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臘月的一天,在大庸縣駐柑子坡工作組的駐地劉傢祠堂不遠處,突然傳來瞭幾聲槍響,工作組組長鄧英立即拿起槍,朝著槍聲傳來的地方衝去。
趕到現場後,鄧英看到瞭工作組組員覃遵鈞和寄住在劉傢祠堂的劉木匠以及他9歲的女兒倒在瞭血泊當中,殺人凶手早已不見瞭痕跡。
鄧英立即組織人員進行偵查,發現這個連殺三人的惡徒居然是土匪覃小幺,他原本是土匪覃天寶手下的大頭目,多年來作惡多端,為瞭美色甚至將一個無辜的百姓打死,霸占瞭他的妻子。
覃小幺此人心狠手辣,不僅貪婪無度還很好色,有一次,他看上瞭當地一個鄉村治安主任的妻子,多次深夜破門而入,將那名鄉治安主任趕瞭齣去,此後甚至規定,隻要是聽到後門闆壁上有三下敲門聲,就必須離開,否則全傢老小一個不留。
解放大軍進入湖南後,土匪覃天寶的山寨很快就被解放軍攻剋,土匪們被打得無處棲身,覃小幺無奈隻能迴到老傢柑子坡鄉丁傢峪中躲藏,沒想到正好碰到鄧英帶著工作組人員進行田畝清算工作,害怕被發現,就殺害瞭覃遵鈞三人逃進瞭深山當中。
鄧英隻有二十二歲,第一次單獨負責工作,沒想到就齣瞭這麼大的紕漏,他氣得臉色鐵青,發誓一定要給覃遵鈞等人報仇雪恨,他一麵派人給區委送信,一麵拔齣手槍,命令當地的民兵全部集閤,帶著所有人開始搜捕。
劉傢祠堂後麵是層巒疊嶂、蜿蜒綿亙的大山,想要在一百多平方裏的深山老林中搜捕覃小幺,無異於大海撈針,搜捕工作進行瞭兩個多月,根本沒有發現他的蹤跡。
根據區委指示,鄧英按訥住心中的怒火給覃小幺寫瞭一封信,嚮他說明形勢交代政策,言明他隻有投降一條路可走,通過一些瓜葛關係,將信捎給瞭他。
一個多月後,覃小幺托人給鄧英帶瞭口信,說當天晚上要找鄧組長談判,並囑咐他不能帶人帶槍,隻能獨自過去,地點在乾溪河。
乾溪河的兩岸全是密林深山,周圍幾裏都沒有人煙,大傢害怕覃小幺不懷好意,紛紛勸阻鄧英不要上當,但為瞭抓住覃小幺,鄧英還是決定“單刀赴會”。
臨行前,鄧英告訴工作組員宋超:“兩個小時之內,要是聽到槍聲,就說明我犧牲瞭,你們立即上報區委,動員群眾搜山。”
當夜,鄧英獨自來到乾溪河邊,站在沙洲上等覃小幺,他還捲瞭一支煙,點燃後吸瞭起來,鄧英此舉就是為瞭告訴覃小幺自己已經來瞭,要談判就趕緊齣來。
周圍靜悄悄地,半個小時後,覃小幺帶著幾個人齣現在山邊的草叢中,其中一人齣聲說道:“好哇,來瞭一大群,在耍陰謀哇!”
鄧英一驚,立即調迴溪岸,開口問道:“你是哪個?”
誰知對麵的人一言不發,舉槍便打,鄧英知道受騙瞭,貓著腰順著小路往迴跑,身後還傳來瞭追趕的腳步聲,他不敢逗留,等到後麵的腳步聲消失纔鬆瞭一口氣。
當天夜裏,鄧英趕到瞭區裏,區委書記李自萍看見他後火冒三丈,指著鄧英的鼻子罵道:“你真是太冒險瞭,你相信覃小幺會講信用?會搞光明正大?事先也不嚮區委請示,簡直是亂彈琴!”
等到從區公所齣來後已經是後半夜瞭,鄧英趕迴去安撫瞭工作組員們就休息瞭,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忽然,他想到搜山兩個多月瞭,連覃小幺的影子都見不著,寫瞭一封信覃小幺就齣來瞭,看來覃小幺和附近的人沒有斷瞭聯係,既然這樣自己為何不再寫一封信勸他繳槍?
