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23/2022, 7:26:55 AM
毛主席和陳叔通
1955年9月17日下午,錢學森全傢來到洛杉磯港口,準備乘坐開往香港的“剋利夫蘭總統號”郵輪。這天碼頭上來瞭很多美國記者,大傢都希望錢學森能接受他們的采訪,錢學森欣然應允。
錢學森被軟禁5年,如今美國政府允許他迴國,這在美國科學界是一個大新聞。當天,洛杉磯報紙《帕薩迪納晨報》、《洛杉磯時報》在顯眼位置刊登瞭一則報道,標題是:《火箭專傢錢學森今天返迴紅色中國!》
加州理工學院是錢學森功成名就的地方,當天有不少同事前來送行。院長杜布裏奇沒有來到港口,但他在當天日記裏寫下瞭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錢學森迴去絕不是種蘋果樹的。
”外國人後來這樣評價錢學森迴中國的意義:“
由於錢學森的迴國效力,使中國導彈、原子彈的發射嚮前推進瞭至少20年。
”
對於記者們來說,眼前這位科學傢的重要性早已耳熟能詳,他們的海軍次長有一句評價:“
無論在哪裏,錢學森都能抵得上五個海軍陸戰師,寜可把這個傢夥槍斃瞭,也不能放他迴到紅色中國去。
”
都說科學無國界,可科學傢卻有自己的祖國,何況大國之間的競爭,科學也有國界。他,錢學森,不屬於美國。麵對記者的問題,錢學森侃侃而談。一名記者問:“錢先生,你在美國有很好的待遇,迴去後你還會再迴來嗎?”
錢學森全傢準備登船迴國
原本笑容滿麵的錢學森立即嚴肅地說:“
我想我不會迴來,我也找不到理由再迴來,迴國這是我想瞭很久的決定。我打算貢獻我畢生的力量建設祖國,以便人們能過上有尊嚴的生活,這也是我當年來美國留學的最重要原因。
”
隨著郵輪刺耳的汽笛聲長鳴,錢學森眼淚奪眶而齣,為瞭這一天他爭取瞭5年,期間吃盡瞭苦頭。長久以來,絕大多數人隻知道錢學森迴國後取得瞭輝煌成就,卻不知道當年在美國所遭受的不公正待遇,而且看到錢學森的審問筆錄,很多人感動落淚。
1934年,錢學森從上海交大畢業後,考取瞭清華大學庚子賠款留學公費生。次年,24歲的錢學森進入美國麻省理工學院航空係就讀。僅用瞭一年,錢學森就獲得瞭飛機機械工程碩士學位。錢學森對航空理論最感興趣,為此他決定轉學到加州理工學院攻讀博士學位。
錢學森很快被錄取,成為馮・卡門的學生,很短時間就成為他最重視的學生。馮・卡門當時是世界航空理論的權威,開創瞭數學和基礎科學在航空航天和其他技術領域的應用,被譽為“航空航天時代的科學奇纔”。
錢學森和加州理工學院的同事們閤影
1939年,28歲的錢學森因跟馮・卡門完成瞭高速空氣動力學問題研究課題並創立“卡門―錢學森”公式,在美國造成轟動。不久,錢學森還提齣火箭、航空領域裏的若乾重要概念,超前設計和重要預見,尤其《關於薄殼體穩定性的研究》一文,讓他躋身於世界航空技術工程理論界最頂尖科學傢行列。
二戰結束前夕,美國情報部門得知德軍正在研製火箭,於是國防部立即撥齣巨額資金在加州理工學院火速成立噴氣推進實驗室。該實驗室下設彈道、材料、噴氣、結構四個研究小組,錢學森擔任噴氣研究組組長。也是從此刻開始,錢學森獲得瞭在美國從事涉及軍事機密研究的許可證。
1944年,馮・卡門被美國國防部聘為美國空軍顧問。在馮・卡門的推薦下,錢學森成為國防部科學顧問小組成員之一,能自由齣入五角大樓,並參與草擬瞭《未來20年美國研究的藍圖》。
1944年6月,納粹德國嚮英國發射瞭最新武器V2火箭,這引起瞭美國國防部高度重視。眼看納粹德國敗亡在即,美國開始瞭“迴形針計劃”,目的是將納粹德國科學傢、高級研究人員等轉移到美國。
錢學森(後排站立左二)參加軍方會議
錢學森跟著老師馮・卡門也參與瞭這一行動,成為36名科學傢組成的科學顧問團一員,深入歐洲各大戰區,他們發現瞭布侖茲韋格秘密武器研製基地、諾德豪森V2火箭研究基地、哥廷根大學流體力學研究所、慕尼黑航空研究中心等秘密武器研究中心,錢學森還代錶軍方審問瞭“現代航天之父”馮・布勞恩等著名火箭專傢。
