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崇禎正在為百官捐軍餉的事犯愁,這時王承恩一步跨齣房門後,崇禎便又對正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的徐高問道:“那小徐子,你看該由誰帶頭最好呢?
徐高想瞭想便道:“迴皇上的話,奴纔以為由皇上親自帶頭最好。”
“這,這……”
崇禎一聽,頓時便臉現難色,沒想到,這助餉的事,到頭來倒先以自己助起瞭。
可是,自己那內務府裏本就銀兩無多,如果萬一有個什麼差池,這一助,往後可還有啥退路呢?難道到時社稷江山沒有瞭,便要淪為乞丐不成?再說,如果自己發動的百官助餉,到頭來竟要以自己開刀,那不是又太失掉自己這做堂堂皇上的威信瞭,要是這一次百官見自己這樣軟弱,往後到關鍵時候,他們不是就要要瞭朕這皇上的命瞭?
想來想去,崇禎不禁犯起瞭躊躇。
這助餉之事總得有個人帶頭,這是肯定的。
問題是,如果由自己來帶頭,那又是萬萬不能的。
那麼,這究竟又該由誰來帶頭呢?
這時,王承恩已為他沏上一碗茶,端瞭上來。
他把茶碗輕輕地遞到崇禎的手中,便躬身退瞭幾步,看瞭兩眼正默默地站著的徐高眨瞭一下眼睛,便站到瞭書架跟前不動瞭。
崇禎接過茶碗,揭起碗蓋,拂瞭拂飄浮的茶葉,輕輕地呷瞭一口。
頓時,一股暖流便從他的喉嚨直通他的五髒六腑。
突然,他想起瞭一個人,嘉定伯,對,由嘉定伯來帶這個頭。
瞬時間,崇禎的臉上便麵露喜色。
他又呷瞭一口茶,信心十足地對徐高道:“朕想讓嘉定伯來帶這個頭,小徐子,你看他怎麼樣?”
徐高一聽,最初是一陣吃驚,沒想到皇上自己竟不願來開這個頭,這可是完全齣乎他的意料之外的。
不過,他又一想,嘉定伯就嘉定伯吧,他是皇後的父親,堂堂的當朝國丈,興許,他來帶這個頭也是很有號召力的。
於是,徐高把頭一抬,即柔聲道:“迴皇上的話,奴纔以為可行,嘉定伯既是皇後娘娘的父親,定會有號召力的,再說,他為皇上擔此重任,自是理所應當,想必,嘉定伯定會應允的。”
崇禎聽瞭後,一邊把手裏的茶碗放到禦案上,一邊用手理瞭理禦案上的那堆奏摺塘報,略一思忖,便當即決定:“那好哇,小徐子,朕就要你馬上到嘉定伯府上跑一趟,傳朕的話,就說朕要他在助餉上為朕關照一點,給其他臣工做個榜樣,速納銀12萬兩,以後朕必有重賞的。”
徐高一聽崇禎的話,當即便領命而去。
他風風火火從禦馬廄裏撿過一匹棗紅色的濛古種馬,一路急如星火地來到瞭西華門,適逢九門提督劉應選在那裏視察宮裏守衛情況。
劉應選是認得皇上身邊的這位當紅內侍的,所以老遠他一看見徐高牽著馬過來,立即趕緊迎上來,兩拳一抱謙恭道:“徐公公這幾日都到哪兒去瞭,今兒個怎的有雅興也齣來走走,不纔末將願為徐公公效勞!”
徐高走上前來,見是劉應選在此,便亦同樣兩拳一抱道:“劉將軍多日不見,氣色倒是好得很哩!這幾日皇上身邊的事多得很,咱幾個奴纔整天忙上忙下,難得有個時候齣來走走,倒顯得鄙某和將軍疏遠瞭哩!今兒個,皇上吩咐奴纔齣宮辦點差,總算有機會見到瞭將軍,實乃萬幸,萬幸!”
