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4/9/2022, 7:55:47 AM
餘國琮
文/羊城晚報全媒體記者 陳亮 通訊員 趙暉
圖/通訊員供圖
他,心懷“國之大者”,解決“卡脖子”問題,攻剋重水生産技術難關,為新中國核工業的起步作齣重要貢獻;他,學以緻用,深耕精餾技術,研究成果應用於成韆上萬的工業精餾塔,助推我國石化工業技術跨越式發展;他,潛心學術,身體力行詮釋傢國情懷,激勵學子為強國讀書。
80歲承擔教育部教改項目,84歲獲國傢科技進步二等奬,85歲仍站著給本科生講課,97歲伏案撰寫理論書籍……
他,就是中國科學院院士、天津大學教授,我國精餾分離學科創始人、現代工業精餾技術先行者、化工分離工程科學開拓者――餘國琮先生。1922年齣生於廣州的餘國琮,於2022年4月6日在天津逝世,享年100歲。
科學報國:為“兩彈一星”突破作齣重要貢獻
1922年11月18日,廣州西關地區一戶姓餘的商人傢庭迎來瞭傢中的第九個孩子,取名餘國琮。1938年日寇侵占廣州,16歲的餘國琮目睹傢園滿目瘡痍。在逃難中,他的兩個哥哥一個不幸身亡,一個遭受重傷。切身之痛讓他堅定地選擇瞭科學救國這條路。
1945年餘國琮赴美留學,兩年內拿下碩士、博士學位,1947年留在匹茲堡大學任教,同時從事化工熱力學及蒸餾理論研究。憑藉不凡的學術成就,1950年,28歲的餘國琮被列入美國科學傢名錄。那時,擺在他麵前的是一條學術坦途。但他始終沒有忘記學成報國的信念。1950年8月,他毅然放棄瞭優渥的科研平台和生活,以赴香港探親為名避開封鎖,返迴祖國。
國之所需,心之所嚮。上世紀50年代,我國尚未掌握重水的工業生産技術。餘國琮知道重水在尖端科技中的重要作用,也深知這樣的核心科技是求不來的,隻能靠自己研發。1959年5月28日,周恩來總理來到天津大學視察,特地參觀瞭餘國琮分離重水的實驗室。周總理握著餘國琮的手說:“我聽說你們在重水研究方麵很有成績,我等著你們的消息。現在有人要‘卡我們的脖子’,不讓我們的反應堆運作。我們一定要爭一口氣,不能使我們這個反應堆停下來!”
為“爭一口氣”,餘國琮帶領科研團隊攻堅剋難,最終為提取純度達99.9%的重水提供瞭關鍵技術。他首次提齣瞭濃縮重水的“兩塔法”,該技術作為我國迄今唯一的重水自主生産技術被沿用至今,為實現我國重水的完全自給,乃至為新中國核技術起步和“兩彈一星”突破作齣瞭重要貢獻。
餘國琮真正做到瞭把論文寫在祖國大地上。他指導的團隊迅速實現瞭精餾技術的産業化,創造瞭為企業服務的從研究到試車生産的“一條龍”模式,先後改造或新建的工業精餾塔逾萬座,直接帶動瞭我國石化、輕工、環保等行業精餾分離技術的進步。目前,石化工業全行業80%以上的精餾塔均采用瞭該項新技術。在煉油常減壓精餾領域,他解決瞭我國韆萬噸煉油中超大型精餾塔的設計問題,國內技術市場覆蓋率達90%。在空氣産品分離這一重要領域,他使我國自主技術市場占有率達80%以上,完全取代瞭國外技術。餘國琮的現代精餾技術使我國化工分離技術實現瞭更新換代,有力促進瞭我國石化工業跨越式發展,使我國在精餾技術領域跨入瞭國際先進國傢行列。
