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2/24/2022, 6:54:03 AM
口述:西藏唐卡畫院常務副院長、國傢級非物質文化遺産藏族唐卡勉薩派自治區級代錶性傳承人 貢覺傑
整理:章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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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貢覺傑,是一名85後唐卡畫師,也是國傢級非物質文化遺産藏族唐卡勉薩派自治區級代錶性傳承人。去年,我創作的唐卡《格薩爾王賽馬節》被西藏自治區博物館永久性收藏。
唐卡是藏族文化中一種獨具特色的繪畫藝術形式,可存放數百年,傳統唐卡創作以金、銀、珍珠、瑪瑙等珍貴的礦物寶石和藏紅花、大黃、藍靛等植物為顔料,繪製程序極為復雜。畫好唐卡,最重要的還是基本功。這道工序,就是用比鉛筆還細的貓毛筆,細緻地繪齣唐卡輪廓,整個過程不能斷綫。
7歲時,爺爺覺得我的繪畫作品有“靈氣”,決定讓我學習唐卡――成為傢族第五代傳承人,跟著國傢級非物質文化遺産代錶性傳承人羅布斯達學藝。
師傅告訴我:“學習唐卡,要有心力。”可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是無盡的重復、枯燥。
天還沒亮就要起床,背誦傳統度量學。9點左右,師傅抽查完背誦內容,纔能吃早飯。從白天開始練習勾綫,把月亮都勾到瞭天上,纔能休息睡覺……
我也曾想過放棄。爺爺沒有責備我,一邊喝茶,一邊給我講故事:“我以前畫完一幅唐卡,彆人給一點酥油、青稞養傢糊口,現在可不一樣瞭,你隻管學習就行,生活上不用操心,我們培養你,你也是傢裏的希望!”
打這開始,彆人上茶館聊天,我就在畫室研究勾綫;彆人喊我打球,我依舊埋頭練習。
之後,上色、勾綫、打金,我又花瞭3年時間學習。
7年過去,在師傅羅布斯達眼裏,15歲的貢覺傑纔達到“入門”級彆,但技藝在日積月纍中逐漸增長……
我覺得,畫好唐卡的秘訣隻有兩個字――堅持。
藏族諺語說,踏踏實實地爬山,昆侖山也能上去;爬三步都後悔的人,小土坡也上不去。
水平提高瞭,但我很快遇到瞭瓶頸――有一次,外齣交流繪畫,麵對參觀者的提問,我有一肚子話想錶達,可普通話不好,憋著說不齣。
2008年,我進入拉薩的一傢夜校學習,從漢語拼音學起,兩年後,我的普通話錶達順暢瞭,交流的機會也多瞭。
作為中華民族傳統文化錶現形式,唐卡內涵十分豐富。我想嘗試在曆史題材上尋求突破,技法藉鑒國畫。聽說國畫有寫生手法,2016年,我來到清華大學進修。
我嘗試把山水和鳥的元素嵌入唐卡作品中。迴想起第一次創作融閤,我感覺勾勒齣不一樣的雪山、湖泊與森林。
當時,不少師生對藏族唐卡繪畫很感興趣,專門邀請我為他們講授瞭一堂關於唐卡繪畫技藝的講座。
兩種藝術流派之間充分地交往、交流、交融,是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生動實踐。半年後,我帶著優秀結業作品《宗喀巴》結束瞭難忘的清華之旅。
如今,我在畫作中融入新的元素――寫生。
藉鑒國畫的一些方式,我加入寫生的元素,山水和動物,在唐卡中顯得靈動起來。去年,我憑藉4組唐卡《四季花》斬獲西藏文化旅遊創意園區首屆藝術節的藝術類金奬。
創新,看似簡單,卻不容易,必須有厚實的傳統技藝打底。唐卡作為中華傳統文化的一部分,要與其他的畫派進行交流,但絕不是丟掉自己的傳統,而是在互動中相互提升。
如今,唐卡不斷創新,嘗試走進大眾美學,讓更多人能夠接納並欣賞其美。
可是傳承,有何高招?
西藏唐卡畫院有一個特點:之前每年麵嚮貧睏學生招生,性彆、年齡、民族都不限,學費全免,隻要求學生能“坐得住”。
我們現在有3個班,初級、中級和高級班,40多名學生。
與我幼時一樣,這裏的學生周一到周六在畫院練習白描、上色,下課後還要在宿捨裏練習勾綫。
但我體會到,學習唐卡還是要有文化基礎,對繪畫的藝術理解更到位。我鼓勵徒弟們,至少上完高中之後再學習唐卡。而今,在這裏,學曆最高的徒弟是碩士研究生,大學本科畢業生也不少見。
這絕不是一種簡單的唯學曆論。我和師傅羅布斯達都認為,應從學生的長遠發展考慮,唐卡傳承應與現代發展對接。
與傳統教學方式不同,我們給學生提供更多實踐機會,比如一些重要展覽,我會帶著學生參與,既嚮彆人學習,也要展示自己。
如今,我帶著徒弟,多次參與西藏文物保護單位的壁畫繪製、修復工程。算下來,10年間,西藏唐卡畫院共培養瞭300多名優秀的唐卡畫師。
我也常常提醒學生,畫唐卡,光靠嘴巴甜可不行。我們隻有在達到前輩水平的基礎上,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不斷嘗試創新,發展的空間纔能更大。
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