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明朝可憐的女人有好幾個,要說最慘的當屬明神宗萬曆皇帝硃翊鈞的妃子,也是明光宗硃常洛的生母王氏(追封孝靖皇後)無疑瞭。王恭妃集不得寵、孤苦、淒慘、被陷害於一身,基本等同於幽禁在景陽宮近三十年之久,真的是個苦到瞭極點的女人。就算是她為皇帝生下皇長子並且後來還被立為皇太子,就算有皇太後李氏和滿朝文武支持,依舊沒能過上一天好日子,並且自始至終過得的淒慘。
明朝後宮女人齣身都清白,娘傢人基本都是普通官員,甚至普通老百姓之傢,王恭妃也不例外。她是宣府左衛(今河北省張傢口市宣化區)人,父親叫王朝窶,在王氏還未被選入宮之前就考中武舉人,官任錦衣衛百戶(正六品武官)。雖然是個有品級的官員,但隻是一個低階武官而已,傢族並不顯赫,王傢是在隆慶二年的時候搬到京城來定居的。
萬曆已經十多歲瞭,孝定皇後李氏(萬曆生母)以及文武百官商量該給皇帝大婚瞭。明朝的後妃幾乎齣自民間,萬曆大婚自然不同一般,因為這是皇帝大婚,並不像有的皇帝還在做太子的時候就已經成傢,所以朝廷格外重視。於是就在民間大範圍選美,王氏條件達標自然在候選人行列裏麵。不過遺憾的是她落選瞭,排在前三名開外,奪得第一名的是王喜姐,也就是孝端顯皇後。第二名的是劉昭妃(宣懿太妃),第三名為楊宜妃。
選妃名分已定,前三名留下,一後二妃都是各方麵最優秀的良傢女子。其他美女大部分被遣返迴鄉,還有一部分纔貌齣眾的被留在宮中做瞭宮女,王氏就是留下來的那一小部分人之一。她很幸運被分到瞭李太後身邊做瞭侍女,這一年是萬曆六年(1578年),王氏纔十三歲,萬曆也纔十六歲。如果王氏就這樣在李太後身邊伺候著,或者討李太後開心瞭,將來也許榮華富貴也不一定。
但事情在萬曆九年(1581年),十六歲的她的人生發生瞭天大的變化,就是從這一年開始,惡夢摺磨瞭她三十年。可以說她這三十年幾乎生不如死,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皇帝不愛她,情敵鄭貴妃暗害她和她的兒子。就算生瞭皇長子還是一樣不受待見,生命的後十年甚至連兒子的麵也見不到瞭。她唯一能做的隻是每天以淚洗麵,導緻眼睛都哭瞎瞭,死瞭之後連葬禮都是非常的簡單,雖然被封為皇貴妃,甚至連個普通女人都不如。
就在萬曆九年的一天,萬曆皇帝照例去慈寜宮給母後請安,偶然間看到齣落的亭亭玉立的侍女王氏,就一時興起寵幸瞭十六歲的她。王氏就算不願意也沒辦法,人傢是皇帝,如果萬曆是個重感情的人,那王氏將來肯定富貴。可偏偏萬曆就是不負責任的人,寵幸完瞭人傢就提起褲子走人,旁邊的小太監問他怎麼處理,他還瞪人傢,人傢根本就不想負責。如果是正常情況下,皇帝會留下一些東西賞賜,最少也會備注一下,可萬曆隻是為瞭泄憤,叮囑身邊人不要說齣去。
孝靖王太後,光宗生母也。初為慈寜宮宮人。年長矣,帝過慈寜,私幸之,有身。
隨著時間推移,王氏的肚子有瞭反應,怕是瞞不住瞭,李太後是過來人,她當年也是宮女被隆慶帝寵幸生下萬曆的,自然逃不過她的眼睛。她把王氏招來關起門來問她怎麼迴事,王氏隻能跪地哭泣述說事情的經過。李太後其實還是很高興的,畢竟自己馬上要做主母瞭,既然王氏懷瞭龍種自然要給人傢一個名分不是。
《明史》記載:
侍慈聖宴,語及之。帝不應。慈聖命取內起居注示帝,且好語曰:“吾老矣,猶未有孫。果男者,宗社福也。母以子貴,寜分差等耶?”十年四月封恭妃。八月,光宗生,是為皇長子。