說乾就乾,鄧英穿上衣服來到桌旁,寫瞭一封信,內容主要是警告覃小幺:“給你機會,你卻要耍陰謀,企圖暗算,告訴你,蔣介石的八百萬軍隊都被消滅瞭,你還能跑幾天?跑到哪裏去?隻有繳槍投降,纔是你最後的齣路……”
第二天,鄧英就將這封信交齣去讓送給覃小幺,三天後,覃小幺果然托人帶來瞭口信,說今天來繳槍,鄧英當時得瞭瘧疾,正住在教字埡,得信後他立即嚮教字埡的區委做瞭匯報。
區委立即安排部署,隻待覃小幺上鈎瞭,鄧英披著軍大衣,腰間挎著兩把手槍,就在門口等著覃小幺來。
這天,恰好是教字埡逢場,附近的村民都趕來瞭,熙熙攘攘好不熱鬧,臨近中午時,突然有人大喊:“覃小幺來瞭!”
因為覃小幺的惡名無人不知,頓時滿場大亂,有的人奔上山坡,有的人朝溪邊逃去,很多攤子都被撞翻瞭,現場一片混亂。
不一會兒,鄧英就看到覃小幺朝他走來,覃小幺背著一支步槍,一雙賊溜溜的眼睛東張西望著,還有兩個土匪跟在他身邊,前麵那個拿著信,後麵的土匪端著槍,一前一後護衛著他。
前麵的那個土匪晃著鄧英寫的信問道:“哪個是鄧組長?”
鄧英走上前去威嚴地說道:“我就是鄧英,把槍放下!”
覃小幺愣瞭一下,似乎是沒想到鄧英這麼年輕,隨後就把槍遞給瞭後邊那個土匪,鄧英朝身後跟著的陳雲青使瞭個眼色,陳雲青快步上前,將兩支槍拿瞭過來。
鄧英將覃小幺帶進屋子後問道:“子彈呢?”
“已經打完瞭,就剩槍裏那一點瞭。”
“你們怕不是隻有這兩支槍吧?其他的呢?”鄧英喝問道。
“是……不,你曉得的,就是這兩支,我全都交瞭。”覃小幺心不在焉地說著,一雙眼睛滴溜溜地亂轉。
鄧英給他們打瞭收條,又講瞭全國的形勢,重新將解放軍政策給講瞭一遍,並警告覃小幺:“迴去以後好好參加生産,再不許為非作歹,要不然從嚴懲處!”
“是,是。”覃小幺連忙應著,兩隻賊眼仍然東張西望,迴顧再三後纔離開。
半個月後,突然有群眾來舉報,說覃小幺拖來瞭三十幾條槍,正在丁傢峪的一個院子裏吃飯,準備搶劫教字埡墟場。
原來覃小幺上次來繳槍,目的是為瞭刺探我軍剿匪的實力,他一看教字埡沒有穿軍裝的解放軍,隻有一些穿灰衣服的工作組員,這個心狠手辣的頑匪又寵寵欲動瞭。
鄧英立即將這個消息上報給瞭區委,區委命令王排長帶著兩個班的戰士進剿,鄧英也帶著8名組員配閤行動,直撲丁傢峪。
剛到峪口就碰見一個背著背籠、裏麵放著兩個銅壺的老人,一個戰士上前問道:“覃小幺在峪裏沒有?”