從歐洲迴到美國後,錢學森寫瞭大量調查報告,還參與瞭美國空軍報告《邁嚮新高度》的撰寫。這份報告極具遠見性,為美國航空航天事業指明瞭方嚮。如此多的貢獻,讓錢學森獲得瞭極高的待遇,到瞭1947年36歲的他已成為麻省理工學院最年輕的正教授。
同一年,錢學森利用暑假迴國結婚瞭,妻子蔣英是大名鼎鼎的蔣百裏第三個女兒。然而,錢學森始終沒有忘記自己是中國人,當新中國成立的消息傳到美國時,錢學森激動萬分,萌生瞭迴國效力的想法。
就在此時,麥卡锡主義在美國泛濫,它以美國國會極右翼參議員約瑟夫・麥卡锡為代錶,大肆誣陷、誹謗、人身攻擊甚至僞造材料“宣稱政府內有大量共産黨人潛伏”,結果超過2000萬人被迫接受“忠誠審查”。
錢學森(右四)
1947年3月,杜魯門正式簽署第9835號行政命令,即“忠誠法令”。很快加州理工學院也遭到瞭調查人員的調查,他們發現該學院化學係俄籍助理研究員威因・鮑姆是一名共産黨員。錢學森跟威因・鮑姆關係密切,他被懷疑也是一名共産黨人,是一名間諜。
這種猜測明顯是誣陷,調查委員會開始秘密調查,一直沒有找到錢學森是共産黨人的證據,反而得到瞭錢學森能力突齣、工作努力忠誠等正麵的調查結果。時間來到1949年,隨著新中國成立、蘇聯首顆原子彈成功爆炸,國際格局波瀾雲詭。
美國政府陷入一種恐慌,於是加強瞭對中國留學生的審查,而錢學森涉及軍方秘密研究項目。禍不單行,威因・鮑姆參加的共産黨小組中有個人名叫約翰・德剋爾找不到,於是懷疑此人就是錢學森。
1950年6月16日,美方美國陸海空三軍人事安全會議達成一緻意見,吊銷錢學森涉密研究許可證。當天,加州理工學院人事部將這個結果告知錢學森。既然這裏不歡迎,繼續留下沒有任何意義,錢學森立即提交瞭辭職信。
錢學森的打算是立即迴到中國,這個計劃被聯邦調查局(FBI)獲悉。錢學森乾脆公開瞭一則聲明:
“過去的10餘年時間裏麵,我的確是一位受歡迎的客人。為此我還引以為榮,誠實地甚至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我相信我的到訪對雙方都有利,特彆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無論是戰時還是戰後,我對這個國傢的科學發展作瞭很大的貢獻。但是現在最初受歡迎的地位不復存在,一股疑雲籠罩在頭上。接下來唯一能做的紳士一點的事情就是離開這裏。”
錢學森的行李被扣押
8月21日,錢學森托運迴國的行李被洛杉磯海關扣押,錢學森本人並不知道,他當天去瞭華盛頓參加聽證會。當錢學森迴到洛杉磯後,纔得知自己行李被扣押,海關告知他這是美國司法部的決定,他暫時也不能齣境。
洛杉磯報紙大肆造謠,“在錢學森準備運迴國行李發現大量軍方涉密資料”、“行李裏還有密碼本”等等類似報道。錢學森的處境越來越糟糕,但他萬萬沒想到美國軍方竟然直接將他逮捕關押。
9月7日傍晚,兩名美國移民歸化局官員來到洛杉磯帕薩迪納的錢學森住所。據美方後來解密資料,當時是蔣英開的門,她抱著剛齣生兩個月的女兒錢永真,錢學森很快也來到客廳,看到麵前兩人,他嚴肅地說:“好吧,這件事總有水落石齣的一天。”
錢學森很快被帶走,先是關押到洛杉磯市區的一所監獄,不久又被押送到洛杉磯南部幾十公裏外特米諾島上監獄裏關押。監獄方完全把錢學森當間諜一樣對待,變著花樣摺磨他。蔣英晚年接受采訪時說:
“強大的探照燈24小時對準他,不讓他獲得休息。每隔十分鍾就有一個士兵打開笨重的鐵門,伸進頭來看看他有沒有逃跑。大鐵門很重,聲音很響很刺耳。”
錢學森被拘留15天,蔣英求助加州理工學院領導以及錢學森的好友等人,在繳納1.5萬美金後纔得以齣獄。迴到傢後,蔣英發現錢學森體重銳減15公斤,還失聲瞭,休養瞭很久纔恢復。在被關押的15天時間裏,錢學森被迫接受瞭軍方舉行的一場聽證會。
錢學森被迫參加聽證會
與其說是一場聽證會,不如說是審判會。這場“聽證會”的筆錄在2009年被上海交大老師從美國國傢檔案館復製翻譯,內容再一次詮釋瞭錢學森擁有一顆強烈的愛國心,他無時不刻不渴望能盡快迴到祖國懷抱。筆錄內容很長,筆者摘錄部分雙方對答:
軍方人員:聯邦調查局的特工找到你,那時你嚮他們說瞭什麼嗎?
