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5/8/2022, 12:47:36 PM
小說《鬼吹燈》中反復提到的“公元前841年”到底是一個什麼梗?這一年跟曆史上聲名狼藉的周厲王又有什麼關係?而周厲王又是怎麼成為曆史上第一個被國人趕齣王宮的帝王?
公元前841年,發生瞭什麼
曆史的轉摺,總是需要一個時間節點。比如公元前722年是春鞦開始的紀年。那麼,公元前841年發生瞭什麼,小說《鬼吹燈》中那位瘋瘋癲癲的陳教授,又為什麼一直說這一年纔是中國曆史確切紀元的開始?
據史料記載,比春鞦紀年提前瞭兩個甲子的公元前841年,的確發生瞭一件震蕩朝野的大事――鎬京的百姓暴動,竟然圍攻王宮,將周厲王姬鬍趕齣瞭王宮,從此踏上瞭長達十四年的流亡生涯。周、召二公推舉太子靜繼位,二公共理朝政,史稱“共和元年”,而中國曆史從這一年開始有瞭確切的紀年。
事情遠比我們敘述得驚心動魄。鼕日清冷的黎明,一道寒光撕開瞭昏暗的天幕,正在熟睡中的姬鬍怎麼也想不到,在即將迎來自己繼位的第三十八個年頭之際,先迎來瞭帝王生涯的終結者――鎬京百姓。
那是一群拿著鋤頭掃把的、周王朝最安分的人,他們要的,不過是一碗鹹粥,幾句寒暄。然而,在周厲王的“勵精圖治”下,這些最簡單的願望反而變成瞭奢望。此時,他們樸實的臉頰寫滿瞭憤怒,鋤頭對準瞭宮廷宿衛。而侍衛們卻一個,兩個,三個,緊接著一大片,都放下瞭長戟佩劍,放棄瞭最後的抵抗。因為他們無法斷定,正在酣睡中的那位高高在上的王,究竟還會做齣什麼奇葩的行徑。
然而,長驅直入的百姓們很快就迷路瞭,在麯麯摺摺的迴廊和層層疊疊的院落裏進進齣齣,時而又摺返迴來,就是找不到周厲王的身影。他們不知道的是,此時的姬鬍已在死侍的護送下,逃離瞭王宮。周定公聞訊趕來,想要安撫百姓,壓下事態。可惜,百姓們是善良的,但並不傻。
有人發現召穆公藏匿瞭太子靜。人說“父債子償”,百姓捉不到周厲王,必然要找太子靜泄憤。被逼急瞭的老實人,纔是最可怕的。重壓之下的召穆公,隻好易子以換大周的未來。於是便有瞭一齣周朝版的“趙氏孤兒”。此後,太子靜順利繼位,也就意味著周厲王餘生隻能在流亡中度過,鎬京成瞭他前世的夢。
其實,曆史上官逼民反的事不在少數,但像這麼大規模的“國民暴動”卻實屬罕見。周厲王到底做瞭什麼,把淳樸的老百姓都給逼得造反瞭呢?
壞事兒的榮夷公
公平地說,周厲王真算不上是昏君。跟後世那些貪圖享樂的帝王相比,他還差得遠呢!早在他接手大周之前,這個龐大的帝國就已經“裝”不下去瞭。
跟很多末世之君一樣,厲王從老爹夷王手上接過來的也是一個爛攤子。爛到什麼程度呢?《後漢書》用瞭八個字來形容“夷王衰弱,荒服不朝”。對於實行分封製的周王朝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史記・周本紀》中,祭公勸周穆王時曾提到瞭五服製度:“夫先王之製,邦內甸服,邦外侯服,侯衛賓服,夷蠻要服,戎翟荒服”。這裏提及的“戎、翟”並非單指這兩個西域部落,而是泛指跟周王朝關係比較遠的一些藩邦。這些藩邦對中原王朝的臣服,曆來都是打齣來的。所以一旦中原王朝齣現衰弱的跡象,他們就抖起來瞭,不稱臣、不納貢,另找更厲害的靠山。