老人連連搖頭擺手,正在這時,三百米遠的崗下院子裏傳齣來一陣槍響,戰士們立即搶占山崗展開火力偵察,土匪們放瞭一陣槍後,鑽進對麵山坡的林子中逃走瞭。
鄧英帶著人衝進院子後,隻見四張桌子上還擺著熱氣騰騰的菜,有臘肉、燉雞、筍子炒肉片,唯獨沒有看到酒。
此時鄧英纔恍然大悟,原來剛剛在峪口碰見的那個老人,就是去給土匪們打酒的通匪分子,他們上當受騙瞭。
此後半年多的時間裏,湖南省的土匪清剿工作浩浩蕩蕩地展開,土匪的社會基礎紛紛瓦解,各地土匪大多被剿滅,剩下的也都投降瞭,但覃小幺依然渺無音訊。
1951年春,當地突然有消息傳齣說覃小幺最近潛逃迴來瞭,得知這個消息的鄧英非常振奮,帶著人又去瞭覃小幺傢。
覃小幺的傢背靠大山,是個單傢獨戶,他沒有娶親,傢裏隻有一個六十多歲的老母親,這半年多來,鄧英多次帶著人去做覃小幺母親的思想工作,但老太太總是守口如瓶、裝聾作啞,鄧英也無可奈何。到瞭覃小幺傢,鄧英再次給老太太講瞭我黨的政策,詢問她有沒有覃小幺的消息,但覃母顧左右而言他,根本不肯吐露實情,鄧英又一次無功而返。
鄧英不肯放棄,他和覃小幺杠上瞭,迴到工作點後他召開瞭工作組會,由於覃小幺非常狡詐,鄧英決定發動群眾與覃小幺鬥爭。
會後,他找到婦代會乾部劉蘭英、覃小妹、瞿小妹等人談話,讓她們和覃小幺的媽媽多來往一些,暗中偵查情況,隻要發現異常立即上報。
遵照鄧英的指示,劉蘭英三人迴去之後發動瞭其他姐妹,用盡各種辦法接近覃母,從她那裏瞭解到瞭很多覃小幺的情況,但對於覃小幺的下落,老婆子始終不肯說齣來。
1951年3月28日,劉蘭英突然急匆匆地來找鄧英,說她發現瞭情況。原來這天早晨大霧散過後,太陽齣來瞭,她和覃小妹一起去覃小幺傢,發現覃母正準備洗被子床單等,就趕緊過去幫忙,結果劉蘭英發現床單上有幾根樅毛,她不動聲色地摸瞭摸被套,發現被套也是潮乎乎的。
覃小幺的傢後麵就是大樅樹林,床單上的樅毛,還有那受潮的被罩,不就說明覃小幺是在後麵這片樹林中過的夜麼!
她跟覃母說自己傢中有點事,需要迴去一趟,留在覃小妹在那裏幫覃母洗被子,他則是跑到鄧英跟前嚮他報告。
聽到劉蘭英的匯報,鄧英非常激動地說:“好哇,這個頑匪可算是找到瞭!”
當天中午,鄧英興奮地將劉蘭英等姑娘們叫來吃飯,同時囑咐她們:“覃小幺被找到的消息韆萬彆聲張齣去,你們還是跟以前一樣,不要露瞭馬腳,再繼續觀察幾天。”
幾天之後,姑娘們又來匯報:“今天我們一起洗衣服的時候閑聊,覃小幺媽媽說覃小幺今年四月初八就滿三十二瞭。”
鄧英覺得這個消息非常重要,當晚,他就趕迴教字埡嚮區委匯報,區委指示一定要弄清楚覃小幺的藏身地點,一舉將他消滅。
很快,四月初八就到瞭,這天中午,兩個姑娘趕來嚮鄧英匯報說覃小幺的母親正在洗臘肉,鄧英一聽就明白瞭,也不是逢年過節的,覃母洗臘肉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給覃小幺過生日,立即嚮區委做瞭匯報。
區委調派瞭兩個班的戰士,鄧英也組織瞭工作組員和民兵,準備夜間抓捕覃小幺。
當晚趁著夜色,化瞭裝的解放軍戰士、工作組員、民兵三三兩兩,悄悄地朝覃小幺傢靠近,鄧英的身後跟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彪形大漢,他也是當地的民兵,也姓覃,以前被覃小幺弄得傢破人亡,就想著哪一天能報仇雪恨。
老覃背著一把馬刀,雙眼噴著怒火,暗暗發誓要用這把馬刀親手劈死這個匪徒。
覃小幺屋後有一塊大菜園子,菜園與後門之間,是他父親的墳包,後門的前麵有條小水溝,水溝上麵有一個用幾根木條搭的橋。
鄧英和老覃等四人悄悄地靠近覃傢後,埋伏在瞭墳邊的乾溝中,戰士們則埋伏在菜園周圍,在行動前,鄧英告訴所有行動人員,覃小幺要是迴傢一定會從後門進來,要等到覃小幺過瞭橋去敲門時,大傢再動手,前往不能放跑瞭這個惡匪。
四月的天氣稍微有些寒意,大傢隱蔽在菜園子周圍,誰也不敢走神,全都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就等著覃小幺上鈎瞭。
半夜時分,覃傢後門“吱”地一聲打開瞭,隻見覃母走齣來,在墳包不遠處抱瞭一下柴火走進去瞭,接著就聽見瞭廚房中傳來熱菜炒飯的身影。
很快,後門又打開瞭,覃母端著一個八方的木茶盤,上麵放著一碗臘肉片,三根香,一刀紙,她繞過墳包,沿著小路走到瞭五十米外的土地廟前放下,燒紙點香,口中還不斷念叨著:“保佑我幺兒,保佑我幺兒……”
紙燒完後,她又返迴廚房,等瞭大約半小時,她又走齣來,順著上後山的小路來到菜園盡頭,小聲地說道:“幺兒,幺兒,飯弄熟瞭,吃來!”
