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21/2022, 11:02:51 AM
我們正在解讀《博弈論與生活》,作者蘭・費雪。
熟悉規則帶來睏境
博弈論假設博弈各方都是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都是充分理性的,所以有時候用博弈論推導齣來的結論可能會令人覺得很極端。
比方說有這麼一個例子:老師讓全班同學都寫下一個數字,誰寫的數字最接近所有人想齣平均數的一半,誰就勝齣。如果所以同學都足夠理性的話,他們會在紙上寫下幾呢?應該是0。為什麼?因為不管我推測全班平均數是多少,我都應該在這個數字上乘以0.5。而所有人都這麼想,這個數就會越來越小。
但事實上絕大多數人都不會理性到這個程度,沒有哪個班級的學生會得齣這麼極端的答案。但是,如果這個班多次玩這個遊戲呢?用不瞭幾次,所有人都熟練掌握遊戲規則,那他們在紙麵上寫下的數字就會是0瞭。
再比方說有一個電視節目:兩個人組隊答題,題目很簡單,答完之後他們能得到一筆奬金,重頭戲就在於看這兩個人怎麼分錢。規則是分彆在紙張寫下“閤作”或者“背叛”,如果兩個人都閤作,那麼平分奬金。如果一個閤作,一個背叛,那背叛的人拿走全部,閤作的人顆粒無收。如果兩個人都寫背叛的話,那兩個人都什麼都拿不到。
在這樣的規則之下,選擇閤作,可能拿到一半,或者顆粒無收。選擇背叛的話,可能拿走全部,或者什麼都拿不到。所以很明顯,最理性的選擇就是背叛。
但是在節目中依然有一半的人選擇閤作,在麵對這樣一場單次博弈的時候,選擇相信一個素未平生的人,寜可自己被彆人背叛,也依然選擇做一個好人。即便如此我們也並不能說,人性本善。因為隻是參與者對囚徒睏境遊戲還不夠熟練,如果讓他們重復玩幾次,自然會有越來越多的人選擇背叛。
可是當選擇背叛的人太多,背叛遇到背叛是拿不到錢的,人們雖然渴望閤作,但在一個周圍都是背叛的環境裏,單次博弈的時候,單方麵的選擇閤作大概率會成為彆人嘴裏的肉。所有人又陷入到想變卻不能變的睏局。
節目中齣現過一位嘉賓,用一句話就破解瞭這個睏局,逼迫對方與自己達成瞭閤作,這也是一個經典的懦夫博弈的案例,我們後麵的節目再說。
從上麵兩個例子可以看齣:一個遊戲規則齣現,大傢慢慢地熟悉規則,尋找到壓倒性策略,之後人人都選擇壓倒性策略,陷入納什均衡,每個人的處境開始惡化,但卻沒有人能夠單方麵地改變決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越來越糟糕。
啥是內捲
這不就是我們最近兩年口中常說的“內捲”嗎?
什麼叫內捲?幾句話就能說明白,武林大會比武,本來大傢都打太極拳,難分高下。突然有個人拿到瞭一本葵花寶典,割瞭。於是他在當年的武林大會勝齣,但是武林大會年年都辦,而且葵花寶典被公開齣來瞭,不斷開始有人割瞭練功。
怎麼辦?割還是不割?要和其他武林人士競爭就隻能割。於是人盡皆割,沒過多久,所有人都習得瞭邪門武功,在武林大會上相互射綉花針。結果卻是和之前一樣難分伯仲,隻是這個時候所有人的鬍子都沒瞭。這就是內捲。
教育內捲,高考軍備競賽就是一個典型的多人囚徒睏境。隨著高考製度實施多年,學生自己甚至是整個傢庭為瞭高考的投入越來越多。學區房,補習班,說舉全傢之力備戰高考一點都不過分吧。
高考的本質是對於人纔的篩選手段,那對於所有參加高考的學生來說這就是一個相互競爭的博弈。我們所有人都在學校裏學習,放學瞭該玩玩,該休息休息,大學的錄取名額還是一樣的。現在人人報補習班,所有時間都拼命學習,我的時間不用來學習就吃虧瞭。如果我單方麵改變策略,還是該打遊戲打遊戲,那我當然很難在高考這場競爭中勝齣。
因此,現在的局麵是所有人都把自己娛樂和休息的時間搭進去瞭,但是大學的錄取名額卻並沒有因此而增加,在高考這個零和博弈中,所有孩子的處境都變得越來越差瞭。
破解之法
可能有效的辦法有這麼幾個:
第一個就是串通共謀。
張三和李四兩個串通好瞭,被抓到打死也不說,兩個人可能能夠做到,但是如果是100個人的犯罪組織呢?全都被抓瞭,他們還能串通的瞭嗎?即便我們上期節目說的美國黑手黨,有那麼嚴厲的懲罰製度,成員如此忠誠,串通共謀是對大傢都是最有利的,堡壘也最終從內部被攻破瞭,那更何況是相互競爭的學生呢?
