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6/2022, 1:12:51 AM
1993年9月5日,桂林大雨傾盆。
上午10時,有一行人驅車來到馬鞍山西側的鳳凰嶺。那裏有一座三年多前剛剛修葺好的墓。
隻見一名身穿黑色西服套裝,胸前戴著白花的中年男子,冒著暴雨緩緩登上瞭墓台。
這名男子是誰?為何在這樣惡劣的天氣前來,他要祭奠的人又是誰?
他的身份很特殊,是蔣經國的兒子――章孝慈。
他要祭奠的人是他的親生母親章亞若。既然是蔣傢後代,為何會隨母姓呢?
我們不得不從半個世紀前,那風雲詭譎的日子說起。
1939年,流亡到贛州的江西女青年章亞若被聘為贛州專署圖書資料室管理員,因工作齣色,被推薦到蔣經國身邊,任其在青乾班的助手。
章亞若
由於章亞若聰明能乾,又有“清水齣芙蓉”的清純外貌,蔣經國很快對她産生好感,並吐露瞭真情。
但章亞若鑒於蔣經國已有妻兒,而且是“太子”,自己又是喪夫的寡婦,就斷然拒絕瞭蔣經國,她不敢高攀呀!
青乾班畢業後,章亞若被蔣經國安排到專屬秘書室任書記,即助理秘書。隨著二人在工作中的頻繁接觸,章亞若終於被蔣經國的真情打動,放棄瞭最初的堅守。
1942年3月1日,蔣、章的愛情結晶――一對雙胞胎兒子在廣西桂林醫院誕生,他們就是孝嚴、孝慈兄弟。
沒想到,為人母的喜悅還未褪去,章亞若的生命就走到瞭盡頭。
同年8月14日下午,章亞若應約去邱昌渭傢參加晚宴,深夜迴來時突然上吐下瀉,次日被送到廣西省立醫院治療。
蔣經國與章亞若
據相關資料顯示,在醫院的王醫師將一針劑注射進章亞若的左手血管後,幾分鍾章就昏迷瞭過去,不久就死亡瞭。
多年來,相關人員對章亞若的離奇死亡一直爭論不休,卻始終沒有定論。
齣生還不到半年,就永遠失去瞭慈愛的母親。
這是孝嚴、孝慈兄弟一輩子的痛!
章亞若還沒來得及從蔣傢為自己、為兒子爭取一個“閤法”的身份和地位,就命喪異鄉。蔣介石雖然“寬宏大量”地同意賜予兩個孫子“孝”字輩傢名,卻沒有允許他們隨蔣姓。
章亞若的母親,即兩個孩子的外婆周錦華感嘆道:
“罷罷罷,莫難為那一傢瞭,就姓章吧,原本就是章傢的骨肉血親啊。”
周錦華是兄弟倆一生最親的人,她把他們從6個月不到的小毛頭一手帶大,直到去世為止。
這起初是蔣經國的安排:萬安,是一個靠近贛州,比較閉塞、民風淳樸的地方。
為避人耳目,蔣先將周錦華由贛州接送至萬安,再派人到桂林將兩個嗷嗷待哺的兒子送到周錦華手上。
一年後,蔣經國又將章傢長子,章亞若的大弟章浩若安排到貴州銅仁縣任縣長。
到任後,章浩若和第二任妻子紀琛就將周錦華和雙胞胎接到瞭銅仁,並將後者過繼到自己名下,成為養子。
在從萬安到銅仁的路上,周錦華他們曾在贛州停留瞭數日,她托人嚮蔣經國詢問關於兄弟倆姓氏的問題,得到的迴答是:
“吾子,豈能不是吾子?隻緣內外交睏,暫緩議此事,若對外應付,可暫從母姓,待有朝一日……”
童年章氏兄弟與大舅章浩若、舅母紀琛
雖然心中早就有底,但周錦華還是很失望,她隻能接受瞭兩個外孫從母姓這一事實。
罷瞭,就跟著我們章傢人過吧,
“立早章早立誌,兩個崽會成器的”
。
於是章氏兄弟的戶籍上,父親欄長久都寫著大舅章浩若,母親欄則寫著舅母紀琛。
1945年抗戰勝利後,章傢人重新迴到傢鄉南昌。
不久,蔣經國奉派赴東北任特派員,參加對蘇聯的談判。他將章浩若也調到身邊,任遼寜省法庫縣縣長。
因此在南昌期間,教育外孫的重擔,就壓在瞭周錦華一人肩上(丈夫有瞭新歡,她搬齣去獨居)。
她為兄弟倆選擇瞭一所教會學校,叫弘道國民小學,讓他們接受正規的西式教育。
左為章孝慈,右為章孝嚴
兄弟二人5歲那年,第一次見到瞭自己的生父。那是蔣經國的要求,他讓周錦華帶兩個幼子去南京相見。但兩個小孩對這次會麵均沒留下什麼印象。
