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7/2022, 12:51:32 PM
文/唐俑
01
蘇東坡當主考官的時候,竟然“公然作弊”。
李�D(zhì),陝西人,6歲成瞭孤兒。
但他發奮自學,名氣大得蘇東坡都曉得瞭,稱他有“萬人敵”之纔。
李�D去湖北黃岡拜訪蘇東坡,蘇老師拍著李�D的背說:
“子之纔,萬人敵也,抗之以高節,莫之能禦矣。”
因為那次拜訪,李�D與蘇東坡便有瞭師生關係,與秦觀、黃庭堅、張耒、晁補之、陳師道一起,成為“蘇門六君子”之一。
後來,李�D參加省試,蘇東坡是主考官,他看到一張捲子,頓時大喜,情不自禁地給瞭數十字好評。
捲子的主人,自然被錄取瞭。
蘇老師又按耐不住萬分激動的心情,對黃庭堅說,這張捲子的主人,一定是我的李�D!
然而,過名次後,當他把捲子拆封,考生名字齣現在麵前,蘇東坡傻眼瞭。
這張捲子,根本不是李�D的,而是一個名叫章持的考生的。
巧的是,這個名叫章持的考生,是他仇人章��的兒子!
如果蘇東坡這次是作弊的話,可謂搬起石頭砸瞭自己的腳。
所以後來,他自己也深感內疚,作詩自責:
與君相從非一日,筆勢翩翩疑可識。 平生謾說古戰場,過眼終迷日五色…
“我和你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瞭,你的筆跡,我應該早就熟悉瞭,可還是…我這是瞎瞭眼瞭啊!”
而在這之前,李�D就對人說過,蘇公當主考官,我的文章,至少在前三名。
他做夢也沒想到,等待他的不是前三名,而是名落孫山。
李�D倒沒什麼,大不瞭今後再考,他七十歲的乳母不淡定瞭,聞訊大哭,我兒遇到蘇老師當主考官都考不上,今後怎麼可能還有希望?
大哭一場過後,乳母閉門不齣,濛頭大睡,睡到晚上也沒齣來。
傢人急瞭,把牆壁打穿一看,乳母已經自縊而死。
後來,李�D又多次參加科考,一次也沒中過...
東坡素知李�D(zhì)方叔。方叔赴省試,東坡知舉,得一捲子,大喜,手批數十字,且語黃魯直曰:“是必吾李�D也。”及拆號,則章持緻平,而�D乃見黜。故東坡、山榖皆有詩在集中。初,�D試罷歸,語人曰:“蘇公知舉,吾之文必不在三名後。”及後黜,�D有乳母年七十,大哭曰:“吾兒遇蘇內翰知舉不及第,它日尚奚望?”遂閉門睡,至夕不齣。發壁視之,自縊死矣。�D果終身不第以死,亦可哀也。
02
奸相蔡京當國時,齣於對前程的擔心,有士大夫去算命問軌革(以圖畫占吉凶),算命先生往往畫一個人戴草而祭。
頭上戴草,不正是蔡京的“蔡”字嗎!
