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5/10/2022, 1:09:36 AM
1943年6月30日傍晚,在河北省新青縣大趙村的一個大院內,八路軍冀魯邊軍區司令部正在開會。參會的有9個人,主持會議的是教導6旅副旅長兼冀魯邊軍區副司令黃驊。
此時天色已漸黑,戴著眼鏡正在記錄會議內容的黃驊感到非常不便,他叫守在門外的警衛員小李去藉一盞油燈來。大約七八分鍾,門“滋呀”一聲被推開。
進來的並不是小李,而是一分區司令部作戰參謀周雲峰。他進來先與黃驊說瞭幾句話,又挨個寒暄。為瞭繼續會議內容,黃驊說:“雲峰同誌,你先去休息吧,等開完會我再找你。”
周雲峰一邊往門外看,一邊說:“好的,就走,就走。”他看到門外有幾個黑影悄悄靠近,便假裝朝門外走去,突然提高嗓門喊瞭聲:“這天也真是……”
話未落音,幾個穿蓑衣的人衝瞭進來。黃驊見狀立即覺察到不妙,伸手去掏腰間的槍。可惜已經來不及,幾個匪徒朝屋內亂射一通,參會的八路軍乾部全部倒在血泊之中。
一名匪徒還得意地走上前去,朝黃驊踢瞭一腳,然後帶著眾人揚長而去。他們齣門時正趕上聽到槍聲趕迴來的警衛員小李等人,雙方發生激戰。
一位戰士朝他們扔齣一顆從日軍那裏繳獲的手榴彈,當場炸死一名匪徒。其餘匪徒見勢不妙,邊打邊跑,逃入村外的樹林裏。小李顧不上追擊,急忙趕迴會議室。
黃驊
但現場已是一副慘狀。軍區副司令員黃驊額頭中彈,已經犧牲。另外幾名乾部或犧牲或重傷,三分區司令部偵查參謀遲林兆斷斷續續地發齣幾個字:“馮……冠……奎!”
這時警衛連也嚮匪徒逃竄的方嚮追瞭齣去,但由於天氣已黑,未能抓到凶手。
這是繼項英被叛徒殺害後,我軍高級乾部又一次被殺害的惡性事件,中央異常震驚,指示要組織力量盡快破案。教導6旅旅長兼冀魯邊軍區司令邢仁甫簽發瞭通緝令,要求捉拿馮冠奎,為烈士報仇。
不久之後,冀魯邊軍區就抓獲瞭來探路的叛徒周雲峰。據他交代確實是受馮冠奎指示過來察看情況的,但他也不知道馮的去嚮。
這個馮冠奎到底是什麼人,他為何能輕易進入冀魯邊軍區司令部,又為何要殺害八路軍高級軍官?
說起馮冠奎,軍區的乾部大都認識他。他原本就是一名殺人越貨的土匪,因常受到正規部隊打擊,實在混不下去瞭就想來投靠八路軍。軍區的乾部們當然看不上此類貨色,都不同意收留他。
但旅長邢仁甫卻說:“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嘛,要允許彆人進步。”他不僅接收瞭馮冠奎,還對他委以重任,不久就把他提拔成軍區司令部手槍隊長。
而且馮冠奎有好幾次違紀也被邢仁甫保瞭下瞭,馮冠奎漸漸成為邢仁甫最寵信的乾部。馮冠奎等人也常到軍區開會,彼此之間都很熟悉,所以他這次來時,警衛人員沒有戒備他們。
想到馮冠奎與軍區司令邢仁甫的關係,一些乾部不禁倒抽瞭一口涼氣,這事難道與邢仁甫有關?他們不敢再往下想去。
這時115師領導羅榮桓、肖華也不約而同地想到瞭邢仁甫。因為馮冠奎是個大老粗,他與黃驊又沒有什麼直接矛盾,單憑他個人不太可能會策劃這次暗殺行動。
土匪武裝
而且此前,他們就收到一些關於邢仁甫的報告。說他在部隊中培植個人勢力,消極避戰,個人作風也存在問題。就在不久之前,師部原本打算調邢仁甫去延安學習,他找瞭各種理由推脫,就是不願去。
但話又說迴來,單憑這一點要斷定是邢仁甫指使馮冠奎殺害瞭黃驊是很牽強的。這些紀律問題,也不至於使他公然暗殺自己的副手呀,更何況黃驊還是八路軍總部派過來的乾部。
問題的關鍵在於找到馮冠奎。冀魯邊區不論戰士還是普通百姓,大多認識他,在參加八路軍前他就是當地有名的土匪。為人高調愛炫耀,隻要還在冀魯邊區,終究會被群眾發現。
10多天過去瞭,115師領導沒有等到任何關於馮冠奎的消息。卻傳來一份與冀魯邊軍區相鄰的清河軍區的電報,雖然已有心理準備,電報內容還是讓師部領導非常震驚。
這份電報是教導六旅獨立團團長和政委聯名發來的,電報上說:軍區司令邢仁甫找到獨立團團長馮鼎平,讓他把部隊拉到海島上去,準備投日僞或者投蔣。
馮鼎平被他說得沒辦法,悄悄召集手下3個營長和指導員開會說:“邢司令叫咱們把部隊帶到島上去自衛……”話未落音,敏感的二營長劉虎臣手摸著腰間的槍站瞭起來問:“這不是要叛變嗎?”
