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9/2022, 10:05:05 PM
海瑞的廉潔名聲太過耀眼,以至於大傢忽略瞭他的政治智慧。 在大明朝當官僅僅靠廉潔剛猛是不行的,還要有過硬的鬥爭手段,尤其是嚴嵩父子把持內閣的情況下。
海瑞在初入大名官場的江湖之前,海剛鋒的剛烈正直也是名聲在外,這也是他能被命運選中的原因之一。
裕王:“巡撫和管淳安建德的知府都是他們的人,爭兩個知縣有用嗎?”
“有用。”譚綸接道,直接管百姓的還是知縣。關口是這兩個人,隻是好官恐怕還不夠。要救百姓,就要抗上! 尤其是淳安這個知縣,這個時候去,就得有一條準備,把命捨在那裏!”
張居正:“當今之世,這樣的人難找啊……”
“人選我這裏倒有一個……”譚綸冒齣瞭這麼一句話。
譚綸:“此人姓海名瑞,字汝賢,號剛峰,在福建南平縣任教諭。” 曾寫過一篇文章:“……‘夫母誕一子,必哺育使之活;天生一人,必給食使之活。此天道之存焉,亦人道之存焉。豈有以一二人奪百人韆人萬人之田地使之飢寒而天道不淪人道不喪者!天道淪,人道喪,則大亂之源起。民失其田,國必失其民,國失其民則未見有不大亂而尚能存者!’”
張居正抑製不住興奮, 此人是把寶劍 , 有他去淳安,不說救斯民於水火,至少可以和嚴黨那些人拼殺一陣! (為什麼張居正僅僅通過這篇文章就能判斷齣海瑞至少能和浙江的嚴黨拼殺一陣?古人以文言誌,此文寥寥數語便體現齣海瑞對權貴巧取豪奪的極度厭惡。另外此文邏輯嚴密、內容豐富,可以看齣海瑞立場堅定,學識過人。據此張居正可以判斷齣海瑞有意願、有能力和嚴黨拼殺一陣。)
官場如戰場
嚴黨在浙江的官員鄭泌昌和何茂纔,打著改稻為桑的國策,毀堤淹田,逼迫稻農改稻為桑。好在鬍宗憲臨時指揮一綫戰士分洪引流,隻淹瞭一個半縣,其中淳安縣最為嚴重。此時,海瑞受裕王推薦上任浙江淳安縣知縣。
果不其然,一上任他的上司鄭泌昌和何茂纔就直接安排他去一綫執行改稻為桑的具體工作。
海瑞是一把利刃,但是鄭泌昌和何茂纔也不是砧闆上的魚肉,一條惡毒的計謀悄悄的進行瞭。
何茂纔的毒計
鄭泌昌問道:“怎麼把水攪渾?”
何茂纔:“高翰文不是小閣老派來的嗎?海瑞和王用汲不是裕王派來的嗎?那就讓他們派來的人去改,按十石一畝八石一畝逼著他們去改!”
鄭泌昌又有些不信他的話瞭:“高翰文的態度你昨天都看到瞭,雖說老瀋那兒正在套他,可入不入套都還不知道。海瑞和王用汲是裕王那邊的人,更不可能按我們這個意思去做。”
“這就得走一步險棋!”說到這裏,何茂纔停住瞭。”
鄭泌昌這時正定定地望著他:“什麼險棋,你說。”
“通倭!”何茂纔嘴裏突然冒齣這兩個字。
“通倭?”鄭泌昌的臉立刻白瞭,“老何,你瘋瞭?通倭可是滅門的罪!”
何茂纔:“不是我們通倭,讓他們通倭!”
鄭泌昌:“他們怎麼會通倭?”
何茂纔走瞭過來,在椅子上一坐,把頭湊近瞭鄭泌昌:“你還記不記得上次馬寜遠抓的那個人?”
鄭泌昌:“淳安那個桑民的頭?”
何茂纔:“是。那一次踏苗的時候鬧事,馬寜遠就是以通倭的罪名抓的他。後來被鬍宗憲放瞭。 聽手下人說,今天在碼頭上海瑞放走的又是這個人。就是他帶著淳安的刁民四處買糧,煽動百姓不賣田。 這幾天他們那夥人一定還會四處買糧,想個法子讓他們到倭寇手裏去買。連他們帶倭寇一起抓住,做成個死局,然後交給那個海瑞去辦。”
鄭泌昌心動瞭:“說下去。”
何茂纔:“按律例,通倭要就地正法。讓那個海瑞到淳安去乾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人!殺這些不肯賣田的人!”
鄭泌昌:“海瑞要是不殺這些人呢?”
何茂纔:“這些人是海瑞今天放的,不殺,就說明海瑞也有通倭的嫌疑。我們就可以辦他!”
鄭泌昌:“這倒是連得上。”
何茂纔:“讓海瑞殺瞭這些人,淳安建德的災民就沒有人再敢買糧,沒有糧就隻有賣田,海瑞和那個王用汲就不敢再阻止。一是百姓不會再聽他們的;餓死瞭人也都是他們的罪,那時也可以辦他!”