夷王時期的周王朝,國力已經每況愈下瞭。初期時,孝王改革的一些成效還能發揮點作用;但隨著夷王烹殺齊哀公這樣的惡性事件爆發,周天子在諸侯中的威望已經一落韆丈。到瞭夷王末期的時候,很多諸侯國非但不來朝見,甚至自己拉大旗當大王去瞭。比如楚君熊渠,不但自己當瞭王,還給三個兒子也封瞭王,徹底把周天子晾在一邊瞭。再加上夷王盲目遷都,孝王時期好不容易積纍下來的國庫又被掏空瞭。
所以,厲王一繼位就麵臨著要人沒人、要錢沒錢的窘境。更可怕的是,天子勢微。由於周、召二公“世為卿士”,周朝的大臣們習慣瞭聽從周、召二公發號施令,天子的召書已經不好使瞭。這無疑是給銳氣正盛的周厲王當頭澆瞭一盆涼水。而且周、召二公年齡比較大瞭,思想也比較保守,治國理念跟厲王可謂是南轅北轍,三個人根本乾不到一塊兒去。一邊是不願妥協,一邊自認沒錯,於是周厲王就下定決心不用舊人,親自挑選瞭一批得力乾將:一位是擅長搞軍事的虢公長父,一位是擅長搞經濟的榮夷公,還有一位擅長搞情報工作的衛巫。
這三個人就是厲王的左膀右臂,幫助他擺脫瞭周、召二公的牽製。當然,厲王也把他們安排到瞭重要的崗位上。這樣一來,舊貴族們被架空瞭,既沒瞭權,也沒瞭錢,恨不得戴上放大鏡,等著盼著看這三個人齣紕漏。
虢公長父的確是一位軍事人纔,幫助厲王化解瞭好幾次戰爭危機。厲王一朝的主要軍事危機來自於東方。有個叫噩的諸侯國糾集瞭東夷和淮夷的一些小部落聯手入侵周朝,一直打到瞭成周,來勢洶洶,直逼王畿。厲王就派虢公長父親帥宗周六師和殷八師迎戰,打贏瞭成周保衛戰。隨後,虢公又受命南下,直取淮夷,斬俘一百四十餘人,奪迴被淮夷擄去的周民四百人。周軍士氣大振,一舉扭轉瞭夷王一朝積弱的形象。夷王時,自封為王的楚君熊渠深感危機,主動取消瞭王號。厲王也算替他老爹夷王齣瞭一口惡氣。
虢公長父雖然一路高歌猛進,但榮夷公的境遇就不大好瞭。搞經濟改革,本來就容易跟舊貴族産生矛盾,再加上榮夷公行事急功近利,很快就遭到瞭政敵的抨擊。有個叫芮良夫的卿大夫率先站齣來,指責這場經濟改革是壟斷山林川澤,百姓上山砍柴、下河捕魚都要交納相應的稅賦,這是“與民爭利”。芮良夫不敢公然指責周厲王,就把矛頭指嚮瞭榮夷公。《逸周書・芮良夫篇》寫道,芮良夫稱改革的同僚為“執政小子”,這分明就是在說榮夷公。
僅憑這四個字就暴露齣瞭兩個信息:一是榮夷公年紀比較輕,周朝人稱“小子”一般是指中年以下的男性;二是說明榮夷公的爵位並不高,屬於中低級的貴族,所以在一乾貴族中沒什麼地位。經濟改革直接關係到每個人的切身利益,說話沒分量的人是站不住腳的。所以後世王朝搞改革,尤其是經濟改革,一般都會推選一位德高望重或是位高權重的大臣來實行,否則改革的旨意還沒齣王宮就得夭摺瞭。
當然,這次改革本身就是王室和貴族之間的一場博弈。周王朝實行分封製,到瞭厲王這一朝,能登記造冊的山林川澤已經所剩無幾瞭。周王室窮得叮當響。列位要問瞭,那麼大片的土地山川都跑哪兒去瞭呢?都跑進貴族們的腰包裏瞭。除瞭給諸侯國的分封以外,畿內侯所占的土地也是一大部分。像周、召二公這樣纍世為卿的貴族,傢資一點也不比周王少,但土地收的稅卻進瞭卿大夫個人的腰包。這就導緻國庫空虛,厲王要打仗、要強軍,經費從哪兒來?
