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5/9/2022, 11:10:19 PM
“市場要發揮市場的價值,讓企業做該做的事情。”
采訪 | 管藝雯 陳晶 瀋方偉
文 | 管藝雯
編輯 | 黃俊傑
城市供應鏈是個平日無人關心,但又像奇跡一般的存在。
僅以生鮮食品為例。在名義常住人口 2189 萬,實際居民隻會更多的北京市,正常一天會吃掉 7377 噸蔬菜、超過 9000 頭豬、將近 5000 噸水果。其中超過九成食品都從外地運進北京的 7 傢農産品批發市場,再分流到 267 個農貿市場、超過 500 傢大型連鎖超市、2000 傢餐飲企業的後廚,以及上韆萬傢庭的廚房。最後又變成每天 2 萬噸生活垃圾排齣北京。
這套龐大的係統並沒有統一的部署和指揮,而是數十年市場環境下自然成長而來。政府機構、國有企業、互聯網平台以及數以韆計的中小企業和個體業主共同保證瞭一個超級城市的運作,為城市裏的住民提供無限豐富的消費選擇。
當奧密剋戎疫情發生後,基於動態清零政策,一部分區域甚至整個城市被封控,原本自然而分散的供應不再奏效,運作被集中起來。這時人們纔重新想起,原本理所當然的消費主義生活能夠存在是多麼神奇。
4 月 23 日,北京新冠防控的新聞發布會上,新增確診病例的數字變成瞭 20,“已隱匿傳播瞭 1 周”“未來還將發現續發病例”。兩天後又設置瞭比較大範圍的臨時管控區。
強烈的不確定感體現在每個個體上,他們能做的似乎也隻有囤上更多物資。一傢生鮮超市創始人在 4 月 25 日接到開業來的最大一單,一個顧客綫下下瞭數萬元的訂單,最後他們用瞭一輛貨車把食品送到瞭順義彆墅區。
到 5 月初,北京的物資供應沒有中斷,搶貨的惶恐暫時消失,但新的考驗剛剛開始。五一假期結束後,北京繼續在全市暫停餐飲堂食,並在 5 月 9 日要求人口最多的朝陽區居傢辦公。截至發稿(5 月 9 日),北京一共劃分瞭 180 個封控區和 176 個管控區,這意味著上百個小區的數百上韆棟樓裏的居民被隔離在傢,他們的所有物資都依賴配送上門。
這些責任轉到瞭互聯網公司身上。餐廳僅支持消費者自提或者外賣,五一假期的 5 天裏,美團和餓瞭麼平台的餐飲外賣訂單都增長瞭 3 成以上,僅美團就有約 2000 傢餐廳申請開通“全城送”。
從外賣、閃送,到配送上門的生鮮超市,再到普通電商,這些過去幾年燒瞭數百億美元融資建立起來的服務,在關鍵時刻成瞭維係一個城市運作的重要基礎設施。
“酒仙橋”、“內循環”
根據封控政策調整配送站點
京東和美團在北京各有數百個配送站點。每天,京東快遞員需要在站點覆蓋的數平方公裏範圍內的多個小區進行配送。美團騎手也需要從不同區域的商傢處取貨,再根據算法推薦的路徑送到分散的小區裏。在正常情況下,這種模式能最大限度滿足消費者的各種需求。
但疫情擴散時,快遞員和騎手可能前往中高風險區,成為“密接”,再讓整個站點臨時關閉,一次損失數十人的運力。根據地方政府公布的數據,西安和上海疫情期間,兩座城市一度各有數萬快遞員和騎手在疫情期間無法正常工作。
現在,平台開始根據疫情變化調整配送範圍,讓配送人員在一塊區域甚至單個小區提供服務。
每天早上 7 點多,京東快遞員的十人小隊在臨近北京 SKP 的光輝裏小區門口全身消毒、穿上防護服。他們的第一件事是把這幾棟樓裏居民放在各自門口的垃圾收一遍。接下來開始送貨,和往常上下午各配送一次的節奏不同,他們把配送頻率提高到瞭兩個小時一次。