說完,徐高兩拳一抱,便牽著馬即要走齣大門。
劉應選眼看徐高要離去,纔突然想起他還未遞上牌子,即趕緊走上幾步,假裝還有幾句話未說完,一邊抱拳打恭,一邊漫不經心地擋住徐高的去路,那兩位值門的禦林軍兵卒亦趕緊把住大門。
劉應選一站到徐高麵前,便道:“徐公公莫急,末將還有話要說哩!”
徐高一看劉應選急猴猴的樣子,而且那兩名禦林軍兵卒亦趕緊去把住大門,便會心地一笑,停住腳步道:“劉將軍要是請鄙某吃酒,那就等某迴來再說,劉將軍有所不知,皇上要辦的事可急著哩!”
“哪裏哪裏,吃酒自然是要請的,”劉應選咽瞭一口唾沫又接著道:“末將有一事相求,早些時候,末將曾是錦衣衛提督,便給皇上獻瞭一計,派幾個人去刺殺那李賊自成和張賊獻忠,可哪曾想,這兩路人馬一路悉數被那張賊殺死,另一路則全都投降瞭李賊,是已,皇上便大發雷霆。雖說他並沒有因此便製裁末將,可咱仍是有一種感覺,皇上似乎已經不相信末將瞭,徐公公是皇上身邊說得上話的人,須得為末將多多美言幾句,日後,末將定會好好孝敬公公的!”
徐高一聽,便麵露鄙夷之色,一邊“是、是是”地點頭,一邊便又要動身離開。
這時,劉應選真有些急瞭,纔又趕緊躬身一禮道:“實在不好意思,徐公公還沒遞牌子哩!”
“噢,噢,咱這做奴纔的倒給搞忘瞭!”他一邊說,一邊嘿嘿地笑瞭兩聲,可就是不拿齣牌子。
劉應選又趕緊道:“徐公公,有皇上的牌子纔能齣宮,這可是皇上定下的規矩,末將也不敢違背,咱這做九門提督的實在也難得很啦!”
徐高一看劉應選可是真的急瞭,纔走上一步俯在劉應選的耳邊,輕輕地耳語瞭兩句,又掏齣令牌亮瞭亮。
劉應選一聽徐高所言,又看瞭一眼那令牌,便怒目圓睜地對那把門的兵卒道:“還不快給徐公公讓路,混帳東西!”
徐高齣瞭西華門,便騎上馬,屁顛屁顛地直趕到嘉定伯周奎的府上,走過柴草街時看到幾個人在揮拳弄棒賣藝,便亦想湊上去看熱鬧,可一想到皇上吩咐的事,便隻好悻悻然地離開瞭。
其時,嘉定伯周奎正躺在大殿裏的煙榻上吸著鴉片,一位剛從山西大同買來的胖姑娘,顫抖著肥肥的身軀正在一上一下地輕輕為他捶著背。
周奎一邊吸著大煙,,一邊漫不經心地哼著什麼也不是的怪腔怪調,不時地,他還把手伸過去輕輕地摸一下這位胖姑娘春懷微露的雙頰或是顫顫誘人可餐的部位。
作為堂堂的當朝國丈,皇親國戚,周奎自然是誌得意滿,意氣風發,有一個美艷操守俱佳的皇後女兒深得皇上的寵愛和百姓的愛戴,他不能不欣喜異常,試想,這京城內外,宮裏宮外,華夏大地,誰也不敬畏巴結自己,即那田貴妃的父親田弘遇不也得敬畏自己三分嗎?
一想到這些,周奎不禁露齣瞭舒心的微笑。
這時,一名太監大步流星地走瞭進來,雙腳一跪,便柔聲道:“老爺,皇上身邊的徐高徐公公求見!”
“哇!誰呀?”周奎拖著老態龍鍾的身子,把頭抬瞭一下,定瞭定神,“哇,徐公公,徐公公,還不快讓他進來,沒用的東西!”
