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21/2022, 12:22:42 PM
孫子兵法 第一篇 計篇
翻譯:陳曦
作為《孫子兵法》十三篇中的第一篇,《計篇》提齣瞭統攝全書的重要理論,堪稱全書的總綱。曹操解釋“計”的內涵道:“計者,選將、量敵、度地、料卒、遠近、險易,計於廟堂也。”可知此處的“計”,實即廟算,是指君臣在廟堂上的軍事戰略籌劃。
本篇一開頭便有攝人心魄的警句:“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強調瞭軍事學研究對於國傢存亡、百姓生死的重大意義。而戰爭的勝負,在孫子看來,通過廟算是可以預知的。孫子將戰前廟算的主要內容概括為“五事”、“七計”。敵我雙方在社會政治、天時地利、將領素質、士卒能力、組織編製等諸多方麵的優劣情況,孫子認為必須一一考察,縝密分析,纔能準確推斷未來戰場的勝負形勢。廟算是中國兵學理論史上最重要的戰略學概念,將其運用於軍事鬥爭,便成為戰爭決策者首先需要慎重落實的一環。“多算勝,少算不勝”,這個環節將關乎戰爭的最終結果,廟算的重要性因此被前所未有地凸顯齣來。
在“五事”的排序中,“道”位居首位,孫子將其界定為:“道者,令民與上同意也。”戰爭與政治的關係,西方人到瞭十九世紀纔由剋勞塞維茨在《戰爭論》中明確揭示,所謂“戰爭無非是政治通過另一種手段的延續”,而《孫子兵法》此篇的“道論”卻在兩韆多年前就將軍事鬥爭納入政治領域加以研究,充分顯示瞭孫子的遠見卓識。
除瞭“廟算”理論的構建外,孫子在本篇中還提齣瞭一個重要的命題:“兵者,詭道也。”這是他對以往戰爭注重舊“軍禮”的一種變革與超越。春鞦後期以降,兼並戰爭愈演愈烈,舊“軍禮”漸成虛設,詐術則大行其道。“兵者,詭道也”的命題,在為詐術“正名”的同時,也從軍事鬥爭原則的高度,強調瞭實施詐術的必要。孫子進而提齣的“詭道十二法”,可謂戰勝敵人、爭取主動的十二條妙計,受到後世兵傢的高度重視。
【原文】孫子曰: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注】兵者,國之大事:《左傳・成公十三年》曰:“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兵,本指兵器,此處指軍事、軍事學。
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杜牧曰:“國之存亡,人之死生,皆由於兵。”趙本學曰:“宗廟社稷所係,故為大事。此首篇以計為始,孫子開捲輒緻丁寜者,蓋欲其為君與將者不可不臧其謀也。”地,地區,地域,此處指思想領域。道,主張,思想,此處與“地”互文見義,亦指思想領域。或解釋為“途徑”、“政治”等。察,細看,考察,研究。
【譯文】孫子說:軍事學研究是國傢的大事,它是關乎百姓死活、國傢存亡的一個思想領域,不能不深入考察。
【原文】故經之以五事,校之以計,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將,五曰法。道者,令民與上同意也,故可以與之死,可以與之生,而不畏危;天者,陰陽、寒暑、時製也;地者,遠近、險易、廣狹、死生也;將者,智、信、仁、勇、嚴也 ;法者,麯製、官道、主用也。凡此五者,將莫不聞,知之者勝,不知者不勝。故校之以計,而索其情,曰:主孰有道?將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眾孰強?士卒孰練?賞罰孰明?吾以此知勝負矣。將聽吾計,用之必勝,留之;將不聽吾計,用之必敗,去之 。
【注釋】故經之以五事,校之以計,而索其情:曹操曰:“謂下五事、七計,求彼我之情也。”杜牧曰:“此言先須經度五事之優劣,次復校量計算之得失,然後始可搜索彼我勝負之情狀。”故,連詞,用在句首,錶示轉入下一層論題,不譯。經,度量,衡量,研究。五事,指下文提到的“道”、“天”、“地”、 “將”、“法”等五大要素。校,比較。漢簡本作“效”,效驗核對。計,計算。一說指下麵提到的“主孰有道”等“七計”。索,求索。
一曰道:指軍事戰略的政治基礎。郭化若說:“《孫子》所說的‘道’的實際內容和含義是屬於我們今天所說的政治範疇的。也可以說‘道’就是政治。”
二曰天:張預曰:“上順天時。”天,天時。
三曰地:張預曰:“下知地利。”地,地利。
四曰將:張預曰:“委任賢能。”將,將領。
五曰法:張預曰:“節製嚴明。夫將與法在五事之末者,凡舉兵伐罪,廟堂之上,先察恩信之厚薄,後度天時之順逆,次審地形之險易,三者已熟,然後命將徵之。兵既齣境,則法令一從於將,此其次序也。”法,軍法。
道者,令民與上同意也:張預曰:“以恩信道義撫眾,則三軍一心,樂為其用。”上,指國君。意,意願,意誌。
而不畏危:漢簡本作“民弗詭也”,意謂百姓不違反君主的旨意。畏,當為衍文。危,通‘’詭,意即違反,曹操訓為“疑”。
天者,陰陽、寒暑、時製也:李澤厚說:“我以為要真正瞭解中國古代辯證法,要瞭解為什麼中國古代的辯證觀念具有自己特定的狀態,應該追溯到先秦兵傢。兵傢把原始社會的模糊、簡單而神秘的對立項觀念如晝夜、日月、男女即後世的陰陽觀念多樣化和世俗化瞭。它既擺脫瞭巫術宗教的神秘衣裝,又不成為對自然、人事的純客觀記錄,而形成一種在主客觀‘誰吃掉誰’迅速變化著的行動中簡化瞭的思維方式。它所具有的把握整體而具體實用,能動活動二冷靜理智的根本特徵,正是中國辯證思維的獨特靈魂,使它不同於希臘的辯證法論辯術,而構成中國實用理性的一個重要方麵。”李澤厚所論先秦兵傢,其主要代錶即《孫子兵法》。陰陽,指晝夜、陰晴等不斷更迭的自然現象。古代兵傢有“兵陰陽”一派,《漢書・藝文誌・兵書略》概括其特徵道:“順時而發,推刑德,隨鬥擊,因五勝,假鬼神而為助者也。”然而《孫子兵法》秉持實用理性態度,反對迷信鬼神,故而有彆於“兵陰陽”理論。寒暑,指氣溫冷暖變化。時製,指春夏鞦鼕四時更替的自然現象。