光輝裏小區在 4 月 26 日列為高風險地區,這裏大概 2 萬平米,3000 多戶人傢分散在 11 棟樓和 30 多間平房裏。其中有 4 棟樓的 100 多戶住戶齣不瞭傢門,無法下樓拿快遞。
在這幾棟樓裏,京東的快遞員們不僅要配送京東的貨,還得送盒馬的、美團的、叮咚買菜的、四通一達的、社區的。
其他平台的訂單信息不會傳到京東的係統裏,無法快速分類。京東的快遞員就拿馬剋筆在每個訂單的打印憑條寫上幾號樓幾單元幾零幾,按照樓棟歸類好之後,他們就拉著闆車開始挨傢挨戶配送。
負責光輝裏小區的京東快遞員年齡都不大,二十二歲上下,最小的生於 2002 年,但都在天津經曆過疫情,和他們一起從天津調往北京的共有 112 人。
這個模式最早在 4 月初由京東物流與酒仙橋社區共同探索齣的 “酒仙橋模式”:京東在封控區外設立臨時站點,用“短程接駁”的方式將居民的包裹從臨時站點送到封控區內,再由派駐在內部的數餘名京東快遞員送貨上門。
每天早上,京東快遞員到崗的差不多同一時間,美團的外賣騎手們也已經等候在瞭雙井傢樂福超市。這裏位於 4 月 25 日最早一批臨時管控區的範圍內,總麵積超過 6 平方公裏,覆蓋勁鬆、雙井、潘傢園街道的超過 20 個小區。這部分區域實行封閉管理,隻有保供企業裏持有通行證的騎手可以進齣。
封控區內美團的一名商超駐點騎手,每天在綫接單時長差不多 10 個小時,他主要就負責配送這傢傢樂福超市的訂單,基本都是蔬菜和米麵糧油,訂單數量是平時的 2-3 倍。
在臨時管控區解除管控之前,這些騎手主要守在固定的幾個超市門店,隻接臨時管控區的訂單。這是美團的“內循環配送模式”,是根據這次疫情臨時設立的獨立配送網絡,在原有係統上生成瞭一個小型配送區域,騎手和商傢都在臨時管控區。
“內循環配送”正式上綫是 4 月 24 日下午 4 點 40 分,前一天美團接到通知說勁鬆、雙井、潘傢園相關街道的大區域要封閉為臨時管控區,23 日下午 5 點公司開始號召組織“內循環配送”團隊,號召下發到每個站點,倡導員工自己報名。
官方數據顯示,5 月 6 日這一天,美團買菜、盒馬、叮咚買菜、每日優鮮等 15 傢電商平台為朝陽區裏的臨時管控區提供訂單量共計 76888 單。
5 月第一周結束,最早進入靜默狀態的雙井管控區裏,有數個小區已經解封,但也有小區解封 2 天重新進入封控狀態。小區間的輔路上幾乎沒有行人和車瞭,隻剩下持有通行證的配送員在路上流動,黃的紅的藍的綠的,各種顔色。
提供更多服務,支援“誌願者”
在北京的疫情管控區,封控小區的居民不能走齣小區,有些還被隔離在傢,他們綫上購買的商品一般會被統一配送至小區門口的無接觸貨架或者是社區指定的接駁點。
有的小區老人多,上下樓不便,並且取貨也可能交叉感染,一些社區會選擇由誌願者將商品配送到居民的傢裏。
但哪怕是看著毫無技術含量的送貨,專業快遞員和社區誌願者效率也截然不同。
第一天來到光輝裏小區的時候,京東的快遞員們見到大堆商品堵在小區門口。社區的誌願者最開始就直接用手抱著三個包裹,然後分彆送到三棟不同的單元,再迴來取貨。
京東快遞團隊首先分組確定各自負責的樓棟,在小區門口分揀大大小小的包裹,按照樓棟、大小件、是否餐食分彆擺放。分揀完成後,他們用闆車按照樓棟和單元號,分批次集中運送。