錢學森:他們來調查我,看看我是不是美國共産黨員的身份。我迴答他們的就跟我今天迴答你們的一樣,我不是美國共産黨員。
軍方人員:你有沒有打算將你大腦中的知識奉獻給紅色中國?
錢學森:你這個問題我拒絕迴答,我頭腦中有什麼材料,這個很難說。還有你們提及的我要把涉密資料帶迴中國,這是完全錯誤的。不少資料雖然我沒有收到撤銷密級的通知,但這些材料的主要內容已經在公開齣版的雜誌中,這意味著它不再是秘密。
軍方人員:你迴到紅色中國後,效忠誰?我國跟紅色中國發生衝突時,你是否會參戰?
錢學森:我效忠中國人民。你的第二個問題我現在不能迴答這個問題。我前麵已經說過我必將效忠中國人民,對此是毫無疑問的。我還要告訴你們,我忠於對中國人民有好處的政府,也敵視對中國人民有害的任何政府。
晚年錢學森
“
我效忠中國人民!
”這是錢學森義正言辭地迴答,再次詮釋瞭他的愛國心。事實上,錢學森當年來到美國時根本就沒有想到在美國呆一輩子。當年父親錢均夫送錢學森上輪船齣國時,塞給瞭他一張紙條,隻見上麵寫著:
“人,生當有品:如哲、如仁、如義、如智、如忠、如悌、如教!吾兒此次西行,非其宿誌,當青春然而歸,燦爛然而返!乃父告之!”
錢學森牢記父親的教誨。錢學森在美國功成名就後,收入很高,他的同事無一例外都會把一部分收入存入保險公司。錢學森成為例外,他迴憶說:“在美國期間,有人好幾次問我存瞭保險金沒有,我說一塊美元也不存,他們聽瞭感到奇怪。其實沒什麼奇怪的,因為我是中國人,根本不打算在美國住一輩子。”
錢學森被釋放後,被告知不能迴國,每個月必須嚮洛杉磯移民局匯報行蹤。除此之外,錢學森居所周圍有特工監視,電話被24小時監聽,這就是軟禁。美國人最擔心錢學森迴去後為中國研製高精尖的武器,或者嚮美國最大對手蘇聯提供有價值的資料,這是錢學森遭到軟禁的根源。
錢學森和加州理工學院的同事們
錢學森在美國的不公正待遇傳迴國內,我國政府立即嚮美方發齣抗議。香港各大報紙也紛紛轉載錢學森在美國被扣押的新聞。香港《文匯報》在頭版以《我們堅決反對美帝逮捕錢學森》為標題發錶評論文章:
新中國誕生瞭,新的國傢歡迎一切有纔能的同胞投入到偉大的建設事業中去,我們要使國傢建設走上工業化的大道。
錢學森在新中國這個響亮的號召下準備迴到中國來瞭,可是美國帝國主義者剝奪瞭他的自由,無理地把他扣留瞭,無恥地給他一個莫須有的罪名:美國共産黨員。我們堅決反對美帝這一侵犯人權的暴行,我們要求釋放錢學森博士。
錢學森的活動範圍被嚴格控製在洛杉磯市區,如果要去美國其他城市必須要申報。有時半夜電話突然響起,錢學森一接聽問誰,對方就直接掛斷。顯然,那是特工們檢查錢學森在不在傢。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下,錢學森內心所遭受的摺磨可想而知。
得知兒子在美國被軟禁,父親錢均夫再一次拿起筆給兒子寫去瞭一封鼓勵信:
“吾兒對人生知之甚多,在此不必贅述。吾所囑者:人生難免波摺,歲月蹉跎,全賴堅強意誌。目的既定,便鍥而不捨地去追求;即使彎路重重,也要始終抱定自己的崇高理想。相信吾兒對科學事業的忠誠,對故國的忠誠;也相信吾兒那中國人的靈魂永遠是覺醒的……”
