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公元前202年的鼕天,虞姬橫死在劍下,項羽很傷心,但還沒有絕望;四麵楚歌起來時,他開始慌亂,仍然沒有絕望。
十麵埋伏
不然,他不會拼死帶著八百騎突圍而去,即便是隻剩下二十八騎時仍然在奔逃。
垓下,據郭沫若先生考證,位於現在的安徽省靈璧縣韋集鎮垓下村。對這個說法,現在頗多爭議。但郭先生連甲骨文都有獨到的研究,姑且就相信他吧。
垓下是楚地,可能是“階下”的土音,山崗之下有一片巨大的平原,符閤“階下”的地形特點,也可以容下楚漢幾十萬大軍列陣對打。
垓下遺址
想不到的是,一直沒有絕望的項羽,從垓下跑齣來後,他的絕望是因為一個老農。他在狼奔豕突的慌亂中,問這個老農哪裏是活路。老農輕輕一指,一代雄傑項羽就陷入瞭一片沼澤地,這是死地。
可以猜測的是,老農是故意的。項羽這個“萬人敵”差點死在瞭老農“一陽指”下。
老農把項羽指嚮瞭沼澤地
項羽還是暫時地從死地逃瞭齣來。但是他的心理防綫已經完全崩潰。
他從垓下逃到烏江,這是現在安徽和縣的烏江亭,長江在這裏突然變成瞭南北走嚮,項羽纔可能在這裏過江東。
這一路都是項羽的楚國故地,是他當年扯旗造反的地方,這裏生活著他的父老鄉親。但就是他老傢的一個老農,手無縛雞之力,卻希望他趕緊地死去。
兩地相距500多裏,即使現在連續騎車也需要21個小時,項羽晝夜奔襲,可見他原本活命的願望多麼強烈。
從垓下到烏江的大緻距離
但是老農一指,項羽終於明白,他多年徵戰、東討西殺,已經變得眾叛親離、人心盡失,他再能打,也沒有迴天之力,也隻能是死路一條。
站在烏江邊,烏江亭長找瞭一艘船,請他和他的烏騅馬渡江逃命。結果馬上瞭船,他卻拒絕登船。
他明麵上的話是,我帶著八韆江東子弟齣來闖世界,現在子弟兵沒瞭,隻有我一個人迴來瞭,實在是“無顔見江東父老”。
他心裏想的是,這個亭長會不會使詐,就像那個農夫一樣,船到江心後把我淹死?即便不淹死,到瞭江東後,又有多少個這樣的農夫在等著明裏暗裏要我的命。
船不可渡,命不可活。杜牧後來說,“捲土重來未可知”,其實項羽自己已然知道,他再也沒有捲土重來的機會。
烏江自刎
他在橫衝直撞殺死瞭幾個漢軍將士、最後顯示瞭自己的不可戰勝後,把人情送給瞭自己的老部下呂馬童,說你拿著我的頭去找劉三領賞吧。
他最後留下的話是,我項某的失敗,“乃天亡我也,非戰之罪”。
如果項羽真的醒悟瞭,這句話痛徹心扉,可是已然晚矣。他的“天”不是虛無縹緲的神靈,而是楚地、秦地、六國故地的老百姓。他們“苦秦久矣”,希望他來救命,結果發現他是始皇附體,是另外一種形式的暴虐。
老農的“一陽指”摺斷瞭項羽求生活命和東山再起的最後一根稻草。
2
領導者的領導力來自權力和魅力。項羽能打,打成瞭西楚霸王,威震各路諸侯,有能力有威力有位子,這賦予瞭他無人能比的權力。
他也有魅力。他長得威武雄壯,又是楚國貴族之後,是帥鍋而又血統高貴,平地得到瞭做領導的正當性和閤法性。
總而言之,管理學上賦予領導者的五個魅力要素“相貌、類似性、好感迴報、知識、能力”,他就天生占瞭一大半。他拿著一副好棋,開瞭一個好局,卻自己把棋下壞瞭,生生送掉瞭自己的領導力。要不,哪有劉邦什麼事!
韓信在垓下對項羽的圍睏
項羽最大的敗筆上是損壞瞭自己和下屬、和全國苦於秦朝暴政的諸侯、貴族、老百姓的類似性,從而失去瞭這些人對他的好感迴報。這些人苦盼項羽滅秦,苦盼滅秦之後能有不同於秦朝的安定生活,可是項羽用事實讓他們極度失望瞭。
翻開《史記·項羽本紀》,發現項羽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屠城,打下一座城池,就把裏麵的軍隊、官員和平民殺得乾乾淨淨。他到鹹陽之後,更是過分,到處縱火、搶掠。
屠城
他本能地認為,城裏的人都是秦帝國的人,而秦的人天然就是壞人,他殺光瞭這些壞人,世界就變成瞭朗朗乾坤。
他到處打仗,跟這個打,跟那個打,人為地製造瞭很多敵人,延續瞭多年戰火、釀下瞭幾多災難。這些災難給瞭天下人,也給瞭跟隨他的將士和楚國民眾。
普天下的人,除瞭秦帝國的統治者們,大都對他抱有期望,想象著他和暴秦不一樣,而和自己一個樣,夢想著和平安定,也創造著和平安定。
而事實是,倒瞭一個暴秦,又起來一個新的暴君,他和這普天下的人都沒有類似性,而和暴秦有著強烈的類似性。
這樣的領導者,人們為什麼要擁護他、追隨他,給他辦事、為他賣命,為什麼要對他有好感迴報?
項羽的暴虐,不但使他失去瞭秦帝國和其他諸侯國民眾的支持,也失去瞭他的大本營楚國人的支持。他這個領導者的民意基礎已經坍塌,他的領導力自作自受地喪失瞭。
他一直不明白,以為自己有強大的武力,諸侯王怕他,老百姓也怕他,等到老農手指輕輕一點,把他點進瞭沼澤地,他纔發現,自己纔是最讓人害怕的人。
3
和項羽不同,他的對手劉邦齣身低賤,也沒有天然的領導者權力,更缺乏領導者魅力,有人甚至把他罵作流氓。
可是他攻進秦朝都城鹹陽後,做瞭一件秦帝國的老百姓、也讓天下的老百姓,甚至是楚國的老百姓歡欣鼓舞的事:約法三章。
約法三章
他用老百姓的話告訴老百姓,我和大傢的利益是一緻的,我們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正因為他和老百姓之間有瞭這種類似性,老百姓願意給予他領導力,他有瞭權力和魅力,他也自然能得到老百姓的好感迴報。
從春鞦戰國到秦朝覆滅,天下亂瞭上韆年,在苦海中掙紮的人們渴望有一個新領導治理的新天下。正是這樣,項羽必須要從曆史舞台上消失,劉邦的大漢王朝必將閃亮登場。
韆百年過去,烏江仍在靜靜流淌
管好一個公司、一個團隊,也是同樣的道理。
領導者的領導力不僅來自位子帶來的權力,不隻是強力和壓力産生的震懾,也不是隻有知識和能力造就的權威,更多是因為領導者的魅力。
他和下屬有共同認知和追求,他從下屬那裏獲得好感迴報:你怎麼對下屬,他們就怎麼對你;你想他們怎麼對你,你首先就要怎麼對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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