不過,也不怪貴族們看不起這個榮夷公,他還真辦瞭一件坑死厲王的蠢事。為瞭盡快讓周王室的腰包鼓起來,這位自以為聰明的榮夷公居然搞齣瞭“爵以賄成”的醜聞,明目張膽地賣爵位。爵位不僅僅是身份的象徵,更是一種榮譽。再差勁的貴族,那也是祖上幾代努力打拼纔換來的爵位。如今隻要有錢就能買到,那這祖上幾代人的犧牲怎麼算?曾經用鼻孔看的人,如今卻跟自己站得一樣高,甚至還有可能高自己一頭,讓那些老貴族怎麼想,自己在這個國傢的地位不是一落韆丈瞭嗎?這個仇錶麵上是算到瞭榮夷公的頭上,實則老貴族們的槍口已經對準瞭周厲王。
榮夷公這一手狗尾續貂直接把自己整得身敗名裂。他為周王室的算計,在旁人眼中成瞭貪財好利、破壞王室和貴族關係的罪魁禍首。一時之間,參他之言如雪片般飛來。這要是換瞭一般帝王,肯定是先拿榮夷公開刀,先安撫老貴族們,盡量化解矛盾。可惜,他們不是周厲王!那麼,這位有個性的周厲王會怎麼應對呢?
說說周厲王的“騷操作”
周厲王對自己主持的這次改革可謂是煞費苦心,為瞭給經濟改革保駕護航,他還進行瞭配套的法律改革,甚至建起瞭一支周朝的“錦衣衛”,專門負責監視誹謗者,並使用高壓手段――以告則殺之!這是什麼意思呢?厲王把他的“錦衣衛”分派到京畿各處,尤其是公眾場,去監視監聽,凡對改革大計提齣異議者,當即抓起來,依律論罪。
厲王這麼乾,也是迫於無奈。老貴族們四處散播詆毀新政的謠言,還鼓動群眾廣泛傳播,這樣一來對新政的實施很是不利(這種做法在後世很多改革中,也算是常見),一些不明真相的老百姓就相信瞭,還跟著一起以訛傳訛,將新政和榮夷公敗壞得甚為不堪,所以必須抓起來嚴審、嚴懲。
周厲王以為這樣就能給新政的實施營造一個寬鬆、良好的輿論氛圍。可惜天不遂人願,執法的必定是人,是人就有尺度上的鬆緊,有些人執法過嚴,時常會跟百姓發生一些衝突,再加上貴族們在幕後挑唆,這支“錦衣衛”很快就變得臭名昭著瞭;再加上衛巫處事比較嚴苛,尤其對反對新政的人,執法過嚴,搞得民間是怨聲載道。
厲王很清楚,此時已經到瞭改革的關鍵時刻,他不能退,一旦妥協,改革必然前功盡棄。所以當召穆公勸他“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時,他心中又豈不會自知?
但已經走進改革死鬍同的厲王,也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走下去。這儼然不是什麼“騷操作”,就是逼上絕路瞭。於是就有瞭那一場驚心動魄的國人暴動,夙願未嘗的周厲王灰溜溜地逃齣王宮時,不知有沒有後悔過?
活在童話裏的改革傢
周厲王上任後大搞改革,初衷是好的,但是好心辦的盡是些壞事。問題齣在哪兒呢?
一是用人不當。不是說厲王作用的人能力不行,而是不閤時宜。改革本身就是一件得罪人的事,領頭人很關鍵。除瞭要有相當的背景外,還要有一定的人脈,否則起不到震懾作用,反而令改革寸步難行。榮夷公固然有一定的能力,但是在老貴族麵前說不上話,在朝臣中威信也不足,這樣的人搞改革,有多少人會買他的賬?更何況還整齣瞭“爵以賄成”這樣的醜聞,貴族們自然是抓住他的小辮子不鬆手瞭。
再說說衛巫這位周朝“錦衣衛指揮使”。憑心而率,與武周時期的周興相比,衛巫的確算不上酷吏。但他身處這個曆史洪流之中,難免成為政治犧牲品。再加上他本人可能情商也不太高,所以替周厲王得罪瞭很多權貴,這也是導緻改革功敗垂成的一個原因。
二是眉毛鬍子一把抓,改革沒分清主次。周厲王也犯瞭跟商紂王一樣的錯誤,就是搞激進式改革,吏治、經濟、軍事、法律,統統都改,用最短的時間造一個“美麗新世界”。可現實生活不是童話故事,改革這麼大的事,牽一發而動全身。甭說統統都改瞭,就是一兩項一塊改革,那對社會安定和人民生活造成的影響都不小,弄不好都要齣閃失的;何況一塊改,老百姓也好,貴族也好,沒一個人能過上安寜日子的,這麼搞社會豈能不亂?
可見,不接地氣兒的改革,就等於是在建空中樓閣,不倒塌纔怪呢!可是周厲王完全沒意識到問題是齣在哪兒,還是一味地堅持。隻能說,他真是一位活在童話裏的改革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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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司馬遷.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