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1/2022, 11:23:44 AM
本文由開國中將王近山之女王媛媛執筆撰寫
我的姥姥傢在河北省清苑縣。
那是上世紀的二、三十年代,我太姥姥傢是個名門大戶,傢裏開有錢莊、煤礦、醫院,甚至還有麻將館呢。而老掌櫃的也正是我的太姥姥。據說太姥姥也是名門齣身,平日裏總是頭發梳得光溜溜的,腦後挽個小髻,大襟長衫,標緻的三寸金蓮(小腳),傢裏所有的重大決策都是由她做主。
傢裏還有姥姥、姥爺,二姥姥、二姥爺。姥姥和姥爺主管煤礦、錢莊,二姥爺是協和醫科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專門管理醫院。醫院的醫療條件和設備好,十裏八鄉的人都來這裏看病。戰爭年代兵荒馬亂的,那時不論是國民黨還是共産黨,隻要有病就醫、有傷就治。
三十年代時,姥姥、姥爺已經生瞭五個子女,我的媽媽原名韓秀蘭,是傢裏的老大,從小長得如花似玉,自然成為他們的掌上明珠。隻是當時的二姥姥一直沒有生育,於是就把姥姥傢最小的女兒、也就是我的小姨韓秀榮過繼到瞭二姥姥傢。從此,小姨就管自己的親生父母叫大爺、大娘。過繼沒兩年,二姥姥居然也生瞭一男一女,可謂是人丁興旺瞭。
1937年7月,日本鬼子占領瞭華北平原,當地的百姓災難深重,侵略與反侵略的戰鬥打響瞭,太姥姥一傢也投入到保衛傢園、醫治國人的行列之中。當時八路軍缺醫少藥的情況非常嚴重,在姥姥傢醫院工作的一位錶叔,其實是個共産黨員,他動員太姥姥一傢都去陝北革命根據地。太姥姥深明大義,她堅定地說道:“寜死不當亡國奴!”就這樣,她毫不猶豫地帶領著全傢老老小小以及全部傢當,走上瞭投靠八路軍的路程。這也使得“韓氏傢族”從此發生瞭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年的10月,年僅15歲的媽媽,跟隨著她的奶奶、爸爸媽媽和叔叔嬸嬸,還有兄弟姐妹全傢一共12口人,其中年齡最大的太姥姥已經70多歲,年齡最小的是我的小姨,當時纔1歲多,他們變賣瞭所有的錢莊、煤礦,帶著全部的醫療器械和用品,懷著一顆抗日愛國之心,開始瞭長途跋涉,直奔太行山深處……
據說,光是馱著醫療器械、藥品及各種物資就用瞭11頭騾子和毛驢呢。
路越走越難,山越走越高,一路上韆辛萬苦,還要躲避敵人的槍林彈雨,自然會遇到許多睏難,錶叔盡瞭最大的努力帶領和掩護著這支特殊的隊伍嚮革命根據地挺進。他們一路上吃的都是小米飯,我的太姥姥本來在傢生活條件優越,很是不習慣,錶叔安慰她說“到瞭根據地就好瞭!”
