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9/2022, 12:36:36 AM
1982年3月23日,幾輛轎車停在瞭北京朝內大街,隨後就從車上下來幾個領導模樣的人,他們手拿著公文包走進瞭23號的大門,鄰居們有些驚訝,他們到底是誰?
23號的主人名叫關露,曾經是民國時期與張愛玲、丁玲等人並稱的大纔女。
剛纔進來的人,是中央組織部的領導,他們一進門後,就首先嚮關露宣布瞭中央的一項決定:
關露的曆史已經查清,不存在漢奸問題……撤銷和推倒強加於關露同誌的一切誣衊不實之詞......
聽到這個決定,關露流下瞭淚水,43年的“漢奸”罵名,終於獲得平反昭雪,為瞭這一天,關露已等瞭很久很久,這43年,她承受瞭太多太多的無奈……
那麼,名震一時的大纔女關露,為何會與“漢奸”的罵名扯到一起?這背後有何隱情?
這一切一切的,還得從1907年7月25日說起。
這一天,在長城邊上的小城山西右玉的鬍傢誕生瞭一個女嬰,男主人鬍元陔是一個讀書人,孩子剛齣生後,
“生女亦可壯門楣”
這句古話就浮現在他的腦海裏,加上到這個孩子屬“壽”字輩,便給她起名“壽楣”。
在鬍壽楣齣生的兩年後,傢裏又誕生瞭一個女兒,父親給她取名為“綉楓”。
鬍傢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之傢,但生活也還過得去,10歲之前的鬍壽楣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但天不遂人願,在10歲時,鬍元陔因病離開瞭人世,這讓處在成長關鍵時期的鬍壽楣,遭到瞭很大的打擊。好在母親是一個讀過新學的女性,接受“男女平等”的主張,在母親的監督下,姐妹倆都進入瞭學堂讀書。
或許是因為父母都是讀書人的原因,鬍壽楣從小就對文學有著非常濃厚的興趣;在考試寫作文時,經常是很多同學還沒寫幾個字,鬍壽楣就寫好瞭作文,並且經常都能得高分。
但在這時,不幸的事再次降臨在鬍壽楣身上,15歲這年,母親也因病去世,姐妹倆失去依靠,因交不上學費,被迫輟學在傢,姨媽不忍看著兩個孩子孤苦伶仃,便將兩人接來傢裏。
姨媽的傢境也不是很好,多來兩個孩子的壓力會很大,且認為鬍壽楣到瞭結婚的年齡,便為其找瞭一個對象。但鬍壽楣很排斥“包婚婚姻”,提倡“自由戀愛”,最後帶著妹妹逃婚,來到瞭上海。
在上海期間,姐妹倆有幸遇到瞭好心人楊道衡,他對鬍壽楣姐妹的遭遇深感同情,錶示願意資助兩人繼續讀書,也正是有楊道衡的幫助,鬍壽楣纔得以考上大學。
開始讀大學後,鬍壽楣以“關露(下文統稱關露)”為署名開始發錶文學作品,深受讀者喜愛,先後發錶過《太平洋上的歌聲》《新舊時代》等書籍,成為與張愛玲、丁玲等人齊名的大纔女。
與此同時,關露也走上一條與眾不同的道路。
在讀大學期間,關露結識瞭早期共産黨鍾潛九,逐步接觸到進步思想,加上過去不幸的經曆,關露深感當局的腐敗無能,隻有共産黨纔能救中國;在這些人的介紹下,關露於1932年正式加入共産黨,踏上革命之路。
在關露入黨的這一年,上海的地下黨發生瞭一件大事,
以雜誌編輯為掩護的紅色特工李士群被捕,隨後就叛變。
李士群大革命失敗後,被送到蘇聯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這是蘇共為幫助中國培養革命人纔專門設立的學校,、趙一曼等人都曾先後到這裏學習過。
與這些人不同的是,李士群在完成學業後,並沒有直接迴國,而是再被送到特種警察學校;這所學校雖然名字是“警察”,實際上是一所培養特工的學校,在此期間,李士群受到蘇聯總參情報部門負責人的關注,又將其送入更高級的特工學校,把他打造成
既效忠蘇共又服務於的多麵間諜。
總之,李士群的身份很復雜,後麵我們將專門發布關於李士群的文章,詳細介紹這位人物。
與另外一個叛徒丁默��不同是,李士群秘密叛變後,並沒有將所掌握的信息全部供齣,同時也嚮特務隱瞞瞭不少與他有聯係的地下黨。
這個行為讓上海地下黨一直搞不清楚李士群到底有沒有叛變?
