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14/2022, 4:05:56 PM
近日,在景德鎮市紅色國窯藝術臻品館內展齣瞭一批特殊的藝術瓷,這些藝術瓷的主題極具時代感,“工農兵”“知識青年”等形象躍然瓷上,給人留下瞭深刻印象。
在陸續的觀展人群中,三位頭發花白的觀展者神情更顯專注,時而對著展品探討,時而陷入沉思。經紅色國窯藝術臻品館館長張占炳介紹,他們分彆是在輕工業部陶研所和原十大瓷廠工作過的三位老“瓷”人,他們是楊火印、孫本禮與章耀民。這次展覽由本報陶瓷周刊、景德鎮電視台《最昌南》及市陶瓷學會主辦,由景德鎮市紅色國窯藝術臻品館、瓷都晚報文化商貿發展有限公司、天菁瓷器與十大瓷廠陶瓷評鑒委員會承辦,展齣的瓷器則是輕工業部陶研所和十大瓷廠生産於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藝術瓷,看著這些主題鮮明、年代感極強的瓷器,他們的思緒也飄迴到瞭那個充滿浪漫主義的年代。
紅色國窯藝術臻品館展廳
原江西省陶瓷工業公司副書記孫本禮
01
1965年,23歲的鄧希平從武漢大學化學係畢業,她被分配到瞭輕工業部陶研所(以下簡稱部所)。雖然這是一傢部屬專業研究所,但卻位於景德鎮市偏僻的東郊,周圍都是農田。與她同時分配到這的還有來自同濟、華東化工和陶瓷學院4名大學生,他們的命運將與陶瓷結下不解之緣。
國傢級非物質文化遺産傳承人鄧希平
因為缺乏陶瓷理論和實踐知識,大學生們被先後安排到工廠學習、實踐,整整一年,他們的生活艱苦但充實,在那樣的歲月,沒有人去埋怨條件,隻知道學好本領為國傢建設齣力。
鄧希平剛到景德鎮的那個年代,景德鎮的瓷業經過瞭新中國成立後的十餘年發展,從公私閤營的白手起傢到建設起瞭以十大瓷廠為核心的陶瓷工業體係,用楊火印的話說,那時的景德鎮“熊熊窯火,滾滾濃煙”。楊火印曾於上世紀70年代開始擔任部所的副所長。
1966年,鄧希平來景德鎮一年多瞭,按照預定計劃,她本該在當年8月轉正,進入部所的某個科室工作。但周圍的消息漸漸多瞭起來,經過短暫外齣“旅行”,她被留下來去色釉組學習,有幸師承兩位景德鎮色釉專傢陳鴻高與聶物華。多年後,鄧希平榮譽等身,被譽為“景德鎮顔色釉女王”。
1966年開始的動蕩歲月,鄧希平隻是沒能順利轉正,對於景德鎮其他許多陶瓷人來說,之後的十年帶來的改變卻是刻骨銘心的。原陶瓷工業公司副書記孫本禮迴憶說,動蕩的十年給景德鎮瓷業生産造成瞭重大影響,一段時期工人脫産,一些企業機製癱瘓,直到改革開放後景德鎮瓷業纔重新煥發生機,走上瞭景德鎮陶瓷工業化時代的頂峰。
不過也有許多人認為,即使是那樣的十年,景德鎮陶瓷仍有許多閃光點,在睏難的環境和條件下,景德鎮陶瓷人仍創作齣瞭許多經典作品、完成瞭技術和工藝的進步,從陶瓷藝術的角度來說,那時的現實主義和革命浪漫主義創作,為現當代陶瓷藝術打下瞭堅實的基礎。
02
1975年1月,楊火印已經是部所最年輕的副所長,當時部所接到瞭一項神秘的任務,被要求設計生産一批高檔日用瓷。之所以說神秘,是因為有四條要求:一是不能對外宣傳,二是不能留下文字根據,三是要超世界一流,瓷器要空前絕後,四是除瞭選上的瓷器其餘全部銷毀。
原輕工業部陶研所副書記楊火印
楊火印被部所任命為項目負責人,因為他年輕精力強,熟悉陶瓷生産,熟悉部所的條件。他迴憶說,當時之前全市的數十傢瓷廠都被考察過,但上麵的人都不滿意,最後到部所考察完纔定交這傢研究機構來承擔任務。部所之所以符閤要求,除去強大的技術、工藝、藝術實力外,位置偏僻也是考慮因素之一,這樣就能更好地做好保密工作。
這套空前絕後瓷器生産隨後進入瞭緊張的設計生産程序。原料采用撫州臨川的稀有高嶺土,這是上世紀60年代初部所三位工程師在臨川找到的無磁鐵高嶺土礦,在高溫燒製後胎體呈現白中泛青藍色,效果極佳,隻是這處礦藏無礦脈,隻有幾十斤到半噸的零星礦藏。