地者,遠近、險易、廣狹、死生也:曹操曰:“言以九地形勢不同,因時製利也。論在《九地篇》中。”張預曰:“凡用兵,貴先知地形。知遠近,則能為迂直之計;知險易,則能審步騎之利;知廣狹,則能度眾寡之用;知死生,則能識戰散之勢也。”遠近,指戰場位置的遠與近。險易,指戰場地形的險阻與平坦。廣狹,指戰場地形的開闊與狹窄。死生,指地形上的死地與活地,活地指有利於攻守進退的地形,死地則與之相反。本書《九地篇》對“死地”明確界定為“疾戰則存,不疾戰則亡,為死地”,“無所往者,死地也”。
將者,智、信、仁、勇、嚴也:指將領應具備的五方麵的素質,即:智慧、威信、仁德、勇敢和嚴格。杜牧曰:“先王之道,以仁為首;兵傢者流,用智為先。蓋智者,能機權、識變通也;信者,使人不惑於刑賞也;仁者,愛人憫物,知勤勞也;勇者,決勝乘勢,不逡巡也;嚴者,以威刑肅三軍也。申包胥使於越,越王勾踐將伐吳,問戰焉,曰:‘夫戰,智為始,仁次之,勇次之。不智,則不能知民之極,無以詮度天下之眾寡;不仁,則不能與三軍共飢勞之殃;不勇,則不能斷疑以發大計也。’”錢基博曰:“孫子論將有五纔,若與剋氏(剋勞塞維茨)五者(智、勇、果敢、熱情、識力)之數相當。其實剋氏所論之五者,孫子智、勇兩義足以盡之。而信、仁、嚴三義,則足以匡剋氏以智為本之指也。顧孫子所以論將之用智者有二:一曰智足以知戰,二曰智足以愚士,則非參諸他篇不曉。”鈕先鍾說:“首先值得注意的是智、仁、勇三個字的排列,孫子所定的順序與孔子一緻,隻是再加上信與嚴二字而已。……照邏輯來說,智者不僅能仁而且也必有勇,智實為仁、勇的先決條件。尤其是在戰爭的領域中,戰略本來就是鬥智,如果缺乏智計,很可能流於婦人之仁,匹夫之勇,而鮮有不敗亡者。”
麯製:指軍隊的組織、編製製度。官道:指將吏的任用、分工、管理製度。主用:指軍費、軍需等方麵的製度。
“凡此五者”四句:張預曰:“已上五事,人人同聞;但深曉變極之理則勝,不然則敗。”聞,聽說,一般瞭解。知,深刻認識,深入研究。
主孰有道:杜牧曰:“孰,誰也。言我與敵人之主,誰能遠佞親賢,任人不疑也。”張預曰:“先校兩國之君,誰有恩信之道,即上所謂‘令民與上同意’者之道也。若淮陰料項王仁勇過高祖而不賞有功,為婦人之仁,亦是也。”
將孰有能:趙本學曰:“智足以料敵,信足以令眾,仁足以得士,勇足以倡敢,嚴足以肅政。五者俱全,是謂有能之將。或偏暗拘礙,動失事機,而短於智;或淺躁無常,號令反復,而短於信;或殘刻暴路,不得人心,而短於仁;或柔懦畏怯,進退猶豫,而短於勇;或驕縱怠惰,政事廢弛,而短於嚴。五者有一,皆為無能之將。”
天地孰得:張預曰:“觀兩軍所舉,誰得天時、地利。”
法令孰行:王��曰:“孰能法明令便,人聽而從?”
兵眾孰強:張預曰:“車堅、馬良、士勇、兵利,聞鼓而喜,聞金而怒,誰者為然?”兵眾,指各種各樣的武器裝備;或指軍隊、士卒。
士卒孰練:杜牧曰:“辨旌旗,審金鼓,明開閤,知進退,閑馳逐,便弓矢,習擊刺也。”練,訓練有素。
賞罰孰明:杜佑曰:“賞善罰惡,知誰分明者。故王子曰:‘賞無度,則費而無恩;罰無度,則戮而無威。’”明,嚴明。
“將聽吾計”六句:李零認為:“這兩句話的主語是誰,值得討論。前人多以此二句為孫子求用於吳王之辭,謂吳王用其計則留,不用其計則去,主語是吳王。我們則認為主語應是說話人(即定計者)的對象,即執行‘計’的人。不然這兩句就成瞭要挾之辭。”本書取此義。將,錶假設的連詞。計,指前文所謂“五事七計”。用之,用兵。“之”為語氣助詞,無意義。留,留用。去,離開。
【譯文】要從以下五個方麵去研究戰前形勢,一一比較各項戰爭要素,認真探索敵我雙方的勝負概率:一是道,二是天,三是地,四是將,五是法。道,是使百姓與國君同心同德,步調一緻,這樣民眾就可以與國君同生共死,不違背國君的任何旨意;天,是指晝夜、陰晴、寒暑、四時等氣候、季節方麵的自然現象。地,是指戰場位置的遠與近,地形的險阻、平坦、開闊與狹窄,以及作戰區域是否有利於攻守進退。將,是指將領應具備的智慧、威信、仁德、勇敢、嚴格等五種素質。法,分彆指的是軍隊的組織編製,將吏的任用、分工、管理,以及軍費、軍需等方麵的軍法製度。以上這五個戰略要素,沒有哪一個將帥沒有聽說過,然而隻有深入研究這些要素纔能取勝,不深入研究這些要素就不能取勝。所以要一一比較敵我雙方的戰略要素,探索彼此勝負的概率,要研究清楚以下問題:哪一方的君主能處理好君、民關係,贏得瞭民心?哪一方的將帥有纔能?哪一方掌握瞭天時地利?哪一方能貫徹執行軍法條規?哪一方裝備優越、實力強大?哪一方的士卒訓練有素?哪一方賞罰分明?我根據這些比較就能預測孰勝孰負。如果帶兵者聽從我的分析判斷,他用兵打仗就必然取勝,我就可以留用他;如果不聽從我的判斷,他用兵打仗就必然失敗,我就不用他。
【原文】計利以聽,乃為之勢,以佐其外。勢者,因利而製權也。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 ,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攻其無備,齣其不意。此兵傢之勝,不可先傳也。
【注】計利以聽,乃為之勢,以佐其外:意謂有利的戰略決策被采納以後,接下來就要調動部隊,造成一種態勢,以有助於對外作戰。《管子・七法》:“故凡攻伐之為道也,計必先定於內,然後兵齣乎境。計未定於內,而兵齣乎境,是則戰之自勝,攻之自毀也。”硃軍說:“凡作戰,趨利避害是總原則。根據‘五事’、‘七計’進行瞭計算、比較,已經做齣決心,製定瞭適當計劃,這些都是司令機關內部的事。但實現計劃就要調動、部署部隊,這就是‘為之勢’。這個勢就是從外部實現作戰計劃。”計利以聽,所規劃的對己方有利的戰略決策已經被采納。以,通“已”,已經。聽,從,采納。勢,態勢。其內涵參見本書《勢篇》。佐,輔助。外,指在國外的用兵。
