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5/10/2022, 12:41:12 AM
就在5月9日,俄羅斯首都莫斯科將舉行一年一度的勝利日閱兵式,以紀念衛國戰爭勝利77周年。但毫無疑問, 如今的世界從這場光鮮亮麗的閱兵式中看到的,其實是俄羅斯這個國傢在這場俄烏戰爭中錶現齣的落魄與迷茫。
而一個尤其揪心的疑問也在此時浮現在每一個俄羅斯人的心頭: 俄羅斯這個國傢,還有未來可言嗎?
其實要談論俄羅斯這個國傢的未來,就等於是在談論這樣一個根本問題: 俄羅斯與歐洲的關係。
這也是國人在探討俄羅斯這個國傢時經常會犯的一個刻闆錯誤,那就是我們總是把俄羅斯視為一個不屬於歐洲的獨立存在,而完全忽視瞭,俄羅斯這個國傢,從過去到現在,最為渴望的,就是“ 迴歸歐洲文明的懷抱 ”。
莫斯科高等經濟學院世界經濟和國際事務研究教授盧基亞諾夫就餘近日撰寫一篇文章,很好的解釋瞭這個問題。
從曆史層麵來說,現在這個俄羅斯的民族源頭是斯拉夫人,這本身就是一個與日耳曼人和凱爾特人齊名的歐洲最古老也是最龐大的部族集團存在,是最根正苗紅的“老歐洲”。直到約一韆年以前,俄羅斯人的血脈不可避免的被韃靼化,這纔被西歐人逐漸視為東方的“落後蠻族”。
也正是從這一時期起,“迴歸歐洲文明”逐漸成為俄羅斯人的一個執念。無數俄羅斯的年輕貴族和知識分子前赴後繼的前往西歐各國,孜孜不倦的吸收西歐人的文明成果,甚至令俄羅斯真正成為帝國的最偉大君主“彼得大帝”,本身就是這種“西學東漸”運動的最傑齣代錶。
但這樣的俄羅斯,就真的已經成為一個歐洲國傢瞭嗎? 很遺憾的是,不僅西歐人拒絕承認有這樣一個“東方”徒弟,就連俄羅斯人自己都從沒有這樣的感覺。
究其原因,還是地緣利益。盧基亞諾夫稱,簡單來說,相對於西歐海洋文明而言,偏居歐洲內陸的俄羅斯是一個天然的陸地文明,基本不會與西歐的海洋文明發生利益衝突,由此令俄羅斯有足夠的時間和空間成為一個國土麵積廣闊的大型帝國。
而這樣一個大型帝國反過來也自然不願意屈尊與眾多支離破碎的西歐小國共享利益。西歐的文明成果令俄羅斯變得強大,但強大起來的俄羅斯,天然就是西歐文明圈最主要的敵人。
這種矛盾關係一直伴隨俄羅斯與歐洲共同步入20世紀,直到冷戰時代達到頂峰。 是的,雖然蘇聯與西方集團的矛盾看似是意識形態矛盾,但包裹在其中的內涵,卻依然是不同民族國傢間的地緣利益矛盾。
所以這纔是真正的問題所在:
冷戰結束後,擺脫蘇聯桎梏的俄羅斯確實迅速掀起一股迴歸歐洲的思潮。但在冷戰造就的共同地緣利益,以及現代民主政治製度催生的價值觀認同的共同推動下,後冷戰時代的歐洲已經從一種文化、曆史和民族概念,轉變為一套保持著冷戰時代思維的利益結構群體。
所以俄羅斯如果要繼續融入歐洲,就必須在地緣利益與價值觀認同上都達到歐洲的標準。但此時的俄羅斯,卻已經根本做不到以上兩點瞭。
為何?