他們走瞭好多天,終於來到瞭山西的黎城。於是一傢人集體加入到瞭129師,所有的傢當也全部上交給瞭部隊。媽媽一傢人的到來,對於八路軍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自那以後,一個小小的衛生所一下壯大起來,並改成瞭129師部醫院,原來的衛生所長錢信忠任命為醫院的院長,我的二姥爺為醫院的副院長。
1940年4月13日,八路軍首長參加晉東南閱兵大會,慶祝粉碎國民黨第一次反共高潮的勝利。
到瞭太行山根據地,全傢人受到熱烈歡迎,隻是招待他們的依然是當地的土特産:一鍋小米飯和一鍋鬍蘿蔔。太姥姥想不到部隊的生活那麼艱苦,當時居然哭瞭起來。部隊首長得知此事,認為太姥姥的功勞大,特意前來安慰她,從此以後都給她專門做小竈吃。
時間一長,太姥姥及傢人逐漸瞭解瞭八路軍,他們雖然沒有裝備、供給奇缺,甚至穿著老鄉們給的花棉襖、花褲頭,照樣打鬼子、為民除害!於是,我的姥爺帶著一筐筐的銀元,冒著生命危險穿越敵占區,把那些銀元換成藥品、槍支、彈藥,再帶迴部隊。
晚年的姥姥與姥爺
太姥姥雖然年紀大瞭,卻也不甘落後,彆的做不瞭,她就白天帶領著一群男男女女的小兵們,到醫院旁邊的小河溝裏為傷病員們洗紗布、綳帶。那裏是山區,一個小腳老太太每天都要爬山涉水的,也是真不容易啊!到瞭晚上,她還要照顧我小姨的飲食起居。
除瞭太姥姥和小姨(一個年齡太大、一個年齡太小)以外,所有傢人到瞭醫都穿上瞭軍裝,成為瞭一名八路軍的戰士。媽媽的美麗,在醫院引起瞭轟動,被人們稱為“院花”。
後來聽小姨說,當年太姥姥去世時就睡在她的身邊,自己因年齡太小完全不懂得生死之事。隻記得那天早上一睜眼,老人卻已經不再醒來……她一直依偎在奶奶的身旁不肯離開。
太行山的鼕天,白雪皚皚。129師衛生處專門為太姥姥做瞭一口棺材並辦理瞭隆重的葬禮。當時由醫院的八個戰士,都穿著白大褂,抬著她的棺材,風風光光地送上瞭山,將她葬在瞭太行山的廣誌山上,還立瞭一塊石碑,刻上瞭“韓老太太之墓”。
就是這樣一個“豪華的傢族”,在祖國最危難的時刻,義無反顧地全部投入到共産黨和八路軍的懷抱。為瞭抗日救國、為瞭中華民族的利益他們奉獻瞭自己的所有!
幾十年後,我們這群八路軍的後代,為瞭尋找前輩們曾經走過、戰鬥過的足跡,又來到瞭這裏。太行深處的廣誌山下,那裏還遺留著當年八路軍總部醫院的舊址。我依稀看到瞭姥姥、姥爺、舅舅、媽媽為八路軍的傷員們看病、救治、療傷的場景;看到瞭太姥姥帶著那些小女孩們在山溝裏的小溪邊洗滌、晾曬衣物的柔弱身影……
我仰望著天空、膜拜著巍巍太行山脈,即便知道太姥姥就安葬在那些崇山之上,卻因年代久遠,她的墓碑早已無處可尋。
離醫院不遠的地方,有一座為革命先驅而立下的烈士紀念碑,那是彭德懷元帥的夫人浦安修自己花錢修建的。因為當年這裏的醫院曾經救治瞭無數傷病員,而且很多人還是八路軍的領導乾部,其中犧牲的人員也不少,所以特意為他們建立瞭這麼一座紀念碑。與之相隔一段距離的地方,是當年國民黨軍隊在抗戰中受傷、經救治後不幸身亡而被埋葬在一起的簡易墳堆。那個年月,當地百姓對於共産黨軍隊和國民黨軍隊的看法和認知還是有區彆的。
最讓我把自己感情一下子就寄托和投入在這太行山之中的,不光是太姥姥一傢人參加革命的壯舉,還有就是當年抗日的烽火,同樣燃燒在全體八路軍戰士們的心中。自從1937年開始,太行山就不再平靜,多少場戰鬥、戰役都發生在這裏。其中就有我的爸爸王近山在129師部劉鄧首長的領導下,展開的無數場消滅日本鬼子的激烈戰鬥。被人稱作“王瘋子”的爸爸,幾乎是逢打仗必受傷,幾次重傷後都是送到師部醫院。於是就有瞭像《亮劍》中李雲龍受傷、遇到瞭美麗的護士並與之相愛的真實故事。
父親王近山與母親韓岫岩
後來,我的爸爸媽媽,就是在這個太行山上、師部醫院裏,相戀相愛、結婚生子,留下瞭一代戰將的美麗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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