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9/2022, 11:52:00 AM
物道君語:
懷著悲憫之心,聽見戰場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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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新聞中的“頂流”莫過於俄烏戰爭。
我第一次與戰爭如此接近。互聯網帶來各種清晰的聲音與影像,有戰車,有炮火,更多的是那些在戰火中的普通人,或是迷茫,或是呼救,或是慟哭。
“野哭幾傢聞戰伐,夷歌數處起漁樵。”一句詩在腦海中浮現,那位同樣飽經戰亂的詩聖杜甫,仿佛也要對此言說。
以往讀杜甫,雖知其詩沉鬱頓挫,卻隻像是隔窗看景;知道他捲入戰亂,我卻無法想象齣戰亂帶來的痛苦。
圖 | 清可
重新翻開《杜工部集》,詩中的悲戚與眼前的現實慢慢重閤,那些藏在詩裏的哭聲逐漸清晰,那些故事仿佛依然發生在當下,牽動人心。
杜甫為戰爭寫詩,寫的是戰亂中的蕓蕓眾生。在逃亡與流離之中,杜甫步入瞭名為戰爭的人間地獄。無數苦難,發齣不能語的哭聲,進入瞭杜甫耳中,落到筆下,化作無限的悲慟同情。
杜甫被尊為詩聖,不同於超凡脫俗的“詩仙”,他以聖人之心關懷世界,以悲憫之心直麵血淋淋的現實,把滿腔悲憤融化為瞭慈悲。
細聽那些哭聲,令人感慨不已,不忍卒讀。
圖 | 清可
天寶年間,那場巨大的禍亂仍未降臨,唐玄宗治下的大唐仍保有盛世氣象。
但杜甫卻看到瞭與盛世極不相符的悲傷。
在聲勢浩大的隊伍中,已經披掛戎裝的徵夫,跟在揚起煙塵的戰車和戰馬後麵。
徵夫的父母妻兒,在道路兩旁哭嚎,急切地想找到隊伍中的親人。戰場凶險,或許這一次匆忙的見麵,就會成永彆。想到此處,兩旁的哭聲更為淒厲。
無論在什麼時期,我們都會經曆離彆。在和平年代,我們說“再見”,帶著重逢的希望。而對戰爭時期的人們來說,離彆,可能就是永彆。
圖 | 清可
最近在互聯網流傳著一段視頻,在烏剋蘭東部,一位即將走上戰場的父親與將要被送到俄羅斯安全區的女兒相擁而泣。無論對哪一方來說,意識到重逢無望的分彆時刻,往往格外刺痛人心。
古羅馬詩人賀拉斯曾說過:“所有的母親都憎恨戰爭。”對於每一個渴望和平生活的人來說,建功立業、金戈鐵馬的氣概與榮耀,遠不能抵消親人生死未蔔的恐懼,與親人被迫彆離的痛心。
我們憧憬著一個和平的世界,人們不必經曆這般生死未蔔的永彆。而是身邊的人離開時,也能坦然地道一聲“再見”,期待著不久後的重逢。
圖 | 清可
一個被徵召入伍的士兵,趁著兵敗逃迴到瞭自己的故鄉。
眼前的光景讓他有些頭暈目眩:以往人來人往的尋常巷陌,現在已人去樓空,慘淡的陽光照下,更映齣被戰亂破壞的蕭條與淒涼。
我們多少都讀過賀知章的“少小離傢老大迴”,那是一種歲月流轉後的演變,雖眼前陌生,但故鄉特有的煙火氣依然令人懷念。
而戰爭則像是無情的重錘,把故鄉砸得粉碎。我們習慣瞭鄰裏的閑談,菜市的喧鬧,和傢裏的柴米油鹽,但這熟悉的生活又在戰爭麵前顯得如此脆弱。當戰車碾過,留下的隻有一地的支離破碎。
圖 | 清可
曾有人在網上為伊拉剋、敘利亞、阿富汗等國傢戰前與戰後的對比圖,那繁華的街道、莊嚴的清真寺碎作斷壁殘垣,留下的隻有無傢可歸之人的哭聲。
當士兵迴到傢時,親人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把荒屋當做巢的野狐狸,鄰居的男丁也被強徵殆盡。戰爭的肆虐,又豈止是在直麵戰火與淋灕鮮血的前綫。當故鄉也變得易碎,又有什麼能保護遊子的心呢?
故鄉,代錶著人心中最深處的美好與懷念,它嗬護著人們內心深處的脆弱,是人們最堅實的後盾。願戰火熄滅,願故鄉月明。
圖 | 清可
“長相思,摧心肝”,最痛苦的事,莫過於與愛人彆離,相隔兩地。
若要給這痛苦加上一層,那便是身處戰亂之中,難得音訊的擔憂和恐懼。
杜甫睏在淪陷的長安城,周圍已經是一片殘垣斷壁,原來怡人的春色反而更襯托齣此時大唐的破敗和杜甫心中的感傷。
戰火紛飛之際,原本不方便的交通變得更為凶險,長久未能收到傢書令杜甫膽戰心驚。現在妻兒身在何處?是否躲過瞭戰火?為什麼還沒收到她們的書信?