這時政委、副團長等幾位同誌也走瞭進來,他們知道馮鼎平的想法後斥責他:“你太糊塗瞭,怎麼能去當叛徒呢?”馮鼎平紅著臉不敢再說話。
馮鼎平迴到團裏準備嚮師部匯報,但是考慮到冀魯邊軍區電台都使用統一密碼,發齣去後很可能被邢仁甫收到,他們隻能跑到鄰近的清河軍區發電報。
羅榮桓等師部領導知情後,一麵命獨立團乾部掌握好部隊,一麵讓人通知冀魯邊軍區。可是電台不能用,如果派人去傳遞消息要穿過日僞軍的封鎖還要穿過邢仁甫死黨的防區,事情重大而且風險不小,派誰去閤適呢?
這時大傢不約而同想到一個女同誌,她就是冀魯邊軍區黨委書記王卓如的夫人硃凝。此人立場堅定,而且以找丈夫的名義去軍區不會引起太多的注意。
當硃凝齣現在王卓如眼前時,他就知道發生大事瞭,因為之前妻子正在養病,不可能貿然來到前綫駐地。硃凝把師部的情報傳達給瞭王卓如等人。
王卓如拍著大腿說:“好啊,這個邢仁甫果然叛變瞭, 怪不得這幾天保衛部門的同誌聽說,是邢仁甫把馮冠奎接到島上,優待起來瞭。”
綜閤各方麵消息判斷,邢仁甫顯然已經叛變,黃驊極有可能是他指使人殺害的。
看到這裏,讀者可能會問邢仁甫為什麼會派人暗殺黃驊然後叛變呢?畢竟在當年八路軍旅長也是個不小的官職,如果對照國軍的軍銜體係可以掛少將銜。他到底與黃驊有何深仇大恨?
其實邢仁甫這個人一開始還是個進步青年。他1910年齣生在河北鹽山縣,中學畢業後去舊部隊當過一段時間兵,學到瞭一些軍事知識。但他覺得國軍裏麵太黑暗,沒有齣頭之日,內心非常苦悶。
1929年,他經人介紹加入瞭共産黨,從事地下兵運工作,走上瞭革命道路。抗戰爆發後,他響應組織號召,在舊縣一帶組織抗日武裝,後來成立瞭“國民革命軍彆動總隊第三十一遊擊支隊”,並擔任司令。
抗戰初期,這支部隊在邢仁甫的帶領下打瞭不少勝仗。1938年初,他率隊打下鹽山縣城,開倉放糧,懲處漢奸,獲得老百姓擁護。1939年初,邢仁甫率隊攻打無棣縣,殲滅日僞軍數百人,擊斃僞警備隊長,活捉僞縣長。
此後,三十一支隊還攻打過慶雲縣,收復瞭樂陵縣,在當地名聲大振,很多年輕人都慕名前來參軍。這支部隊在1938年4月時已經發展到3000多人,武器裝備也大有改善。
由於屢立戰功,他也獲得瞭快速升遷,1941年2月被提拔為八路軍第115師教導6旅旅長,後來又兼任冀魯邊軍區司令員。
俘虜日軍
然而隨著職位的升遷和名望的增長,他的野心也漸漸膨脹,思想開始腐化。對自己的要求越來越鬆,也不願意再過艱苦的生活,戰鬥時不再去前綫指揮。原本已有妻兒的他,竟然無視紀律,把宣傳隊內的一位女隊員納為小老婆。
1942年,日僞軍對冀魯邊軍區開展瞭規模最大的一次“掃蕩”。岡村寜次親自坐陣德州,調集日僞軍共2萬餘人,對八路軍根據地進行瞭“拉網包圍”,所到之處一律實施殘忍的“三光”政策。
為瞭打破敵人的“掃蕩”,八路軍戰士、當地人民與敵人進行瞭英勇鬥爭,但自身損失也較大。軍區政委杜子孚等數名重要乾部和其他戰士共300多人犧牲。
雖然那時太平洋戰爭已經爆發,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已經來到轉摺點。可是短視的邢仁甫卻看不到這一些,反而被日軍的大“掃蕩”嚇破瞭膽子。一些人在有瞭地位或財富後,就變得異常愛惜自己的生命,邢仁甫正是這樣的人。
那時軍區異常艱苦,戰士們都在省吃儉用,浴血奮戰。邢仁甫卻不顧軍區乾部的一再勸阻,找瞭一個小荒島(望子島),在上麵大修工事和房屋。帶著小老婆住進去,大吃大喝,追求享受。此時他內心其實已經萌生瞭投降念頭。
而對於部隊的管理,他熱衷於拉山頭,認為冀魯邊是他一手打下來的,企圖把部隊變為私人財産。到處安插親信,培植勢力。師部曾派來一批老紅軍開展政治工作,也經常遭到他的排擠和詆毀。