勢者,因利而製權也:意謂軍事態勢的營造,要根據己方的有利條件,順應復雜多變的戰場形勢。這兩句並不是對“勢”下定義,而是強調如何造“勢”。張預曰:“所謂勢者,須因事之利,製為權謀,以勝敵耳,故不能先言葉。自此而後,略言權變。”硃軍說:“假設‘七計’是計算的基本靜態情況,那麼‘因利而製權’就是在動態中因求有利而機動部署兵力。”製,順從,順應。變,權變。
兵者,詭道也:曹操曰:“兵無常形,以詭詐為道。”趙本學曰:“此以下詭道十二事,是舉計外之勢,因利而行之術也。”黃樸民說:“‘兵者,詭道也’這是對以往戰爭注重申明‘軍禮’做法的變革。”唐亦男在《孫子與老子書中‘道’這一概念之意義及運用》一文中說:“《孫子》稱‘兵者,詭道也’,即是引申發揮‘微明’的道理。就老子書言,‘微明’是一種微妙深刻的智慧,是老子觀察事物所發揮的一種原理,即欲達到某種目的,往往需要采取一種相反的手段,一種間接而迂迴的方式,纔能生效,即是一種工具手段,本身並無價值判斷。而孫子卻將其應用在戰爭上,並且有特定的動機和目的,遂成為一種詭道詐術,但就戰爭言,反而是被肯定的高招奇術。……有人認為老子‘主道’實質上便不外一個‘裝’字,而孫子兵法可謂獨得‘裝’字的心傳。”詭,欺詐,多變。道,原則。
故能而示之不能:李筌曰:“言己實用師,外示之怯也。”張預曰:“實強而示之弱,實勇而示之怯,李牧敗匈奴、孫臏斬龐涓之類也。”能,能力。
用而示之不用:吳如嵩說:“本來要打,故意裝作不打。”用,用兵,齣兵。
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硃軍說:“遠近可以錶現在時間與距離兩個方麵。1941年日軍襲擊珍珠港前,美國當局已察覺日美難免一戰,日軍采取瞭一係列措施,使美軍沒料到日軍開戰來得那麼早。盟軍在諾曼底登陸前,為隱藏登陸的真實方嚮,曾進行瞭一係列戰役僞裝,其中有一個僞裝行動是,選派陸軍中尉傑姆喬裝濛哥馬利公開活動,並飛往直布羅陀轉阿爾及爾,製造盟軍將在法國南部登陸的跡象。”
利而誘之:張預曰:“示以小利,誘而剋之。”
亂而取之:李筌曰:“敵貪利,必亂也。”張預曰:“詐為紛亂,誘而取之,若吳越相攻,吳以罪人三韆,示不整以誘越。罪人或奔或止,越人爭之,為吳所敗是也。”
實而備之:曹操曰:“敵治實,須備之夜。”李筌曰:“備敵之實。蜀將關羽欲圍魏之樊城,懼吳將呂濛襲其後,乃多留備兵守荊州。濛陰知其旨,遂詐之以疾。羽乃撤去備兵,遂為濛所取,而荊州沒吳,則其義也。”實,軍力充實。
強而避之:梅堯臣曰:“彼強,則我當避其銳。”在《中國革命戰爭的戰略問題》一文中說:“戰略退卻,是劣勢軍隊處在優勢軍隊進攻麵前,因為顧到不能迅速地擊破其進攻,為瞭保存軍力,待機破敵,而采取的一個有計劃的戰略步驟。”又聯係齊、魯長勺之戰說:“雖然是一個不大的戰役,卻同時是說的戰略防禦的原則。中國戰史中閤此原則而取勝的實例是非常之多的。楚漢成皋之戰、新漢昆陽之戰、袁曹官渡之戰、吳魏赤壁之戰、吳蜀彝陵之戰、秦晉淝水之戰等等有名的大戰,都是雙方強弱不同,弱者先讓一步,後發製人,因而戰勝的。”
怒而撓之:意謂敵將性躁易怒,就要想法激怒他,待他失去理智就乘弊打敗他;也可解釋成敵人士氣旺盛,就要避其鋒芒,待其衰懈。吳九龍說:“《左傳・莊公十年》:‘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剋之。’此與孫子語意近。”怒,指敵將偏激易怒;或以為當指敵人士氣旺盛。撓,挑逗,激怒;或解釋成“麯也”、“屈也”。
卑而驕之:意謂以卑詞或佯敗迷惑敵人,使其驕傲輕戰;也可解釋成敵人鄙視我方,則應使其更加驕傲。張預曰:“或卑辭厚賂,或嬴師佯北,皆所以令其驕怠。”
佚而勞之:意謂我軍休整充分,使敵人疲勞被動;也可解釋為敵人原本休整充分,應想法使其疲憊。李筌曰:“敵佚而我勞之者,善功也。吳伐楚,公子光問計於伍子胥,子胥曰:‘可為三師以肄焉。我一師至,彼必盡眾而齣;彼齣,我歸,亟肄以疲之,多方以誤之,然後三師繼之,必大剋。’從之。楚於是乎始病吳矣。”佚,安閑,安逸,指軍隊休整充分。
親而離之:杜牧曰:“言敵若上下相親,則當以厚利��而離間之。”按,從“能而示之不能”至此的十二句話,可稱為《孫子兵法》的“詭道十二法”。吳如嵩之處:“(詭道十二法)核心是‘示形’二字,示形既包含示形也包含隱形,既包含佯動也包含調動。他雖然隻說‘能而示之不能’,但是也隱含瞭‘不能而示之能’;他雖然隻說‘用而示之不用’,但也隱含瞭‘不用而示之用’,這樣的理解纔全麵。”
攻其無備,齣其不意:吳如嵩說:“‘詭道十二法’的要義就在於‘攻其無備,齣其不意’。戒備鬆弛、麻痹大意的敵人,是最好打擊的敵人,而這樣的敵人是可以能動地製造齣來的,方法就是‘詭道十二法’。”
此兵傢之勝,不可先傳也:曹操曰:“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臨敵變化,不可先傳也。故料敵在心,察機在目也。”勝,奧妙。傳,講明,傳授。
【譯文】有利的戰略決策一經采納,就要營造一種態勢,以有助於對外軍事行動。軍事態勢的營造,要根據己方的有利條件,順應復雜多變的戰場形勢。軍事領域應以詭詐多變為原則。所以有能力卻裝作沒有能力;要齣兵卻裝作不齣兵;進攻的時間或距離近的,要錶現齣遠,反之亦然;以小利誘惑敵人;擾亂敵人而趁亂戰勝它;敵人實力強大就嚴加防備它;敵人兵強氣銳就避開它;敵將性躁易怒就要想法激怒他;以卑詞或佯敗迷惑敵人,使其驕傲輕戰;敵人休整充分,就想法使其疲憊;敵人團結和睦,就設法離間它;進攻敵人毫無準備之處,齣擊敵人毫無意料之地。這是軍事傢打敗敵人的奧妙,無法事先講明。
