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2/2022, 1:36:1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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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保平是導演、編劇、製片人,也是北京電影學院文學係的教授。這幾年作為FIRST影展的深度夥伴,曹保平一直緻力於扶植年輕電影人。兩年前在FIRST訓練營開營前的一封信中,他寫道:“介入時代中,我想和大傢一起,在當下的現實中,做點什麼事,留下點痕跡。對於下一代的電影人,1%的人也好,5%的人也好,在他們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應當盡量提供實質的幫助。無論是分享如何說好一個故事的經驗,還是幫助剋服說好一個故事的焦慮。”
正是這樣的經驗和焦慮成就瞭曹保平一個新的身份:打撈者。打撈那些正在追夢途中的人,鼓勵新導演在電影工業中拍類型片,努力打破公式化敘事的同時能夠重塑定型化的人物。他曾說自己拍的每部“犯罪類型片”都不是“犯罪類型片”。電影本身就是造夢,這個時代是夢想與夢想疾馳而過相互衝撞又瞬間遠離的時代。
曹保平或許是中國導演裏寫作能力最強的人之一,導演奬項之外,他屢次獲得各大電影節最佳編劇奬項。對想要熟悉中國電影的人來說,他執導的和他編劇的都要刷。曹保平在導演中不算高産,但在過去十來年裏,憑藉《光榮的憤怒》《李米的猜想》《狗十三》《烈日灼心》和《追凶者也》五部電影,構建齣獨特濃烈的曹氏電影美學,也被影迷們在沒有新作上映的時候不斷重溫――去刷《李米的猜想》,聽周迅說那幾句話:“我們上中學時候相愛,後來一直在一起。我們學習成績都不好。”“我們都不起眼,沒有人在乎我們,高考結束那天,我們都很沮喪。”刷《狗十三》,看李玩跟張雪迎姑娘一起緬懷青春期,原來我們都是這樣長大啊,沒有懷孕、墮胎、齣走、死亡,卻看到自己將一場青春斬首示眾;刷《烈日灼心》,感受鄧超與段奕宏在高樓頂上博弈就像內觀身體裏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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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沒有人真的能把文字生硬轉化為影像,劇本中的文字自有一種審美,而影像屬於另外一個係統的美學概念。完成瞭劇本,可能纔隻完成瞭一半”。在多年前的采訪中,曹保平曾經有這樣的錶達。“類型化導演一定是從文本齣發。好的強劇情的類型片需要完整的好劇本”。
作為編劇和導演有何區彆?曹保平認為這兩者的呈現有天壤之彆,劇本的完成是意識到文字的味道,而一部電影的交付則需要導演總攬全局,完成龐雜細碎的工作,在此過程中,編劇會神隱。而編劇導演的雙重身份使得曹保平的電影充滿瞭強烈的戲劇氛圍,他講究景彆的虛實和情節的強度,罕有影像語言直接復製人物對白的情況,文本考究,充滿張力。聽到過一種說法,在拍攝中曹保平導演幾乎不因實際情況而調整劇本。作為編劇,感覺舒爽。作為導演,自討苦吃。他就像在大海中找一頭獅子,看起來閤情閤理,實際上韆難萬險。
“之前有人問我,如果完全不用考慮其他東西,我想拍什麼?我說,我得等到某種意義上有可為的、有可能的時刻,纔會去想它和琢磨它。”從學院派到類型片導演,曹保平依然呈現著肌體中最堅硬的骨骼和骨骼中最柔軟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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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故事的去處,如何在現實與電影中尋找一種自己意味的坡度,目之所及處,曹保平的電影常常能在庸常中生成暮色蒼茫,藏著輕盈,也藏著沉重。提及導演的作品與現實有何關係,為何拍攝現實不直接拍攝生活紀錄片,而要在此基礎上升華為戲劇性?他也深有體會,“關乎現實的方式,並非隻有記錄化呈現。當一個導演把某部作品界定為某種類型,那這種意義就不是現實記錄作品,而成為一種形式和手段,比如評書或戲劇,更偏於娛樂方式。不過這並不錶示娛樂方式就無法關注現實”。曹保平電影作品裏,有嚴肅的太陽神阿波羅的秩序感,又有酒神狄奧尼索斯式的失序。保持兩者比例的流變,讓罪惡最終走嚮道德式的遊街――善總能壓製惡。
幾年前金牌監製陳國富曾對曹保平的創作激情不吝溢美之詞,“他的劇本確實寫得很生動,你會相信他是一個有極大激情的創作者。他非常的浪漫,作為男性創作者,他有一種令人意外的對女性角色的關注,這種導演在中國極其少見”。因參演他的電影而獲得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女主角的周迅和鄧超,也認為他是激情四射的奇想之人。鄧超在拍攝《烈日灼心》後也曾說過,“曹保平很理想主義,他的精神層麵非常可愛,本人很像個孩子。他相信人的潛能,他也相信創作的快感,而且他是個很善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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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lemen:
你覺得自己和作品,創作和生活狀態,以及作品和時代,幾者之間的關係是怎樣?
曹保平:
我可能很難被歸類為純粹的作者型導演,我的電影更多隸屬於類型化範疇,而非關照自我錶達的影片,盡管這不代錶在作品裏不能實現自我內心的摺射呈現。但不管是何種類型,其所承載的呈現方式雖不同,卻和自身經曆、審美以及價值觀相統一。
Ellemen:
如果將《光榮的憤怒》《李米的猜想》《烈日灼心》《狗十三》《追凶者也》這幾部作品做個排序,你會怎麼排?排序標準是如何構成?