科研之路沒有止步之時。餘國琮深知製約工程技術突破的是諸多基礎理論問題,於是他帶領團隊迴到實驗室,從大型精餾塔流體力學、基本傳遞現象以及熱力學等基礎問題著手,開始瞭“闆凳需坐十年冷”的基礎研究艱辛曆程。他提齣瞭應用現代計算技術,藉鑒計算流體力學、計算傳熱學的基本方法,結閤現代物質傳遞、擴散理論,針對精餾以及其他化工過程開闢瞭一個全新的研究領域――化工計算傳質學理論,最終從根本上解決現有精餾過程的工業設計中對經驗的依賴,讓化工過程設計從一門“技術”逐步走嚮科學。
教書育人:85歲仍堅持站數小時給學生講課
“有課的日子,我都會淩晨4點起床,一遍遍審視講課內容。即使這門課已經教授很多年、很多遍,我也要充分備課,精益求精,就像精餾提純的過程。而這份鄭重來自先生的言傳身教。”餘國琮的學生、天津大學教授袁希鋼說道。袁希鋼至今還清楚地記得,餘老先生在85歲那年,還堅持給本科生上一門“化學工程學科的發展與創新”的創新課。一堂課大約要持續3個小時,學生們怕老先生身體吃不消,給他搬來一把椅子。先生卻總是拒絕:“我是一名教師,站著講課是我的職責。”
因為一直奮鬥在科研一綫,餘國琮講課從來都是理論與實際緊密結閤,旁徵博引、融會貫通,把復雜的理論與工程問題講得深入淺齣、引人入勝。聽過他課的人都說,先生把講課當成瞭一門藝術。
為祖國培養化工類優秀人纔、潛心探索化工創新人纔培養新模式,是餘國琮心中的重要職責。受教育部委托,他領導全國九所高校參加“高等教育麵嚮21世紀教學內容和課程體係改革計劃”中的《化工類專業人纔培養方案及教學內容體係改革的研究與實踐》項目,提齣瞭新的化工類本科教學培養方案,指導改造教學模式,建立化工專業課的標準實驗設備,齣版推薦教材、參考書和教學軟件50餘種。這些研究成果全麵提升瞭化工本科教育理念,餘國琮也於2001年和2005年兩獲國傢級教學成果奬一等奬。
少時求學:每天跨過珠江步行一個多小時上學
晚年的餘國琮與晚輩聊天時總會提到他小時候在廣州求學的經曆。
因為傢境一般,餘國琮6歲啓濛時上的是私塾,後來轉入傢門口新開的公立小學――廣州市立第七十三小學。
說起小學時光,手工課給他留下瞭深刻的印象。老師經常要求學生們自己動手做齣一個日常生活中能夠接觸到的物品,具體做什麼則不去限製。餘國琮和同學們最喜歡用石膏製模,做瞭形狀逼真的蘋果模子等。少年的餘國琮就在製造模具過程中鑽研各種問題、尋求解決辦法,這對他日後從事研究工作産生瞭潛移默化的影響。
餘國琮的中學時光是在廣州市立第一中學度過的。去市一中上學,他要步行一個多小時纔能到達。每天一早,他都要從珠江的南邊經過海珠橋,跨過珠江一直走,到靠北邊的越秀山下。雖然有公共交通可到達,但坐車每天要一毛錢。當時傢裏每天隻能給他一毛五分錢,坐瞭車就不能吃午飯瞭。這一毛五分錢,他也總是省著花,時常是隻買點兒零食充飢,把省下的錢攢起來買書。鄒韜奮主編的《生活星期刊》,他幾乎每期都買。
餘國琮興趣廣泛,買不起書,就經常到書店“打書釘”(蹭書看),去得最多的是學校附近的商務書店和開明書店,最愛讀的是《相對論淺釋》和《化學世界》。兩本科普書一本講物理,一本講化學,大大啓發瞭他對科學技術的興趣。
戰亂之中容不下一張安靜的書桌。1938年日寇攻占廣州時,16歲的餘國琮剛上高三,戰爭中斷瞭他的學業。在炮火中,他立誌走上科學報國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