第一迴閤,海瑞智鬥鄭何二將
何茂纔厲聲道:“中丞大人叫你們下去,聽見沒有?”
海瑞開口瞭:“但不知叫我們下到哪裏去?”
何茂纔:“該到哪裏去就到哪裏去!”
海瑞:“那我們就該去北京,去吏部,去都察院,最後去午門!”
“什麼意思?”何茂纔瞪著他。
海瑞:“去問問朝廷,叫我們到淳安建德到底是乾什麼來瞭。”
何茂纔:“你是威脅部院,還是威脅整個浙江的上司衙門?”
海瑞:“一天之隔,朝廷欽任的杭州知府兼浙江賑災使都已經被你們威脅得話也不敢說瞭,我一個知縣能威脅誰?高府台,昨天一早我們約好一起去看糧市,然後去各作坊瞭解絲綢行情,結果你被巡撫衙門叫走瞭。 中丞大人剛纔說,他跟你作瞭深談 。可一個下午直到深夜,你的隨從到巡撫衙門還有織造局四處打聽,都不知你的去嚮。 你能不能告訴卑職,巡撫衙門把你叫到哪裏去瞭?中丞大人在哪裏跟你作瞭深談,作瞭什麼深談?為什麼同樣一個議案,沒有任何新的理由,你前日嚴詞拒絕,今日會同意簽字?”
“反瞭!”何茂纔一掌拍在案上,“來人!”
一個隊官帶著兩個親兵立刻進來瞭。
何茂纔:“給我把這個海、海瑞押齣去!”
“誰敢!”海瑞的這一聲吼,震得整個大堂迴聲四起。
那個隊官和兩個親兵都站住瞭。
海瑞的目光直視鄭泌昌:“ 大明律例 ,凡吏部委任的現任官,無有通敵失城貪賄情狀,巡撫隻有參奏之權,沒有羈押之權!鄭中丞,叫你的兵下去!” ( 整個大明朝對官吏管製極嚴,大明律例是懸在每一個大名官員腦袋上的利刃 )
整個堂上的人都萬萬沒有想到,大明朝的官場居然會有這樣的亡命之徒!一個個都驚得麵麵相覷。
鄭泌昌盡管已經氣得有些發顫,盡力調勻氣息:“好,好……我現在不羈押你。退下去。”
“可本院告訴你!不羈押你不是本院沒有羈押之權,憑你咆哮巡撫衙門擾亂國策我現在就可以把你檻送京師。可本院現在要你到淳安去,立刻以改兼賑,施行國策。賑災糧隻有三天瞭,三天後淳安要是還沒有推行國策,以緻餓死瞭百姓,或者激起瞭民變,本中丞便請王命旗牌殺你! 告訴你,前任杭州知府馬寜遠,淳安知縣常伯熙、建德知縣張知良就都是死在王命旗牌之下。”
海瑞的目光轉望嚮瞭他:“馬寜遠常伯熙和張知良是死有餘辜!這也正是我想說的事情。 同樣是修河堤,應天的白茆河吳淞江兩條河堤去年花瞭三百萬今年固若金湯。浙江新安江一條河堤花瞭二百五十萬,今年卻九個縣處處決口。 中丞,那時你管著藩台衙門,錢都是從你手裏花齣去的。新安江的河堤到底是怎麼決的?卑職今天無法請教中丞,到時候總有人會來請教中丞。被逼分洪,這纔淹瞭建德淳安,整個浙江從巡撫衙門到藩臬司道,不思撫恤,現在還要把災情全壓在兩縣的百姓頭上。 真餓死瞭百姓,激起瞭民變,朝廷追究起來,總有案情大白的一天!王命旗牌可以殺我海瑞,可最終也饒不瞭元凶巨惡!”
鄭泌昌的臉白瞭。
何茂纔的臉也白瞭。
官員們一個個大驚失色。
整個大堂真像死一般沉寂。
第一迴閤,海瑞KO鄭泌昌、何茂纔。
鄭何二人的反擊
一名隊官進來瞭:“迴大人,淳安縣有稟文!”
何茂纔倏地站瞭起來,凶險的目光掃嚮瞭海瑞和王用汲:“拖延!頂撞!這下好瞭, 海知縣,就是你昨天放走的那個齊大柱,帶領淳安的刁民串通倭寇,現在被官兵當場擒獲瞭!”
王用汲當場臉就白瞭。
海瑞站在那裏還是一動沒動,目光仍然緊迎著何茂纔的目光,在等待他的下文 。
何茂纔避開瞭他的目光。
鄭泌昌這時露齣瞭斬伐決斷:“海知縣,淳安刁民通倭之事是否與你無關以後再說。本院現在命你帶領臬司衙門的官兵立刻去淳安,將倭賊就地正法,平息叛亂!”
王用汲憂急的目光望嚮瞭海瑞。
海瑞還是定定地站在那裏。
何茂纔對那隊官命令道:“帶上兵,護著海知縣立刻去淳安!”
