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4/29/2022, 6:19:06 PM
尤二姐是寜國府賈珍的小姨子,尤老爹去世後,尤傢的生活大不如前,於是尤老娘不時帶著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來到寜國府做客。
豪門的生活讓兩姐妹眼花迷亂,不覺跌入大染缸中。尤三姐還好,尤其是尤二姐,她性情溫柔和順,哪裏能敵得住賈珍等人?賈珍願意將尤二姐轉讓給賈璉,原因之一也是膩瞭尤二姐,既然有人肯當接盤俠,也算少瞭一樁事。
尤二姐卻是真心改正,想嫁給賈璉,有一個美滿的歸宿的。
當然,尤二姐的做法是大大的不妥。尤三姐都說過她,賈珍和賈璉不過都把她們當作粉頭,是為瞭尋樂子,並非好的去處,像他們那樣的男人,根本不值得相信和依靠。更何況,賈璉傢裏還有一個河東獅般的妻室王熙鳳,她的厲害,眾人都有所耳聞,這些年來,賈璉連一個妾都撈不著,可想而知鳳姐有多麼厲害瞭。
可尤二姐恨嫁心切,生怕過瞭這個村,就沒這個店瞭。賈璉又帥又多金,人還溫柔體貼,這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好姻緣啊。尤二姐已經習慣瞭錦衣玉食的奢華生活,如果要她嫁給像張華那樣的破落戶,無論如何也是不願意的。既能讓她保持生活品質,又真心願意娶她的人,一時除瞭賈璉,也就沒有瞭。
更重要的是,賈璉雖是紈絝子弟,沒什麼德行,尤其是在生活作風上,髒的臭的都往屋裏拉,但賈璉對於尤二姐,是真的動瞭心,也捨得下血本的。從前的所謂多姑娘,鮑二傢的之流,主要是為瞭解決情欲,而賈璉對尤二姐,或多或少是有些愛情的因素在裏麵――至少,他的所作所為,讓尤二姐感到瞭滿滿的誠意。
賈璉為瞭接近尤二姐,又是遺下瞭珍貴的九龍玉佩,又是請賈珍和賈蓉說和,還在尤老娘麵前錶現得畢恭畢敬。尤老娘聽瞭賈蓉的連篇鬼話,什麼先買個房子,在外麵住著,隻等一年半載,鳳姐死瞭,就可以進賈府,升為正室瞭。又是什麼賈璉會給尤老娘養老,還會幫助尤三姐找好人傢。尤老娘喜之不迭,哪有不應的道理。
於是賈璉娶瞭尤二姐,在花枝巷恩恩愛愛地過起小日子來。尤二姐簡直抵達瞭人生的巔峰,賈璉對她真是好啊,金屋藏嬌,花費瞭不少錢,吃穿用度,加上侍候的僕人,尤二姐也過上瞭前呼後應,如同奶奶般的風光日子,好不愜意。甚至,她比鳳姐過得還快活。
鳳姐需要打理一大傢子的事務,她不用,她隻需要享受賈璉的疼愛,愛情的甜蜜。賈璉對尤二姐好得不能再好瞭,不僅搬來瞭自己的體己,還把鳳姐素日的為人處事,在枕邊衾裏,悉數告知瞭尤二姐,隻等鳳姐死瞭,就接尤二姐進府。尤二姐一聽,自然是願意的瞭。
當然,尤二姐也並非全無自知之明,她深知,自己雖然有絕色之姿,可是畢竟失瞭名聲。這在女子名節大過天的古代,可是要命的事情。尤二姐心底也不無擔憂,於是她說道:“我雖標緻,卻無品行,倒不如不標緻的好。”一邊說,一邊滴淚,這模樣更是楚楚可憐瞭。
尤二姐錶示,自己並不糊塗,生是賈璉的人,死是賈璉的鬼,終身靠賈璉,順便請賈璉幫著料理尤三姐的終生大事。這樣一個軟妹子,和鳳姐是迥異的風格,賈璉當然要護著她愛著她瞭,而尤二姐的事,也是賈璉的事,尤三姐想要嫁人,賈璉自然要積極跑腿。
賈璉對尤二姐不好嗎?在花枝巷的那段時光,尤二姐和賈璉,確實都得到瞭自己想要的東西。在賈璉的心裏,鳳姐算什麼,尤二姐纔是他的妻。尤二姐也在等待著,賈璉許諾她的一切,快快實現。
然而直到賈璉齣差平安州,鳳姐親自登門造訪,尤二姐終於得見鳳姐的廬山真麵目,鳳姐不是一個病得要死的人嗎?既然她親自來接自己入府,正好可以順著竹竿往上爬,尤二姐也沒有腦子,輕易就被鳳姐的錶演哄騙,跟著進瞭大觀園。鳳姐的“請君入甕”,倒是沒費什麼力氣。
有一句話叫作: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尤二姐雖是白蓮花一朵,善於迷惑男人,但她哪裏懂得宅鬥,尤其是在頂級玩傢鳳姐麵前,實在太弱雞瞭。鳳姐稍微拿齣些手段來,尤二姐就被摺磨得隻剩下半條命。裏裏外外地摺騰,唆使張華狀告賈府,散布尤二姐的流言,授意丫環下人可隨意欺淩尤二姐,鳳姐自己稱病,卻在幕後嚴嚴實實地操控著尤二姐。尤二姐還想登堂入室呢,她連一口好飯菜都吃不上瞭。
如果說,賈璉不在,尤二姐被人欺負還說得通,可賈璉不辱使命迴來瞭,對於尤二姐被接進大觀園,也感覺不妙,可為何他沒有替尤二姐做主,而尤二姐也沒有去找賈璉傾訴種種呢?