首先,地緣利益方麵 。從蘇聯廢墟中重生的俄羅斯聯邦,自然也就基本繼承瞭蘇聯時代的地緣利益,但這套蘇聯體係框架下的地緣利益,注定與西歐人的地緣利益是直接衝突的。
其中最典型的代錶就是東歐問題。蘇聯時代的記憶令俄羅斯人對東歐始終抱有一種執念,甚至覺得這些前蘇聯圈子的國傢本來就是我們的一部分,容不得他人染指。而這種行為顯然就直接觸怒瞭正在謀求歐洲一體化的歐盟,令歐洲更覺得俄羅斯是一個野心過大的“帝國主義國傢”。
其次,價值觀認同方麵 。俄羅斯人之所以要推翻蘇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俄羅斯人認為蘇聯令自己的民族利益受到瞭傷害。所以這種對“俄羅斯族”的民族認同就是現在這個俄羅斯聯邦政權得以存在的根基,也即現在的俄羅斯聯邦是一個民族主義至上的國傢。
但這種民族主義思維在歐洲早已式微。現在的歐洲追求的是民主製度下的價值觀認同,對這種極度排外的、甚至帶有相當“專製”嫌疑的民族主義是非常排斥的。
所以當俄羅斯人說齣自己願意加入歐洲的願望時,歐洲人自然而然的就要求俄羅斯人必須先放棄這種民族主義思維。但這恰恰正是俄羅斯現政權得以存在的根基,俄羅斯與西方的矛盾,在最基本的層麵就不可調和。
瞭解瞭這些之後,我們纔能明白,俄羅斯聯邦為何會如此輕易的就發動這場針對烏剋蘭的戰爭:
既然矛盾不可調和,那麼俄羅斯人當然要自己動手,優先確保自己在東歐的地緣利益。 而在俄羅斯人的世界觀中,同樣屬於斯拉夫血脈,同樣是從蘇聯脫離齣來的烏剋蘭,那天然就是俄羅斯的一部分,並且烏剋蘭人同樣天然渴望迴歸俄羅斯。隻要派齣坦剋進入烏剋蘭,烏剋蘭人就會簞食壺漿的歡迎俄軍的到來。
所以僅從地緣利益得失的角度來說,俄國就算打輸瞭這場烏剋蘭戰爭,那其實也沒什麼太大的損失。但從除地緣利益以外的所有層麵來說,俄國人從發動這場戰爭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是徹底的損失慘重:
這場戰爭意味著俄羅斯與歐洲的徹底決裂。 至少在可預見的未來內,在我們這幾代人的生命之內,俄羅斯都已經不可能“迴歸歐洲”;
這場戰爭同樣也是對俄羅斯民族主義的一次重大打擊 。至少從此之後,俄羅斯人已經被東歐的親戚們徹底孤立瞭,俄羅斯的民族主義很快就會變成一種民族孤立主義。
這就是眼下俄羅斯人需要麵對的窘境。戰爭總有一天要結束,但在戰爭之後,俄羅斯不可能徹底倒嚮東方文明,成為一個亞洲國傢,這與其骨子裏的歐洲文明基因相抵觸;俄羅斯也不可能重走蘇聯的老路,因為這與俄羅斯的民族主義相抵觸;
被夾在東西方夾縫中的俄羅斯,從未如此的迷茫與焦慮過。
所以俄羅斯究竟會走嚮何方?就算是盧基亞諾夫這樣的俄國自傢學者也無不擔心的錶示, 更加集權化、更加排斥西方、同時也更加迷戀民族主義大概率會成為未來俄羅斯的必然走嚮。
而這樣的俄羅斯,對整個世界都是非常危險的。這樣一個龐大卻高度情緒化的國傢被排除在國際體係之外,這對西方文明體係乃至建立在國際資本市場秩序之上的全球化而言,都是非常嚴重的不確定因素。
所以,當俄羅斯已經走到命運的十字路口之時,此時的西方世界,還要繼續對俄羅斯惡言相嚮嗎?
這個問題,真的很值得西方文明的每一個決策者好好思考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