【原文】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多算勝,少算不勝,而況於無算乎!吾以此觀之,勝負見矣。
【注】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廟算,指國傢高層的軍事戰略策劃。廟,即廟堂,是國君祭祀先人以及與朝臣商議國傢大事的地方。算原作“�g”,也稱“籌”,是古人的計算工具。古人在作戰前用算籌計算敵我實力,以判斷勝負。《孫子兵法》之後的《六韜》、《吳子》、《商君書》、《文子》、《呂氏春鞦》等,均使用瞭“廟算”這一概念。於澤民在《戰略理論的奠基作――〈孫子兵法〉》一文中說:“春鞦戰國初期,是我國古代戰爭和軍事理論大發展的時期,戰略理論也比較係統地形成瞭。其重要標誌是《孫子》這部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戰略論’的問世和第一個戰略概念‘廟算’的提齣。之所以說‘廟算’是戰略概念,理由之一,它是對古代戰略決策的實踐活動的抽象和概括。……孫子正是在這種大量的實踐活動和豐富的感性認識的基礎上,因形就勢,加以概括,形成瞭內容與形式緊密結閤的‘廟算’概念。”得算多,意謂廟算時得到的勝算多。算,勝算,指取勝的條件多。
多算勝,少算不勝,而況於無算乎:張預曰:“古者興師命將,必緻齋於廟,授以成算,然後遣之,故謂之‘廟算’。籌策深遠,則其計所得者多,故未戰而先勝。謀慮淺近,則其計所得者少,故未戰而先負。多計勝少計,其無計者,安得無敗?故曰勝兵先勝而後求戰,敗兵先戰而後求勝。有計無計,勝負易見。”多算,指戰略謀劃周密,反之則為“少算”。算,此處指戰前的戰略籌劃。況於,何況。
吾以此觀之,勝負見矣:錢基博曰:“《孫子》書以《計篇》挈十三篇之綱,而究其所以為論者,曰計、曰勢。勢者,兵傢之詭道;計者,廟算之先勝。必先校之以計而索其情,乃為之勢以佐其外。勢者,因利製權,施之臨戰。計者,量敵審己,慮於未戰。自《計篇》以下《作戰》、《謀攻》及《形篇》,反復丁寜於先勝而後求戰;不盡知用兵之害,則不盡知用兵之利;知彼知己,百戰不殆,皆闡發《計篇》未盡之蘊。孫子之所謂計,任宏謂之‘權謀’,而剋氏之所謂‘戰略’者也。《勢篇》以下,《虛實》、《軍爭》、《九變》、《行軍》、《地形》、《九地》、《火攻》八篇,皆論勢,其大旨不外言戰者以正閤,以奇勝;後人發,先人至;以詐立,以利動,以分閤為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此則任宏之所謂‘形勢’,而剋氏謂之‘戰術’者矣。惟孫子之意,重計而不重勢,則是戰略重於戰術。而欲為計,必先知彼,苟不知敵之情,安能校之以計而索其情乎?用間者,所以知敵之情也,故以用間要其終焉。”見,通“現”。
【譯文】還未交戰,“廟算”階段便預測某方取勝,是基於它取勝的條件較多;還未交戰,“廟算”階段便預測某方不勝,是基於它取勝的條件較少。戰略籌劃周密就有可能取勝,戰略籌劃不周密就不可能取勝,更何況根本不作籌劃呢!我們依據這些觀察,誰勝誰負就會一清二楚。
孫子兵法 第二篇 作戰篇
翻譯:陳曦
作戰篇》緊隨《計篇》之後,是《孫子兵法》十三篇中的第二篇。張預解釋孫子如此排序的理由是:“計算已定,然後完車馬、利器械、運糧草、約費用,以作戰備,故次《計》。”吳九龍說:“作戰,即始戰、戰爭準備,非指一般戰陣之事。”可知該篇的研究重心已由廟算環節,進入到戰爭物資的準備階段。作,意即“始也”。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強有力的後勤保障,是取得戰爭勝利的前提。此篇將《計篇》中的“五事”、“七計”未予涉及的戰爭與經濟的關係,納入研究視野。孫子告誡統治者發兵之前,必須考慮國傢能否承受龐大的軍費開支,“然後十萬之師舉矣”。戰時環境下,貿易無法正常進行,物價難免上漲,百姓財源枯竭。戰爭機器一旦發動,必將消耗巨大的“百姓之費”與“公傢之費”。戰爭既考驗一個國傢的軍事實力,也考驗一個國傢的經濟實力。戰綫拉得太長,時間拖得太久,均會極大消耗國庫的物資儲備,導緻“國用不足”和“諸侯乘其弊而起”的嚴重後果。為瞭解決深入敵境、糧草乏供的後勤保障難題,孫子提齣瞭“因糧於敵”的原則,即動用武力劫掠敵人的糧草;還提齣可將繳獲的戰車編入我方車隊。這些均能有效彌補戰時環境中的軍需匱乏。
在深入考察瞭戰爭對物力、財力、人力的巨大消耗之後,孫子提煉齣瞭“兵貴勝,不貴久”的作戰指導思想。速戰速決堪稱本篇的靈魂。孫子速戰速決思想的提齣,主要基於“鈍兵挫銳,屈力殫貨”的認識,即:一是戰爭久拖不決將導緻士卒戰鬥力的下降,二是戰爭對錢財物資的巨大消耗。以上兩點引齣瞭孫子對戰爭危害的深沉思考,他嚴正提醒統治者:“不盡知用兵之害者,則不能盡知用兵之利也。”春鞦以降,諸侯國之間的爭霸、兼並戰爭愈演愈烈,不斷膨脹的欲望使各國統治者更多地看到瞭戰爭之利,而忽略或忘記瞭戰爭之害。孫子此篇對戰爭危害的提示,至今仍能醒人耳目。核武器的發明使未來戰爭具有滅絕人類、摧毀地球的可能。池田大作說:“在現代,戰爭就是毀滅,對全人類宣布死亡。不理解這一點的人,隻能說他是狂人,或者是頭腦極其淺薄的人。”(《第三條虹橋》)這番言論,完全可以看成是孫子“用兵之害”的理論在現代社會的迴響與放大。
【原文】孫子曰:凡用兵之法,馳車韆駟,革車韆乘,帶甲十萬,韆裏饋糧。則內外之費,賓客之用,膠漆之材,車甲之奉,日費韆金,然後十萬之師舉矣。
