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章邯這個人,基本當得起傳奇二字,妥妥的小說主角人設。在秦末大亂爆發前,章邯隻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人物,他在朝廷擔任少府,負責在驪山監工修皇陵。平日裏打交道的也就是那些工匠和勞工,典型的工程人。
原本像他這類人,日後應該是走的是李冰、鄭國的路,上戰場帶兵打仗的機會並不大。可是命運弄人,大澤鄉的那句“王侯將相,寜有種乎”給瞭他機會。因為天下苦秦久矣,陳勝吳廣揭竿而起之後,很快便成燎原之勢。還沒等秦二世和趙高反應過來,陳勝西徵的大軍已經打到瞭函榖關外,兵鋒直指鹹陽。
關中不是沒有軍隊,但大都散於各縣,或是維持治安,或是屯田種地,短時間內難以集結。若是等到他們前來勤王,恐怕鹹陽城早就破瞭。秦二世慌瞭,趙高也慌瞭,他們趕忙召集百官,商量對策,然而無兵可用,對策再多也是枉然。
就在大傢絞盡腦汁卻無計可施的時候,章邯站瞭齣來,他告訴秦二世,驪山還有幾十萬邢徒可用。
少府章邯曰:“盜已至,眾彊,今發近縣不及矣。酈山徒多,請赦之,授兵以擊之。”
章邯此話已齣,滿堂嘩然,邢徒還能成軍?牧野之戰的教訓還不夠慘痛嗎?秦二世也在懷疑,這小子莫非是想讓我做商紂王?
隻有章邯清楚,自己在驪山對這些邢徒勞工實行軍事化管理,論令行禁止,服從管理,他們不輸正規軍。再加上二世的大赦天下的激勵,讓那些原本未來暗無天日的苦役囚徒和罪犯,陡然間有瞭赦為良民生存下去,更可能立功封爵的機會,當然無不奮勇死戰。
秦二世雖然對於章邯不太信任,但是沒辦法,情況緊急,隻能是死馬當活馬醫。能不能打贏義軍不重要,隻要能爭取到一點時間,讓關中秦軍集結起來就行。
於是,章邯帶著他的數十萬邢徒軍齣徵瞭。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就是這樣一支趕鴨子上架的烏閤之眾,居然打得張楚義軍落花流水。這其實是因為章邯的邢徒軍,指揮係統上下相熟,刑徒被赦士氣高漲,所以這支驪山刑徒軍能夠迅速成軍,展開摧枯拉朽的攻勢。
秦令少府章邯免酈山徒、人奴産子生,悉發以擊楚大軍,盡敗之
當時的秦帝國,朝堂之上腥風血雨,趙高裹挾秦二世大肆誅殺異己,朝堂之上人心惶惶離心離德。而民間就更不用說瞭,誅無道暴秦的口號響徹寰宇,陳勝吳廣星火燎原,諸侯餘脈紛紛復立。而章邯受任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間,主動將這個六百年王國的命運扛在瞭肩上。而他用一場大勝,扶大廈之將傾,挽狂瀾於既倒,將秦朝從滅亡邊緣給拉瞭迴來。於是章邯火瞭,他成瞭大傢眼中的救世主。
然而對於章邯來說,這僅僅是他傳奇的開始。在抗住周文軍的凶猛攻勢後,章邯和他背後的秦帝國,開始醞釀反擊。擊敗周文之後,章邯開始帶兵東齣函榖關,鎮壓六國之亂。
章邯東徵僅僅數月,便擊破周章軍而走,遂殺章曹陽,殺陳勝城父,破項梁定陶,滅魏咎臨濟……最後章邯北擊趙地,和王離閤軍圍巨鹿。在陳涉、項梁先後死去後,六國聯軍陷入瞭分崩離析的邊緣,為首的楚國,本為傀儡的楚懷王奪取瞭政權與兵權,他與項傢的矛盾引而不發,東方的齊國在田儋死後也陷入內亂,田榮成功奪權也幾乎宣告著齊楚關係的破裂,而在北方戰場,趙國的作壁上觀也代錶著各懷鬼胎的六國聯軍幾近瓦解。
秦國的命運似乎正在發生著轉摺,此時的秦國不僅不再處於滅亡的邊緣,反而正在籌劃著對六國的再徵服。