然後,算命先生對算命的士大夫說,要想混得好,必由其門而入。
可以說是相當直白瞭。
後來的事實也證明,凡是巴結蔡京的,都混得不錯,反之則基本混不下去。
後來太監童貫用事,士大夫們又很擔心自己前程,又去找算命先生,算命先生就在地上畫個奏樂的圖案,說,土上有音,是個童字。
意思是,你們去走姓童的門路,肯定沒錯。
再後來,這兩人都完蛋瞭,士大夫們再去找算命先生,就再也沒人占得這樣的卦瞭。
到瞭紹興年間,輪到秦檜當權瞭,士大夫們再去算卦,占得的卦多半是畫三個人,手中各持禾一束,算命先生說,這是個“秦”字。
意思是,你們去巴結一個姓秦的吧,相信我,沒錯的。
後來秦檜也完蛋瞭,然後,就再也沒人占得這樣的卦瞭。
也許有人會說,哪有這樣的事情,簡直是鬍說八道,編故事騙傻瓜的。
可是陸遊說,後來他從彆人的藏書中,親眼看到過三人持禾的圖案,說明這樣的事情,真實地發生過。
蔡元長當國時,士大夫問軌革,往往畫一人戴草而祭,輒指之曰:“此蔡字也,必由其門而進。”及童貫用事,又有畫地上奏樂者,曰:“土上有音,童字也。”其言亦往往有驗。及二人者廢,則亦無復占得此卦。紹興中,秦會之專國柄,又多畫三人,各持禾一束,則又指之曰:“秦字也。”其言亦頗驗。及秦氏既廢,亦無復占得此卦矣。若以為妄,則紹興中如黑象輩畜書數百冊,對人檢之,予親見其有三人持禾者在其間,亦未易測也。
03
宋神宗元豐年間,進士俞充巴結宦官王中正,王中正投桃報李,每每在皇上麵前極口稱贊,俞充是個好同誌啊。
後來俞充死瞭,王中正繼續在老大麵前說他的好話:俞充不但工作能力大大超過一般人,參禪悟道的能力也非同一般,如今在談笑中死去,可謂無疾而終。
意思是,他連死都死得跟彆人不一樣。
宋神宗也贊嘆不已,這也許就是傳說中的“不是一般人”的那種人瞭,還把王中正稱贊俞充的話,對另一個宦官李舜舉說瞭一遍。
李舜舉不但是個宦官,還是個將軍(後來在宋夏永樂城之戰中戰死),素以敢言著稱。
聽瞭宋神宗的話,脫口而齣,以臣看來,俞充哪是什麼無疾而終,是猝死。
唉,怎麼跟老大說話呢,這也太直瞭吧!
可人們,偏偏就喜歡他的直。
元豐間,有俞充者,諂事中官王中正,中正每極口稱之。一日,充死,中正輒侍神廟言:“充非獨吏事過人遠甚,參禪亦超然悟解。今談笑而終,略無疾恙。”上亦稱嘆,以語中官李舜舉。舜舉素敢言,對曰:“以臣觀之,止是猝死耳。”人重其直。
04
紹聖、元符年間,有個名叫馬從一的。
在南京排岸司(掌有關各地至京師水運綱船運輸)當個小領導。
有一次,漕使來視察工作,馬從一和大傢一起去迎接。
哪曉得漕使見瞭他就大發雷霆,嗬斥他說,聽說你很不稱職,本來想撤瞭你…如果是我,早就自覺滾蛋瞭,還好意思來見我!
馬從一一臉懵逼,我與領導無冤無仇,他這是發的哪門子邪火?
他趕緊說他是湖南人,是為瞭讓父母高興纔來當官的,如果有什麼得罪領導的地方,還請海涵。
漕使聽他是南方口音,纔稍稍收斂瞭一點怒氣,問他,湖南也有司馬氏嗎?
原來這位領導,以為他姓司馬。
馬從一這纔明白領導為毛發火,迴答道,在下姓馬,在排岸司工作。
馬和司馬都沒搞清楚,你特麼是啥子領導哦!
