和交通為切入點凸顯瞭新時代的速度景觀,龔學敏的《大江》、王自亮的《長江傳》以及冉冉的《大江去》聚焦於長江文化與中華民族休戚與共的血緣關係以及未來圖景。其中王單單結閤瞭“抗疫”“扶貧”雙重視域的主題詩集《花鹿坪手記》受到業界廣泛認可。新冠肺炎疫情成瞭顯豁的社會現實和日常生活。當新冠肺炎疫情席捲整個世界的時候,當越來越多的人因為被“隔離”“封閉”“居傢觀察”有瞭更深的感受之後,以吉狄馬加、葉延濱、梁平、雷平陽、張執浩、陳先發等為代錶的詩人並沒有做旁觀者或草率的處理“現實”者,而是在同類題材的寫作中維護瞭語言、修辭、意誌和思想難度的自覺。總體來看,“抗疫詩歌”在個人與疫情、詩學和社會學的深度對話中重新激活瞭及物能力以及現實精神。這是詩人和生活在現實感應、迴響中建立起來的語言事實和精神化現實,它們最終匯聚成的正是精神共時體。
少數民族詩歌和新工業寫作
很多少數民族詩歌無論是在精神型構、情緒基調、母題意識還是在語言方式、修辭策略、抒寫特徵以及想象空間上強調瞭對宗教、民族、曆史、文化、生命和地方性知識的敬畏態度和探詢精神。少數民族詩人非常關注環境、生態和故鄉在寫作中的重要性,它們不單是空間維度的而是對應瞭曆史、民族、文化、時間和心理體係。在新時代的背景下少數民族詩歌展現齣新的詩學氣象、思想景深和精神流變,凸顯瞭詩歌寫作的時代感和總體性趨嚮。“詩”和“歌”在他們這裏是閤二為一的,比如倮伍拉且、魯若迪基、阿卓務林、薩仁圖婭、娜仁琪琪格、吳穎麗、鄭剛、額・寶魯德、寶音塔米爾、馬英、帕米爾・阿斯勒彆剋、托爾坤・莎依特、努爾托乎托・杜巴納勒、剋裏木・鐵木爾、祖拉・拜先納裏等人的創作。沙冒智化的《掉在碗裏的月亮說》和張遠倫的《和長江聊天》展現瞭年輕一代少數民族詩人新貌,既有持守中的民族精神和現代性視野下的文化鄉愁,又在寫作技藝、語言以及思想深度方麵呈現齣開放的特質。沙冒智化十多年堅持用藏語和漢語寫作,從母語到漢語的轉換、對話甚至融閤、齟齬的過程是十分艱難的,尤其對於詩歌來說語言要素甚至是第一位的。如果從語言的邊界、構成以及使用技巧來說,沙冒智化的一部分詩仍然逸齣瞭我們慣常理解和接觸的漢語,帶有閱讀時的阻塞感以及藏語轉化時的陌生感。張遠倫的“長江抒寫”則體現瞭精神測繪和詩歌認知學。
在新工業、新興行業和新科技的加速發展過程中湧現齣瞭一大批新型的産業工人,而工人的社會境遇和工業詩歌的豐富性和嶄新經驗以及精神質素亟須從評論、齣版和傳播的各個層麵予以觀照和總結。《先鋒:百年工人詩歌》收錄瞭1918年以來的100多位詩人的代錶詩篇。迴溯百年曆史,工人詩歌在鬥爭的火焰中誕生、淬煉,在建設的大潮中啓航、揚帆,他們通過火熱或深沉的詩行訴說著曆史,謳歌著一代又一代令人感佩的工業英雄以及時代楷模。圍繞著新時代的工人詩歌,我們會經由工人、工廠、機器、生産綫、工業園區、城市、郊區、城鄉接閤部、農村、交通網絡、電子屏幕等看到新工業和全球製造業在不同時期的發展和變化以及後工業時代産業工人心理的嬗變。
開放性、曆史化:譯介與選本
詩歌的開放性體現在詩歌的跨語際、跨區域、跨文化的譯介、交流和傳播以及不同標準的詩歌選本的推齣。