換而言之,章邯用一係列摧枯拉朽的勝利,再現瞭大秦軍隊當初橫掃六國的榮光,大秦的那傾頹的國運似乎就要被他一人所扭轉。
二世乃大赦天下,使章邯將,擊破周章軍而走,遂殺章曹陽。二世益遣長史司馬欣、董翳佐章邯擊盜,殺陳勝城父,破項梁定陶,滅魏咎臨濟。楚地盜名將已死,章邯乃北渡河,擊趙王歇等於钜鹿。
然而,章邯並不是那個時代的主角,無法做到完全的逆天改命。就在其聲威鼎盛之際,一個叫做項羽的年輕人橫空齣世,用一記破釜沉舟,滅掉瞭二十萬長城軍團,贏下瞭巨鹿之戰,更擊破瞭秦國翻盤的希望。
當然,章邯並沒有放棄,其率領的關中軍團,仍舊強大。巨鹿之戰王離被俘虜,北方軍覆滅,但章邯軍隊主體實力仍未受損,章邯相信,當初他能帶著這支軍隊所嚮無敵,現在依然可以。
然而令章邯沒有想到的是,他最大的威脅不是身前的項羽,而是身後的趙高。巨鹿戰敗,二十萬長城精銳損失殆盡,朝廷需要章邯給個說法。章邯派派長史司馬欣迴鹹陽,陳言戰事,迴應二世的責問。然而代錶章邯迴朝的司馬欣在迴鹹陽後,卻遭到瞭丞相趙高的冷遇。
趙高的猜疑,讓章邯如坐針氈。想想當年趙國的李牧,沒有死在與秦軍的戰鬥中,卻死在瞭自己人暗箭之下。章邯不怕死,他怕的是像李牧這樣死得那麼憋屈。
司馬欣勸章邯:“將軍有功亦誅,無功亦誅。”
章邯可以問心無愧的說自己已經為這個古老的王國竭盡瞭全力,那個昏聵的鹹陽朝廷已經不值得他去保衛,於是,章邯降瞭!
章邯軍與其說說投降,不如說是罷戰,前綫是反秦聯軍步步緊逼,後方補充的資源卻越來越少,甚至連精神上都慰藉都沒有。隻是可惜他與項羽都是當世名將,本該有一場世紀對決,然而因為趙高的緣故,章邯就這樣認輸瞭,實在是有些可惜。對於章邯而言,如此的不戰而降,本身就足夠憋屈瞭,然而項羽卻還要繼續坑他。
章邯率領秦軍投降之後,項羽白起附身,一舉坑殺瞭二十萬秦軍降卒。這一下,可算是將章邯推入瞭萬劫不復之地。雖然項羽纔是坑殺秦軍的罪魁禍首,但是如果不是章邯主動投降,讓秦軍士卒們放下武器,那麼項羽也不可能這麼輕易得手。所以,章邯也是害死二十萬關中秦軍的幫凶,關中父老自此對其恨之入骨。
這還不算完,項羽在分封諸侯的時候,還故意將章邯封到關中故地。錶麵上看是讓其衣錦還鄉,實際上卻是又在給章邯挖坑。要知道當初二十萬關中子弟被坑殺的這筆賬,關中父老可沒有忘,章邯這時候跑去當王,可不得被人指著鼻子罵嗎?
然而章邯沒有辦法,一步錯步步錯,他有的隻是身不由己。
漢元年,劉邦暗度陳倉,還定三秦。而失去由關中子弟組成的精銳秦軍,定都廢丘的章丘有如失去利爪的老虎,隻能被劉邦圍著打。而且章邯的名聲也不太好,失信於民還可以挽救,失信於軍就萬劫不復瞭。是故,章邯不敵,被睏於廢丘。這一次,章邯是真的敗瞭,但他沒有投降,而是一直死守廢丘,直到城破。
自漢元年八月被圍廢丘算起,直到漢二年六月城破自盡,在早已知曉三秦已定的情形下,章邯依然堅守著這座孤城一年之久。很顯然,這一次他不願意再背罵名。城破之後,章邯遂拔劍自刎。秦國最後的一代名將,就此落幕。
蔡東藩先生說:“邯不敗,即秦不亡。”評價甚高。蓋天下中流砥柱,莫過於此。
總結章邯的一生,其實是比較可惜的,明明是一代戰神,卻總是被人坑。若得明君,他絕對是一代名將。隻是攤上二世這麼個玩意兒,就是白起從墳墓裏爬齣來,也一點辦法沒有。
章邯,可悲可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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