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24/2022, 11:28:00 PM
我們知道,在中國古代傳統的“宗藩關係”中,朝鮮、越南和琉球曾經是與中原王朝關係最為緊密、忠誠度最高的三個藩屬國。
然而自近代開始,這三個大清的忠實“跟班”先後成為列強的“獵物”,最終朝鮮、琉球被日本占去,而越南則被法國吞並。日本對朝鮮和琉球的侵略,對近代史稍有瞭解的國人都不會陌生。但對於法國是如何搶走越南的,卻少有人能講得清楚。
那麼,遠在歐洲的法國,究竟是怎樣遠涉重洋而來、並一步步將越南據為己有的呢?
上圖_ 安南為越南古名
“急先鋒”竟是傳教士
越南古稱安南,舊分為南、北兩圻。平定以南十省為南圻,河靖以北十六省為北圻,北圻亦被當時西方稱為“東京”。自嘉慶八年(1803年),清仁宗以“越南”賜為國號後,越南便一直與清朝保持著極為密切的藩屬關係。
清帝對越王擁有廢立之權,每一位越王即位須由清帝冊封,越南對大清兩年一貢、四年遣使來朝一次。清軍還多次應邀入越,助越方平定國內變亂,但卻從不乾涉越南內政,也不索取報酬。中越宗藩關係與中朝宗藩關係一起,構成以大清為核心的東亞傳統國際秩序的兩根支柱。
然而工業革命後,世界局勢風雲突變。西方各列強為爭奪原料産地與商品市場,開始瞭瘋狂的殖民擴張。18世紀中葉,英法兩大國在印度展開瞭激烈的角逐,最後法國敗北。但高盧人並不甘心,很快把目光瞄嚮瞭臨近印度的越南。
上圖_ 清朝屬國安南國(今越南)官員,服飾沿襲明朝漢服
早在17世紀晚期,就有法國傳教士以布教為名進入越南。由於越南經濟落後,廣大農民的生活極端貧睏。因此,傳教士們通過宣揚“博愛”以及樂善好施、治病救人等手段,很快在越南的社會中打開瞭市場。
1761年,隨著法國調整海外殖民政策、將越南作為下一個徵服目標,一嚮作為法國殖民侵略“急先鋒”的駐越傳教士(不知大傢是否記得,作為法國發動第二次鴉片戰爭藉口的“馬神甫事件”,其主人公馬賴便是傳教士,可見法國以傳教士作為侵略探路者是有傳統的)紛紛活躍起來。
他們或搜集情報,或發展間諜,或徵集物資,並利用各種關係網打探越南上層消息,為法國全麵介入越南尋找機會。
上圖_ 阮福映(又作阮福�� ,1762-1820)
機會終於來瞭
就在法國人一門心思為侵越做準備時,一個“天賜良機”擺在瞭他們麵前。
1777年,越南發生內亂,國王被殺,王子阮福映逃至西貢(今鬍誌明市),被法國傳教士百多祿藏匿。百多祿嚮阮福映建議到法國嚮法王求援,以圖復國。對於法國來說,這正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於是雙方一拍即閤,於1787年10月在巴黎簽訂《法越凡爾賽條約》,法王路易十六允諾助阮福映復國、恢復王位,作為迴報,越南將峴港租藉(亦有資料稱割讓)給法國,並允許法國在此興建港口設施、駐泊軍艦,並在當地發展工商業、自由傳教,其餘國傢不得染指。
但是,不久之後,法國大革命爆發,法國政府無暇他顧。百多祿情急之下隻得自己掏錢組建瞭一支雇傭兵部隊幫助阮福映復國。看到法國的援助是口惠而實不至,阮福映隻得轉而嚮大清求助,並在清軍的幫助下於1803年收復越南全境,改元嘉隆,建立阮氏王朝。
上圖_ 《法越凡爾賽條約》,法國與越南簽訂的第一個不平等條約
雖然《法越凡爾賽條約》成為一紙空文,但這部廢約卻成為越南引狼入室的導火綫。到瞭19世紀60年代,經曆兩次鴉片戰爭後,清政府元氣大傷且陷入內戰泥潭,儼然無暇顧及越南的死活。
於是法國捲土重來,以所謂修改《法越凡爾賽條約》的名義,於1862年6月強迫越南簽訂《西貢條約》(史稱第一次西貢條約),取得瞭通商、航行、傳教等諸多特權。
此時的阮朝因朝政黑暗、土地兼並嚴重,加之賦稅、徭役沉重,百姓窮睏不堪,又多次與柬埔寨發生戰爭,故而國內大小起義不斷,這在客觀上給瞭法國可乘之機。法軍遂以保護傳教士和法僑安全為由,逐步蠶食、占領瞭整個南圻,其勢力開始滲透至北圻乃至中國雲南。
上圖_ 西貢條約
中法博弈
1869年,雲南爆發農民起義,提督馬如龍為鎮壓義軍,授權法商堵布益從越南境內走私軍火。1873年11月,堵布益因走私被越方查扣,法總督杜白蕾認為這是吞並整個越南的大好機會,於是以營救堵布益為名,大舉起兵北犯。
麵對法軍咄咄逼人的攻勢,在裝備、訓練等方麵全麵落後的越軍自是無力抵抗。但關鍵時刻,劉永福率黑旗軍如救星般殺到,大敗法軍。因當時法國尚未從普法戰爭慘敗的陰影中走齣,加之金融危機的影響,法國無力嚮遠東派齣援軍,而阮朝也急於求和,於是雙方簽訂《第二次西貢條約》,法國承認越南享受完全獨立的主權並從北圻撤軍,但越南的外交政策需與法國保持一緻,並承認法對越有保護權。
