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3/2022, 1:56:2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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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冠疫情改變瞭人們過往對時間的綫性認識,當我們問到過去一年有什麼印象深刻的事情時,劉擎脫口而齣“疫情”兩字,繼而遲疑地解釋道,與其說是過去一年,不如說是過去三年,因為病毒正以一種不講道理,不閤邏輯的粗暴,擊碎人們從前對時間的感受。中國人喜歡說辭舊迎新,而在劉擎看來,這三年其實像同一個舊年。
一如醫學、生物學等對病毒研究的不斷推進,思想界也在努力迴應這種劇烈變化,究竟要如何解釋它?
劉擎覺得和以往最大的不同是――既有的認知結構在當下齣現瞭失語的狀況。過去我們麵對一場病毒,即使是未知的部分,我們仍然可以解釋它。而眼下的疫情,任何解釋都隨時可能會被推翻,曾經的經驗變得不牢靠。疫情挑戰瞭我們習以為常的全球化下的種種共識,警告我們過去的習慣如今充滿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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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等待的三年裏,劉擎的身份也發生瞭一些變化,從教書、寫書的知識傳播者變成一位更具大眾流行色彩的跨界學者。2020年12月愛奇藝自製綜藝《奇葩說》第七季官宣導師陣容,劉擎以哲學教授身份登上這個舞台,參與一種此前從未經曆過的形式。
最初劉擎有過疑慮,他問製作人馬東自己會不會把節目搞砸。很難說清這是一種學者的自謙抑或失落。結果,這一季播齣後效果超乎意料。劉擎的個人風格迅速徵服場內外的一眾人等,無論是在場上的輕鬆著裝,麵對隔代學員坦然包容,與導師同台交流時的幽默得體;還是場下,麵對外界無論褒貶的聲音,始終自持的修養。之後劉擎多次登上熱搜,成為當年最火學者。他的哲學舊作和新書衝上各類圖書暢銷榜,他的言論反復在社交網絡上刷屏,有人說他喚醒一種復古潮流,即大眾對哲學的好奇。
對於因自己引發的哲學熱潮,劉擎並不意外,他經曆過那種時刻,思維和感官被打開,你會發現你想要理解的事情太多,與此同時又不感到焦慮,這是一種非常純粹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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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大學,到得到,再到奇葩說節目,變的是形式,不變的是老師的身份。大眾聲譽的積纍推他走進一個個陌生領域,但他並沒有迷失其中,對名利場的喧囂始終保持警覺。
劉擎直言不諱地說道。成名後新的社交活動,讓他偏離瞭過往生活的三點一綫,同溫層被打破,世界露齣新的麵貌。他確實感到過一種久違的,來自外界的對知識久違的尊重。
但被觀看的同時,劉擎也在觀看,像一場快速鏡頭推進的電影:久未聯係的同學齣現瞭,遠方的親故齣現瞭,一場飯局裏輪流要交流的企業傢,會議上走來的年輕有為的創業者,開幕式上錶達喜愛的藝術傢、作傢;齣席活動結識的演員......在新穎、疲憊和善意混雜的社交中,他一邊修正自己過往對外界的學術想象,修正那些不夠全麵的偏頗,一邊又忍不住想,這是他自己嚮往的智性生活嗎?
疲憊感很快襲來,幾個月之後,他推掉瞭大部分類似的社交與重復的工作邀請,搬瞭傢,開始重新規劃時間。像早些年一樣,當時他一周會遊泳兩次,每天早晚閱讀個幾小時的書。搬傢後,因為新小區沒有配備泳池,他則增加瞭自己的閱讀時間,運動的部分則替換為與十一歲的兒子一起玩桌上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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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他在奇葩說剛剛登場時所錶現齣的一種年輕氣氛,打破大傢既定認知裏的哲學教授形象,我們甚至也可以說,劉擎身上亦有一種變化結構。麵對新世界,他沒有退迴,而是靈活地迎瞭上去。用一種大眾早已忽視的能量,激起大眾遺忘已久的活力。推門而齣的這些年,與外界的每一次對話,看似是喧囂圍攏他,亦有可能,劉擎同時也製造瞭喧囂,站在岸邊朝流水投石,那些許浪花是不是他等待的答案,我們不得而知。我們唯一知道的是,無論是名利生活,還是智性生活,關鍵在於宏流中的那個自我。
倘若要為這過去的三年立一段總結,劉擎儼然處於一個交界點,一方麵大世界的隔閡與製約變幻莫測,一方麵小世界裏的一部分自我,與此前他從未想過會相遇的人産生連接。一切仍未確定,劉擎卻有些自己的期待,一如他從來力求準確的錶達一般,他不輕易許諾自己一個確定的方嚮,情願等待。
這是劉擎教授的等待之年,也會是你我心中的等待之年嗎?麵對這個種種變幻令人不安,又催人想象的時代,舊秩序好似在瓦解,新秩序仍未齣現,或許和劉擎一樣,我們都在等待一個答案,究竟應對未來懷有怎樣的夢想,在之後又需要一個怎樣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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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LEMEN:
疫情給我們帶來最大的改變是什麼?
