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4/8/2022, 8:10:43 AM
欄目 | 文旅商業隨筆
領域 | 目的地
最近,我在雲南大理住瞭快一個月,肉眼觀察,這座城市的旅遊衰退程度位於全國前列。
從全國來看,今年清明節旅遊的萎靡不振始自北上廣深杭等一二綫城市遊客齣行受限抑或跨省遊意願不高,人員流動受限,旅遊業必然淒涼,無論歐美、日韓還是中國,都遵循這一規律。
然後,旅遊市場的冷清再體現在大理、麗江、三亞、黃山、九寨溝這些老牌旅遊城市、目的地,這種需求端不暢造成的全行業吃灰,和放不放假、放幾天假沒有什麼太大關係。
隨手截取4月3日三亞機場的數據,這一天三亞進齣港航班105班,旅客吞吐量7646人次(進港1490人次,齣港6156人次), 而2021年清明節同期公開數據顯示,三亞市進齣港旅客10.28萬人次,也就是說僅為去年同期的7%。
三亞酒旅市場今年清明有多冷,想必當地同業朋友們自有一番感受,有任何想說的,留言區見。
再截取九寨溝數據,九寨溝在清明假期期間的遊客接待量分彆為4月3日1257人,4月4日1826人,4月5日376人,每天遊客接待量為1153人。
而九寨溝風景區單日接待遊客限量為41000人, 也就是說受本輪疫情影響,2022年清明假期九寨溝景區的接待量僅為遊客上限的2.8%。 可以說,今年清明,九寨溝也徹底躺平瞭,四川的旅遊業者朋友們也歡迎留言區一起聊聊。
除此之外,清明假期期間黃山、麗江、張傢界多座旅遊城市齣現導遊轉行采茶、店鋪集體關門、工作人員比遊客多等奇異現象。
那些從去年7月下旬開始,挺過瞭德爾塔毒株、就地過年、奧密剋戎輪番攻擊的旅遊城市、目的地生存狀態現在究竟是怎樣的?我想今天那些製定政策的專傢、領導們可能難以切身體會。
正因為如此,最近某部又齣瞭一個“紓睏十條”,大概認為通過老調重彈一些普惠性政策,旅遊業就能脫睏。但事情絕非如此簡單,至少清明節,我們沒有看到一絲市場復蘇的跡象。
而一座旅遊衰退後的旅遊城市究竟是怎樣的?
我想提供一些今年清明在大理的所見所聞,讓那些行程碼帶星齣不瞭門或者在傢等著核酸檢測的旅界讀者們也可以直觀感受一下。
見聞一:遊客幾乎沒有,店鋪轉讓關門
遊客少是第一個感受。少到什麼程度呢?我傢小區樓下就是大理港,常年停泊著幾艘洱海上的遊輪。年景好的時候,遊輪嘶鳴起汽笛,船上的旅行團、自由行客人絡繹不絕,舉起相機、手機拍照抑或自拍。
今年清明,我站在陽台望下看,這幾艘船肩並肩趴在港灣裏,船還是那些船,但就是很難看到有遊客上船,即使在船下路過的人也是行色匆匆。三天時間,好不容易捉住一對船下擺拍的外地父女聊聊,被反問,“這船能動嗎?“
後來,我又去瞭大理古城,昨天中午時分還有點小雨,過瞭五華門之後的那條商業主街,10分鍾從我身前走過瞭3個人。
我認真盤點瞭那些來不及摘掉招牌就關門的店鋪,大概在半數以上,大多掛上瞭“老闆在後院,房租詳談”、“低價轉”、“揮淚轉”一類的白底黑字醒目告示。
4月5日,大理古城,旅界實拍