這個條約的內容自相矛盾,既有獨立主權,又何來“保護權”?顯然,法國就是想通過這樣的手段,逐漸將越南從中國的宗藩體係中剝離,從而取中國而代之。
上圖_ 奕�D坐像(1872年左右,北京)
1875年,法國將《第二次西貢條約》內容通報清總理衙門,並依條約要求清軍不得進入越南,遭到清朝強烈反對。鑒於越南對於清朝西南國防的重要意義,恭親王奕��照會法駐華公使羅淑亞,重申中國對越主權。因法國國力未復,法方不得不暫時收斂。
到1880年,隨著法國擺脫經濟危機且大清正與沙俄就伊犁問題爭執不下,感覺底氣已足的法國照會總理衙門,錶示法國將按照《第二次西貢條約》依法履行對越南的保護義務。清廷此時不欲在與俄國對峙時再惹怒法國,隻得承認法對越有保護權,但仍不放棄對越主權。
1881年9月,處理完對俄談判事宜的曾紀澤來到巴黎,與法方交涉,聲明越南為大清屬國,任何對越條約如無大清允許皆無效。雙方因爭執不休,進展不大。
上圖_ 曾紀澤(1839年12月7日-1890年4月12日)
就在這時,越南局勢遽變。法將李維業率軍在進攻黑旗軍時,突入中越邊界。深感事態嚴重的清廷隻能下令備戰,命清軍進入北圻,但又要求不能“釁自我齣”。
1882年底,清廷命李鴻章全權負責與法交涉事宜。雙方經多輪談判,議定由中、法分彆駐軍北、南圻,共同保護越南,開放雲南邊境進行通商,將黑旗軍調迴國內,但對於究竟是大清繼續對越行使宗主權,還是法國成為越保護國這一關鍵,雙方卻不置可否,這就為後來的中法戰爭埋下瞭禍根。
上圖_ 中法戰爭
大清乘勝求和,法國獨占越南
對於這樣一紙協定,中、法雙方均不滿意。此時,法國內閣換屆,強硬派茹費理上台,法軍於1883年3月攻占紅河入海口南定,使越南局勢驟然緊張。清廷不得已,遂調湘淮軍精銳入越參戰,並公開支持黑旗軍。
然而由於清廷被動應對、無所準備,清軍一敗再敗,山西、北寜、太原、興化接連失守。1884年4月,慈禧以清軍失利為藉口,對以奕��為首的軍機大臣全麵更換,是為“甲申易樞”。可是,此次政治變革並未對戰局産生任何影響,清軍依舊連戰連敗。清廷無奈,隻得再令李鴻章與法方斡鏇。
幾番唇槍舌劍之後,清廷與法達成五條簡約,法國允諾軍隊不越過中越邊界,不索要戰爭賠款,清軍從北圻撤軍,開放雲南邊境通商,中方承認法越條約有效。
上圖_ 李鴻章(1823年2月15日-1901年11月7日)
有人指責中法五條簡約係李鴻章賣清求榮,說句實在的,仗打成這個樣子,你讓老李拿什麼去和人傢據理力爭?然而有意思的是,法國認為自己已在戰場上穩操勝券,大清必將徹底屈服,這則簡約索要的利益太少,於是沒有接受。
不久後北黎事件爆發,雙方終止交涉。此後清軍一路敗退,丟失瞭在越全部陣地、撤入鎮南關。感到大勢已去的清廷隻得請英國齣麵調停,並錶示願意在簡約的基礎上繼續與法和談。茹費理內閣本不欲恢復和談,但在英國代錶金登乾的斡鏇下,最後錶示可以在清軍全部撤齣北圻並答應割地、賠款的情況下先停戰,再商議和約具體內容。
上圖_ 《中法新約》局部
誰也沒想到的是,戰局瞬間發生瞭戲劇性變化。清軍在老將馮子材的率領下取得鎮南關大捷,收復多處失地,黑旗軍也趁機齣擊,大敗法軍,法軍潰不成軍,茹費理內閣竟因此倒台。早就無心再戰的清廷見此形勢,決定“乘勝求和”,遂與法方最終簽訂《中法新約》。
盡管清廷利用戰場取勝這一優勢成功避免瞭割地賠款,卻也使法國得到瞭它夢寐以求的獨占越南、中越邊境開關通商及享受貿易特權等權利。
由此,中國韆百年來所形成的宗藩外交體製宣告破産。
上圖_ 20世紀初越南普通人傢的現狀
越南脫離大清宗藩體係,是中國邊疆危機、外交危機的開始。從法國一步步入侵到最後獨占越南的曆程中不難看齣,盡管早就認識到越南之於中國的重要性,但偌大的清廷卻始終拿不齣一個像樣的應對方案。其所有舉措,無不是在對手行動升級之後被迫采取的“臨時抱佛腳”之法。而且,已經打開國門四十餘年的大清,仍舊建立不瞭一個專業的近代化外交和國防機構。
總之,這個王朝已經腐朽透頂,它的覆滅已是為時不遠矣!
作者:林森 校正/編輯:莉莉絲
參考資料:
〔1〕雷頤 《李鴻章與晚清四十年》
〔2〕郭振鐸、張笑梅 《越南通史》
〔3〕萬永彬 《論法國傳教士在阮福映統一越南過程中的作用》
文字由曆史大學堂團隊創作,配圖源於網絡版權歸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