十個人、六個小時,小區門口的 300 多個包裹全部分揀配送到居民傢裏 ―― 大約每分鍾送完一件。
類似的末端配送方法,京東也應用到瞭雙井街道的臨時管控區,22 名快遞員負責管控區內雙井街道的 10 個小區共計 75 棟樓的物資配送。
光輝裏小區配送範圍集中,京東采取瞭快遞員與具體樓棟、配送品類一一對應的方式,且配送上門。
雙井街道則不同,臨時管控區包括多個小區,且樓棟數量遠多於光輝裏,22 人無法全部配送上門。京東快遞員每天將包裹送到各個單元樓下的貨架上並進行消殺,再逐個聯係居民領取,避免聚集。對行動不便的居民,京東快遞員會送貨上門。
此次北京防疫封控最小單位是小區裏的一棟樓,京東物流可以針對性按照防疫要求提供靈活和定製化的配送服務,安排快遞員進入封閉社區提供誌願服務就是其中方式之一。這些快遞員除瞭配送包裹,還幫助分擔一些核酸檢測登記、運送生活垃圾、分發社區物資的工作。
具體哪些服務由互聯網公司的快遞員承擔,需要公司和社區具體協商。在酒仙橋,社區和京東的安排是,京東快遞員上午 8 點 - 17 點做社區誌願者服務,17 點以後包裹運送到每個小區門口,他們開始分類並配送。
“酒仙橋模式”要落地,需要社區的大力支持,也需要大量人力投入。在酒仙橋,是京東華北公共事務團隊和北京朝陽區防疫辦達成一緻,在酒仙橋街道辦遞交書麵資料;第二天一早嚮街道主任匯報,下午和社區確定具體細節和方案;第三天早上八點,數十名京東的快遞員到位,分瞭 5 組:大的有十五六人,小的五六人,還有兩位片區經理,負責和社區的溝通。
在雙井街道,則是街道辦走訪瞭解居民的需求之後,主動與京東物流溝通協調,由後者派齣快遞員入駐臨時管控區,來負責包裹運輸。
目前采用這種模式的還有勁鬆街道的農光裏社區。而在更多的小區,京東快遞員把商品送到小區門口的無接觸貨架,再由居民下樓領取。
跳過中轉環節
按 3-5 倍的需求備貨
2022 年春天的上海疫情中,所有人的生活節奏被打亂,他們中的很多人,新的一天從 5 點 50 分的鬧鍾聲中開始,他們握緊手機,打開各種能買到菜的平台應用嚴陣以待。
6 點過後,隻有極少數幸運兒成功付款下單,更多的人會看著購物車中的貨物一件件減少,慢慢變成灰色無貨狀態。
充足的物資是一切的前提。每個城市都會有搶菜的景象,而消費者一旦開始恐慌,購買超齣實際所需數量的商品,加劇物資的短缺,進而更加恐慌,加劇短缺,一個惡性循環。多位保供企業人士告訴《晚點 LatePost》,地方政府最擔心的就是居民的焦慮情緒。
在楊海奇十多年的物美超市工作經曆中,他經曆瞭好幾次搶購,比如 2011 年的搶鹽、2020 年新發地批發市場疫情帶來的搶購。但今年 4 月末的這次囤菜風波,是他目睹的最激烈的一次。
4 月 25 日囤菜最高峰的時候,晚上 20 點左右,朝陽區一傢盒馬門店的冷櫃商品幾乎售空,店員臨時用方便麵填滿瞭貨架。
平峰時,盒馬北京門店每日增補貨量 100 多噸,4 月末,盒馬將北京門店的備貨量增加到日常的 4-5 倍,每日達 500 多噸,集中在果蔬肉蛋奶等民生必需物資,主要貨源地來自山東、內濛古、河北等省份的直采基地。
各傢超市的準備都更充分瞭。按照 3-5 倍的量儲備物資,集中在果蔬肉蛋奶等民生物資,一天多次派齣車輛補貨,協調全國直采基地加大采購力度等等,這些都已經是每傢超市的常規動作瞭。
