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3/2022, 8:53:07 AM
「核心提示」
字節旗下證券業務APP“海豚”在被齣售的新聞裏,迎來高光時刻,對於估值已有數韆億美元的字節來說,砍掉一個2000萬的項目,並不會激起一點水花。但如果串聯起字節前後做廢瞭的眾多APP,不禁讓人感慨,APP工廠的B麵其實就是“APP墳場”。
作者 | 楊光
編輯 | 王珊
2021年年中的一個工作日,王川請瞭一天年假,特意跑去上海辦一張跨境銀行卡。
王川是字節華東公司的一位員工,彼時字節正在內測一項跨境證券服務,對內部員工有交易傭金優惠,那傢銀行參與瞭業務內測,可以幫用戶把資金轉到境外買港股,手續費也可以減免。
然而,從2021年年初開始,在香港上市的科技互聯網公司,市值一路走低。與此同時,跨境互聯網券商業務在境內“無照駕駛”的狀態引發監管重視。到2021年9月,字節可能齣售旗下證券業務的消息在市場中傳開。王川被潑瞭一盆冷水,最終參與內測的跨境證券業務不瞭瞭之,申請的那張銀行卡一直靜悄悄躺在他的錢包裏。
這不是字節放棄的第一個金融類項目,當然也不是最後一個。
2022年2月底,字節旗下證券業務APP“海豚”被華林證券全資收購的消息落地,報價2000萬元。字節跳動對外迴應稱,將完全剝離證券業務。
對於估值已有數韆億美元的字節來說,砍掉一個2000萬的項目或許隻是傢常便飯,並不會激起一點水花。但 如果串聯起字節前後做廢瞭的眾多APP,不禁讓人感慨,APP工廠的B麵其實就是“APP墳場”。
1、“海豚”擱淺
互聯網大廠的盡頭,是金融變現,對於手握大量流量的字節來說也不能免俗。隻不過跟其他幾個巨頭相比,字節的金融業務起步較晚,也更低調些。
2015年字節就開始在內部組建金融業務團隊,但直到兩年後纔推齣第一款金融産品“鈉鎂股票”,以提供股市資訊、行情數據為主,這也就是海豚股票的前身。
2019年鈉鎂股票改名為海豚股票。除瞭提供股票行情和金融資訊服務,到2020年初,海豚也開始嚮客戶提供開戶和實盤交易功能,但需要跳轉到由券商提供的頁麵纔能完成。也就是說,在這個過程中海豚主要是為券商導流的角色,並沒有過多介入開戶和交易抽傭環節。
但是對股民來說,交易方便、手續費低廉纔是剛需,為瞭點傭金優惠改換門庭的股民大有人在。而海豚提供的服務可替代性強,跳轉到券商又割裂瞭炒股體驗,這也就解釋瞭為什麼海豚自上綫到截至2021年9月,注冊用戶數僅1200多萬,月活量更隻有30多萬戶。
對於炒股軟件來說,交易傭金是營收大頭。 海豚沒有遊進業務核心區,收益自然不會太豐厚。 華林證券在公告中披露,2021年,海豚營收2850萬元,虧損164萬元。而到瞭今年1月,海豚營收僅有1.39萬元,虧損則超過瞭44萬元。 截至2021年底公司淨資産為-7951萬元。
在字節證券業務的探索中,海豚主要負責國內業務,鬆鼠證券和恒星證券則負責境外業務。2021年9月,晚點報道字節跳動擬齣售旗下證券業務,整體估值約5億元到10億元人民幣。
如今海豚被華林證券以2000萬元接盤。字節跳動對外錶示,除瞭海豚股票APP與文星在綫,字節跳動旗下證券類業務其他主體也均在與潛在交易方接觸或者內部關停過程中。
過去幾年,除瞭證券業務,字節在支付、互聯網小貸、保險經紀等金融領域也有突進。總體來看, 與字節核心業務強相關的金融服務不斷補強,而屬於試水、與主營業務關聯度不大的則被拋棄。
與電商相關的支付和消費金融形成瞭字節金融版圖的兩個引擎。2020年初,新冠疫情帶火瞭直播電商,字節也加速相關布局。2020年6月,字節成立瞭以“電商”命名的一級部門,統籌抖音、頭條、西瓜視頻等APP的電商業務,更高頻次的支付需求亟需一塊支付牌照來完善商業閉環。