【注】法:規律,特點。
馳車韆駟:指一韆乘輕型戰車。馳車,主要有三種解釋:第一,指快速輕便的戰車。第二,指戰車。第三,指攻車。韆駟,一韆乘。駟,原指一輛車套四匹馬,此處為量詞,乘。
革車韆乘:指重型戰車一韆乘。革車,主要有三種解釋:第一,指重車,即重型戰車。第二,指運載糧草和軍需物資的輜重車。第三,指守車。乘,原指四匹馬拉的車子。此處為量詞。
帶甲十萬:指有十萬披甲戴盔、全副武裝的士卒。十萬,約指,非實指。
韆裏饋糧:意謂齣國打仗需要跋涉韆裏運送軍糧。饋,輸送糧食等。
內外之費:指前方後方的軍費開支。內外,分彆指後方與前方。
賓客之用:指外交方麵的費用。賓客,指諸侯使節。杜牧曰:“軍有諸侯交聘之禮,故曰賓客也。”
膠漆之材:泛指製作和維修兵車、鎧甲、弓箭等作戰器械的材料。膠漆,用於製作弓箭等兵器的材料。
車甲之奉:泛指武器裝備的保養費用。車甲,指各種武器裝備。奉,保養。
日費韆金:任力主編的《孫子兵法軍官讀本》以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戰爭消耗為例,指齣現代戰爭對經濟的損耗更為巨大:“與以往的戰爭相比,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消耗量大幅提升:僅從單兵日消耗來說,第一次世界大戰為6公斤,第二次世界大戰則高達20公斤。不僅如此,交戰國的戰爭開支也增長迅速、數量驚人。比如,德國的戰爭開支,……從1939年到1943年,德國的戰爭開支占整個國民生産總值的份額,從34.8%上升到72.6%,共投入3860億帝國馬剋。……1939到1945年,蘇聯的軍費預算節節攀升:1939年為392億盧布,……1945年為1282億盧布,”硃軍說:“1982年的英國和阿根廷戰爭進行瞭75天,除去兩國各損失80億美元不計外,英國戰費開支27億美元,每天為3600萬美元。阿根廷每天開支1400萬美元。同年,以色列入侵黎巴嫩,進行瞭10天戰爭,平均每天戰費1億美元。”
然後十萬之師舉矣:意謂經過估算,國傢能夠承擔戰爭費用,纔能讓大軍齣外打仗。李零說:“以上所述,古人叫做‘齣軍法’或‘軍賦’。案中國早期軍事製度,一般齣兵,兵員係臨時徵集;車馬兵傢是由國傢置備,齣徵時纔臨時發授,叫做‘授甲’、‘授兵’(《左傳》隱公十一年、哀公十年);糧秣給養,‘有軍旅之齣則徵之,無則已’,即使徵也不過‘田一井,齣�O禾(40把飼料)、秉芻(1把柴禾),缶米(16鬥米)’(《國語・魯語》)。其中糧食隻夠一個士兵吃一個多月(按每日5升計)這是由於當時戰爭規模小,距離近,為時也較短。《孫子》所述齣軍法與早期不同,一是規模大(馳車韆乘,革車韆乘,帶甲十萬),二是補給綫長(韆裏饋糧),三是費時久(《用間》‘相守數年,以爭一日之勝’),四是耗費巨(日費韆金),這些都是新時期的特點。”舉,齣動。
【譯文】孫子說:用兵的一般規律是,需要動用輕型戰車一韆乘,重型戰車一韆乘,十萬全副武裝的士卒,還要跋涉韆裏運送軍糧。前方、後方的軍費開支,包括外交費用,製作和維修兵車、弓箭等的材料費用,各種武器裝備的保養費用,每天都要為此花費巨額錢財,經過評估國傢有能力承擔這些開銷,纔能讓十萬大軍奔赴戰場。
【原文】其用戰也勝,久則鈍兵挫銳,攻城則力屈,久暴師則國用不足。夫鈍兵挫銳,屈力殫貨,則諸侯乘其弊而起,雖有智者,不能善其後矣。故兵聞拙速,未睹巧之久也。夫兵久而國利者,未之有也。故不盡知用兵之害者,則不能盡知用兵之利也。
【注】其用戰也勝,久則鈍兵挫銳:勝,指速勝。挫銳,指挫傷士兵的銳氣。
力屈:曹操曰:“運糧力盡於原野也。”屈,竭,盡。
久暴師則國用不足:《管子・參患》曰:“故一期之師,十年之蓄積殫;一戰之費,纍代之功盡。”暴暴露,顯露。
“夫鈍兵挫銳”五句:張預曰:“兵已疲矣,力已睏矣,財已匱矣,鄰國因其罷弊,起兵以襲之,則縱有智能之人,亦不能防其後患。”屈力殫貨,意即人力、物力被耗盡。殫,竭盡,耗盡。
故兵聞拙速,未睹巧之久也:杜牧曰:“攻取之間,雖拙於機智,然以神速為上,蓋無老師、費財、鈍兵之患,則為巧矣。”李贄《孫子參同》捲二注曰:“寜速毋久,寜拙毋巧,但能速勝,雖拙可也。”
夫兵久而國利者,未之有也:杜佑:“兵者凶器,久則生變。若智伯圍趙,逾年不歸,卒為襄子所擒,身死國分。故《新序》傳曰:‘好戰窮武,未有不亡者也。’”
故不盡知用兵之害者,則不能盡知用兵之利也:杜佑曰:“言謀國、動軍、行師,不先慮危亡之禍,則不足取利也。”用兵之害,古今中外控訴戰爭罪惡者比比皆是。如《孟子・離婁上》曰:“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又如弗洛伊德在《當代關於戰爭和死亡的思想》中說:“於是,我們拒絕相信的戰爭(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瞭,它帶來瞭――幻滅。由於攻擊和防禦武器巨大進步和完善,它不僅比曆史上任何一次戰爭傷亡更慘重、破壞性更大,而且,它至少和先前的任何戰爭一樣殘暴、激烈,一樣難以平息。它衊視在和平時期各國保證遵守的、被稱為國際法的一切限製;無視傷員和醫務人員的特權,無視平民和軍人的區彆,無視私有財産的權利。它粗暴地踐踏瞭以往的一切,仿佛人類在這場戰爭過去之後便再無前途、再無友善。它撕裂瞭交戰各國人民之間一切的友誼紐帶,威脅要留下這樣一筆苦難的遺産,乃至在將來的長時間內都不可能恢復這種紐帶。”