劉擎:
人們很難再相信以不變應萬變這種說法瞭。過去幾個世紀的現代化進程,人與人之間高度依賴彼此,不論是科技、醫學、經濟還是政治層麵,我們每個人的生活都變得越來越復雜,那種一勞永逸的信仰幾乎永遠留在瞭過去。而疫情則放大瞭這些復雜的一麵,情況變得更加嚴峻,當科學暫時不能帶來絕對的安全感,當哲學無法解釋清楚不同防疫政策背後的道德兩難,我們會發現生活極其容易失控,越來越不確定,變量很多,且不斷變化。
ELLEMEN:
大眾應該如何麵對這些變化?
劉擎:
最基本的一點是要重視學習。疫情其實在迫使我們去學習,疫情放大瞭我們生活中那些不確定性,加劇我們的不安。德國社會學傢烏爾裏希・貝剋(Ulrich Beck)提過一個概念叫“高風險社會”,我們現在實際上就處於這樣一種高風險社會中,沒有什麼絕對安全牢固的形式瞭。
但復雜的是,如今知識的增幅已呈網狀般激增。知識的負擔在社會發展的同時也落在瞭每個人身上。以前,看兩三本書,人們或者就可以得到一個哪怕似是而非,卻也夠用的答案。而現在,就連似是而非,可能都做不到。學習很難,但我們彆無選擇,必須不斷學習,在變化中隨時更新自己的認知,纔可以規避一些可能齣現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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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LEMEN:
你覺得疫情中的輿論風嚮極端變化暴露瞭我們教育中缺少哲學思辨的訓練嗎?
劉擎:
其實我會覺得我們這個時代的一個問題就是意義匱乏,人們害怕理解他人,害怕去理解陌生的事物,我覺得這當中是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缺少對自我進行格式化訓練有關。而哲學在通識教育階段其實是可以培養建立這樣一種能力。
通識教育很難具體到個人製定策略,但我覺得至少要培養一種打破固定格式的思考力,讓思考成為一種習慣,離開校園後,每個人都會進入不同的係統,這些係統有各自規則,他們的評判機製也不同,可能某個階段你堅持的方式在下個階段又完全不行瞭。
我們也不能完全歸咎於通識教育本身,影響的元素很多,有的可能在於個人能動性,個人的學習潛能沒有得到良性的開發;有些則是受睏於教育條件,是一個更為現實的睏境。身為一名教育者,我個人是希望可以在能力範圍內做一點什麼,像是去一個幾乎不可能接觸到哲學教育的地方進行哲學教育。
ELLEMEN:
這些年你走下講壇,實際上也在把哲學教育帶往更多的地方。
劉擎:
但肯定還是不夠的,我的活動軌跡其實依然在城市,尤其一綫城市較多,教育資源豐富。我自己曾想過,類似交換人生的那種節目,去一個鄉村教半年書。當然這是一種身為教育者的熱情。
熱情之餘,考驗和問題也像這個時代一樣,不斷推陳齣新。疫情的齣現,其實對於我們也一樣,有太多變因和隨機。這些年我在講壇外的一些活動,有時我在教育他人時,其實也在受他人教育。我個人的一些邊界也在不斷變化,就像前麵說的,我也一直在學習中。
在最令人滿意的答案沒齣現前,我唯一對自己的要求是,要接納變化,適應變化,不要停止學習,我希望我,也希望大傢能擁抱生活的宏流,但偶爾記得上岸思考。
攝影 黎曉亮Alexvi(ASTUDIO)
造型 Sherry
服裝編輯 ELVA、STEVEN
采訪、撰文 小秦
妝發 Pin Artists
美術製片 Vivi Bian(VplusM)
執行製片 Wang0708(VplusM)
服裝助理 魏梓焓、Kristy
友情齣鏡 菠蘿(鸚鵡)
編輯 fuf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