時間很快到瞭49年,國民黨在大陸敗局已定。
蔣經國急忙安排章傢舉傢遷台。除瞭大舅章浩若未及時撤離外,其他人都跟著蔣經國的親信王升一起,輾轉流亡到瞭台灣。
他們最後定居在瞭新竹。幾年後,大舅母紀琛因思念在大陸的丈夫,就帶著三個親生孩子迴去與章浩若團聚瞭。
撫養孝嚴、孝慈兄弟的重擔再次壓在瞭周錦華肩上。好在還有二舅章瀚若。
若乾年後,章孝嚴曾深有感觸地說:
“雖然母親早逝,父親沒有辦法在身邊,可是我覺得童年並不缺少愛。外婆的愛意與舅舅的關切,把父母留下的真空填補起來瞭,而
我的人格
纔得以正常發展。”
初到台灣的那些年,他們的經濟情況並不樂觀,流亡生活早已散盡傢財。
心高氣傲的周錦華不願去嚮那位名不符實的“女婿”求援,一傢人的生活都靠章瀚若開小商店支撐著。
日子雖然清貧,但兩個外甥好歹能念書瞭。
他們先入新竹東門國小就讀,然後在中壢中學念初中,後來孝嚴到省立新竹中學、孝慈到私立義民中學讀高中。
之後兄弟二人又一起考入台灣東吳大學,孝嚴念外文係,孝慈則念法律係。
坐者為哥哥章孝嚴,立者為弟弟章孝慈
1961年,兄弟二人19歲瞭,陪伴他們成長的,最親愛的外婆周錦華在那一年因病去世。
二人非常傷心。他們在多年後,依然很懷念與外婆相依為命的那些日子。外婆那種堅強的意誌力和慈愛的胸懷,對兄弟二人的人格養成有深遠影響。
孝嚴說:
“她把所有的關愛都放在我和弟弟身上,撫養我們”,
“每想到外婆,就想到李密寫的《陳情錶》:‘臣無祖母,無以至今日;祖母無臣,無以終餘年。’……外婆的離去,對我而言,是人生首次麵臨的最大的打擊之一。”
周錦華去世後,王升就將兄弟二人的身世告訴瞭他們。因為外婆生前絕口不提他們的親生父母是誰,因此二人知道真相後都大吃一驚――父親居然是“總統”!?
但是已經懂事的他們知道,不能將這層紙捅破,有時候親情不得不讓位於政治,相信這也是父親的意思。
二人繼續過著普通人的生活,各自在自己的領域努力著。
孝嚴從小就醉心政治。他從東吳大學的外文係畢業後,又赴美入喬治城大學留學,專攻外交和國際政治,獲碩士學位後返台,躋身“外交部”。
他在“外交部”節節高升,於1982年升任有“天下第一司”之稱的“北美司”司長;1989年,章孝嚴齣任國民黨“中央海外工作會”主任,1990年再返“外交部”任“政務次長”……
與哥哥不同,孝慈對政治興趣不大,他緻力於學術領域,一直潛心研究法學。
他從東吳大學法律係畢業後,又到美國留學,期間靠搬鋼筋、看守倉庫等賺取學費,很是付齣瞭一番艱辛。
迴國後,章孝慈就一直在東吳大學執教,先後擔任過法學院院長、教務長、副校長、校長等職。
1987年,蔣經國病重,昏迷中不斷呼喚著章亞若的名字,道齣心中隱衷後,王升就秘密安排瞭孝嚴、孝慈自遷台後的第一次與父親見麵,他們相認瞭。
但是直到次年蔣經國逝世,他還是沒有對外公開還有兩個兒子這件事情。
下任領導人一繼任,就率先公布瞭這個消息。
1988年4月,章孝嚴接受台灣《遠見》雜誌記者采訪,首次將他們傳奇麯摺的經曆和極具戲劇化的身份公諸於眾。
他講述瞭自己與弟弟在少年、青年時代求學的艱辛,還一再強調自己的仕途是完全靠自己奮鬥來的,並不是如外界傳說的那樣,受到安排或特彆照顧。
接下來,大眾最關注的,就是兄弟二人認祖歸宗的事情瞭。
章孝嚴在93年接受采訪時,也沒有迴避這個問題,他說:
“這事不能說不重要,但我是父親的兒子,也是母親的兒子”,“我認為我姓章,也是我母親的光榮”。
同年8月,章孝慈到大陸參加海峽兩岸法學學術研討會。
在母親墓地拜謁的章孝慈
研討會後,他就去桂林替母親章亞若掃墓瞭。這是他們兄弟多年的心願,如今哥哥沒能來,自己就代錶哥哥做這件事情!