曹保平:
我的作品相對具有階段性,每個階段所承載的目標和方嚮也不盡相同。《光榮的憤怒》裏對現實主義的反思更為接近,到《李米的猜想》增加瞭對情感的現實主義錶達。《烈日灼心》則更趨於技術化。最早創作《烈日灼心》時,我試圖將其處理成更純粹的商業片,同時承載一些主題意義。因此我每部作品的齣發點都不同。以《追凶者也》為例,拍攝初期我想脫離相對現實主義,將黑色幽默與某種極具現實主義的隱喻相結閤,這和我之前拍攝的作品會有較大差彆,更癲狂和風格化。
Ellemen:
你提到自己作品的階段問題,你的創作經曆瞭哪幾個階段?
曹保平:
最早是對現實社會更關注和反思,中期進入到多麵性,而後期我更想離現實主義遠一些。但這些階段基本上都還是現實主義錶達。
Ellemen:
更風格化。
曹保平:
對。大概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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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lemen:
《李米的猜想》中的李米一角是周迅非常經典的銀幕形象之一,而鄧超也通過《烈日灼心》呈現齣瞭極為剋製又極富力量的錶演。所以有一種說法,你的作品很能捧演員,你怎麼看待這個觀點呢?
曹保平:
不盡然。一個導演也不可能完全去造一個演員,在一部電影的誕生過程中,我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是選對閤適的人,他本身要具備潛質和可能性。
Ellemen:
迴憶一開始成為導演的時候,對當時的你來說做導演是意料之中的事嗎?
曹保平:
應該不是。我最早想成為一名寫作者。後來接觸瞭電影並喜歡,於是念北京電影學院,選擇做導演。不過這並沒有背離我的初衷,因為二者同樣都是講故事,隻是換一種介質。
Ellemen:
你怎麼理解自己作品裏的男性審美?
曹保平:
作為一個男性導演,我怎麼看待男性審美,或者說我主觀上如何自覺地把男性審美帶入到我的創作中,我認為這是一個下意識的行為。但隨著女性主義近幾年在世界範圍內崛起,也同樣給瞭我很大的觸動,提醒我、讓我認識到女性在這個社會上麵臨的睏境,以及她們如何與世界相處。
Ellemen:
據我所知,現在導演的工作很繁瑣,除創作拍攝外,連後期宣發可能也需要導演統籌配閤。你怎麼理解這部分工作對於導演這一身份的意義?
曹保平:
純粹從導演意義上,沒有必要,這不是他的工作範疇。但在一定時候導演的工作會演變成一個復閤性的綜閤體,不隻是在國內,在世界範圍內也是這樣。當一個更大體量的項目需要麵對的時候,你很難單純隻做一名導演,你會顧及製片方嚮、宣傳和發行上的工作,這都和導演的齣發點息息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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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lemen:
你平時會用手機刷短視頻嗎?
曹保平:
有時候會去刷一下,想知道是怎麼迴事,拍電影、搞創作要瞭解社會中的形形色色,完全屏蔽掉它會和社會脫節,但我會警示自己不要陷進去。
Ellemen:
作為導演,你現在有沒有對於衰老的焦慮和恐懼?
曹保平:
對於衰老的焦慮和恐懼應該是人類普遍的問題,不管是不是導演。但是一個人處在創作旺盛的階段時,應該不會恐懼衰老。
Ellemen:
你覺得同樣題材對於同樣能力的人來說,是有經驗更重要,還是年輕有精力更重要?
曹保平:
各有各好。年輕有精力,一定有他的力量,這樣的生命力所帶來的好是你想象不到的。但擁有經驗也非常重要,有時候很多經驗可以完成許多創造力完成不瞭的東西,所以這兩個是同等重要。
Ellemen:
對於這個時代來說,你覺得文學的意義和電影的意義在哪?
曹保平:
文學對喜歡文學的人有意義,對於和文學不發生關係的人如同廢紙。當然你可以把話題放得很大,比如對不喜歡電影的人來說,電影也如同廢物(笑)。
Ellemen:
謝謝你幫我們把標題想好(大笑)。
曹保平:
還是會有一些區彆。在現今時代更習慣的錶達方式下,文學相對小眾,而電影相對大眾一些。對於有些不從事我們這行的年輕人而言,有時候遊戲可能在他們生活裏遠比電影重要,所以這得看在哪個範圍內談問題,我也隻能在自己的圈子裏感受美和價值。我最近在看科馬剋・麥卡锡的小說《血色子午綫》,但它更像是一部宏大的散發著哲學意味的散文,文字的美就在字裏行間。所以人能在自己的圈子裏找到自己喜歡的,挖掘其意義和價值就足夠瞭。
Ellemen:
你今年有什麼願望和希望發生的事?
曹保平:
願疫情盡早結束,人們能夠恢復正常生活。
攝影 黎曉亮Alexvi(ASTUDIO)
造型 Sherry
服裝編輯 ELVA、STEVEN
采訪、撰文 社社
妝發 譯文
服裝助理 阿拉塔
友情齣鏡 阿狼(捷剋狼犬)
編輯 fuf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