我們大傢都說好,減負,放學之後就都齣去玩,到點就準時睡覺,能做到嗎?一個班,一所學校可能能做到,那一座城市的所有學校都能達成這樣的協議嗎?那一個省呢,全國呢?
就算中央發紅頭文件,說大傢都彆學瞭,我們不要捲,給孩子快樂的童年。沒錯,這是帕纍托最優,你好,我好,大傢好,但是極其不穩定啊。
隻要高考這個零和博弈的競爭格局還在,那就會有孩子為瞭在競爭中勝齣而選擇“背叛”。多考一分就淘汰幾韆人啊,那我今天的遊戲我不玩兒瞭,首勝不要瞭,我多看一頁書的收益就非常大。
第二個是改變博弈規則。
有同學可能覺得西方的高校錄取製度就挺好,不止看考試成績,還考察學生平時的錶現,課外活動,社會實踐做得如何,有沒有什麼纔藝,那我們可以也學著這樣搞,注重素質教育可以嗎?不太行,為什麼?因為還有效率和公平的問題。他們不僅看學生綜閤素質,更要看你的傢庭情況如何,你的父母是不是校友,有沒有給學校捐款。
傢境優越的孩子當然能花更多的錢在興趣的培養上。如果你有孩子的話,就知道給孩子學樂器,學藝術,培養一個興趣愛好要多花多少錢和多少時間,這是所有的傢庭都能夠負擔得起的嗎?
把孩子在考場上的競爭變成一個傢庭在整個社會各方麵都要展開競爭這是我們希望看到的嗎?雖然高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的確是不完美的,但它體現瞭現代社會最大的公平。什麼齣身、長相都不重要,我們隻看孩子的分數。
西方的高校錄取製度或許能解決高考軍備競賽的問題,但是它沒有明確的錄取規則,也就是說它並不體現公平性。我們老祖宗說:“不患寡而患不均”。現在我們相互捲,還是可以勉強接受的,如果不再有這個絕對的公平規則,讓普通傢庭的孩子連捲的機會都沒有瞭,作為一個父親,我是絕對不接受的。
第三個辦法是改變博弈的報償,把蛋糕做大。
在競爭極其激烈的互聯網行業,大部分公司都實行996的工作製度,請問這算不算是內捲嗎?不一定。因為行業的蛋糕在越做越大,公司的效益在不斷的提升,個人的收入也隨之增加。我的996是帶來瞭收益的。我加班是有加班費的,年底的時候努力工作是有更高奬金的,這並非是一種無休止的內耗。
但是高考呢?在競爭愈演愈烈的同時,高校錄取名額沒有增多,蛋糕還是原來這麼大。
現在我們為瞭能讓孩子上好大學,往學區房和補習班上不停地砸錢砸時間,是因為傢長認為這樣做是值得的。因為在一所好大學的求學經曆以及那一紙文憑,能給孩子一個好的未來,這筆賬我們作為父母是可以算得過來的。
如果我們的這個社會是更加多元化的呢?能給年輕人的齣路並非讀書這一條呢?越來越多的人不需要去擠高考的獨木橋也可以獲得優質的生活,那這個問題是不是自然就可以得到解決瞭?
而且這也是我們當下正在經曆的事情。
因為可以做自媒體,可以做讀書分享養活我自己,所以我能從體製內齣來做這件事情。打遊戲特彆厲害的孩子,就可以去打比賽,哪怕我技術沒法達到職業水平,但如果我真的熱愛遊戲,我依然可以在電子競技這個行業裏找到自己的位置,我不能當選手,當解說,做主播,做幕後工作人員可以吧?
如果我有一個有趣的靈魂,哪怕我長相普通,學曆一般,我是不是能去講笑話,說脫口秀,把歡樂帶給彆人。
如果我就是不喜歡讀書,但是我天生麗質,長得漂亮。去做短視頻,對著手機跳舞,就盡情地展示我的美。製作vlog,記錄我美麗的生活,可以嗎?當然可以!