為瞭保證物資能夠進入城市,北京市政府在 4 月下旬放寬瞭貨車行駛限製。平時,每天 6 點 - 23 點,北京五環路以內的道路禁止貨車通行。4 月 25 日前後開始,物美、盒馬、叮咚等保供企業指定的大貨車隻要擁有通行證,在白天也可以開進北京五環內給門店及時補貨。
以往,盒馬的運輸鏈路都是外地貨物先進大倉,再配運至門店,這次,盒馬協調供應商,把方便麵、罐頭、速凍食品等商品由加工廠直接送達北京盒馬門店,省去大倉中轉環節,既能縮減商品上架時間,也能減輕大倉的壓力。
“滿著的貨架會給消費者安全感,降低恐慌情緒。”北京盒馬副總經理張欣宇對我們說,“消費者如果第一天買到東西瞭、第二天還買到瞭,他會覺得第三天也能買到,也就不恐慌瞭。”
一位超市高層嚮我們感慨,“現在超市已經不僅僅是一傢超市瞭,它是一個希望。”
盒馬還采取瞭循環補貨的方式,在平時,盒馬的門店不會設有專職的補貨員,為瞭不影響消費者購物,補貨一般是在客流較少時悄悄完成,時間相對固定。為應對這次疫情上揚的購物需求,北京的 40 傢盒馬門店都派駐專職補貨員,隨時補貨,以保證貨架不會空置。
門店的布局也做瞭調整,過去,盒馬的蔬菜、水果、肉類都經由加工中心包裝,份量不大,剛好兩人吃一餐。現在,盒馬臨時增設瞭散裝菜(肉)售賣區,方便消費者大批量購買的需求。門店的堆頭,過去會售賣當季的促銷品,現在會擺上米麵糧油、礦泉水、方便麵等民生商品,顧客一進門就可以看到,方便購買,也讓他們“心裏不慌”。
不同定位的超市都在保證基本物資供應。生鮮超市 T11 平日售賣超過 7000 個 SKU 的商品,大部分是生鮮,並備有大量不同部位的乾式熟成進口牛排 ―― 一人份最高數百元。
但現在,售賣民生必需品更加重要。在剛剛過去的 4 月末,T11 推齣瞭其物資乾貨清單文檔,文檔裏展示瞭過去兩年疫情期間 T11 賣得最好的商品,涉及生鮮蛋奶、米麵糧油、休食水飲和日用傢清四大類共計 261 款民生商品,T11 也針對這些商品備瞭 4-5 倍的量,夠賣一個月以上。
叮咚買菜在上海積纍瞭更明確的經驗。叮咚買菜平時備有生鮮商品 SKU 2500 個。上海疫情擴散後,叮咚先是在三月末減至 1500 個,之後又減到 1200 個,將倉庫騰給上海居民最急需的商品。商品包裝和分量也一次次修改,一份豬肉從適閤兩人吃一頓的 300 剋改到 1 公斤包裝,一份白菜從 500 剋改到兩公斤,方便消費者購買,也節省瞭加工、分揀時間。
幾次疫情下來,叮咚買菜已經根據“輕、中、重”做瞭三套預案,目前北京采取的是上海時期的“輕”預案,比如放大包裝,下架部分商品。
5 月 1 日,北京全市餐飲企業暫停堂食,盒馬和叮咚買菜等都加大瞭預製菜的備貨。預製菜自去年末開始受到追捧,在傢加熱即可食用,讓沒有做菜經驗的人也能在傢吃上味道過得去的餐食。
盒馬啓動瞭預製菜專項,從全國多地調貨,備貨量是日常的 3 倍。叮咚買菜的爆款産品“拳擊蝦”備貨量是疫情前的 3-5 倍。同時,叮咚還啓用瞭北京和河北燕郊等地的應急工廠,提升蔡長青等部分熟食和菜肴類商品的備貨量。
針對那些之前沒有做過外賣的商戶,美團外賣和餓瞭麼都推齣瞭“商傢上綫綠色通道”服務,精簡流程,最快 1 小時就能完成資質審核,商傢申請當日即可上綫營業。
餓瞭麼開設瞭“傢庭品質套餐”專區,新增瞭 100 多款針對傢庭用餐場景的套餐,包括眉州東坡、小大董、金鼎軒、湯城小廚、漢拿山等品牌都推齣瞭 3-6 人的傢庭外賣套餐。
所有環節都缺人
特彆是分揀員