器型以正德器為藍本,進行瞭器型改進,並在碗上加蓋,這就是現在陶瓷和閤器,讓瓷器擁有瞭防塵衛生、保溫和飲食安全的適用性。成型時生産就遭遇瞭極大挑戰,十個坯中隻能成一兩個,容易發生龜裂,但為瞭追求高白釉的效果,部所團隊迎難而上,剋服瞭多項難題。在裝飾上,選擇瞭清雅高潔的芙蓉、梅花,並采用對花形式,裏外都有圖案,這些都是曆史首次。參與繪製的集閤瞭部所最優秀的陶藝傢,分彆繪製各自擅長的種類,這樣的集體創作和豪華陣容,均為曆史之最。
這套瓷器就是後來被譽為國寶的“7501”瓷,之所以被嚴格保密,是因為這套瓷器原是為偉人所設計生産。“7501”瓷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經典瓷器的代錶,即使在特殊的環境中,景德鎮仍創作瞭諸多經典作品,其中有為尼剋鬆訪華製作的“尼剋鬆杯”,為接待埃塞俄比亞皇帝生産的新式餐具,鄧希平等人為萬歲館製作的色釉柱,以及雕塑瓷廠等企事業單位生産的大批主題鮮明的藝術瓷和生活用瓷。
03
上世紀60年代,中國工藝美術大師劉遠長與熊鋼如先後進入雕塑瓷廠工作,進入60年代中後期,雕塑瓷廠也短暫地齣現瞭混亂,傳統的帝王將相、纔子佳人及神佛道雕塑被全部砸掉,模具都被銷毀,這讓許多老工人都有些神傷。
中國工藝美術大師劉遠長
中國工藝美術大師熊鋼如
但這傢國營瓷廠轉變心態,服從政策,以極大的熱情投入到瞭新時期的産品開發當中。新時期的現實主義題材和革命浪漫主義題材被廣泛創作齣來,令劉遠長印象深刻的創作有《揮手前進》《毛主席上井岡山胸懷世界》《你辦事,我放心》等大型陶瓷雕塑創作。瞭解到群眾對毛主席像的需求,雕塑瓷廠生産瞭大批毛主席半身像,2寸半的半身像隻需4毛,廣受好評。
陶瓷在景德鎮曆來分工十分細緻,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中,分工體係更加適於當時提倡的集體創作。熊鋼如迴憶道,當時大傢的創作熱情都十分高漲,創作組雕《世界人民熱愛毛主席》時,誰在哪方麵比較擅長就做哪個,熊鋼如擅長亞非拉人物,著名陶藝傢李林洪擅長偉人像定型,在大傢的分工協作下,這個三十多個人物組成的組雕順利完成。
上世紀60年代中期開始的十年,在劉遠長看來是雕塑瓷廠輝煌的十年,大量的反映政治路綫和曆史的現實主義作品被創作齣來,有著極高的藝術價值和曆史價值。不僅是雕塑瓷廠,這一時期也是景德鎮陶瓷曆史上不可抹去的一抹紅色。
04
74歲的章耀民是原江西省陶瓷工業公司質量管理處處長,現任景德鎮市陶瓷學會會長,他曾在十年期間在光明瓷廠工作,對於那段曆史,章耀民認為陶瓷行業還是有許多新變化,許多陶瓷技術和工藝領域都有進步和革新,陶瓷藝術領域有所創新,新的題材和創作手法被廣泛運用。
景德鎮市陶瓷學會會長章耀民
雖然時代特殊,但十年期間,景德鎮的陶瓷藝術創作的外延得到瞭擴展。上世紀60年代以前,現實主義和革命浪漫主義題材雖然也有發展,但這些題材在十年期間卻幾乎是主要的創作內容,全麵轉嚮迫使景德鎮陶瓷藝術工作者加強學習並深入生活,在很大程度上讓這個群體獲得瞭提升。
提倡集體創作,摒棄個人特色,是十年時期陶瓷藝術的另一個特點。在這樣的創作背景下,創作者犧牲瞭署名權,但顯而易見的好處是分工協作彌補瞭個人在工藝和藝術上的不足,集體創作讓作品整體質量有瞭提升。
劉遠長認為,十年期間的陶瓷藝術作品具備鮮明的時代特色,這些作品的價值也在市場中錶現齣瞭強勁的藝術生命力。2021年,在瓷博會期間的拍賣會上,《你辦事,我放心》這件陶瓷雕塑以逾韆萬人民幣成交,諸多十年時期的陶藝作品也都極具收藏價值和市場價值。
因為在陶瓷史上的獨特地位,以及在藝術價值和曆史價值中體現的鮮明特徵,十年時期的瓷器在收藏市場中錶現愈發搶眼。楊火印等老瓷人動情地說,那時的人們懷著對黨對祖國對人民無私奉獻的精神,寫下瞭景德鎮陶瓷曆史光輝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