由於國傢目前已暫停發放支付牌照,互聯網公司暫時隻能通過收購獲得。2020年8月,字節收購武漢閤眾易寶科技有限公司,從而獲得支付牌照。這跟2011年就拿下支付牌照的支付寶和財付通相比,晚瞭整整9年。
商業保理是電商供應鏈的重要一環。2021年1月,海南字跳商業保理有限公司成立,由字節全資控股。一位保理從業人士對《豹變》錶示,這樣可以讓電商供應鏈平滑不少。比如,供貨商在字節這裏有應收賬款,為瞭提前拿到錢,就可以把應收賬款打個摺賣給保理公司,最終由字節把錢付給保理公司。
字節的消費金融業務主要通過小貸公司。2021年10月,字節全資收購深圳市中融小額貸款有限公司,將網絡小貸牌照收入囊中。目前抖音APP裏的“放心藉”、“DOU分期”業務,都是與中融小貸公司閤作展開。
在互聯網行業整體增速放緩,字節去肥增瘦的背景下, 其金融版圖的調整也慢慢展開,與電商、抖音生態關聯性不強,輸血效果不好的業務,或受到冷遇、或被兜售, “海豚”擱淺隻是其中之一。
字節號稱APP工廠,雷鋒網創始人林軍曾評價張一鳴嚮來殺伐決斷, 從不戀戰,做一個APP和廢棄一個APP同樣稀鬆平常 。在抖音、今日頭條等爆款應用的光環下,可能沒有人知道字節一共做瞭多少APP,又有多少草草成瞭炮灰。
2、APP工廠裏炮灰多
實際上,字節在其發展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並不像其他公司那樣按業務綫分成多個事業部,而隻劃為技術、User growth和商業化三個核心職能部門,分彆負責留存、拉新和變現。
很多分析中稱, 這三步是任何一個移動産品從無到有、從小到大的核心,也造就瞭一個龐大的APP工廠。
坐擁大量流量的字節跳動,一旦發現新風口,在這套係統裏會上馬若乾新項目追熱點,如同流水綫一般生産齣各種APP。
字節前産品崗員工易洋對《豹變》錶示, 字節每次看中一條賽道後,一般會做若乾同質化産品矩陣猛打猛衝,活下來一兩個就好 。光在短視頻領域,字節像撒鬍椒麵一麵,曾一度上綫瞭多款APP,覆蓋長/中/短視頻細分賽道。
2016年初,字節高管團隊再一次召開閉門會,討論該怎麼做短視頻。字節的焦慮來自於競爭對手的爆發生式增長,以至於當時有不少字節高管認為,想要追上快手實在是太難瞭。
為瞭阻擊快手,2015年9月,基於今日頭條的短視頻內容,字節推齣瞭第一款短視頻APP:頭條視頻。但張一鳴並不滿足,在閉門會後,字節推齣瞭集短視頻+直播於一體的火山小視頻。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火山小視頻都占據字節的C位,集萬韆寵愛於一身。哪怕是抖音上綫,一開始得到的資源也遠遠不及火山小視頻。
抖音在字節內部的異軍突起有點意外,起初隻是作為音樂短視頻的試點,並沒有引起太多重視。但後來的故事大傢都很熟悉,抖音逆襲,火山小視頻讓齣瞭C位。
字節員工林豪對《豹變》錶示,“失寵”後,火山小視頻曾希望跟抖音、西瓜差異化發展,但效果不佳,逐漸成為抖音的附屬品,名字也改成瞭“抖音火山”版,還按照抖音風格,重新設計瞭新LOGO。
“ 字節的LOGO矩陣反映瞭各個APP在公司裏的地位。 頭條是公司第一款産品,在矩陣裏一直排第一個,第二個就是抖音。火山小視頻LOGO以前也在矩陣裏,但是現在被拿掉瞭。排在抖音後麵的是西瓜視頻,主打中長視頻。”林豪說。“火山小視頻的用戶數也很少單獨披露瞭,一般是跟抖音一起公布,抖音披露的日活用戶數都會用小字標注‘含抖音火山版’。”
“無邊界”的字節不願意放過每一個風口,不管公司是否有這塊業務基因,先試水再說,因此APP工廠裏生産過各類賽道的産品, 社交社區、遊戲、電商、教育、醫療、文娛、企業服務、資訊、搜索……通通有過字節的身影。
不過,大力齣奇跡背後更多APP充當瞭分母,這其中有監管因素導緻的關停,更多則是 流水綫式的APP生産邏輯成功概率並不高 。
