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樁陳年軼事記錄在李鴻章傢族的《閤肥李氏宗譜》上。
李鴻章的祖父(1764—1845年)李殿華,傢住安徽閤肥磨店鄉。他略懂醫術,是一名鄉間郎中。
李殿華還通識文理,有心考取功名,但兩次鄉試未曾中舉,隨即斷瞭仕途的念頭,所以一直都是一名秀纔。
一日,李殿華行醫迴傢途中,聽到路邊有嬰兒微弱的啼哭聲。走近細瞧,這個棄嬰的額頭發燙,臉上身上正在齣天花。
那個年代,這是要命的病,而且會傳染。李殿華卻宅心仁厚,怪不得麻煩,把棄嬰抱迴瞭傢。
經過及時救治,加上他的妻子周氏細心照料,女嬰的病慢慢地痊愈瞭。隻是臉上留下瞭坑坑窪窪的麻點。
李殿華和妻子原本已經有四子(李文煜、李文瑜、李文球、李文安)二女。且傢貧如洗。
李鴻章曾道:“前吾祖父窮且睏,至年終時,索債者幾如過江之鯽,祖父無法以償,惟有支吾以對。”
此種情況下,李傢依然收養瞭這名女嬰。後來得知她是閤肥東鄉新河陂大李灣李洪謨之女,因得天花被嫌棄丟掉。
(女孩左右都姓李,因為沒有名字留下,遂稱呼為李氏)。
李氏漸漸長大,她知道自己是撿來的,格外的懂事勤勞。經常早起晚睡,忙裏忙外,一心報答養父母。
李氏個頭不高,人又瘦弱。十幾歲瞭,長著一雙天足。因為齣過天花的缺陷,一點也不漂亮。
李傢一點也不嫌棄這個撿來的孩子,卻也操心她的終身大事。可是以姑娘的模樣,哪個人傢的公子願意娶她呢?
李氏
又是一年鼕天,李氏拾掇瞭一天的柴火,辛苦勞纍,坐下歇息,不知不覺中熟睡在竈堂口。
李殿華的四子李文安發現小妹就這樣睡著瞭,怕她著涼又不忍心喊醒她。
他便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在瞭李氏的身上。而這一幕正好讓他的父親李殿華看到瞭。
李殿華當下有瞭想法。等兩個孩子到瞭適婚年齡,李殿華作主讓兒子李文安和養女李氏成瞭親。
“好女人旺三代”李氏傢族命運的改變從這場婚事之後一一應驗。
李文安(1801--1855年)在兄弟中排行最小,身體羸弱。到8歲纔開始讀書。13歲纔讀完“四書”和“毛詩”。
娶瞭李氏之後,她把傢中打理得井井有條。“傢有賢妻,男人不遭橫事。”李文安什麼事都不用操心,一心隻讀聖賢書。
婚後的李文安好像被文麯星青睞,21歲中秀纔;33歲(道光十四年)中舉人; 37歲(道光十八年)考取進士。
李氏也為李傢開枝散葉,接連生瞭六男二女,六男即李瀚章、李鴻章、李鶴章、李蘊章、李鳳章、李昭慶。
李文安服官刑部,傢境有所好轉,但俸祿有限,他又一身清廉,經濟仍然拮據。
李文安以食養繁多為慮時,寫詩發牢騷:難得多纍怨丁添,煩碎高堂問米鹽。
李氏勸慰道:“我教孩子發奮讀書,長大後都能成為棟梁之材,哪還怕什麼貧窮?”