因為這裏,已經不是花枝巷,而是大觀園瞭。而進瞭大觀園的尤二姐,纔終於認清,賈璉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賈璉很好色,從前在花枝巷,賈璉和尤二姐好得蜜裏調油,但進瞭大觀園後,畢竟還是要注意一下影響的。賈璉在國孝傢孝期間偷娶瞭尤二姐,這就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在豪宅裏,麵子多少還是要注意一下的。
更重要的是,賈璉有瞭新歡――鞦桐。賈璉從前口口聲聲說隻愛尤二姐一個人,可現實是如此打臉。當賈赦將鞦桐賜給賈璉後,賈璉纔是到達瞭幸福的巔峰,多年來被鳳姐管得死死的,如今一下子得到瞭補償。鞦桐雖然未必有尤二姐那麼標緻,可勝在新鮮刺激,往日本和賈璉有情,隻是未得手。賈璉的注意力,完全放在鞦桐身上瞭,兩人乾柴烈火,拆都拆不開。
尤二姐看到賈璉和鞦桐的恩愛,會不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呢?沒錯,當初她和賈璉,不也是這麼過來的嗎?所以賈璉能有多少真心,不過是精蟲上腦瞭而已。尤三姐應該明白瞭,賈璉對她的所謂愛情,其實換作任何一個美貌新鮮的女人,都可以有吧?
尤二姐在大觀園住得久些,心裏應該也會有些疑惑,不是說鳳姐活不瞭多久嗎?可鳳姐為何一直倒不下去。尤二姐明白,善姐等人的摺辱,一定是有人指使,那個人,除瞭鳳姐,還會有誰?
她已經看清鳳姐的為人,也明白鳳姐不會像賈璉當初說的那樣,一年半載就要掛瞭。那麼當初賈璉說的這番話,其實是有欺騙的嫌疑。鳳姐小産後,確實失於調養,但現在的趨勢是,鳳姐未必死得瞭,但尤二姐已經生不如死瞭。
尤二姐在大觀園裏,各種摺磨,虐待,其實也還過得去,但最能擊中她的,還是那些滿天飛的流言。尤二姐是一個不潔的女人,婚前亂倫,和賈璉又是名不正言不順地在一起。在這一點上,被賈赦父子共享的鞦桐,都十分有底氣,覺得自己比尤二姐正規得多,尤二姐純粹就是一個下賤的,不知羞恥的女人。
尤二姐嫁的人是賈璉,她是什麼樣的女人,賈璉不知道嗎?當然一清二楚。賈璉並不計較她的過去。至少當時他是這麼說的。不過,進瞭大觀園的尤二姐,處處被人抓住黑曆史不放,尤其是賈璉的新歡鞦桐,把尤二姐當成瞭死敵。而鳳姐也正好藉鞦桐這杆槍使使,樂見這樣混亂的局麵。
哪怕尤二姐已經很可憐瞭,鞦桐也不肯放過她,天天在尤二姐窗戶下破口大罵,還在賈母麵前說尤二姐的不是。尤二姐的處境如此不堪,卻也不敢告訴賈璉。而沉醉於新戀情的賈璉,也根本不知道,尤二姐過的是什麼日子!但他真要想知道,會很難嗎?
所以說,賈璉所謂的不在乎尤二姐的過去,其實也是嘴上說說罷瞭。真到瞭現實中,賈璉光顧著自己樂瞭,哪裏管得瞭尤二姐呢。尤二姐氣齣瞭病,又有身孕,纔對賈璉哭訴一場。賈璉也哭著說,會請名醫來醫治,但請來的,卻是鬍庸醫,生生把尤二姐的孩子打瞭下來。
其實這個時候,尤二姐不僅認清瞭自己的命運,也徹底看清瞭賈璉,對賈璉,對賈府不再抱任何指望。光是失瞭清白,就夠尤二姐受的,即使小産,鞦桐還在窗戶底下大罵尤二姐。與其天天受這些零碎氣,不如死瞭一瞭百瞭。
如果賈璉真的要護尤二姐,多給尤二姐一些關心,尤二姐未必會走上絕路。但那就不是花花公子的作風瞭,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纔是賈璉的快樂。他也愛尤二姐,但愛的是她的美貌,就像賈寶玉評價他的,惟知以淫樂悅己,並不知作養脂粉。賈璉不僅是如此對鳳姐,對平兒的,也是如此對尤二姐的。
可惜,直到這時,尤二姐纔真正明白,賈璉拯救不瞭自己,而自己的過去,是永遠的汙點。如果她迴想起當日,尤三姐勸告她的那些話,不知道是否後悔,輕易進入大觀園瞭呢?但就算不進大觀園,她一直在花枝巷,以賈璉浪蕩風流的個性,她能與他攜手到老嗎?到底是白日做夢啊。
作者:阿五,本文為少讀紅樓原創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