為此,軍區黨委曾多次召開會議想幫助邢仁甫,王卓如對他進行瞭嚴厲批評。邢仁甫當時被批得痛哭流涕,錶示要痛改前非,但沒多久老毛病又犯瞭。
八路軍總部派來黃驊擔任教導6旅副旅長。黃驊是一位經過長徵的老紅軍,政治立場堅定,作風好,能文能武的乾部。他一到軍區就帶領部隊打瞭幾個勝仗,繳獲瞭一大批武器和物資。加上他生活艱苦樸素,平易近人,很快贏得瞭軍區乾部和戰士們的擁護。
然而這卻引起瞭邢仁甫的不滿,他認為黃驊是上級派過來爭權的,經常在部隊中散布謠言。說黃驊是“南蠻子”是過來“排擠地方乾部爭地盤的”,挑撥大傢與黃驊的關係。
為瞭徹底根治邢仁甫的毛病,上級決定派他去延安學習。沒想到邢仁甫接到通知後,非但不認為組織是在挽救他,反而認為是黃驊在背後搗鬼,想把自己趕走。
左為邢仁甫
邢仁甫先是藉故拖延去延安的時間,後來乾脆把怨氣都發泄到黃驊身上,對他起瞭殺心。邢仁甫找來幾個親信說:“那個‘南蠻子’要搞我,我走瞭你們也都成瞭沒娘的孩子,以後難有齣頭之日。”
幾個親信問道:“那怎麼辦?”
邢仁甫眼睛裏露齣一道凶光說:“要是軍區沒有瞭軍事乾部,上級就不會把我調走,事到如今,隻有把黃驊乾掉……”於是一個旅長刺殺副旅長的罪惡方案就齣爐瞭。
在他們看來,殺害黃驊,一來可以作為投降日僞的見麵禮;二來便於自己控製和帶走部隊。
在查明邢仁甫的罪行後,軍區布置瞭抓捕方案。考慮到邢仁甫躲在島上仍然有一批親信,而且島上的戰士們也不知道他的罪行。為避免引起內部混亂,被敵人利用,軍區決定采取誘其齣來開會,然後抓捕的辦法。
軍區黨委通知邢仁甫到王傢村開會,狡猾的邢仁甫畢竟做賊心虛,他沒有直接去王傢村,而是到瞭離該地10公裏的另一個村莊。
軍區得知消息後決定派兩個連去圍捕,並交待盡量避免動刀槍,以免傷及自己人。戰士們到達邢仁甫所在地時剛剛拂曉,他們悄悄從四麵包抄過去。不料,這時隱藏的內奸、4連連長王愛芝突然朝天打瞭3槍。
邢仁甫一聽到槍聲,頓感不妙,連衣服也來不及穿,一頭鑽進高粱地。路上,他看到一個騎著毛驢的偵察員,便對他說有情況。偵察員毫不知情,把毛驢讓給瞭邢仁甫。就這樣,邢仁甫騎著毛驢逃跑瞭,那個王愛芝也趁亂跑瞭。
邢仁甫逃竄得太匆忙,村裏許多文件來不及帶走,留下瞭他的罪證。其中有一封他寫給滄州日軍的底稿,裏麵泄露瞭軍區領導的常駐地等重要情報。
此時駐守在望子島上的部分戰士對邢仁甫叛變的事情仍不知情,軍區黨委決定一邊嚮全區軍民揭露邢仁甫的罪行,一邊派海上特務團政委付炳翰到島上去做工作。
付炳翰以“送給養”的名義登上望子島,不料邢仁甫早已通知島上親信,嚴密封鎖瞭消息。付炳翰一上島就被邢仁甫的親信軟禁起來瞭。
付炳翰找準機會去小便時,找到一位信得過的文化教員,告訴瞭他邢仁甫叛變的消息。隨後,那名文化教員把消息又通知給自己信得過的人。當天晚上他們就逃離瞭島上,島上剩餘不到一百人。
島上剩下的戰士知情後也大多迴到瞭部隊中,邢仁甫這個叛徒最後隻能帶著自己的小老婆和幾個親信投靠瞭國民黨。不過等待他們的並沒有什麼好下場。
邢仁甫後來化名羅鎮,當上瞭河北省第二專署保安司令。在1949年天津解放時被逮捕,經過審查後槍決。殺害幾個重要乾部的馮冠奎,先是投靠瞭日本人,後來又反復無常。日本人見其不可用,用一碗毒酒把他解決瞭。
叛徒們都得到瞭應有的下場,犧牲的乾部也該被人民銘記。黃驊的犧牲,不論對於冀魯邊軍區人民還是八路軍來說都是一個極大的損失。1945年10月,應當地人民要求,河北省新青縣更名為黃驊,這就是為瞭紀念在抗日戰爭中犧牲的八路軍教導6旅副旅長黃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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