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大鐵路】吳大澂在吉林
一說起東北的老故事,現在的吉林似乎有些落寞。
其實它在東北近代有著非常重要的地位,這裏不僅誕生瞭東北第一傢近代兵工廠,也是中國機製銀元的發源地。
同時吉林也是東北禁封解禁和軍製改革的試點,為整個東北的移民實邊、強兵靖邊探索瞭經驗。
推動這一係列銳意改革的主將,就是空降乾部吳大澂。
吳大澂
1880年東北邊患升級,在李鴻章的保薦下,清廷發布諭旨:"
賞吳大澂三品卿銜,飭赴吉林隨同銘安(吉林將軍)幫辦一切事宜
"。吳大澂由河南道台被調到吉林協助邊務。
吳大澂是江蘇人,進士齣身,授翰林編修,外放曆練期間,做事細緻果斷,深得好評。他思想開明,受到洋務派的賞識。
吳大澂一到任就不辭辛苦,實地踏訪琿春、三姓等地,"
輕騎簡從,攜帶帳篷,裹糧而行
"。此時的吉林由於長期的禁封,人煙稀少,兵馬也大都調往關內打仗。"
由釣魚台(今穆棱)至中俄交界之三岔口三百五十裏,並無一戶居民
",吳大澂感慨:"
膏腴一片空捐棄,臨江四顧心茫然
。"
邊疆地區沒有人,就無法遏製沙俄和朝鮮對中國的蠶食,吳大澂和吉林將軍銘安統一瞭"移民實邊"的思想。他主動承擔責任,冒著違犯禁封祖製、被革職下獄的風險,上書光緒帝陳說利害,請求招民實邊,從關內移民到琿春等地開荒。也許是被他捨身請命的精神感動,光緒和慈禧同意瞭在吉林東部開禁,這是東北200多年禁封政策的第一次有限開放。
吳大澂委派能吏李金鏞(從直隸調來,後任漠河金礦總辦)任琿春招墾總局總辦,這是東北第一個招墾局。
李金鏞
在李金鏞之前,吉東招墾還有一位開拓者鬍傳,可能他本人不算有名,但他的兒子鬍適人盡皆知。
招墾局派員去山東招收移民墾邊,同時允許私越圖們江開荒種地的朝鮮農民入籍落戶,這些人成為中國最早的朝鮮族居民。
新落戶的移民開荒種地,每10戶給車3輛;每2戶分1頭牛,牛按半價,3年還清即可;所開墾土地,3年內免交稅賦,免稅期滿租費也極低,每坰地隻有幾吊錢。這些超常規的措施,極大地提高瞭移民的熱情,琿春、寜安、東寜、穆棱、密山等地,逐漸發展成為人口稠密的邊疆重鎮。
吳大澂還與吉林將軍銘安一起,實事求是,革除軍製舊弊,廢除瞭旗人世襲軍戶製,改為招募製。從移民中招募兵員,加以新式訓練。這支新軍後來達到近萬人的規模,成為東北邊防主力,這就是靖邊軍。
防務離不開軍火,之前的東北軍火都從關內調入,儲運極為艱難。吳大澂上書闡述建立機器局的必要性:"
不獨本省練軍可源源接濟,黑龍江各軍也可兼顧資用
"。
軍火工業的重要性誰都知道,可當時在閉塞落後的東北地區,要建設一個兵工廠,籌款、調員、建廠、選匠、購器及轉運等這些環節,無不讓本地官員知難而退。
東北的近代軍事工業和關內比,晚瞭20年。這除瞭東北本地官員思想守舊外,客觀條件的製約也是重要因素。
這就看齣吳大澂作為空降乾部的優勢瞭,他能要來錢,也能調來人,還能很好的協調各處環節。
朝廷很快批復同意他的建廠申請,吉林機器局由天津機器局主要承建,吳大澂申請把天津機器局提調宋春鰲調來任吉林機器局任會辦(常務副廠長),後任總辦。
吉林機器局位於吉林市昌邑區。最初占地約15公頃。1884年到1886年,又在機器局江對岸南山增建瞭火藥局。
吉林機器局的設備一部分由天津機器局代為采購,一部分吳大澂委托駐德公使李鳳苞在德國、英國購置。
所有設備都需先在天津集中,所以設駐天津機器局辦事處,負責設備和物料的清點發運及由津局代造器械的監造等事宜。
這些設備和部分原料,都從天津海運到營口,再從營口運到吉林城。為此在營口設有轉運局,兼購物料。
吳大澂迴憶道:"
自營口至吉林,有山路崎嶇,積潦滿墊,覆轍之車,傷人及馬,以數韆百斤之重,載行韆數百裏之長途,僕伕驚怖,津吏駭聞
。"
途徑奉天、吉林兩省,運輸睏難之大,是發達地區的官員不敢想象的。
吉林機器局一期工程,朝廷共撥款35萬白銀,運費就花瞭4萬多兩,超過全部工薪,也高於買地建房的支齣。
吳大澂認為:"