於是她找瞭一個機會,趁自己和皇帝吃飯的時候提前此事,沒成想萬曆死不認賬,就是不承認。李太後隻能讓人去拿《起居注》,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萬曆看到《起居注》也不得不承認。李太後語重心長的對萬曆說:"兒啊,我年紀大瞭,盼著抱孫子呢,如果生個兒子也是祖宗社稷之福。"但萬曆不甘心,嘟囔說:"她就是個宮女而已"。剛說完萬曆纔發現自己說錯話瞭,李太後臉色不好看瞭,接著大罵萬曆,你難道不是宮女生的。萬曆馬上跪在母親麵前認錯,李太後對萬曆說:"母以子貴,如今人傢懷瞭你的孩子,就要給人傢一個名分,她地位不就高瞭嘛!"萬曆隻能勉強答應,於萬曆十年(1582年)四月,冊封王氏為恭妃,"恭"代錶恭敬的意思。當年八月果然生下萬曆的第一個孩子,就是後來的明光宗硃常洛。後來王恭妃又在萬曆十二年(1584年)生下皇四女雲夢公主硃軒嫄。
《酌中誌》記載:神廟恭妃王娘娘即孝靖皇後,生皇長子即光廟,又生皇四女也。
如果是這樣倒也不錯,就算不得寵起碼還有兩個孩子不是!何況王恭妃性格溫順,不爭風吃醋,但這苦日子纔隻是剛剛開始。大傢都知道萬曆有個寵冠後宮的鄭貴妃,鄭貴妃生瞭一個比任何皇子待遇都好的皇三子,就是後來的福王硃常洵。鄭貴妃從進宮開始自始至終都是萬曆的最愛,她長大非常漂亮嘴巴又甜,萬曆把她寵上瞭天,連他們的兒子福王也是最富貴的皇子。
既而鄭貴妃生皇三子,進封皇貴妃,而恭妃不進封。
鄭貴妃生瞭皇三子於萬曆十四年進封僅次於皇後的皇貴妃,而對生下皇長子的王恭妃什麼錶示也沒有。
萬曆對鄭貴妃和皇三子是越來越喜歡,一心想立皇三子為皇太子,鄭貴妃也想自己兒子為儲君,沒少吹枕邊風。當萬曆把這件事情拿到朝堂上說的時候,結果就是李太後和群臣集體反對。按祖宗製度是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當年萬曆就是以隆慶帝的皇長子身份繼位的。現在皇長子是硃常洛,雖然是庶長子,但現在皇後沒有兒子。跟萬曆當年的齣身一模一樣,李太後和大臣們也讓這個理,他們隻認皇長子。皇帝和大臣們都不肯讓步,事情就這麼一直拖著。
雙方為瞭皇太子問題足足拖瞭十五年,也冷戰瞭十五年。皇帝和鄭貴妃隻想立硃常洵,大臣們鐵瞭心要立硃常洛,誰也不肯讓步。進而引發瞭曆史上影響特彆大的"國本之爭",其中首輔就逼退瞭四人,尚書級彆官員十餘人、涉及中央及地方官員人數達三百多位之多,其中一百多人被罷官、解職、發配、梃杖。鬥爭激烈程度在曆史上也是非常大的影響 。明朝的大臣也是有骨氣,皇帝做錯瞭也照罵,還罵的很難聽,甚至有的不怕死。
事情的起因是從萬曆十四年,萬曆冊封鄭貴妃為皇貴妃的時候開始,當時硃常洵纔剛剛齣生,而硃常洛已經五歲瞭。大臣們感覺情況不妙,萬曆很可能要廢長立幼。於是首輔申時行上疏,列舉明英宗兩歲、明孝宗六歲被立皇太子為例,要求冊立皇長子硃常洛為太子。
祖宗朝立皇太子,英宗以二歲,孝宗以六歲,武宗以一歲,成憲具在。
萬曆不喜歡宮女齣身的王恭妃和兒子硃常洛,還稱硃常洛為都人子,"都人"是對宮女的稱呼,這其實就是侮辱人,就算硃常洛齣身再低賤起碼是自己兒子不是,當年李太後的齣身還不如王恭妃呢。所以萬曆以皇長子年幼為由敷衍說再過兩三年立太子搪塞過去。
“元子嬰弱,少俟二三年舉行。”
就在冊封鄭貴妃的當天,戶科給事中薑應麟、吏部員外郎瀋璟等人紛紛殊請冊立東宮。其中薑應麟措詞最為激烈,激怒瞭萬曆,一把把奏摺扔地上,然後說:
“冊封貴妃,初非為東宮起見,科臣奈何訕朕!”遂降旨:“貴妃敬奉勤勞,特加殊封。立儲自有長幼,薑應麟疑君賣直,可降極邊雜職。”
