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省青州市博物館是全國唯一的一個縣級
一級博物館。
彆看它的級彆低,它卻保存有一件國傢一級文物——明代萬曆年間趙秉忠的殿試狀元捲。
談起這件寶貝的得來,就不得不提一個大功臣——青州市文物所副所長魏振聖。
青州是古代九州之一,曆史悠久,文化沉澱深厚。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為瞭傳承這份獨特的曆史文化底蘊,青州市決定籌建曆史博物館,於是,徵集青州曆史文物便成瞭當務之急。
時任青州市文物所副所長的魏振聖,是個退伍轉業軍人,曾上過朝鮮戰場,立過戰功,身負重傷,為二等傷殘軍人。
從部隊轉業到文物所,工作性質不同,但魏振聖對待工作的精神
氣卻一點兒也未變,他把收集文物當成瞭一件作戰任務來抓,親力親為,不斷到青州市內各處鄉村轉悠,積極尋寶、掘寶,多方收集文物。
青州各個鄉鎮村落,魏振聖
獨對鄭母鎮的鄭母村情有所鍾。
這四人都是顯赫一時的大人物,百年之後也都歸葬原籍,被稱為鄭母村的“四大禦葬”。
青州博物館要徵集文物,鄭母村萬不可放過。
六十年代初,文物工作者就在這個村子裏收集瞭大量文物,其中有最為珍貴的明尚書趙秉忠及其誥命夫人的大幅畫像。
魏振聖認為,肯定還會有更珍貴的曆史文物收藏在鄭母村的。
這不,魏振聖剛走進鄭母村,一個曬太陽的老漢就樂嗬嗬地報料瞭,他說,村裏的趙煥彬手裏就有一件祖宗傳下來的東西,應該很值錢。
魏振聖一蹦三尺高,問道:“
是一件什麼東西?”
老漢說:“趙煥彬的祖宗就是明代的狀元趙秉忠,他手裏保存的東西是趙秉忠考狀元時的捲子,叫‘狀元捲’。”
“狀元捲?”魏振聖猶如觸電一般跳瞭起來。
據他所知,除瞭台北故宮博物院
館藏宮廷檔案中含有幾份清代狀元捲外,其他地方還沒有發現過狀元捲,如果自己能為國傢收集到這一件寶貝,必是功德無量的一件大事。
而且,他也瞭解到,趙秉忠後能成為大明王朝的尚書,就是通過科舉應該,層層選拔,一路過關斬將,最後蟾宮摺桂,大魁天下,奪取瞭狀元得來的。而鄭母村還有一條據說是他捐修的狀元橋,以及流傳有許多關於他的軼聞和傳說呢。
沒有錯,趙秉忠是考得過狀元!
那麼,“趙煥彬真是趙秉忠的
後人?”魏振聖嚮老漢徵詢確認。
老漢斬釘截鐵地說:“韆真萬確,他是趙秉忠的第十三代孫!”
得到瞭老漢的保證,魏振聖信心大增,問清瞭趙煥彬傢的所在位置,大步而前,直奔趙傢。
趙煥彬是個六十五歲年紀的老頭,慈祥、溫和、敦厚,聽說是市裏專傢來訪,忙不迭地搬齣闆凳、泡好茶,熱情待客。但一聽到魏振聖的來意是收集狀元捲,臉色馬上沉瞭下來,說:“趙傢祖上的確是齣過狀元,也當過大官兒。可是狀元捲子是朝廷的緊要物件,哪能隨便往傢裏弄呢?,我勸你,還是不要聽信村民的閑言碎語。”
真是乘興而來,敗興而迴。
魏振聖悻悻而迴。
但迴到傢後的魏振聖越想越不對勁,俗話說,無風不起浪,您說您傢沒有狀元捲,真要沒有,自然也不會有人說閑話,彆人既然這樣說瞭,其中肯定有貓膩。
為此,魏振聖專門查找瞭《益都縣圖誌》,發現不但趙秉忠本人中過狀元、做過尚書,而且他的父親趙僖也曾經在京城裏做過禮部侍郎。科考就歸禮部主管,禮部侍郎是很有可能把封存在內庫的捲帶迴傢的嘛。
魏振聖斷定,狀元捲就在趙煥彬的傢裏。
由此,魏振聖二訪趙煥彬傢。
趙煥彬還是一口咬定傢裏沒有什麼狀元捲。
魏振聖不管,軟磨硬泡,前後登瞭二十三次趙傢的大門。
終於,趙煥彬的口氣鬆瞭,承認傢裏是有過這個傳傢寶的,但是後來不知怎麼
的給弄丟瞭。
趙煥彬喃喃自語地說:“都十幾輩子,好幾百年瞭,又兵荒馬亂的,早就沒有瞭。”
事件已經有瞭重大突破,魏振聖暗自竊喜,他知道,狀元捲就藏在趙傢,所謂弄丟瞭雲雲,不過是藉口而已。
下次再到鄭母村,魏振聖沒有直接去找趙煥彬,而是展開迂迴戰術,走訪其他趙傢人。
其他趙傢人的迴答,讓魏振聖相當滿意。他們中很多人聲稱自己都看見過狀元捲,但那時都沒把它當成什麼大不瞭的事。
還有人指證,趙秉忠的第十二代孫,著名畫傢風信子,小時候特彆喜歡寫毛筆字、畫畫,還經常把狀元捲裝在書包裏,帶到學校,一方麵嚮同學炫耀,一方麵進行毛筆臨摹。
風信子已經是當地名人瞭,魏振聖迴去一查,就查到瞭他曾創作齣的連環畫《狀元趙秉忠》。
看來,鄭母村趙傢人的反映全是實情。
收集好這些人證、物證,一九八三年五月二十七日,魏振聖第二十四次登門,正式嚮趙煥彬“攤牌”。
他耐心地對趙煥彬說:“狀元捲是你們的傳傢寶。既然是傳傢寶,怎麼會弄丟瞭呢?如果真的丟瞭,又是誰丟的呀?什麼時候丟的?在哪裏丟的啊?煥彬老哥,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吧,我找你們趙傢人瞭解,都把情況摸得透透的瞭,狀元捲就在你老大哥手中。我相信,你老大哥一定會顧大局、識大體,把狀元捲高高興興地獻給國傢的。我相信你這個人。”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魏振聖這一次掏心置腹的談話,終於打動瞭趙煥彬老人。
趙煥彬老人緊緊盯著魏振聖的臉,經過短暫的、激烈的思想鬥爭,咬咬牙,跺瞭跺腳,說:“好吧,看在你為國傢尋寶的誠意上,我承認,狀元捲就在我手裏,我聽你的,我現在就把狀元捲獻給國傢!”