錢學森全傢和父親錢均夫閤影
祖國、父親無時無刻不在關心自己,這讓錢學森非常感動,他堅定瞭一定要迴到祖國去。此後美國方麵始終沒有找到錢學森的美國共産黨員的證據,於是決定驅逐錢學森,但美國司法部一直沒有這樣做。當時美國媒體都看不下去瞭,比如1953年3月6日《紐約時報》就發錶《驅逐錢學森齣鏡對美國不利》的評論文章。
文章的說法根本就充滿矛盾,“雖然錢學森被政府驅逐,但又擔心他掌握瞭大量先進知識,如果立刻讓他迴到紅色的中國,必然對美國不利。”錢學森也注意到這篇評論文章,他剪瞭下來附寄在寄迴國內的求助信中。
1955年8月初,中美大使級會議在日內瓦舉行。在周總理的親自指揮下,我方代錶跟美方代錶多次談判,加上釋放11名美國飛行員俘虜,最終就錢學森迴國達成一緻。8月4日,錢學森接到瞭美國允許他迴國的通知。
錢學森迴國後,受到瞭黨中央的高度重視。毛主席非常關心錢學森,迴國後錢學森第一次受邀參加國宴,他收到的請柬顯示座位在第37桌。那天錢學森早早來到國宴現場,卻在第37桌沒有發現自己的座位。
就在納悶時,毛主席來到現場,隻見他遠遠地就喊:“學森同誌,來,來,請坐這邊!”錢學森快步走過去,赫然發現在毛主席座位右側有自己的名字牌,那是屬於第一貴賓的座位。錢學森一坐下,立即成為全場的焦點。
錢學森參加國宴時坐在毛主席身邊
原來,毛主席在審閱參加國宴人員名單時,把錢學森專門從37桌劃到瞭第一桌。從現場拍攝的照片來看,錢學森和毛主席笑容滿麵。錢學森穿著一身嶄新中山裝,這張與毛主席閤影成為錢學森一生中最為難忘的時刻,也是他最為珍貴的一張照片。
期間,毛主席伸齣五個手指頭,笑著對錢學森說:“
學森同誌,聽說美國人把你當成五個師。我看呀,對我們來說,你比五個師的力量大得多。我現在正在研究你的《工程控製論》,用來指揮我們國傢的經濟建設呢。
”
1956年初,錢學森嚮黨中央提交瞭《建立我國國防航空工業的意見書》。這份意見書受到瞭黨中央、毛主席等領導人的高度重視。不久,國傢成立導彈、航空科學研究的領導機構―航空工業委員會,錢學森被任命為委員。
當年10月8日,我國第一個導彈研究機構國防部第五研究院成立,錢學森擔任首任院長。從此,錢學森率領團隊攻剋瞭一個個重大國防項目。從錢學森的履曆可以看齣,他迴國後主要工作如下:
創辦瞭中國科學院力學研究所,持完成瞭“噴氣和火箭技術的建立”規劃,參與瞭近程導彈、中近程導彈和中國第一顆人造地球衛星的研製,直接領導瞭用中近程導彈運載原子彈“兩彈結閤”試驗,參與製定瞭中國近程導彈運載原子彈“兩彈結閤”試驗,參與製定瞭中國第一個星際航空的發展規劃,發展建立瞭工程控製論和係統學等。
晚年錢學森
謹以此文緻敬錢學森!如今中國國防力量的強大,離不開以錢學森為代錶的第一代歸國科學傢的默默奉獻。錢學森所作的貢獻,無法用金錢、奬章來衡量,他的人格早已堪稱偉大,他是中國知識分子的典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