漕使這纔微笑著說,工作嘛,盡力而為就行瞭。
原來他以為馬從一姓司馬,和司馬光是一傢,所以想整他。
據說,他之所以恨司馬光,是因為司馬光反對王安石變法。
而平白無故被教訓一頓的馬從一,為瞭避免悲劇重演,趕緊去印瞭一盒名片,上麵特彆注明他是監南京排岸司,馬從一。
紹聖、元符之間,有馬從一者,監南京排岸司。適漕使至,隨眾迎謁。漕一見怒甚,即叱之曰:“聞汝不職,本欲按汝,何以不亟去,尚敢來見我耶!”從一皇恐,自陳湖湘人,迎親竊祿,求哀不已。漕察其語南音也,乃稍霽威雲:“湖南亦有司馬氏乎?”從一答曰:“某姓馬,監排岸司耳。”漕乃微笑曰:“然則勉力職事可也。”初蓋誤認為溫公族人,故欲害之。自是從一刺謁,但稱監南京排岸而已。傳者皆以為笑。
05
權臣兼奸臣蔡京之父死後,葬在臨平山,該山形狀像一匹駱駝。
有個自稱懂風水的術士說,駱駝負重而行,為瞭增加風水的吉氣,應該在駝峰的位置,建一座塔。
蔡京便花費巨資,請工匠在那裏建瞭一座塔。
這樣一來,其父之墓,就以錢塘江為水,以秦望山為案,“雄”得不得瞭,預示著後人也會雄起。
後來的事實證明,蔡京他爹的後人,沒讓術士“失望”,至少蔡京混得很不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然而,術士沒算到,物極必反,蔡京因鬍作非為太過分,宋欽宗一上台,就把他貶到嶺南,流放途中死於湖南長沙,還落瞭個“六賊之首”的韆古罵名。
蔡京八個兒子當中,兩個被誅,一個流放到白州(今廣西博白縣),並且死在那裏。
再除瞭早死的一個,蔡京的其餘兒子和孫子,分彆被流放到邊遠州郡,基本上全傢完蛋,萬劫不復。
看來江湖術士的話信不得,不然就是這種下場。
蔡太師父準,葬臨平山,為駝形。術傢謂駝負重則行,故作塔於駝峰。而其墓以錢塘江為水,越之秦望山為案,可謂雄矣。然富貴既極,一旦喪敗,幾於覆族,至今不能振。俗師之不可信如此。
06
蘇東坡他爹蘇老泉發跡前,與你我一樣默默無聞,但四川雅安太守雷簡夫知道他。
據說是蘇老泉帶瞭一篇自己寫的文章,主動去找他,請他給介紹個工作。
文章叫什麼《洪範論》。
雷太守一讀,哎呀好文章啊,相見恨晚啊,我這裏工作倒是有,可是你應該去更廣闊的天地,在我這個小地方會屈纔的。
然後,雷太守就分彆給宰相韓琦、歐陽修、張齊賢等大佬寫推薦信。
推薦信是否起瞭作用,這裏暫且不提,值得一提的是,雷太守的推薦信,寫得那是“辭甚切至,文亦高雅”,蜀人傳得不亦樂乎。
然而奇怪的是,蘇軾和蘇轍兄弟倆,卻在他們的任何文章裏麵,都始終沒有一句話提到雷太守。
如此對待父親的恩人,無論如何是不正常的。
不獨兄弟倆如此,蘇洵自己,也隻是在他的《辭召試》裏,簡單地提到過他與雷太守往來之事。
他的《與太簡請納拜書》,在蜀人中流傳也很廣,但在他自己的集子中,也看不到這篇文章。
也許這是個偶然?
可是後來,蘇洵所作的《太簡墓銘》(雷簡夫字太簡),也不在他的集子中,纔知道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
這說明是他有意刪掉瞭。
不知蘇洵這樣做,是幾個意思。
往事不堪迴首?嫌丟人??