中午吃飯,古城裏的網紅餐廳桃紅小館老闆以為我是遊客,得知也是常駐這邊,嘆瞭口氣眼淚都快下來瞭,“今年生意太差瞭,清明還算有幾桌客人,過瞭清明這條街轉讓的會更多,大傢是真的活不下去瞭。”
和大理從事古城投資交易的朋友聊瞭聊,不止大理,今年麗江餐飲、民宿一類的院子、客棧轉讓同比也上升瞭120%-200%左右。也就是說,當你還在猶豫轉不轉的時候,你的隔壁可能已經在十幾個平台、微信群裏吆喝上瞭。
見聞二:低頻的現場商業消費,酒店、民宿賠本賺吆喝
一座旅遊城市一方麵靠遊客,另一方麵靠高頻的商業消費帶動起整座城市活力。很遺憾,今年清明,大理兩樣都沒有。
去年12月底,小區旁邊新開瞭一傢大理俊發鉑爾曼酒店,這傢雅高旗下的五星酒店開業的很低調,酒店各項設施都不錯,但營業後,人氣一直上不來。
清明節,我打算在鉑爾曼辦張健身卡,抽時間和銷售聊瞭聊,1888元的健身月卡稍一猶豫,隔天就降到瞭498元/月,閤一天十幾元人民幣。
實際我每天開始前往這傢酒店後,發現鉑爾曼酒店經營真的蠻慘淡的,健身房獨享是傢常便飯,乾蒸、濕蒸停瞭,餐廳周末纔開、25層星空吧門可羅雀,不隻工作日幾乎沒有顧客,就是晚上或清明節,也沒有幾個活人。
酒店大堂門口還停瞭輛挺彆緻的賣牛角包、點心的餐車,應該是鉑爾曼當時招徠過路客的獨特設計,每天散步路過,無人經營的餐車死氣沉沉。
這不止是鉑爾曼酒店一傢的情況,清明期間我還打卡瞭幾傢網紅咖啡、民宿,一傢人包場是經常的事情。
4月3日上午,大眾點評上纔村美食熱門榜上第一名的吾鄉間.林舞鳥鳴隻有一桌客人(就是我們),三杯飲品承包瞭這間網紅咖啡的全部收入。
4月3日,旅界實拍
去年海西開業的另一傢五星酒店的朋友透露,不算清明,即使是五一,現在的預訂量也都在10%以下,“沒住客,不可能有餐飲、下午茶、Spa,依靠大理本地客人,這些酒店附加消費很難帶動起來。“
這不由得令我想到瞭東北一些資源枯竭城市的情況,那些城市隻有一個萬達廣場或者某個商業中心,其餘都是社區的小超市和臨街店鋪,這應該也是城市商業活力消失殆盡後,低頻消費導緻的。
如果疫情封控再持續一段時間,這些國內旅遊城市空置的商業設施會像推到的多米諾骨牌一樣逐一倒下。
見聞三:流失的酒旅人
在大理做酒旅,找工作難、招人更難。
清明節前後,在大理已經買房定居的一位本地五星酒店負責市場營銷的朋友,選擇北上去瞭江浙一帶一傢同級彆五星酒店。
這些年,大理工資漲不上來,某些酒旅企業還經常停薪,同樣的職位在江浙比大理高兩到三倍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人員就這麼呈現一個“虹吸”的過程;但從從業者的角度來看,則是一個“人往高處走”的“用腳投票”過程。
隻不過,對於大理這座旅遊城市來說,疫情封控的不停發酵,導緻人纔流失是一個持續而加速的過程。
反過來說,服務業的人纔持續走掉,那些把大理視為人生心靈歸宿、生活第二居所的北上廣逐夢人也會謹慎考慮自己的選擇,把大理形容成“財富自由、沒有生活壓力纔可以過來居住的城市“,而這樣的人畢竟鳳毛麟角。
所以,沒有瞭有趣的人,大理還是當初那個有靈魂有香氣的大理嗎?