【譯文】用兵作戰應要求速勝,時間久瞭部隊會疲憊,士氣會挫傷,攻城會感到氣力衰竭,如果長期讓軍隊在國外作戰,那麼國傢的財政就會緊張。部隊疲憊,士氣挫傷,人力、物力被耗盡瞭,其他諸侯國就會乘此危機而起兵來攻,到那時即使有足智多謀的人,也無法挽迴敗局瞭。所以,在軍事上聽說過那種因指揮笨拙而速戰失敗的,沒聽說過那種指揮巧妙卻將戰爭久拖不決的。戰爭拖得很久卻對國傢有利,這種情況是沒有的。所以不完全瞭解用兵的危害,就不會完全懂得用兵的好處。
【原文】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糧不三載。取用於國,因糧於敵,故軍食可足也。國之貧於師者遠輸,遠輸則百姓貧;近於師者貴賣,貴賣則百姓財竭,財竭則急於丘役。力屈、財殫,中原內虛於傢。百姓之費,十去其七;公傢之費,破車罷馬,甲胄矢弩,戟�J蔽櫓,丘牛大車,十去其六。
【注】役不再籍,糧不三載:硃軍說:“孫武處於生産力水平很低、軍隊的裝備很簡易、戰爭規模多是一次決戰的時代,所以提齣‘役不再籍,糧不三載’的論斷和‘取用於國,因糧於敵’的補給原則。其基本精神又在於節省國傢的人力、物力,減少國民經濟因戰爭而受的損失。這種思想至今還是適用的。”役,兵役,力役。不再,不三,均為虛指,並非實數。籍,名冊,戶口冊,此處作動詞講,按名冊徵發。載,運輸,運送。
取用於國:意謂武器裝備從國內取用。黃樸民說:“所謂‘取用於國’,就是主張武器裝備由國內提供。這是因為,(1)士兵對戰場上使用的兵器必須事先熟悉其性能,長短輕重適用,能掌握其特點,這樣使用起來纔能得心應手,殺敵製勝。(2)武器裝備直接為敵國兵庫所收藏和控製,不能像糧秣那樣可以隨時就地徵發。受這兩個基本因素的製約,所以武器裝備最佳的保障途徑乃是‘取用於國’。”
因糧於敵:黃樸民說:“該如何貫徹‘因糧於敵’這一原則?對此,孫子提齣瞭自己的看法。其基本立足點就是搶掠劫奪。在這一問題上,孫子的態度倒是十分坦白的。其具體的措施便是‘重地則掠’,深入重地就要掠取糧草;‘掠鄉分眾’,分兵抄掠敵國鄉野,分配掠奪到的人畜和財物;‘掠於饒野,三軍足食’,在敵國富庶的鄉野進行劫掠,以保障全軍上下的糧秣供給。由此可見,孫子所講的‘因糧於敵’,實質所指乃是掠奪敵國的糧倉、敵國的民傢,以保證軍事行動的順利進行。這些,孫子並無從敵國徵集糧秣、收購糧秣的想法,更沒有依靠和爭取敵國民眾簞食壺漿、自動捐獻糧秣的考慮。手段相當單純,用武力劫掠而已。”在《關於西北戰場的作戰經驗》中說:“一切取給於敵,不靠後方接濟,大大減少民�浮⒋蟪擔�節省糧彈,……即使有後方的接濟,亦決不可存依賴之心,必須將重點放在依靠前綫,依靠野戰軍。從前綫自己解決問題。”因,增加,補充。
國之貧於師者遠輸:郭化若說:“後方供給綫過長,運輸補給睏難,對戰爭是一個很不利的因素。現代戰爭雖有現代化的運輸工具,然而漫長的後方供應補充,亦易為敵方現代化武器所攻擊。後方聯絡綫過長,仍然是現代化戰爭中的一個大問題。《孫子》強調‘國之貧於師遠輸’,至今仍宜給予重視。”
遠輸則百姓貧:杜牧曰:“《管子》曰:‘栗行三百裏,則國無一年之積;栗行四百裏,則國無二年之積;栗行五百裏,則眾有飢色。’此言栗重物輕也,不可推移;推移之,則農夫耕牛俱失南畝,故百姓不得不貧也。”
近於師者貴賣:師,指駐軍。貴賣,指物價上漲。
貴賣則百姓財竭:按,聯係上下文來看,此處的“財竭”者似不應是“百姓”,而是養兵的國傢,故而句子中的“百姓”疑為衍文。
財竭則急於丘役:急於丘役,意即加緊徵收軍賦。丘役,指軍賦。丘,古代劃分田地、政區的單位名稱。統治者以丘為單位攤派賦稅。《漢書・刑法誌》曰:“因井田而製軍賦。地方一裏為井……有稅有賦。稅以足食,賦以足兵。故四井為邑,四邑為丘。丘,十六井也。有戎馬一匹,牛三頭。”
力屈、財殫,中原內虛於傢:張預曰:“運糧則力屈,輸餉則財殫。原野之民,傢産內虛,度其所費,十無其七也。”中原,指國中。
公傢:指國傢。
破車罷馬:戰車破損,馬屁疲病。罷,疲憊,疲病。
甲胄矢弩:甲,鎧甲。胄,頭盔。矢,箭弩,一種用機械力量發箭的弓。
戟�J蔽櫓:戟,將戈與矛閤二為一的兵器。�J,同“盾”,盾牌。蔽,遮掩。櫓,大盾牌。
丘牛大車:丘牛,指大牛。大車,指牛拉的輜重車。
【譯文】善用兵的人,不多次按照名冊徵發兵役,也不多次運送軍糧。武器裝備從國內取用,糧草從敵國補充,這樣糧草供給就可充足。國傢之所以因打仗而貧睏,就在於糧草的長途運輸,長途運輸就影響百姓生活,使他們陷於貧睏;駐軍附近會物價上漲,而物價上漲就會導緻國傢財力枯竭,財力枯竭,就會加緊徵收軍賦。力量耗盡、財力衰竭,國中就會傢室空虛。百姓的資産會耗去十分之七;國傢的資産會因以下因素,包括戰車、馬匹的損耗,以及鎧甲、頭盔、箭、弓、戟、盾牌等武器裝備的消耗,還有大牛與輜重車的損耗,而費掉十分之六。
【原文】故智將務食於敵,食敵一鍾,當吾二十鍾;稈一石,當吾二十石。
【注】智將:明智的將領。
“食敵一鍾”四句:張預曰:“韆裏饋糧,則費二十鍾、石,而得一鍾、石到軍所。若越險阻,則猶不啻。故秦徵匈奴,率三十鍾而緻一石。此言能將必因糧於敵也。”鍾,容量單位,古代六十四鬥為一鍾。杆,泛指牛、馬等的飼料。同“箕”,豆秸。稈,稻麥的莖。石,重量單位,古代一百二十斤為一石。
【譯文】明智的將領務求在敵國解決糧草問題,消耗敵人一鍾糧食,相當於從本國運輸二十鍾糧食;消耗敵人一石飼料,相當於從本國運輸二十石飼料。
【原文】故殺敵者,怒也;取敵之利者,貨也。故車戰,得車十乘已上,賞其先得者,而更其旌旗,車雜而乘之,卒善而養之,是謂勝敵而益強。
【注】故殺敵者,怒也:杜牧曰:“萬人非能同心皆怒,在我激之以勢使然也。田單守即墨,使燕人劓降者,掘城中人墳墓之類是也。”
取敵之利者,貨也:曹操曰:“軍無財,士不來;軍無賞,士不往。”利,指財貨。貨,指用財貨鼓勵。
得車十乘已上,賞其先得者:曹操曰:“陳車之法:五車為隊,僕射一人;十車為官,卒長一人;車滿十乘,將吏二人。因而用之,故彆言賜之,欲使將恩下及也。”已,同“以”。賞其先得者,意即賞賜那個先得戰車的人。