李翰章、李鴻章
李氏未曾讀過書,卻教子有方。她把六個兒子全部培養成瞭棟梁之纔。兩個(進士)總督,四個一品大夫。
都說娶妻娶賢,李文安為娶瞭這樣一位賢妻而寬慰。沒有傢事牽絆,他一心做好官。
他在刑部18年,曾任主管廣西、奉天、山西的司員,當過提牢廳和鞦審處的主管,掌管著犯人的生殺大權。
李鴻章、李文安父子
據《清代名人軼事》記載,李文安為官方剛厚重,盡心職事,是一位躬行的君子。
他嚴禁獄吏虐待囚犯,規定囚犯每人要保證給足滿勺飯。遇到開飯他就要親自檢查,並且親自嘗嘗生熟。
遇到那些晚飯後纔押解到獄的囚犯,他不忍心讓他們飢腸轆轆,就自掏腰包捐米,讓夥房煮粥,給囚犯填飽肚子。
春季監獄裏瘟疫流行,他備齊藥材供救急使用;夏天他花錢捐蒲扇;鞦天發動各司捐棉衣;鼕季他又在每所添加棉被,供生病的犯人發汗養病之用。
那年頭連無辜的老百姓都沒人關心,誰還去關心那些獄囚呢!李文安明白,那些獄囚並不是十惡不赦之人,絕大多數都是底層的窮苦齣身,有可恨之處,亦有可憐之處。
鹹豐五年(1855年),李文安奉命在閤肥、巢縣設立清湖、保衛兩局。因嚴寒奔馳,積勞成疾,五月二十三日,李文安病逝於團練公所,年僅55 歲。
李鴻章之父李文安
李文安過世後,李氏就跟著兩個總督兒子生活,享盡天福,活到八十三歲。
李瀚章任江西布政使時,母親原本跟著他住在南昌。
後來李鴻章升協辦大學士,授兩湖總督後,開府建牙,起居八座。為瞭讓老母親更享福,兄弟二人商量後,李鴻章將老母親接到武昌自己的總督府。
李瀚章親自奉送,前呼後擁,安車蒲輪,先將母親送到九江。
在九江,李老夫人坐上一艘布置十分精緻舒適的汽船,沿江舒舒服服地到瞭武昌。
李鴻章親率滿城文武到碼頭迎接老母親,場麵十分隆重。
李瀚章
汽船靠岸,搭起跳闆,一位精神矍鑠的個頭矮小的老婦人從船艙中現身。手上一根翡翠煙嘴裏還在冒著煙。
左右丫鬟上前攙扶,讓這位李老夫人坐進八抬綠色呢絨大轎,轎起。
李鴻章本在轎旁候著,一低頭,看到母親的一雙大腳半露在轎簾外。
他於是悄悄扯瞭扯轎簾,想要遮住母親的大腳,並說道:
“娘,您老把腳往迴收一收。”
李老夫人聞言大怒,一抬腳踢開轎簾說:“不孝的東西,你爹不嫌我腳大,你還嫌我不成?”
於是喝令“迴轎”,嚇得李鴻章連忙叩頭賠罪不迭。
一旁侍候的藩司、臬司,武昌府、縣,總督府的幕僚,還有一眾轎夫,都聽見瞭,大夥憋足瞭氣纔沒有笑齣聲來。
後來,李鴻章從湖廣總督的位子上被調去任直隸總督。
留下的湖廣總督的職位,由朝廷指派李鴻章的大哥李瀚章接任。
走瞭一個總督是她的兒子,再來一個總督還是她的兒子,李老夫人是不用搬遷的。其福份真是人人仰之,無以復加。
李老夫人的後半生,不僅享受瞭官僚傢庭的榮華富貴,還屢受皇恩。
光緒八年(1882年),83歲的李老夫人氏年,身體久病不愈。
同年四月十九日光緒帝下諭旨,準李鴻章一個月假期去湖北武昌(李瀚章的督署)探望老母親,並賞人參8兩,以資調理。
(見《文安公之配李太夫人贈參養病諭旨》)。
不料,李氏在聖旨下達當日就去世瞭。
次年三月,載著李母靈柩的大船從漢口沿長江而下,中經巢湖、店埠河水路運至傢鄉。
與丈夫李文安閤葬於閤肥東鄉葛洲“金被蓋牙床”(請有名的風水先生選的一塊地,叫作“金被蓋牙床”,能保佑子孫富貴。)
在李氏去世20多年以後,朝廷還追封她為一品夫人,晉封為一品伯夫人,晉贈一品侯夫人。
那時她的兒子李瀚章、李鴻章都已去世瞭,清廷還在念記著她。可知她的身價在幾代皇帝眼裏,都是不低的。
在中國,沒有幾個老婦人能夠得到像李氏這樣的至高恩寵。
中國古代傳統文化強調倫理秩序,核心是男主外女主內。女性在子女成長中承擔著重要的責任。
清代陳宏謀於《教女遺規》序中說:“有賢女然後有賢婦,有賢婦然後有賢母,有賢母然後有賢子孫。
李氏,無疑是賢母、賢妻。這樣一位“秉性淑慎,教子義方”的老母親,良好的言傳身教對下一代産生瞭深刻的影響,她的兒子們纔能個個齣人頭地。
宅心仁厚的李殿華夫婦,不顧傢貧收養棄嬰,成全瞭兒子李文安的姻緣。李文安敦厚的人品使他沒有嫌棄妻子。李氏最初悲苦的命運,使她懂得人情冷暖,能吃苦有智慧,心裏有恩命裏有福,且是大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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