老泉布衣時,初未有名。雅安守雷簡夫獨深知之,以書薦於韓魏公、歐陽文忠公、張文定公,辭甚切至,文亦高雅,今蜀人多傳其本,而東坡、潁濱二公獨無一語及太簡者。老泉集中,與太簡往來亦止有《辭召試》一書耳。如《與太簡請納拜書》,蜀人至今傳之,集亦不載。初疑偶然耳,久之又得老蘇所作《太簡墓銘》,亦不在集中,乃知編集時有意刪去。不知其意果何如也。
07
蔡京對任何人都是一副笑臉,哪怕那人是他所痛恨的人,他對其也是“親厚無間”。
人們都不理解,不曉得他心裏在想啥。
但是人們知道,隱藏在這副笑臉後麵的,絕對是一副歹毒的心腸,所以人們給他起瞭個外號,叫他“笑麵夜叉”。
無獨有偶,一個叫盛章的大臣,也是個“僞裝”高手。
以慘毒聞名、殺人如割茅草的他,長相像個善良的婦人,說話之前先是一副笑臉,置人於死地時,也不會露有凶相,與平時沒什麼兩樣。
蔡元慶對客喜笑,溢於顔麵,雖見所甚憎者,亦親厚無間,人莫能測,謂之“笑麵夜叉”。盛章尹京典藩,以慘毒聞,殺人如刈草菅,然婦態雌聲,欲語先笑,未嘗正視人。或置人死地時,亦柔懦不異平日。此尤可怪也。
08
秦檜專橫,晚年尤其如此。
常年安排幾個當兵的,身穿黑衣,手持木棍,站在他府門外。
過路的哪怕稍微咳嗽一聲,也會遭到嗬斥:他媽的,竟敢在宰相門前咳嗽,不想活啦?
咳嗽的路人馬上閉嘴,匆匆離開。
秦檜曾因病請假沒去上朝,由執政主持朝會。
朝會時,執政彆的啥也不敢說,隻能不停地盛贊秦檜的“勛業”。
第二天,秦檜見到執政,突然開口問他,聽說昨天奏事很久?
執政心裏咯噔一下:難道昨天說錯瞭什麼話?
執政迅速迴憶瞭一遍,確認沒有說錯什麼,戰戰兢兢地迴答道:
下官除瞭誦太師勛德曠世,其他啥也沒說,說完就退下來瞭,真的,不信您問其他人。
秦檜笑著說,很好,很好。
秦丞相晚歲權尤重。常有數卒,皂衣持梃,立府門外,行路過者,稍顧謦咳,皆嗬止之。嘗病告一二日,執政獨對,既不敢它語,惟盛推秦公勛業而已。明日入堂,忽問曰:“聞昨日奏事甚久?”執政惶恐曰:“某惟誦太師先生勛德曠世所無,語終即退,實無他言。”秦公嘻笑曰:“甚荷!”
09
王黼[fǔ],宋徽宗朝宰相,“北宋六賊”之一。
在翰林院時生瞭一場大病,太醫束手無策:
唉,王老師想吃點啥,就讓他吃點啥吧。
王黼有兩個小老婆,一個叫艷娥,一個叫素娥,都在屋裏伺候他。
閑得無聊,兩人擺龍門陣打發時間,擺著擺著,素娥哭瞭,邊哭邊說:
“如果內翰(唐、宋稱翰林為內翰)成瞭短命鬼,我們豈能獨活,隻有和他一起去死。”
艷娥聽著也哭瞭,勸她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他如果真的走瞭,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姐姐何必這樣呢,把心放寬些。”
王黼雖然病得很重,看起來昏迷不醒,實際上清醒著呢,兩個小老婆的對話,他聽瞭個一字不漏。
後來,王黼奇跡般地好瞭。
病好後,就隻要素娥一個人陪他睡覺瞭,把艷娥辭瞭。
天有不測風雲,宋欽宗即位後,金兵打到開封,王黼帶著妻子兒女嚮東逃跑,李綱等人請求殺瞭他。
宋欽宗叫開封市長聶山處理,聶山派武士去追,追上後把王黼殺瞭。
得知消息,素娥嚇得兩眼發直,三天後死瞭,兌現瞭之前和王老師一起去死的“諾言”。
王黼在翰苑,嘗病疫危甚,國醫皆束手。二妾曰艷娥、素娥,侍疾坐於足。素娥泣曰:“若內翰不諱,我輩豈忍獨生?惟當俱死爾。”艷娥亦泣,徐曰:“人生死有命,固無可奈何。姊宜自寬。”黼雖昏臥,實俱聞之。既愈,素娥專房燕,封至涉人,艷娥遂辭去。及黼誅,素娥者驚悖,不三日亦死,曩日俱死之言遂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