為瞭找到答案,上級黨組織“將計就計”,給李士群安排瞭一個任務:配閤紅隊除掉丁默��。
李士群接到命令之後,便與丁默��商量對策。
當時“紅隊”令所有叛徒聞風喪膽,在上海隻要“成為”紅隊的目標,生還的概率極低,為應付紅隊,兩人找瞭中統上海負責人之一的史濟美當“替死鬼”。
事件發生後,震驚瞭中統高層,徐恩曾很快就查清此事係李士群、丁默��暗通地下黨所為,遂將兩人逮捕,但丁默��背景較硬,很快就齣獄,而李士群則繼續被關押。
在這期間,已參加共産黨的鬍綉楓接濟瞭李士群的妻子葉吉卿,這讓李士群對她們姐妹倆十分地感激。
不久後,在葉吉卿的多方活動下,李士群也被釋放瞭。
全麵抗戰爆發後,丁默��、李士群都一起投降瞭日寇,並在日本人的支持下,效仿軍統,成立瞭一個間諜組織,因其總部駐在上海極司菲爾路76號,因此76號成為汪僞特工的代稱,隻要一提“76號”,就知道是做什麼的。
上海雖已是日寇的鐵蹄之下,但唯一不變的是,這裏依舊是遠東的大都市,因此情報戰綫遠比其他地區更加復雜,、軍統、中統、汪僞、日軍等等都在這裏有情報網。
而李士群是一個“風吹多邊倒”的人,想與共産黨有一定的聯係,日後無論是哪一方成為勝利者,都能有“立足之地”。
黨中央的情報係統早已獲知瞭李士群的思想動態。
李士群把軍統在上海的大部分情報網都已破壞,與戴笠結下死結;
且他自己認為,自己投靠日本人反蔣,與共産黨對待蔣介石的“態度”頗有些相似,雖然成瞭汪僞的特務頭子,但他並不想一條路走到黑,希望能和共産黨取得聯絡,適當提供一些情報,為日後留一條後路。
潘漢年與李士群共事過,對他的性格特點比較瞭解,在延安時,就與社會部的領導一起研究過策反李士群的方案,並得到批準。
起初組織上準備讓鬍綉楓接近李士群,但她當時有更重要的任務,便讓和李士群同樣熟悉的關露前去執行。
事關重大,上海八路軍辦事處的負責人劉少文親自給關露送去南方局分管聯絡的葉劍英的密電:
關露同誌,速去香港找小廖接受任務。
“組織上讓我去香港?”關露意外地問。
“是的,這是組織地安排,你有什麼睏難嗎?”劉少文點頭說道。
關露也是一位老同誌瞭,對於組織地安排一概不討價還價。第二天下午,劉少文就給關露買瞭去香港船票。
其實關露心裏很早就想來香港瞭,因為上海淪陷之後,很多文化界的人士都來到香港,隻是她是一名黨員,要服從組織地安排,留在上海繼續以作傢的身份開展工作。
關露到香港後,很快就被接到香港八路軍辦事處,在這裏,關露還見到瞭潘漢年。
“你好,關露同誌,我是廖承誌。請你到香港來,是要你去執行一項特殊的任務;具體的細節,由潘漢年同誌嚮你介紹”廖承誌首先說道。
“那具體是什麼任務?”關露問。
“我們聽你妹妹說,你也認識李士群是嗎?”潘漢年問道。
“是的,當年李士群被捕的時候,我妹妹接濟過他的妻子葉吉卿”關露迴答道。
“這次給你安排的任務,就是讓你利用這層關係,去接近李士群,將他的動態及時上報”
潘漢年說道。
關露原本以為組織上是讓她到香港從事文化工作,因為她過去一直在做這方麵的事兒,但沒有想到竟是要讓她潛伏在大漢奸身邊!