更其旌旗:曹操曰:“與吾同也”
車雜而乘之:張預曰:“已車與敵車參雜而用之,不可獨任也。”雜,交錯編排。乘,駕,使用。
卒善而養之:《司馬法・仁本第一》曰:“入罪人之地……見其老幼,奉歸無傷;雖遇壯者,不校勿敵;敵若傷之,醫藥歸之。”趙本學曰:“此言用師既久,不但當因糧於敵,若得車卒亦可有因之法也。即因人之車卒,益以見久師之不得已也。”郭化若說:“《孫子》以前,屠殺活埋俘虜。而《孫子》能提齣‘卒善而養之’,實是難能可貴的主張,也是當時社會進步的一種錶現。”善,善待。養,撫養。
是謂勝敵而益強:陳啓天曰:“本節所論戰爭速勝之法,計有:因糧於敵,一也;鼓勵士卒之敵愾心以殺敵,二也;奬賞士卒爭先奪取敵之地利及戰利品也,三也;利用戰利品以增強我軍之戰鬥力,四也;優待俘虜,以潛敵軍之鬥誌,五也。凡此五者,不惟古代戰爭宜用之,即近代戰爭亦須善用之,以求能獲速勝焉。”益,增加。
【譯文】要使士卒奮勇殺敵,就要激發他們的仇恨心理;要使士卒奪取敵人的財貨,就要給予他們物質鼓勵。所以車戰時,能夠繳獲敵人十乘戰車以上的,就要奬賞那個先繳獲戰車的人。此外,還要將繳獲戰車上的敵方旌旗更換成我方的,將繳獲的戰車與我方戰車交錯編排使用,使俘虜的士卒得到善待和撫養,這就叫做戰勝瞭敵人,自己也更加強大。故兵貴勝,不貴久 。故知兵之將,生民之司命,國傢安危之主也 。
【譯文】戰爭以速勝為貴,不宜久拖不決。懂得用兵規律的將領,他們既是百姓生死的掌控者,也是國傢安危的主宰者。
【原文】故兵貴勝,不貴久。故知兵之將,生民之司命,國傢安危之主也。
【注】故兵貴勝,不貴久:陳啓天曰:“本篇所謂貴勝不貴久者,蓋專就攻勢戰爭言之。若夫守勢戰爭,乃齣於不得已而應戰者,必須久而後能勝,未可輕於速戰速決,適中敵人之計。故孫子又於他篇雲:諸侯自戰其地為散地,散地則無以戰,散地吾將一其誌(均見《九地篇》)。此即謂守勢戰爭,應與攻勢戰爭稍有差異也。凡攻勢戰爭,自當力求速戰速決;而守勢戰爭則須逆用之,力求其能持久。”勝,指速勝。
故知兵之將,生民之司命,國傢安危之主業:黃鞏曰:“孫子首尾言兵不可久,謂深知用兵之害,然後不敢輕用兵,不敢久玩兵。故曰:民之司命,國傢安危之主業。蓋好兵者無不危,不好兵者乃能安耳。由此觀之,孫子雖兵傢言,深得孔子慎戰之義,非戰國善戰之流也。”錢基博曰:“知兵之將之‘知’何知也?曰:知兵之貴勝不貴久也。不盡知用兵之害者,則不能盡知用兵之利。故曰‘民之司命’,曰‘國傢安危之主’,蓋反復丁寜而鄭重言之夜。正與上《計篇》起語‘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雲雲,一脈相承。倘但知‘勝’之利,而不睹‘久’之害,屈力殫貨,鈍兵挫銳,則失於所以為之計,而不可謂‘知’,民以之死,國以之亡矣,可不慎其所為‘知’哉!”生民,指民眾。司命,星宿名,主死亡,此處喻指對生命的主宰。主,主宰。
【譯文】戰爭以速勝為貴,不宜久拖不決。懂得用兵規律的將領,他們既是百姓生死的掌控者,也是國傢安危的主宰者。
孫子兵法 第三篇
翻譯:陳曦
在前兩篇探討戰前廟算與戰時經濟的基礎上,本篇立足於“全勝”之說,揭示瞭戰爭的理想境界是“不戰而屈人之兵”。趙本學曰:“廟計已定,戰具已集,然後可以言攻。但攻人以謀攻為貴也,而不在於兵攻。以兵攻人者,決勝負於鋒刃矢石之下,縱能盡殺之,安能自保其盡無傷乎!以謀攻人者,老成持重,製勝萬全,攻期於無戰,不戰不殺而人自服耳。此《謀攻》所以次《作戰》也。”可知本篇的側重點是“謀”,是“謀攻”,而不是“兵攻”。如何運用高超的謀略取得“全勝”,是孫子探究的重點所在。
戰爭的最高境界是“全勝”,即所謂“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全旅為上,破旅次之;全伍為上,破伍次之”。不通過直接的軍事對抗手段,卻能使敵人順心降服,這是孫子心嚮往之、並希望各國決策者極力追求的方嚮。“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上述錶述齣自本篇第一段的結尾,已成為《孫子》書中廣為傳誦的名言之一。英國現代軍事學傢利德爾・哈特在《戰略論》一書中提齣瞭著名的“間接路綫戰略”,認為“最完美的戰略,也就是那種不必經過嚴重戰鬥而能達到目的的戰略――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可知孫子的這一理論對利德爾・哈特戰略思想的深深啓迪。
為瞭凸顯謀略的重要地位,孫子還按照由高到低的順序,依次定位以下手段:“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為不得已。”最高級的是“伐謀”,次一等的是“伐交”,挫敗敵人的謀略與外交,這兩者是抵達“全勝”境界的重要途徑。聯係春鞦時期的曆史實際,可知“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理論,是從齊桓公“九閤諸侯,不以兵車”等政治、軍事活動當中提煉概括齣來的。齊桓公稱霸天下的地位,依托於齊國雄厚的國力與軍力造成的強大威懾,迫使其他諸侯不得不臣服。因此,孫子的“不戰而屈人之兵”,不是說軍隊可以放鬆提升實力的各項建設,更不是說將領可以忽視對攻城略地的戰法研究。孫子在提齣瞭“全勝”理論的同時,提齣瞭“十則圍之,五則攻之”等用兵法則,論述瞭將領對於國君與國傢的重要作用,概括瞭國君因瞎指揮而導緻的三種危害。文章最後提齣瞭預測戰爭勝負的“知勝”說,在呼應並拓展“五事”、“七計”的同時,引齣瞭孫子的又一不朽名句――“知彼知己者,百戰不殆”,經由的藉鑒與引申,這兩句話已遠遠溢齣軍事鬥爭的疆域,在國內傢喻戶曉,深入人心。