在登上墓地後,章孝慈忍不住失聲痛哭。
供台上除瞭水果、點心外,還放上瞭兩幅彩色的全傢福照片,分彆是孝嚴全傢及孝慈全傢。
據現場記錄,在司儀“恭讀祭文”時,章孝慈早已泣不成聲,一字一淚。
結束祭拜後,孝慈接受新華社記者采訪,他真情流露地說:
“我能迴桂林祭掃母墓,極為激動。此刻,我和天下所有兒子跪在母親靈前的心情是一樣的。”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在祭掃完母墓後,感到心情異常輕鬆的章孝慈卻在次年11月突然病倒瞭!
他是突發腦溢血,經過醫院全力搶救後,陷入瞭長久的昏迷。
哥哥孝嚴日夜守在弟弟床前,呼喚著他的名字,同他說話,希望能喚醒他。
學校及社會的各界人士,也紛紛為孝慈發起瞭祈福與募捐活動,希望奇跡能發生。
然而,現實不是童話。
1996年2月,章孝慈病逝於台北,離開瞭他最親的哥哥、傢人及學生、好友等,享年54歲。
弟弟的不幸去世,給瞭孝嚴繼失去外婆後的第二次人生重大打擊!他暗暗下定決心,為瞭完成母親和弟弟生前的心願,他要不懈努力!
之後,他多次利用公開的機會造訪宋美齡和蔣方良兩位夫人,卻每每不得要領。
但他沒有放棄,特彆是在1997年接到蔣氏宗族族人的邀請,希望他能迴奉化祭拜蔣傢祖先時,他就更加堅定瞭要認祖歸宗的信念。
2000年8月23日,章孝嚴攜妻兒及孝慈的子女一起乘飛機到奉化,開始瞭他的謁宗拜祖之行;之後,他們又到桂林替母親章亞若掃墓。
盡管章孝嚴這次高調的認祖歸宗並未得到宋美齡與蔣方良的認可,但蔣傢族人卻紛紛錶示支持章孝嚴,說他就是蔣傢的親骨肉,
“沒有理由不認”
。
2002年12月,章孝嚴得到瞭新的身份證,這是他長達半個世紀的等待(也是母親和弟弟的)――上麵父母欄更正為“父親蔣經國,母親章亞若”,章孝嚴頓時恍若新生。
他說:
“每次有人問我父母是誰,我都很猶豫、羞澀,這種沉重的感受很難用文字形容。我已達到為人子女應盡的孝思,相信父母在天之靈也會欣慰、驕傲!”
至於姓氏問題,他哽咽地說,父母欄更正後,他原本可以改名為“蔣孝嚴”,但為瞭紀念他幼年辭世的母親章亞若,他選擇繼續從母姓。
不過在兩年之後的2005年,章孝嚴卻一改之前的決定,完成瞭身份證的改姓程序,正式更名為“蔣孝嚴”。
他在取得新身份證後,帶傢人到
頭寮
謁陵,嚮父親蔣經國報告此事。
並於同年4月清明節到桂林給母親掃墓,嚮母親章亞若報告他已完成認祖歸宗的最後一道程序,以告慰母親的在天之靈。
最後說說孝嚴、孝慈兄弟二人的後代情況。
孝嚴與妻子黃美倫育有二女一男,老大蕙蘭、老二慧蕓、老三萬安。
蕙蘭後來成瞭台灣的知名導演,代錶作有《小百無禁忌》、《藍色咒語》等;慧蕓的職業不詳;萬安與父親一樣,走的從政道路,現任國民黨民代。
孝慈與妻子趙申德育有一子一女,兒子勁鬆,女兒友菊。
勁鬆畢業於台灣大學國際商務法律專業,後來的職業不詳,應是從事與法律相關的工作;女兒友菊畢業於台灣大學哲學係,2005年開始投身瑜伽教學。
章友菊
她在後來所接受的多次采訪中錶示,“蔣傢”與他傢人的現實生活是沒有任何關聯的,唯一的連結是“血緣關係”。
她也沒有見過與自己年齡接近的蔣友柏、蔣友常,隻是偶爾會在新聞報道中看到蔣友柏的消息。
她和哥哥始終記著父親中風前跟他們講過的話:
“日月星辰各就其位,這輩子開心做個平凡人就好。”
(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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