4 月 8 日,京東集團 CEO 徐雷公開稱將盡最大努力支援上海。但之後幾周,京東的訂單並沒有如上海市民預期般到來,送達時間不斷推遲。
4 月初,僅京東在上海就有三分之二的京東快遞員被封控在整個上海市僅有近萬名快遞人員在崗,不到平時的 20%。最後京東隻能從全國調人。
京東物流華東人資負責人許若飛說,他們在 4 月 5 日就開始麵嚮京東物流全國各區發布號召,第一批前往上海的就有 3246 人,“報名的人數遠大於來的人。”後續又增加瞭幾百人,總規模差不多 4000 人,配送速度纔有所改善。
當物資準備足夠充分,還需要有更多的人分揀和運送它們。各傢互聯網平台也在早期都開始提前儲備人員。
普遍最缺的是一綫運力。餓瞭麼在北京有 1 萬多外賣配送員,還有兼職配送員作為運力補充,美團外賣的配送員數量隻會更多。
但在北京暫停堂食後,外賣平台的運力壓力快速變大。美團與餐飲、零售企業開啓瞭“共享員工”閤作,協調空閑從業者加入配送環節。
這一模式最早自 2020 年疫情初期由盒馬推齣,號召餐飲企業員工來盒馬臨時工作,以確保盒馬的商品供應不中斷,盒馬會支付相應的勞務報酬;同時也幫助餐飲企業緩解因疫情暫停營業帶來的員工工資壓力。
今年 3 月中旬,這一模式又在上海重啓,張欣宇說,這已經成為在盒馬內部一個可以快速復製的方法論。
為補充運力,叮咚買菜采用的是市內各區域調撥和補充彈性運力為主,少量從市外支援補充的方式,彈性運力主要是指與閤作商、招聘平台一起,不斷招聘兼職和小時工。五一期間,叮咚的配送員數量最高時相比平時增長近 4 成。
美團和餓瞭麼也都啓動瞭更靈活的“跨區調度配送”和“駐點配送”模式。美團調配瞭 1.5 倍運力集中保障商超訂;餓瞭麼從一些運力有富餘的區域組織瞭專門的騎手團隊支援臨時管控區、封控區域周圍的訂單配送,為朝陽區、豐台區部分商超門店增派 10-20% 的配送員。
訂單急速膨脹的時候,美團買菜遇到的最大難題不是物資、也不是運力,而是分揀。在 4 月末的囤菜風波期間,美團買菜在北京第一時間增加瞭 7 成的分揀人力,幅度超過增加 5 成的配送人力。
一位美團買菜人士解釋說,當整箱的物資被運輸到中心大倉,倉庫人員需要將蔬果肉類按照一定分量進行包裝,然後分批運輸到城市裏的上百個前置倉。消費者下單後,分揀員的工作就來瞭,他們需要在前置倉的幾十台冷櫃常溫櫃裏,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消費者購買的數十件商品並裝袋,最後交給配送員。
上海的經驗讓美團買菜發現,分揀是訂單最容易堵塞的環節 ―― 位於市區的前置倉地租較高,空間有限,能安排的分揀人員數量也有限。實際環節中往往是騎手等貨,而不是貨等人。一個基礎的分揀人員往往需要經過 6 周的培訓,這位美團買菜人士說,“一個成熟的分揀人員和一個新手之間的工作效率差距在 5 倍左右。”
在有餘力的時候,互聯網平台也在支持綫下門店的分揀。美團閃購推齣瞭“商超專屬揀貨員”,上門支持訂單激增門店協助揀貨,首批揀貨員已在京客隆勁鬆商城店、京客隆雙龍店上崗。
北京疫情齣現後,美團、餓瞭麼、叮咚等平台還加大瞭對配送員的補貼和激勵力度。
叮咚買菜在疫情期間基本保持一綫員工全員上崗,為此叮咚增加瞭員工疫情後的調休、補假數量,還增加瞭餐補、團建等補貼費用;餓瞭麼提高瞭疫情管控影響區域的單價,也不再對這些區域的訂單超時處罰騎手。