“是!”那隊官對著海瑞,“海知縣,請。”
海瑞沒有被他“請”動,仍然望著鄭泌昌:“請問中丞,他們跟我去淳安,是我聽他們的,還是他們聽我的?”
鄭泌昌一怔,接著說道:“按省裏的議案辦,他們就聽你的。”
海瑞:“倘若我按淳安的實情辦,他們聽不聽我的?”
鄭泌昌:“什麼實情?”
海瑞:“省裏現在說淳安有刁民通倭,究竟是怎樣通倭,都有哪些人通倭,這些都必須按實情查處。真有通倭情事,卑職會按《大明律例》嚴懲不貸。倘若並無通倭情事,中丞是不是也要卑職濫殺無辜?”
鄭泌昌:“海瑞,你是不是到現在還要慫恿刁民抵製國策!”
海瑞:“中丞,卑職問的是要不要濫殺無辜!”
鄭泌昌也被他逼得拍瞭桌子:“誰叫你濫殺無辜瞭?”
海瑞雙手一揖:“有中丞這句話,卑職就好秉公辦事瞭。”說完大步嚮堂外走去。
柴山上端的旗杆上背靠背捆著兩個人。
――一個是齊大柱。
――一個就是臬司衙門大牢裏那個井上十四郎。 (真中有假,假中有真)
海瑞的目光卻齣奇的冷漠,走過一隻隻站籠,走嚮衙門。
一個穿著八品服色的小官從衙門台階步過高與階平的監斬台快步走過來瞭,下瞭台階,迎著海瑞深深一揖:“屬下淳安縣丞田有祿恭迎堂尊!”
海瑞也隻看著他,並不吭聲。
田有祿:“現在纔巳時,請堂尊先去換官服,午時三刻監斬。”
海瑞不再看他,嚮縣衙大門走去。
田有祿也怔瞭一下,隻好緊跟著走去。
午時三刻殺人的時辰是天定的。
接近午時,天青如洗,白日高懸。
那徐韆戶這時更耐不住瞭,海瑞從進去後就一直沒有齣來。
田有祿走瞭過去,轉身嚮海瑞一揖:“堂尊,午時一刻瞭,應該去監斬台瞭。”
兩個韆戶也擺齣瞭“請”的姿態。
海瑞依然坐在那裏沒動,卻突然開口瞭:“拿案捲我看。”這是海瑞進淳安後第一次開口說話。
“什麼?”田有祿也許是沒聽清,更多是沒想到,追問瞭一句。
海瑞:“我要看案捲。”
田有祿:“沒、沒有案捲……”
“沒有案捲就叫我勾硃殺人!”海瑞突然加重瞭語氣。
田有祿一怔,望嚮那兩個韆戶,那兩個韆戶也麵麵相覷。
那蔣韆戶不得不說話瞭:“海知縣,殺人是省裏定下的,並沒有說還要審閱案捲。”
海瑞看嚮瞭他:“在巡撫大堂我就說過,倘若真有通倭情節我會按《大明律》處決人犯,但絕不濫殺無辜。”說到這裏,他又轉望嚮田有祿:“既然申報殺人,為什麼沒有案捲?”
田有祿:“迴堂尊的話,人犯是昨天纔抓到的,據《大明律》,凡有通倭情事,就地處決,因此來不及立案捲。”
海瑞的目光犀利起來:“問你句話,你要如實迴答。”
田有祿怔瞭一下:“堂尊請問。”
海瑞:“你剛纔說人犯是昨天纔抓到的。昨天什麼時候抓到的?”
田有祿望嚮瞭徐韆戶。
徐韆戶:“昨天天亮前。怎麼瞭?”
海瑞:“在什麼地方?”
徐韆戶:“在淳安縣城外三十裏何傢鋪碼頭上。這些海知縣也要管嗎?”
“這正是我要管的!”海瑞倏地站起,加重瞭語氣也加快瞭語速:“人犯天亮前抓獲,稟報卻在昨天上午就送到瞭巡撫衙門大堂。淳安到杭州二百餘裏,你們的稟報是插著翅膀飛去的?!”
那徐韆戶一下子懵瞭,這纔知道失瞭言,也纔知道這個海瑞的厲害。
蔣韆戶和田有祿也懵瞭,啞在那裏。
“公然還跟我說《大明律》!《大明律》就在這裏。”海瑞拿起瞭案上一本《大明律》:“《大明律》上哪一條寫著凡有通倭情事連案捲都不需要立的?不立案捲,也不問口供,人犯在抓到之前就往上司衙門送稟報,你們要乾什麼!”
三個人都默著,無言以對。
第二局輕鬆KO蔣韆戶和徐韆戶。
閻王不好見,小鬼更難纏。海瑞之所以能輕鬆擊敗鄭泌昌和何茂纔以及蔣韆戶和徐韆戶。除瞭不要命的打法和嚴謹的邏輯,還有對對手的精準預判。
海大人為何如此優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