“意思就是說,讓我迴到上海,潛伏在李士群身邊?”關露驚訝地問。
“是的,因為我們也從各種渠道瞭解到一些李士群的思想動態,但他具體的態度我們也不清楚。派你去的原因,不是讓你直接獲取機密情報,而是讓你去摸清李士群的思想動態,及時匯報。”潘漢年說道。
關露說:“上海淪陷後,李士群多次錶示要接濟我,但是我都拒絕瞭。現如今,他已是汪僞特工的頭目,現在主動上門,要怎麼跟他說?”
對於關露的擔憂,廖承誌和潘漢年也覺得有道理,萬一李士群看齣破綻,一切將會前功盡棄。
關露轉念一想說道:“你們看可不可以這樣,我之前雖然拒絕他的幫助,但這次如果去找他,就說失業瞭,讓李士群幫忙找一份工作。因為在這兵荒馬亂的時期,很多上海文化界的人士都轉移到瞭香港,失業也不奇怪。”
“這個辦法很好,是一個讓李士群幫助你的理由”潘漢年說道。
“你潛伏後,要利用過去的關係,在閤適的時候暗示他要與我們取得聯絡,但一定不要多說……”潘漢年又說道。
“是,保證完成任務”關露堅定地迴答道。
就這樣,關露就擔負起潛伏在汪僞特務頭目李士群身邊的任務。臨行前,潘漢年專門叮囑:
如果有人罵你是漢奸,你不能反駁,也不要解釋,一定要忍辱負重。
汪僞總部76號戒備森嚴,想要進入必須要有通行證,如果想要上樓(特務頭目辦公區)還得有一個專門的“章”,警衛隻認章,不認人。
關露迴到上海後,就給李士群打電話,稱有事要找他。李士群本來就對關露姐妹十分感激,掛完電話後,就讓衛隊長開車去接關露,同時還給她帶去一枚可以上二樓的章。
李士群對關露很客氣,端茶倒水,噓寒問暖。
“李先生,今天來找你,是想找你幫個忙,這兵荒馬亂的,我失業瞭,希望能在你這裏找一份工作”
關露說道。
“好說,好說”李士群說道。
隨後李士群帶著關露參觀瞭76號的各個角落,並將其帶到瞭住所。
見到關露,葉吉卿很開心,挽著她坐在沙發上:“前段時間,我給你打瞭不少電話,想讓你來傢裏坐坐,但你一直都沒空。怎麼,現在比較不忙嗎?”
“哎,我現在失業瞭,想請李先生幫忙找一份工作”關露說道。
“關小姐說笑瞭,76號的人魚龍混雜,怎麼能讓你跟這些人混在一起?如果是生活遇到睏難,盡管開口,到我這裏拿點錢去用”葉吉卿說道。
說完,葉吉卿就從保險櫃裏拿齣一遝錢塞給關露。
“這不閤適,無功不受祿”關露急忙推辭。
“我們一傢人不說兩傢話,當初你妹妹在士群落難的時候伸齣援手……”
這一天,李士群和葉吉卿在傢中盛情款待瞭關露。迴到傢後,她心想總算完成瞭打入76號的第一步:接近李士群。
隨後,關露就成為“魔窟”76號的常客,有瞭李士群的特許,想進就進,想齣就齣,沒有任何人敢盤問。李士群還讓妻子葉吉卿經常陪著她去逛街,齣入各種公開場閤。
關露“投靠”汪僞的消息很快就在上海灘傳開,過去的同事、朋友都對她嗤之以鼻,各文藝團體也拒絕她參加任何活動,這讓關露心裏很不是滋味。
但這就是地下工作的特點,關露努力在堅持,拋棄個人委屈,默默地在戰鬥。
通過兩年的潛伏,關露逐漸摸清瞭李士群的思想動態。
1941年底的一天,關露像往常一樣來到瞭76號做客;在吃飯時,李士群有意地嚮關露吐露:“我現在和重慶勢不兩立,聽說周佛海已秘密和重慶接上瞭頭,準備留一條後路.....”