一廠之中,以匠頭為最要
"。建廠初期,總辦宋春鰲月銀100兩(他在天津的工資是35兩);廠級乾部月銀30兩;大工匠月銀20到30兩;一般工匠月銀10兩;徒工月銀1兩。差額工資,特彆是對工匠的薪資傾斜,對於穩定來自寜波、蘇州和天津的工匠起瞭很好的作用。
吳大澂建廠之初就意識到,機器局的技術力量還是要依靠本地培養。他撥款建立瞭機器局附屬"
錶正書院
",這是東北最早的工業專科學校。
書院所用書籍及算學測量各器,都實用實銷,優先保證。生源由吉林衙門選拔的本地優秀學童組成,聘任丁乃文為總教習,月銀80兩。可見吳大澂對教育的重視程度。
開設錶正書院,對於開啓民智,傳播科學知識、掌握西方先進技術,本應發揮更多的作用。遺憾的是,在吳大澂調離吉林後,後任吉林將軍希元竟為瞭節省每年區區2500兩的辦學經費,裁撤瞭開辦已兩年的錶正書院。
地方乾部的短視帶來的損失,無論對於吉林機器局的發展,還是對於東北的近代化進程,都是難以估計的。
在清末的兵工廠中,吉林機器局規模算是中等,但在宋春鰲的精心管理下,發展迅速,到1891年,所産彈藥槍械在滿足吉林軍需的同時,還供應黑龍江省的邊防軍,成為黑吉邊防的重要支撐。
吉林機器局
吉林機器局有兩個特點在全國很突齣,第一是全部由中國人管理,沒有洋人參與;第二是非常重視新産品的開發。1893年,直隸提督聶士成,受命考察東省邊務時來過吉林機器局。據他記載,吉林機器局除瞭定型的彈藥、槍械外,還仿製瞭新式機關槍,每分鍾能發八十響,我認為這應該是手搖式的多管加特林機槍,當時能仿製機關槍的兵工廠在全國也很少。還有一種仿照剋魯森的子母炮,"
其炮水陸兼用,口徑一寸五分,來復綫十二條,及遠一韆碼,易裝卸,亦易揩試
",這是當時很先進的火炮瞭。
吉林機器局還生産過近10艘火輪,最大噸位250噸,是黑龍江鬆花江航運巡邏的利器。
特彆一提的,它是中國機製銀元的發源地,1884年率先用機器鑄造銀元。對於抵製外幣,疏通錢法,維護國傢權益,鞏固邊疆起到瞭積極的作用。
早期版本,由吳大澂題寫
後期具有西洋風格
這些成就,對於全部由中國人管理的工廠來說,是非常瞭不起的,這說明吳大澂選調宋春鰲任總辦是非常有眼光的。
1883年中法在越南衝突,吳大澂接上諭,率三韆靖邊軍前往天津,以備調遣,離開瞭工作4年的東北。
1886年,他被任命為主持中俄勘界的全權代錶,又迴到吉林。以"
一寸土地盡寸心
"、"
應爭者必爭、應辦者必辦
"的愛國情懷,據理力爭,取得瞭重立"土字牌",收迴被沙俄侵占7年的黑頂子、爭得圖們江口齣海權的重要成果,捍衛瞭國傢權益和民族尊嚴。
如果僅從收迴的土地麵積上看,吳大澂為國傢爭得的總共不過100多平方公裏,然而,自鴉片戰爭以來,清廷與列強的每一次談判,無不以割地賠款告終,從談判桌上爭迴土地,直到清朝滅亡這都是唯一的一次。
吳大澂在東北工作時間不長,但成績非常突齣。本文限於篇幅,隻介紹瞭一部分。他是中國第一位立足東北邊務,放眼東北亞復雜國際形勢,能提齣有針對性和建設性主張的官員。
吳大澂由剛來東北時的幫辦,很快提升為防務督辦,相當於吉林主管軍事的二把手,這肯定和朝中有人有關係。但他沒有自恃有靠山就頤指氣使,或者做點麵子工程,積纍點個人政治資本,早點離開苦寒之地。
他在工作中實事求是,不循陳規,敢於負責,務求成效。他尊重上司、團結同僚,為人公道,勤政自勉。
他不僅給吉林帶來新的觀念和經驗,還利用人脈,引進項目和人纔,促進地方經濟發展。
吳大澂
吳大澂選拔重用宋春鰲和李金鏞,由他們管理的吉林機器局和漠河金礦,是洋務運動中東北最為成功的兩個典範,為東北的近代化打下最早的基礎。
吳大澂經略東北邊務的四年,是他為官生涯中重要的一步,後擢升為廣東巡撫、河道總督,官居一品。
這樣的空降乾部,東北很歡迎。
琿春的吳大澂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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