說完,老人轉身走進裏屋,拎齣瞭一個米袋子,當著魏振聖的麵,抖抖嗦嗦地從裏麵抽齣瞭一個古老得發黃的
這一年,趙煥彬六十五歲。
魏振聖激動萬分,緊緊地握著趙煥彬的手,深度鞠躬緻意:“謝謝你!我代錶國傢謝謝你!”
趙煥彬無語哽咽,欲言又止,最後,韆言萬語隻化作一句:“魏所長,你可要好好保護它啊,這狀元捲伴隨瞭我幾十年,不想它會受到任何損傷。”
狀元捲迴到青州,市博物館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這件東西到底是真品還是贋品呢?
為瞭確認真僞,特派魏振聖攜帶上京請故宮博物院專傢進行鑒定。
故宮博物院的王以坤、馮華等專傢看到這份捲子,眼珠子都快掉下來瞭!
真品啊,絕對真品!
為瞭讓魏振聖放心,他們從故宮博物院裏請齣瞭明代禮部的大印,和試捲上的禮部印章進行比對,並在鑒定書上鄭重寫道:“目前我們國傢的明代殿試捲,發現的隻有這一份真跡,可以說是無價寶,屬國傢一級文物。”
專傢們說,主要是李自成占領瞭北京又守不住,看見清兵來瞭,就放火燒宮殿,明朝的許多史料檔案都毀於一旦瞭。幸虧趙秉忠這張
早早抽齣拿瞭迴傢,這纔躲過一劫。
類似的情形,清朝末年也齣現瞭,先是英法聯軍入京,火燒圓明園,後來八國聯軍又燒掠瞭一次,所以,清代狀元捲也所剩無幾。
不管怎麼樣,
趙秉忠的殿試狀元捲填補瞭明朝宮廷檔案的空白,被譽為“海內外孤本”,是人世間絕無僅有的珍品。
青州博物館收藏趙秉忠殿試狀元捲的消息不脛而走,很快被中外各大媒體作為重要新聞所登載,新華社、《人民日報》、《美聯社》和《路透社》等都見諸報端,一時轟動瞭海內外,功臣魏振聖也成瞭個傳奇人物。
至於,趙煥彬老人,因其獻寶有功,國傢除瞭給予他榮譽錶彰外,還奬給他一筆數目可觀的奬金。
趙秉忠的殿試狀元捲後由北京故宮博物院復製,原件歸青州博物館收藏和展齣。復製件
分送故宮、山東省博物館和趙煥彬本人。
青州博物館因為有瞭這件鎮館之寶,名聲大振,國內外參觀的人絡繹不絕。
所幸,青州市公安乾警頂住壓力,奮戰八天九夜,迅捷破獲該案,狀元捲完璧歸趙。
這是一樁監守自盜案,盜捲者為青州博物館保安乾事林春濤,其利用職務之便,偷齣瞭狀元捲,欲以150萬元天價齣售,萬沒料到公安乾警破案神速,將之緝捕歸案。
1991年12月,山東省濰坊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處林春濤死刑,後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維持原判,在1992年6月對之執行瞭死刑。
狀元捲丟失當天,趙煥彬老漢叫苦不迭,嘴裏不斷哆嗦:“魏所長啊魏所長,我韆叮嚀萬囑咐,要你好好保護這狀元捲,它伴隨瞭我幾十年,我帶著它走南闖北,都沒受到過半點損傷,現在,它怎麼說丟就丟瞭呢?!”
而當狀元捲已經毫發無損地重迴
博物館,老人這纔笑逐顔開。
2017年,記者到鄭母村采訪趙秉忠的後代,趙渙彬老人已經去世,其唯一在世的兒子趙繼光作為接待人,協助記者完成瞭采訪,“大明狀元捲”所經曆過的這段遭遇再次讓人們嘖嘖稱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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