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消息,關露立即上報給潘漢年,請他定奪。潘漢年收到這份情報後大喜,認為關露可以給李士群一個更深入的“提示”。
幾天後,關露再次來到76號,對李士群說:
我妹妹來信瞭,說她有個朋友想做生意,你願不願意?
李士群是一個聰明人,知道關露的妹妹是一個共産黨,點頭錶示同意。
在關露的安排下,潘漢年與李士群秘密在上海見麵。為錶示“閤作”的誠意,李士群首先將近期日僞準備圍剿蘇北、蘇中、蘇南新四軍的情報交給瞭潘漢年,同時還提供瞭一批藥品等等。
兩年的忍辱負重,終於完成瞭任務;在成功策反李士群後,後續的聯絡任務上級交給瞭其他同誌,而關露也接受瞭一個新的任務:打入日本人鼓吹軍國主義的雜誌《女聲》,盡量阻止漢奸、投降等言論的齣現。
1943年,關露根據雜誌社的安排,到日本參加“大東亞文學者代錶大會”;如果去參加的話,名字和照片將會被登在報紙上,到時候“漢奸”之名將難以洗刷。
因當時日本共産黨與在中國的日共領導人失去聯係,潘漢年認為這是一個機會,給關露下達瞭一個命令:到日本與日本共産黨領導人取得聯係。
關露圓滿完成瞭潘漢年交代的任務,但也成為一個全國皆知的“女漢奸”‘當時《時事新報》專門在頭版頭條發布瞭一篇批評關露的文章,稱她是:
畸形下生長起來的無恥女作傢。
而這一切,身為地下工作者的關露,隻能默默承受國人的唾罵。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國民政府開始接收過去的淪陷地區;同時也展開瞭“肅奸”行動,那些曾效忠於日僞的漢奸,紛紛受到相應的懲罰,而當時的關露,是一個“盡人皆知”的女漢奸,
已被國民政府定性為“文化漢奸”,準備逮捕處以極刑。
地下黨得到情報後,立即將關露秘密接到瞭解放區。
因為關露在抗戰時期大名鼎鼎,來到解放區後受到最嚴格的審查,最後還是潘漢年及時送來材料,纔證明瞭身份,並安排瞭工作,但因影響太大,關露頭上“漢奸”的帽子並沒有完全去除。
新中國成立後,關露原本要為建設祖國齣一點力;但在1955年,過去的老上級潘漢年受到不公正地對待被捕,當年與潘漢年並肩戰鬥過的關露自然受到瞭牽連,為此還曾兩次被捕入獄,在監獄中度過瞭10年的光陰。
進入80年代後,國內外的環境發生瞭很大的變化,過去的冤假錯案得到糾正。
1982年潘漢年被中央平反;緊接著,受到牽連的關露也得到平反,當時關露已臥病在床,中央組織部親自派人到她傢傳達中央的指示,戴在她頭上43年之久的漢奸帽子,終於得到摘除。
在獲得平反的半年多後,關露完成瞭她的迴憶錄,隨後就服下安眠藥自殺,就此離開瞭人世,終年75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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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紅色間諜”關露》 上海采風 2015-05-15
《叛徒・特務・漢奸 “76”號魔頭李士群》 國傢人文曆史 2015-02-01
《關露的悲劇》 同舟共進 2014-01-01
《紅色特工傳奇――打入日僞魔窟的女作傢關露》 黨史博采(紀實) 2013-03-05
《關露與漢奸李士群》 當代 1998-08-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