"國本之爭"一直發酵,大臣們哪怕被降職、撤職、梃杖也毫不退讓。萬曆被整煩瞭,乾脆罷工不上朝瞭,大臣們依舊不退步,隻要萬曆一天不立硃常洛為皇太子他們就要杠下去。大傢都知道萬曆幾十年不上朝,還以為學他爺爺嘉靖帝,其實他是在對抗他的母親和東林黨們。
爭瞭十五年之後,在李太後的強烈乾預下,萬曆終於在萬曆二十九年(1601年)讓步,立虛齡已二十的皇長子硃常洛為太子,但同時立硃常洵為福王、硃常浩為瑞王、硃常潤為惠王、硃常瀛為桂王。硃常洛雖然被立為皇太子,但依舊沒有什麼待遇,連太監都能欺負他,當然這其中有鄭貴妃的指使。
按理說國本已立,皇太子生母應該提高待遇瞭,但並沒有,她依舊幽居深宮無人問津。不僅沒有,王恭妃的日子反倒越來越不好過,鄭貴妃將她們母子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沒少找他們母子麻煩。
"國本之爭"之後又在曆四十三年(1615年)發生瞭"梃擊案",當時有個叫張差的人,手持木棒闖入太子的慈慶宮,並打傷瞭守門太監,想刺殺太子。幸虧太子內侍韓本用聞訊趕到,活捉張差。張差被審時,供齣是鄭貴妃手下太監龐保、劉成引進的。大臣們懷疑是鄭貴妃乾的,鄭貴妃也嚇懵瞭,這可是天大的事情。她馬上去跟萬曆哭訴自己冤枉,萬曆為瞭維護寵妃,竟然破天荒的讓鄭貴妃去找太子要他原諒。硃常洛不想惹父皇生氣,於是大事化小,隻懲罰張差一人就可以瞭。萬曆頓時喜笑顔開,連誇太子懂事。這就是明末三大疑案之一的"梃擊案"。
最後以瘋癲奸徒罪將張差處死。又在宮中密殺瞭龐保、劉成二太監,以瞭此案。
鄭貴妃為瞭離間萬曆跟硃常洛,不讓他們父子相見,萬曆本來也不待見他們母子,又是就讓她們母子一起居住景陽宮。王恭妃隻到自己的處境,她現在唯一的希望隻有兒子硃常洛,所以她無時無刻在保護他(雲夢公主四歲夭摺,硃常洛就是她唯一的依靠)。甚至睡覺都睡一張床,生怕鄭貴妃加害。在十三歲那年,鄭貴妃汙衊硃常洛說他調戲宮女已經失身,萬曆派人去調查。王恭妃知道後大哭說:"我就是擔心發生意外,所以十三年來絲毫不敢放鬆,害怕的事情今天終於還是發生瞭"。
孝靖(王恭妃)大慟曰:“我十三年與同起臥,不敢頃刻離者,正為今日,今果然矣。”
幸好調查的人有點良心沒有汙衊纔保住硃常洛清白。再加上李太後和王皇後(王喜姐)對硃常洛多方關張,所幸並沒有齣什麼意外。
硃常洛被立為皇太子後,母親王恭妃的日子更加不好過瞭,被幽禁在景陽宮整整十年不能見兒子一麵。這種摺磨對於王恭妃來說是極為殘忍的,以至於她隻能每日以淚洗麵,後來連眼睛都哭瞎瞭。
直到萬曆三十四年(1605)十一月,硃常洛生下皇長孫硃由校,就是後來的明熹宗。萬曆纔在朝野上下議論紛紛的情況下,為母後祝壽的時候順帶的冊封王恭妃為皇貴妃。
正值慈聖老娘娘壽齡六袤,喜育元孫。三十四年春,神廟加上聖母徽號"恭熹"二字,詔赦天下,光廟生母恭妃王老娘娘進封皇貴妃,是以曰宮闈疊慶也。
萬曆冊封王恭妃為皇貴妃並不是他本意,隻是迫於朝臣和民間的壓力不得已而為之。所以這個王恭妃的這個皇貴妃毫無優勢,跟以前一樣,該幽禁照常幽禁。甚至連王恭妃病重的時候,萬曆連看都不去看一眼,無情到如此地步。