以上我說的這些,都是最近幾年同學們看在眼裏的,在這個越來越多元的世界裏,他們就能得到一份體麵,甚至是令人羨慕的收入。
局部問題的解藥在局部以外
問題需要在發展的過程中解決,著眼更大的麵,纔能解決局部範圍內原先無法擺脫的睏境。
之前我上學的時候,丟過2輛自行車,和1輛電動車。都是往路邊一放,一轉頭就沒瞭。現在在我們這裏大傢騎自己的電單車停路邊去辦事兒都不上鎖的,為什麼?因為偷瞭電單車都沒地方去賣,消滅小偷的不是發明瞭一把堅不可摧的鎖,而是遍地的共享單車。
當年沒有快遞,沒有網約車,沒有美團,很多不具備學曆優勢的人隻能去工廠裏麵上班,工作辛苦且枯燥,而且收入也不高。
福特說過:“我雇傭的明明是一雙手,怎麼就來瞭一個人呢?”可想而知當年流水綫上工作體驗是多麼的糟糕。現在有瞭新的商業模式,我們有瞭更好地選擇,我送個快遞,開個網約車,相比在工廠上班要更加地自由,工資更高,也更幸福。
如今我們能夠明顯感覺到社會治安越來越好瞭,是思想教育工作更到位瞭?是法律條文更明晰,還是執法更嚴厲瞭?都不全是,根本原因是經濟進步瞭。哪怕我來到一座陌生的城市,沒有文化,沒有人際關係,但也能找到一份體麵且收入不錯的工作,那我乾嘛還要去冒巨大法律風險去犯罪呢?
讓我們自己的眼界開闊一點,真實世界中大多的情況都並非是零和博弈。工作單位上,看到彆的同事都積極努力,拼命地乾活,不要隻想著他們搶奪瞭自己的機會,把自己原本能掙到的錢給搶走瞭。我應該祝福甚至是感謝那些優秀的人,因為是他們在推動公司甚至是整個行業嚮前發展,而我在他們身邊就是最直接的受益者。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100個愛因斯坦,100個喬布斯,100個袁隆平,我們不會說“你們這些天纔又勤奮的人,簡直就斷瞭我們這些普通人的活路啊”肯定不會這麼說,為什麼?因為我們清楚的知道,他們推動瞭社會的進步,讓每個人的生活都能過得更好。
身邊有大量比自己優秀還比自己努力的人這不是問題,錢不是被彆人賺走瞭,我就沒得賺瞭,財富是共同創造齣來的。競爭也不是問題,競爭帶來效率,效率提高帶來財富的增長。生活中大多時候都不是“零和博弈”,我們並沒有完全陷入到無意義的內部廝殺中,隻有蛋糕越做越大,我們纔得可以分。
大多時候人們所說的“內捲”隻是給自己“躺平”找的藉口。
如果真的是一場零和博弈遊戲,陷入到無休止的內耗中。那隻能從更大的局麵著手纔能解決內捲化的問題。作為我們個人,要麼遠離它,去到那些需要人纔,在不斷成長的行業裏發揮自己的價值。要麼就說服自己選擇接受眼下的一切,知足常樂不管到什麼時候都是一種智慧。唯獨無休止的抱怨與不滿是最不可取的。
需要“看得見的手”
迴到書本。
如何突破囚徒睏境達成閤作,上期節目我們說瞭增加博弈次數,把單次博弈變成重復博弈就能避免背叛,想想早些年火車站旁邊的騙子為什麼這麼多,而我們自己住的小區裏卻基本見不到呢?
另外就是引入懲罰機製,讓遊戲參與者都不得不閤作。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書中強調瞭引入第三方的力量。
之前我們聊經濟學的時候,強調自由市場的力量。亞當斯密在《國富論》裏說:“每個人都不需要關心怎麼去推動社會的進步,隻需要追求自己的利益,在這個過程中會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把每個人的努力轉變為對於公共事業的推動。”
現在我們知道會有囚徒睏境,有信息不對稱,有市場失靈的情況齣現。不是說“看不見的手”不管用瞭?
人們雖然主要的關注點是自身利益,但公共利益卻受損瞭,長此以往也會使得個人的利益受損,那麼人們為瞭自己也會形成默契去維護公共利益,阻止公共資源價值的進一步耗散。
但這裏有一個時間效率的問題。如果有第三方從一開始就意識到這一點,規範所有人的行為,同時維護好個人利益與公共利益,當然更好。所以我們需要政府乾預,需要規則。
如何促進社會閤作,就是博弈論研究的重要方嚮。學瞭博弈論我們就知道,想要達成長期穩固的閤作,靠思想道德教育或者嚴刑峻法都是不夠的,需要找到一個能夠自行運作的策略。換言之,我們就需要找到一個納什均衡。
最典型的就是交通規則。如果沒有規則,車輛行人都在道路上亂竄,最後肯定是誰也走不瞭。隻要有規則齣現,大傢都靠右走,就可以瞭。人們在道路使用這個問題上就可以達成納什均衡,因為如果我要改變策略靠左走,逆行的話,自己的生命安全立馬就受到威脅。所以從我個人的利益齣發,我也會選擇遵守規則。
我們麵對的社會睏境林林種種,之前所講的囚徒睏境隻不過是其中之一,還有像是公地悲劇,搭便車,懦夫博弈,誌願者睏境等等,都是非常有意思的,下期節目我們接續接著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