其實,大理酒店業招到閤適的人纔也難,大理五星酒店一個市場經理級彆的職位1萬元是個不高不低的門檻,但對於那些海歸歸來、985、211的畢業生而言,吸引力著實差瞭一些。
旅遊業長期難以復蘇,人纔供需兩端的待遇差距愈來愈大,這是大理這類旅遊城市酒店業、旅遊業需要正視的一個問題。
以上是最近的見聞,同時附一些思考和建議。
我國有巨量的潛在旅遊消費需求,但這種潛在的消費需求,由於眾所周知的障礙,不能有效釋放,體現在某些旅遊城市發展上,齣現經濟上的嚴重倒退。
還是以大理為例子,2021年前三季度的GDP數據,楚雄一度超越大理,排名雲南省第五位。
好在大理去年第四季度在投資上終於發力,保住瞭位置,但是僅憑24.87億帶來的“險勝”,今年隨著大量店鋪、民宿、餐飲企業關門歇業,情形不容樂觀。
再比方說,與旅遊業緊密捆綁的另一座城市――黃山市,旅遊業興黃山興,旅遊業損黃山損。當旅遊業麵臨睏境,GDP常常在安徽全省排名墊底的黃山市,處境隻會更加艱難。
那大環境現在是什麼樣子呢?
4月5日,交通運輸部數據顯示, 清明節假期,全國鐵路、公路、水路、民航預計發送旅客總量5378.1萬人次,比2021年同期下降62.7%,比2020年同期下降9.8%。
這意味著,今年一季度這場幾乎席捲全國的奧密剋戎疫情影響甚至要大於2020年武漢疫情剛起來的時候,而那時對旅遊業的打擊是沉重的,現在再來一次,則很可能是緻命的。
為讓更多酒旅企業、旅遊經濟占主導地位的城市活下去,宏觀政策加大力度勢在必然,就此我們建議:
一是,建議政策發力的時間可以再靠前一點。
清明節已經沒瞭,五一近在眼前,疫情當下,多個部門都在為所屬行業發聲發力,而旅遊業、酒店業受明顯的經濟衝擊,已經麵臨太多束縛手腳的地方,壓力在第一季度充分顯現,政策發力靠前的決策部署可謂未雨綢繆、見微知著。
畢竟政策推齣後,市場的反應期、復蘇期也需要一定時間。從一些行業聲音的反饋來看,很多文旅企業如果失守“五一陣地“,恐怕確實撐不過二季度瞭,這是減稅降費也難以起到的作用。
二是,建議政策發力重心進一步從宏觀嚮微觀傾斜。
嚴謹的數據分析錶明,新冠疫情的衝擊具有結構上的不對稱性,對旅遊中小企業的衝擊大於國有的大型企業,對中低收入階層的影響大於中高收入階層,旅遊業瀕臨崩潰並非一句戲言。
舉個例子,對租賃國有物業進行租金減免很難幫助到中小酒店加盟商抑或旅行社業者,畢竟僅驗資一條要求就能難到大部分民營酒旅企業,讓幫扶政策成為一紙空文。
而旅行社、酒店、民營景區是國內最大的旅遊業就業載體,將政策紓睏的資源進一步嚮微觀傾斜,增強財政和貨幣政策的微觀直達性,將起到更好的政策效果,持續為旅遊經濟復蘇提供動能。
三是,建議加強政策預期引導和齣行市場信心維護。
最近一段時間,特彆是上海疫情引來全國關注,旅遊齣行市場一度齣現恐慌情緒,此類黑天鵝事件一再齣現,讓遊客擔心齣行後遇到地方“一刀切“隔離政策,進而影響生活、工作乃至孩子上學。
顯然,這需要強力的政策信心引導,而不是地方上的層層加碼卻難以被問責。
這兩天,北京成功摘星,中高風險地區清零的省區也越來越多。如此背景下,齣行預期引導和信心管理工作的重要性大幅凸顯,需要加大力度,通過穩預期來穩住市場情緒,遊客有信心瞭,需求端暢通無阻,供給端也纔能重拾陣地。
最後,我仍然建議那些口無遮攔,對旅遊業者冷嘲熱諷的人們,如果認為旅遊業瀕臨崩潰這個話題危言聳聽,不妨真的去齣門看一看,和身邊做旅遊的朋友聊一聊,慢慢體會這個真實的持續惡化的世界到底是怎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