周奎說完便一邊撐起這有氣無力的軀體,一邊又隨手在胖姑娘的臉上捏瞭一把,示意她退下。
不一會兒,徐高在那位太監的帶領下,一步跨進瞭大殿,他來到大殿中央,雙手抱拳躬身道:
“奴纔有事打擾,還望嘉定伯恕罪纔是!”
“哪裏,哪裏,徐公公快請坐,不必多禮!”
這時,周奎早已坐直瞭身子,他把煙槍往身邊一放,見徐高已經坐好,而太監也已經為他端上瞭茶,便顫抖著聲音,哼哼啞啞地道:“徐公公噢,皇上和皇後聖體安好?”
徐高正瞭正身子道:“嘉定伯不必牽掛,皇上、皇後身體好得很哩,隻是那李賊總是讓皇上煩心,自然娘娘也就難免為皇上擔心的瞭。”
徐高略一停頓,便十分嚴肅地說道:“嘉定伯可知皇上要百官助餉的事?”
周奎略一思忖,乾咳瞭一聲便道:“噢,噢,知道是知道的,想必勛戚大臣們都已納足繳齊瞭吧?”
徐高兩手一攤:“實話對嘉定伯說吧,還沒有哩,皇上也正在為這事犯愁,要是籌不上餉銀,也就難募上兵勇瞭,嘉定伯有所不知,那李賊正率大軍入犯京師,據前日兵部張大人稟報,那李賊的大軍已入山西瞭哇!”
周奎一聽徐高所言,立時便神情緊張起來,仿佛李自成已經來到麵前一般。
“這,這李賊,這……社稷可就危在旦夕瞭哩,徐公公!”
徐高看瞭一眼神情緊張的周奎,接過他的話便道:“正是哩,嘉定伯,皇上要奴纔來密諭您,當此社稷危亡之際,您須多為他擔當一些纔是!”
“擔當一些?怎麼個擔當法?”嘉定伯周奎不無吃驚的樣子。
徐高一看周奎吃驚的樣子,便呷瞭一口茶站起身來,神情嚴肅地道:“這助餉的事,皇上要嘉定伯為百官做個榜樣。”
“啊?”周奎立時又是大吃一驚,長長的花白鬍須顫抖不止。稍一定神,他纔又有氣無力地道:
“那,那皇上要老臣納多少?”
“不多,就12萬兩。”
“啊,十二萬?這這……”周奎立時嚇得不成樣子,似乎正被人掏齣五髒六腑一般,他顫抖著身子接著道:
“這,這,老臣從哪裏能弄齣這12萬銀兩,皇上、娘娘又不是不知道老臣的傢境。徐公公也已看到,這府上府下,有多少人要吃要喝,這宅子也須時時維修一下。不瞞您徐公公,近日,咱這府上可是緊的很哩,好幾日老臣竟是連銀耳燕窩湯都難得吃上一口的瞭。”
嘉定伯周奎一邊說,一邊麵露菜色,兩隻手又一邊顫抖地理著鬍須,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樣子。
徐高一看周奎那副可憐相,隻得又嚴肅勸慰道:“嘉定伯有所不知,上下百官皆人人自保,皇上亦實在沒有辦法,當此關鍵時節,嘉定伯理當為皇上分憂方是。”
“這社稷大事,咱這做老臣的分憂,理該如此,可是,可是……”周奎頓顯憤怒,一副說不下去的樣子。
徐高看見周奎的死硬相,問道:“那嘉定伯您能納多少,總得有個數纔是,咱這做奴纔的也好迴去對皇上有個交待!”
周奎略一思忖,嘴一橫,迸齣一句:“頂多1萬兩。”
“能不能再多一點呢?”
“沒有的,何能再多,興許這1萬老臣還要去嚮人藉哩!”
“嘉定伯,您這1萬實在太少瞭,您叫奴纔迴宮如何交待?”徐高立時便顯齣一副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樣子。
“徐公公,徐公公,您可不要逼煞老臣哩!”周奎一邊說,一邊便擠齣瞭兩滴老淚。
徐高一看,周奎無論怎樣也是不願多捐瞭,沒有辦法,他隻得立即迴宮親報崇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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