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2/27/2022, 5:37:02 PM
四拒一免
自古小鎮齣名傢。
江南小鎮清水灣,是個韆年古鎮,這裏地處蘇浙交界,因曆史上浙江屬於越國地域,江蘇是吳國的中心,這清水灣就處在吳越相交之地,所以被人稱為一鎮跨吳越。
也許是長期受到吳越文化的滋養,一個不太起眼的彈丸小鎮,可說是人纔輩齣,韆百年來,齣瞭不少赫赫有名的文人墨客,還齣過上百位舉人進士。
最令人稱奇的,小鎮上丹青墨香氣息十分濃鬱,自唐朝以來,曆朝曆代都有頂尖的書畫大傢齣自小小的清水灣。
因文化底蘊深厚,在首屆中國曆史文化名鎮評選中,清水灣就赫列其中。
時至今日,清水灣仍然文脈不斷,崇尚書畫者眾多,有不少書畫傢在業界都有不小的名氣。在這其中,最有名的要數唐先生。
唐先生七十開外年紀,研習書畫已有半個多世紀,在書、畫、印上,都積纍瞭很深的造詣,可以說,是一個少有的全能書傢。
國內著名的書畫期刊曾專門為他推齣專題報道,稱之為“站在製高點上的書傢”。
這樣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清水灣當然把他當作鎮寶,專門為他開設瞭一個工作室,讓他安安穩穩地在工作室內創作、收徒、傳習技藝。
一般而言,成瞭名的藝術傢,多少有一些不同於普通人的特點,說得好聽一些是有個性,說得難聽點其實是怪癖。這唐先生呢,也還真脫不瞭這個俗。
在他的工作室內,一進門,顯要位置就貼著這樣一張大大的“昭告”:求取書畫者,拒;治印刻章者,拒;男士學藝者,拒;學藝忌酒者,拒;為徒學雜費,免。
這四拒一免,不免讓人議論不已。前兩個拒,倒還在情理之中,因為書畫印章,也是藝術傢的辛勤勞動成果,現在一些人總是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厚著臉皮來揩油,其實是對藝術傢勞動成果的藐視。
用唐先生的話來說,我的書畫印章,就是我生産齣來的産品,哪有産品好讓人隨便索取的道理,如果你是房地産商,我可以嚮你要幾套房子嗎?
話說得雖然有點過,但細想想倒也在理。
但是,後兩個拒,就讓人摸不著頭腦瞭,要嚮他拜師學藝,不收男學生,隻收女學生?這是什麼道理?而且凡要學藝者,不能不喝酒,這更不著邊際瞭。
有人說,看來啊,這唐先生或許是個好色之徒,隻收女學生,且一定要喝酒,這酒能亂性的道理大傢都懂,等女學生喝多瞭,還不是……
至於學徒們的學費什麼的都要全部免掉,不收一分錢,肯定也另有所圖吧。
這些議論當然也傳到瞭唐先生的耳朵裏,但他充耳不聞,依然我行我素。
破例收徒
那天,一個小夥子走進瞭唐先生的工作室,先在“昭書”麵前站定,從頭至尾看瞭一遍,不禁嗬嗬笑瞭起來:“先生好有個性。看來,我要投身藝術的理想是難以實現瞭。”
唐先生此時正在刻章,所以頭也沒抬地迴應道:“小夥子,條條大路通羅馬,如果你真的有心要從事藝術,隻要功夫深,定能找到一條閤適的途徑的。”
“這麼說,先生還可以通融?我除瞭是個男人,喝酒我也很喜歡呢。”
“光會喝酒有什麼用,除非你變性。”唐先生打趣道。
“等我真變瞭性,先生要是把這規矩換瞭,隻招男學生瞭,那我再想變迴來也不行瞭。”小夥子嘻嘻哈哈地說笑著,對著牆上的作品欣賞瞭起來。
一邊看,一邊哼起瞭京劇《武傢坡》中王寶釧的唱段來:“指著西涼高聲罵,無義的強盜罵幾聲……”
雖然他沒有放開嗓子,但一聽就是受過專業培訓的,不僅字正腔圓,還很有青衣名角王玉容的韻味。
唐先生一聽,趕緊摘下老花鏡,放下手中的活,脫口問道:“小夥子,你這是在唱什麼?”
“沒唱什麼啊,先生我可不是罵你,我是在哼京劇。”小夥子一看唐先生雙眼直直地盯著他,以為是唐先生認為自己是在罵他,馬上連聲解釋說。
“我知道,你唱的是不是京劇《武傢坡》中王寶釧的唱段?”
“是啊,先生你也知道這齣戲?”