美團投入瞭 600-800 萬元的騎手補貼,按單補給,以保障騎手收入。一位朝陽區的美團外賣配送員告訴我們,5 月以來,每天的配送訂單多瞭二三十單,訂單變多加上補貼,他每天的收入增加瞭兩三百元。美團外賣騎手因疫情原因所導緻的異常訂單,都可進行申訴,美團稱將一律免責。
《晚點 LatePost》瞭解到,北京市政府在 4 月中旬召集瞭多傢企業開保供會議,瞭解各傢公司在疫情中的經驗和需求,準備製定一份詳細的防控方案。
北京政府已經建立瞭“白名單”機製,為保供企業的配送人員發放通行證。必要時,政府會在物資供應緊張時協助解決配送員的彈窗問題,比如 4 月末囤菜高峰期,這一做法在當時持續瞭一個多星期。
在當時,“每日核酸陰性”“沒有去過中高風險地區”“不是密接” ―― 隻要滿足這些條件,且是保供企業的配送員,上報後就能予以解除彈窗。
當時“彈窗”後,配送人員將無法去門店拿貨,也不能進小區。一傢生鮮電商平台的人士告訴我們,4 月 24 日,他所在的公司有近百名員工齣現瞭彈窗,根據新政策申請解除。第二天除瞭三分之一仍處在管控狀態的,其餘員工的彈窗都消除瞭。
一位保供平台人士說,一位北京市政府官員近期和他交流,錶示政府應該做的是指導和服務工作:製定規則,給企業提供便利,“市場要發揮市場的價值,讓企業做該做的事情。”
決定互聯網平台“保供”效率的是疫情擴散規模
截至 5 月 9 日,北京的疫情封控範圍還隻是城市裏很小的一部分區域。看瞭一個多月上海疫情新聞的北京居民很多都提前做瞭準備。互聯網公司也已經調集瞭龐大的資源,包括 3-5 倍的物資、增加至少三四成人力。
原本,一座城市的供應係統由數以韆計的企業、數百上韆萬人共同完成。
這個係統裏,最大規模的配送團隊其實是消費者自己 ―― 去菜場買菜、在餐廳吃飯、到超市購物。不計汽車和房産,中國人一年 40 萬億元的消費開支有 7 成發生在綫下,其中餐廳就餐消費額是外賣的 4 倍以上。
當疫情封控來臨,綫下消費驟降,一切工作都轉給瞭配送員、社區誌願者。而疫情擴散往往也意味著配送員大量被隔離、配送站點被封控。
如果封控範圍擴散、時間拉長,保供的難度也在急劇增大。如果放在歐洲各國總人口排行榜裏,北京或上海單城都能擠進前十。
一次次疫情封控證明,中國這些互聯網大平台動員起來,不惜成本、匯集多地資源,可以在單個城市有效為數百上韆萬人提供基本的生存保障。
期間,各互聯網平台遇到瞭平時無從想象的莫名挑戰,也充分發揮想象力去解決問題。
上海疫情前期長三角各城市間交通不暢,京東物流聯閤京東健康、京東商超業務臨時在上海建立瞭多個臨時保供專倉,裏麵放置大包裝的牛奶、米麵糧油等必需品。京東在上海金山的保供專倉在三四天時間建完,前期是 2000 平米,一周後又擴展到 6000 平米。
美團買藥則在上海推齣瞭“全城找藥”的功能,幫助患者買急需的藥品。藥品的搜索範圍從過去常規的 3-5 公裏擴大到全上海 16 個區。一旦配送範圍超過常規距離,下單後會自動喚起美團的跑腿服務。
平時公司間、部門間常見的隔閡與流程問題,在緊急時刻都被很快越過。互聯網公司們快速聚集起一股商業力量,去解決問題。
隻是,當一座超級都市徹底停下,這樣的力量也難以完全取代它原本的供應鏈,讓數韆萬身處其中的人們維持正常的生活。
題圖來自豆瓣@無用一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