(《豹變》根據公開資料不完全統計)
這其中兩年燒瞭20億的悟空問答遭關停,此前被媒體們形容為字節跳動的第一場敗仗。
張一鳴公開站台的APP並不多,一次是因為抖音跟馬化騰在朋友圈開撕,還有一次就是為悟空問答搖旗呐喊,直指競品知乎創始人對自己平台作者有點傲慢,可見字節內部對這款産品的重視。
為瞭搶用戶,字節曾補貼20億元給內容創作者,還花大價錢從知乎挖大V,希望能在短時間內彌補內容差距。但拔苗並不能助長,補貼過後,悟空問答的熱度不斷走低,月活用戶從2017年10月的121萬跌至2018年7月的67.9萬,隨後宣布戰略放棄。
到2021年末,接棒張一鳴的“新掌門”梁汝波帶領字節做瞭一次大的架構調整,實現業務綫BU化,六大業務闆塊浮齣水麵。
組織的調整也暗示著APP工廠風格悄然轉變,中台部門的支撐作用下調,意味著需要新支持的APP有所減少。
3、流水的産品經理
在字節工廠裏每一款消失的APP背後都有各自的故事,更有一群落寞的産品經理 。
互聯網江湖不少大佬是産品經理齣身,如騰訊的馬化騰、張小龍,小米的雷軍,字節的陳林等。榜樣在前加上項目裏的核心地位,讓産品經理成瞭大廠炙手可熱的崗位。在APP工廠裏更是如此。
2012年3月,陳林作為早期核心員工加入字節,先後擔任多款核心産品的産品經理,並一路成為今日頭條CEO、字節創新業務負責人、大力教育CEO 。2014年,陳林操盤收購圖吧,圖吧創始人兼CEO張楠因此進入字節,也成為抖音首任産品經理。
公司高層的風格,往往決定瞭公司的企業文化,産品經理在字節備受推崇, 但每一個夭摺的APP背後,都意味著産品經理的“失敗”。
下班後的深夜靜悄悄,阿雅趁公司沒人,一個人把工位搬到瞭另一個工區的角落。
明天開始,她將告彆大廠産品經理的光環,“降格”去做産品運營瞭。她不想讓彆人看到自己落寞地離開,所以特地選在晚上換工位。
阿雅原本是字節的一位産品經理,習慣瞭在項目組裏發號施令,這是她職業生涯的高光時刻。但是好景不長,她的項目黃瞭。HR找她做過幾輪溝通,最後確認轉崗産品運營,至少比重新找工作要容易些。雖然在她看來,産品運營遠沒有産品經理風光,要乾髒活纍活不說,齣瞭問題還需要齣來背鍋。
産品經理是互聯網圈的熱門崗位。埃摩森研究院統計的數據顯示,産品經理的職位需求在互聯網行業中排第二。在字節,産品經理同樣吃香。字節HR王洋錶示,2021年一次校招收到五十多份應聘産品經理的簡曆,比很多IT崗的應聘人數還要多,可見字節産品經理崗位的火爆程度。
但光鮮背後,産品經理也有無奈。在社交軟件脈脈上,有一些認證為字節員工的用戶錶示,産品崗不比研發,隻要用一樣的技術就能轉崗,産品經理找工作的限製太多瞭,很多時候能不一定有機會。
易洋則錶示,據他瞭解,項目停擺後,産品經理被協商轉崗的更多一些,畢竟公司裁掉員工是要賠錢的。新項目本來就九死一生,如果貿然裁員,誰還願意打頭陣?
在字節工作近五年的小倩對《豹變》說,據她觀察,如果新項目是原有團隊發起的,新項目停瞭,大傢可以繼續做原來的老項目或者再發起新項目。 而如果新項目是獨立團隊,一旦停擺,很多時候就隻能轉崗或者考慮離職瞭。 特彆是如果涉及人數不多,可能HR會協商給1個月找工作或者賠償N+1。
B站董事長兼CEO陳睿曾經說,“頭條係的産品就是大力齣奇跡,這類産品隻有規模效應,沒有網絡效應。”
這番大力很大程度上是通過員工的付齣來實現,疊加字節係的強大流量池,在互聯網擴張期,規模效應容易産生效果,但是 在互聯網流量見頂的時候,過去的這套方法論似乎沒那麼奏效瞭。
項目受挫後,易洋離開瞭字節。同時,這傢APP工廠在去肥增瘦的戰略下,開始更聚焦核心業務,不論是人員,還是APP的取捨,字節的腳步都在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