2021年的詩歌譯介仍保持瞭高速的發展態勢。目前的詩歌譯介和研究大體分為國外的輸入式譯介以及海外漢學傢的研究,中國傳統詩學典籍、古代經典詩人以及中國新詩在海外的譯介,中國的少數民族詩歌在不同語種之間的翻譯。2021年,代錶性的譯介主要有《新譯外國詩人二十傢》《新九葉・譯詩集》《龜島:斯奈德詩集》《大火・拒絕天堂:吉爾伯特詩集》《死亡賦格:保羅・策蘭詩精選》《華萊士・史蒂文斯詩全集》《我們季候的詩歌――史蒂文斯詩文集》等等。中國詩歌對外傳播主要有大流士・托馬斯・萊比奧達《永不熄滅的火焰――吉狄馬加詩歌評傳》(張振輝譯)、波蘭文版的《中國當代詩歌選集》,西班牙文版的《中國當代女詩人》和《山水無盡――來自長江的詩》。40位中國當代詩人作品《塔:中國當代詩歌選集》譯成西班牙語在哥倫比亞齣版。
當代詩歌的開放性以及差異性在諸多的詩叢、選本和年鑒中得以充分體現。“鳳凰詩庫”“標準詩叢”“中國好詩”“雅眾詩叢”“磨鐵讀詩會”“常青藤詩叢”陸續推齣瞭多多、芒剋、楊煉、王小妮、海子、駱一禾、張棗、吉狄馬加、西川、韓東、於堅、歐陽江河、王傢新、呂德安、宋琳、楊黎、翟永明、李亞偉、徐敬亞等數十位代錶性詩人“四十年”或“三十年”的自選集。這些總結性的詩人自選集都在整體性上代錶瞭20世紀80年代以來中國當代詩寫作的個人風格和總體麵貌,也對我們總體性認識四十年間的詩歌提供瞭重要切口。從“四十年”或“三十年”的曆史維度齣發,麵對整體性的文本以及相應的閱讀和評判,我們麵對的不隻是“當代”眼光,還要具備“曆史”眼光,也就是需要將其放置在曆史譜係和動態性的話語體係中考察其特性和功能以及影響力,尤其需要考察他們與前代詩人、後代詩人之間的“影響”關係,以及“50後”和“60後”這兩代人是否已經形成瞭屬於自己的“小傳統”。此外,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又絕對不可預測的標準,這個就是“未來性”,亦即一代人中到底有誰最終能夠跨越時間和空間的限囿而抵達未來時空和未來讀者,這纔是寫作的有效性和活力。
我們期待的並不是一個時代齣現瞭多少寫作者,一個代際或世代齣現瞭多少詩人,而是要看到底生産齣瞭多少具有絕對重要性和區彆度的標誌性詩人和文本。這些詩人我們可以稱之為“終極詩人”“總體性詩人”或“詩人中的詩人”。於堅的“便條集”“棕皮手記”、臧棣的“叢書”“協會”“入門”“簡史”“詩歌植物學”、雷平陽的“記”“雲南”係列、陳先發的“九章”和“枯”詩學以及鬍弦、瀋葦、榖禾等人的“運河”係列組詩印證瞭每一個有抱負和終極衝動的寫作個體都在為一本“終極詩學詞典”增補充屬於自己的詞條,為成為“總體性詩人”的最終目標而努力。
結 語
2021年歲末,詩人嚮以鮮齣版瞭近44萬字的杜甫評傳《盛世的側影》。當以終極意義和曆史性、共時性和未來性來衡量當代詩人品質的時候,我們必然如此發問:當代漢語詩人的“杜甫”或“李白”在哪裏?也許他們就在我們身邊,就在同時代人當中,也許這一切未為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