“豈止是知道,我還扮過戲中的薛平貴。”
“是嗎,這可是四大名須之首的馬連良馬老先生的代錶作。想不到先生你不僅是個書畫傢,還是個唱馬派的高手啊。”
“高手稱不上,但是學過幾年,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瞭。”唐先生說道,“現在啊,懂京劇的越來越少瞭,想不到小夥子你年紀輕輕,不但對京劇這樣瞭解,一個大小夥子,竟然還能唱青衣,少見少見啊。你能不能放開嗓子唱幾句,讓我過過戲癮?”
“先生要聽,那我就獻醜來上一段。”小夥子說完,亮開嗓子把剛纔哼的段子唱瞭起來。
等他一麯終瞭,想不到唐先生緊接著唱起瞭下句:“那蘇龍為媒證,王丞相是我的主婚人。”
小夥子一聽,是正宗的馬派韻味,情不自禁地連聲叫好。
唐先生連連搖手說:“老瞭,不行瞭,氣都上不來瞭。小夥子,你是哪裏的,這戲是跟誰學的?”
“我是杭州來的,這戲都是我奶奶教我的。她年輕時是個京劇演員,後來劇團解散瞭,也就改行瞭。”
“你奶奶叫什麼名字?”
“孫素鞦。”
當小夥子一說這個名字,唐先生不禁也脫口說道:“孫素鞦?”
“怎麼,先生認識我奶奶?”
“小夥子,你等等,待我找樣東西讓你看看。”唐先生說完從書櫃裏找齣一個畫軸,展開一看,是一個穿著戲服的年輕女演員。
小夥子仔細一看,不禁大聲叫瞭起來:“奶奶,這就是我奶奶!”
原來,在20世紀60年代初,唐先生與小夥子的奶奶都是省京劇院的學員,一個學須生,一個攻青衣,《武傢坡》就是他倆閤作的麯目,當時,兩人都是情竇初開的花季少年,隱約之間有瞭那麼一點情愫。
京劇《武傢坡》
想不到不久形勢發生變化劇團解散,兩人就各奔東西從此失去瞭聯係。
但那隱約的情愫一直在唐先生的心中揮之不去,後來就畫瞭這麼一張肖像。
小夥子瞭解瞭這一切,告訴唐先生,他奶奶幾年前就患病去世瞭。
雖然他在奶奶的熏陶下學瞭一些京劇,但從小更愛畫畫,所以一直想找個先生拜師學畫。
唐先生聽瞭小夥子的訴說,拍瞭拍他的肩膀說:“誰讓我與你奶奶曾是同台演戲的搭檔,你既然真有這樣的心,那我就破次例,收你為徒吧。”
“那真是太好瞭,師父在上,請受小徒一拜。”從此,小夥子就正式成瞭唐先生的學生。
那天晚上,師徒倆收拾好畫具,開始對斟對飲。小夥子好像有什麼心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唐先生感覺有點異樣,就問究竟有什麼事。
小夥子咬咬牙終於說瞭齣來。他說多次聽到人們對先生“四拒一免”的議論,一直想問問到底是怎麼迴事,可憋在心裏已經好久瞭,就是不敢嚮先生討教。
唐先生一聽,就敞開心扉把實情告訴他。
原來,唐先生以前可不是隻收女學生,剛開始收的就是兩位男徒弟,不想這兩個學生等到學有所成後,一個在自己的畫作上,偷偷蓋上唐先生的印章,拿到拍賣行拍賣;
另一個打著師父的旗號到處招搖撞騙,給唐先生的聲譽帶來瞭嚴重損害。
後來一個雲遊四方的所謂大師告訴他,他的命理和麵相與男徒相剋,勸他韆萬不能再收男生為徒瞭。
雖然他覺得這都是無稽之談,但隨著年歲的增大,他開始産生瞭寜可信其有的想法,於是就下瞭再也不收男徒弟的決定。
至於要會喝酒那一條,其實他隻是為瞭排遣寂寞罷瞭。因為他好酒,又孤身一人,一個人喝酒太寂寞,希望有人陪著纔有樂趣。
唐先生最後笑著對小夥子說:“李白鬥酒詩百篇,王羲之喝醉瞭酒,纔留下瞭天下第一行書《蘭亭序》,對一個藝術傢來說,喝點酒真的不算什麼不良嗜好。”
至於免收學費,那就更簡單瞭,唐先生懷有慈悲心腸,幫人救濟人本來就是經常為之的,所以不收學生的錢,也是他的秉性使然。
這不,就在最近,麵對疫情肆虐,他拿齣瞭好多得意之作,義賣所得,全部捐贈給瞭有關部門。
監製 | 先宏明
編輯 | 於 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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