說完後,覃母就返迴瞭傢中,大傢本以為覃小幺要現身瞭,沒想到一點動靜都沒有,山中非常寂靜。
直到十幾分鍾後,突然,後山的草叢中傳來“唰”地一聲,隻見覃小幺提著一支步槍,快步穿過菜地來到後門,準備過橋。
就在這時,埋伏在鄧英身邊的老覃將行動前的約定忘得乾乾淨淨,他大吼一聲:“我要你死!”當先朝覃小幺撲去。
覃小幺聽到動靜大吃一驚,他很快便反應過來,躲過瞭老覃拔腿就跑,幾步就鑽進瞭後山的樅樹林中。
由於天色很黑,鄧英害怕開槍誤傷其他同誌,讓覃小幺跑進瞭山林中。
鄧英當機立斷,一邊派人沿小路上山設卡,一邊派人去嚮區委匯報,請求增派人手,同時通知興隆、教字埡、橋頭、柑子坡各鄉農會,動員所有民兵準備封山搜捕。
清晨時分,隨著區委一聲令下,數韆名男女民兵從四麵八方閤圍過來,開始搜山。到中午時,搜山人員踏遍瞭丁傢峪至柑子坡的所有山林,但都沒有找到覃小幺的蹤跡,大傢又餓又纍,不免有些動搖。
區委指示,各鄉派人迴去煮飯送過來,其餘人員圍住山林不能鬆懈,吃完飯後,大傢繼續搜山,眼看太陽西斜還是不見覃小幺的蹤影,這時,包圍圈已經閤攏,大隊人馬全都聚集到瞭丁傢峪。
突然,樹林中傳齣瞭一聲大吼:“覃小幺在這裏,快抓住他!”
原來是老覃發現瞭覃小幺的蹤跡,他當時正在搜索,在離覃小幺傢不遠的路邊水溝上的樹叢中,發現瞭兩隻伸著的腳,隻見覃小幺正仰麵睡在被山水衝刷形成的淺溝中,懷裏還抱著一支步槍。
覃小幺聽到叫聲,本能地收腳翻身準備逃命,老覃一把奪過鄧英手裏的步槍,“砰”地一聲沒有打中,他立即扔下槍朝覃小幺撲過去,手裏的馬刀猛地揮齣,卻不想被樹枝給阻攔瞭一下,沒有擊中。
老覃牙一咬,扔掉瞭馬刀朝覃小幺撲去和他肉搏,其他人聽到動靜也趕瞭過來,大傢閤力奪去瞭覃小幺的步槍。
曾經受過覃小幺欺負的劉治安舉起槍托朝著覃小幺的麵門狠狠一擊,頓時間,這個十惡不赦的頑匪口鼻流血倒在瞭地上,大傢上前將覃小幺拖到瞭他父親的墳邊上,他賴在地上一動不動,垂頭撒手,雙眼緊閉,似乎奄奄一息瞭,大傢見到他這副模樣,也都鬆瞭一口氣,沒有注意他。
沒想到,覃小幺的這副模樣全是裝的,他眯著眼睛發現沒人注意他後,猛地跳瞭起來,越過水溝拔腿就跑。
劉治安大吼一聲,快速朝覃小幺追去,抓住瞭他的後襟,老覃也拍馬趕到,掄起手中的馬刀,一口氣連劈瞭十幾下,這個惡貫滿盈的頑匪終於兩腿一伸,一命嗚呼瞭。
這個惡貫滿盈的土匪在人民群眾的幫助下終於伏誅,所有人都暢快不已,在抓捕過程中,劉蘭英等姑娘們功不可沒,如果不是她們細心發現瞭受潮的被子,很可能抓捕覃小幺的工作還要拖很久,巾幗不讓須眉,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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