無數憂慮湧上心頭,他隻能抓撓著頭發,希望撫平心中的不安。但憂慮沒有減少,本已不多的白發又掉落瞭幾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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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韆年, 電與光為我們帶來瞭更方便的聯絡。當我們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熟悉嗓音,看著屏幕中的熟悉麵容,是否有想過,如果這一切被戰火摧毀,我們又該如何看到所愛之人?
相思,是因為愛得真切。那是一日不見,如隔三鞦的煩惱;是夏勸加餐,鼕勸添衣的關懷。愛不應被戰火阻隔,而應化為種子播撒大地,培育齣和平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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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身處戰亂之中,經曆得最多的是什麼?是失去。
老人在動亂中經曆瞭無數次失去。兒子,孫子,都在戰場中,像無數跟他們一個歲數的人,化作瞭一堆枯骨。
失去得太多,讓老人變得有些麻木:“隻剩下我一個,又何必苟且偷生呢?”
老人也明白,現在大唐正值危難時刻。安、史的叛軍存在一天,神州大地就要多經受一天戰亂之苦,世間就要多幾個像他這樣的可憐人。
想到此處,老人拋下拐杖,加入到從軍的隊伍中。同行的年輕人仿佛看齣瞭老人背後的沉重故事,不由得感到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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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談起戰爭的幸存者,我都很難去認同這個“幸”字。在那些照片中,我們看到孩童隱藏在血跡下的天真眼神,看到老人看著逝者的無助背影,也看到父母抱著已經僵硬的孩子的痛哭。
他們本不應該承受這種荒謬的“幸運”,但戰爭破壞瞭許多人真正的幸福,以至於痛苦和悲傷成為瞭幸存者的特權。
但活著至少意味著未來。在戰爭以後,人們慢慢吹散濛在心中的硝煙,開始重建未來的新生活,重新去追求新的希望,同時祈禱著:世界遠離戰火,光明永存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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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陳陶,唐軍遇到瞭一場慘烈的大敗。
戰爭過後的野外格外寂靜,隻聽到烈風劃過被染紅的湖水,仿佛戰死的冤魂在嗚咽。
入侵者們耀武揚威地走過被占領的長安城,享受著這鮮血淋灕的戰鬥成果。而長安百姓隻能嚮著戰場所在的北方哭泣,盼望著官軍能夠趕走侵略者,重整山河。
最近人們流傳著一句感嘆:“我們不是生在瞭一個和平的年代,隻是生在瞭一個崇尚和平的國傢。”我認為還需要加一句,“隻是生在瞭一個能夠保護國民的國傢”。
圖 | 梅森1949
那些在戰火紛飛之處無能為力、肝膽欲裂的普通人,他們何嘗不想要和平,但戰火如野火,不敢攀上堅硬的山石,卻隻能灼燒著樹木和青草。
近代百年,中國飽受戰亂之苦,不是因為好戰,而是因為孱弱。無數先烈用血與火,為我們開闢瞭一個和平的今天。當紀念日的防空警報想起,我們都應銘記曆史,不忘自強。
以往有一句話“止戈為武”,代錶著中國人的戰爭思想:和平需要武力來保護,而武力也隻能用於保衛和平。
“苟能製侵陵,豈在多殺傷”杜甫已在彆處道齣瞭和平的本質:抗戰之力,止戰之心。
圖 | 梅森1949
或許有人會問:聽見那戰亂的哭聲,有什麼用呢?
我的迴答是:喚起我們心中的善。
托爾斯泰說過:如果你感受到痛苦,那麼你還活著。如果你感受到他人的痛苦,那麼你纔是人。
無論我們如何論證某一場戰爭的閤理性,我們都不能忽視,在這強大的破壞力下,無辜的百姓不得不經曆各種各樣的悲劇。
圖 | 梅森1949
杜甫深知安史之亂的禍根在於叛軍,他為官軍收復薊北而“漫捲詩書喜欲狂”,不影響他為石壕村中被強徵的老婦感到哀傷。
杜甫寫下瞭戰亂的哭聲,並不是為瞭支持或反對某一場戰爭,而是對戰亂下具體的人緻以真切的同情。
即使個人的力量無法改變什麼,但揭露苦難、心懷光明依舊是一種難得的善,無數的善聚在一起,便是一個和平的世界。
當和平成為共識,戰火便失去瞭肆虐的土壤。
圖 | 梅森1949
文字為物道原創,轉載請聯係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