萬曆三十九年(1611)九月十三日,王恭妃病危。皇太子硃常洛請求去見母親,這次萬曆好歹答應瞭,當硃常洛急忙趕到景陽宮去見母親的時候,發現門都被鎖死瞭。隻能找太監拿鑰匙開門,王恭妃終於見到十年沒有見麵的兒子。此時她已經哭瞎瞭雙眼,隻能用雙手撫摸兒子的臉龐和衣服,百感交集之際,王恭妃潸然淚下,開口說到:"兒子終於長大瞭,我死而無憾!"這場麵太傷感瞭,太子抱著母親嚎嚎大哭,太子身邊的人個個都哭成瞭淚人,大傢哭的連頭都抬不起來瞭。沒一會王恭妃就去世瞭,終年四十七,她強撐著一口氣就是等著見兒子最後一麵,她活在世上唯一的牽掛除瞭兒子還有什麼?如今看到兒子完好如初,她也可以瞑目瞭,王恭妃終於走完瞭她那淒慘的一生。
妃手太子衣而泣曰:“兒長大如此,我死何憾!”太子慟,左右皆泣,莫能仰視,須臾薨。
據《先撥誌始》記載,當時太子的處境也是十分危險和尷尬,當硃常洛見母親最後一麵的時候有太多話想跟母親說。王恭妃在他耳邊小聲說到:"彆說話,有鄭貴妃的人"。所以兩人自始至終隻敢哭泣不敢說話,直到王恭妃咽氣,鄭貴妃的人纔迴去稟報。
王恭妃去世,萬曆態度依舊冷漠,按他的意思就是草草下葬算瞭。大臣們自然看不下去瞭,首先首輔瀋一貫、大學士葉嚮高帶頭數次上摺,大學士葉嚮高上言
:“皇太子母親王貴妃去世,葬禮應當從厚。
”起初萬曆還不同意,葉嚮高再次上奏,萬曆終於心不甘情不願的答應,葬禮稍微提高瞭一點規格。
大學士葉嚮高言:“皇太子母妃薨,禮宜從厚。”不報。復請,乃得允。謚溫肅端靖純懿皇貴妃,葬天壽山。
當時正值八月大熱天,王恭妃棺槨已經停放瞭十個月之久,屍體都腐爛的差不多瞭,還沒看到萬曆有什麼指示。一個月後,禮部左侍郎翁正春上疏請示王恭妃的安葬事宜,萬曆纔選址
葬在天壽山。不過萬曆既不撥派人守墳,也不給守墳經費。直到"梃擊案"發生後,萬曆纔迫於壓力
旨下禮部:
“給皇太子母墳戶三十名,園地二十五頃,以供香火。”
這纔稍稍平息瞭眾怒,不過萬曆做這些隻是為瞭自己的寵妃鄭貴妃。
萬曆四十八年(1620年)八月,明神宗萬曆駕崩,皇太子硃常洛登基繼位,是為明光宗,也就是泰昌帝。硃常洛登基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要厚重追封自己那位可憐到瞭極緻的母親,大臣們也非常支持他,先追尊為孝靖皇後。可硃常洛由於常年被壓迫,身體早已誇瞭,繼位一個月就在"紅丸案"中死的不明不白。剛駕崩就發生瞭"移宮案",所以追封母親的利益還沒有完成。
直到皇長子明熹宗天啓帝硃由校坐穩皇位之後,因此直到王恭妃的孫子明熹宗登基後,禦史溫皋謨上疏揭發鄭貴妃的罪行,說
她“摧殘孝靖皇後,至飲恨而不得一訣。”
王恭妃的親侄兒永寜伯王天瑞也上奏鄭貴妃殘害孝靖皇後,替自己姑姑鳴冤昭雪。天啓帝自然清朝自從祖母的悲催遭殃,也感恩祖母的恩德,完成父皇未完成的心願。給祖母正式上尊號為
:“孝靖溫懿敬讓貞慈參天胤聖皇後
”,也就是孝靖皇後。從把孝靖皇後棺槨從十三陵東井遷來,與明神宗和孝端皇後王氏一起葬入定陵的地宮內,神主祀祭於奉慈殿。直到崇禎十一年纔找到孝敬、孝和兩位皇後的玉冊玉寶,命有司獻於宗廟。
縱觀孝靖皇後王氏的一生除瞭淒慘就是孤苦,一輩子都在苦難中度過。不幸中的萬幸就是同樣苦難的兒子最終還是繼承大統,但可惜的是她沒有看到兒子登上九五至尊的那一天。
王恭妃的悲劇都是圍繞著"國本之爭",其實她就是個可憐的女人,是政治犧牲品,是皇帝和大臣們政治鬥爭的犧牲者。她為人溫和善良,規規矩矩,萬曆也並不是多恨她,他更恨是東林黨大臣們。甚至連自己的母後也站在大臣們一邊,所以萬曆隻好把怒火撒嚮無辜的王恭妃,以示自己絕不嚮東林黨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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