【原文】孫子曰:凡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全旅為上,破旅次之;全卒為上,破卒次之;全伍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注】全國為上,破國次之:曹操曰:“興師深入長驅,距其城郭,絕其內外,敵舉國來服為上。以兵擊破,敗而得之,其次也。”全,形容詞的使動用法,使完整,使全部。國,原指國都,此處指包括國都在內的城邑。破,擊破,攻破。
軍:本義為駐屯,此處指古代軍隊的一個編製單位。商代西周時期軍隊的最高一級編製是師,但東周以來,軍逐漸成為各國軍隊的最高一級編製。《周禮》所記軍製是以12500人為軍,管仲所立軍隊編製的軍為10000人。
旅:古代軍隊的一個編製單位。《周禮》所記軍製是以500人為旅,5旅為一師(2500人)。管仲所立軍隊編製的旅由10個200人的大“卒”組成,為2000人,直接由5個旅進為一個軍。
卒:古代兵車編組的基本單位。《周禮》所記軍製以100人為卒,卒下包含4個兩(一兩25人),即左、前、中、後、右5輛兵車;管仲所立軍隊編製的卒由左、前、右、後4個“小戎”(兵車名,一小戎50人)組成。
伍:古代軍隊最基本的編製單位。李零說:“古代各種軍隊編製都是從伍法起源,如10人製的什,25人製的兩,50人製的小戎或隊,100人或200人的卒,都是從伍進上去。伍可按前、中、後成‘列’,也可按左、中、右成‘行’,還可按左、前、中、右、後成方陣。這是決定古代隊形編製(陣法)的基本東西。《國語・齊語》:‘是故卒伍整於裏,軍旅整於郊。’其軍隊編製主要是由‘軍旅’和‘卒伍’兩層組成。‘卒伍’是在農村基層即閭裏一級編定,隻形成小的戰車組;而‘軍旅’是在郊即州鄉一級編定,已形成大的戰車群。《孫子》所述軍製可能與管仲所立軍隊編製相近。”
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賈林曰:“兵威遠陣,全來降伏,斯為上也;詭詐為謀,摧破敵眾,殘人傷物,然後得之,又其次也。”
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張預曰:“明賞罰,信號令,完器械,練士卒,暴其所長,使敵從風而靡,則為大善。”黃樸民說:“(孫子)對以往軍事傳統的理性評估的邏輯結論隻能是一個:‘必以全爭天下。’而要做到這一點,最佳的途徑就是‘不戰而屈人之兵’。唯有如此,方可‘兵不頓而利可全’,實現‘善之善者’的最佳選擇。由此可見,孫子‘全勝’理論背後的曆史文化淵源,是他對以往戰爭經驗的抽象提煉,是他對用兵最高境界的孜孜追求。”“總之,對傳統的追慕與藉鑒,構成瞭孫子兵學的理想境界:‘不戰而屈人之兵’;而對現實的清醒認識和運用,則創造瞭孫子兵學的實用理性;‘兵以詐立,以利動,以分閤為變’。這是孫子‘全勝策’與‘戰勝策’之間的曆史與邏輯的統一,也是孫子本人在軍事問題上理想追求與實際操作間的統一。”
【譯文】孫子說:用兵的一般規律是:使敵人城邑完整地嚮我們投降,我們不戰而勝,這是上策,攻破敵人的城邑而取得勝利,這是下策;使敵人的一個軍完整地嚮我們投降是上策,擊破一個軍則為下策;使敵人的一個旅完整地嚮我們投降是上策,擊破一個旅則為下策;使敵人的一個卒完整地嚮我們投降是上策,擊破一個卒則為下策;使敵人的一個伍完整地嚮我們投降是上策,擊破一個伍則為下策。所以,百戰百勝,不算是高明之中最高明的;不經交戰而使敵人屈服,纔是高明之中最高明的。
【原文】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為不得已。修櫓�d,具器械,三月而後成;距��,又三月而後已。將不勝其忿而蟻附之,殺士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災也。
【注】上兵伐謀:硃軍說:“伐謀的實質就是對敵人正在計劃中或剛剛開始進行其謀劃時,便能窺破其謀,揭穿其謀,破壞其謀,藉以實現己方的政治目的。”上兵,指最高級的軍事手段。伐,破壞,挫敗。
其次伐交:硃軍說:“‘伐交’,是針對地方營壘(集團)展開外交、聯絡、分化瓦解工作,爭取敵之盟國保持中立或站到自己方麵來,使其陷於孤立而後最後消滅之。”交,外交。一說指交閤,兩軍對峙示威。
其次伐兵:李筌曰:“臨陣對敵,兵之下也。”伐兵,指戰勝敵人的軍隊。
其下攻城:張預曰:“夫攻城屠邑,不惟老師費財,兼亦所害者多,是為攻之下者。”
攻城之法,為不得已:張預曰:“攻城則力屈,所以必攻者,蓋不獲己耳。”
修櫓�d:修,製作,製造。櫓,即樓櫓,又稱“樓車”、“巢車”,一種攻城器械,車上建有沒有覆蓋的望樓,以觀察敵情。或指用藤革等材料製成的大盾牌。�d,也是一種攻城器械。杜牧曰:“�d,四輪車,排大木為之,上濛以生牛皮,下可容十人,往來運土填塹,木石所不能傷。”
具器械:意謂準備各種攻城器械。具,準備。器械,曹操曰:‘’器械者,機關攻守之總名,飛樓、雲梯之屬。
距��:指為攻城而堆積的高齣城牆的土山。曹操曰:“距��,踴土積高而前,以附其城也。”��,通“堙”,小土山。
將不勝其忿而蟻附之,殺士三分之一:曹操曰:“將忿,不待攻器成,而使士卒緣城而上,如蟻之緣牆,必殺傷士卒也。”忿,憤懣,惱怒。蟻附之,指士兵像螞蟻一樣爬梯攻城。
【譯文】最高級的軍事手段是挫敗敵人的謀略,其次是挫敗敵人的外交,再次是挫敗敵人的軍隊,最低級的是攻破敵人的城邑。采用攻打城邑的方法,是齣於不得已。製造樓櫓與 �d,準備飛樓、雲梯等攻城器械,需花費數月纔能完成;堆積用以攻城的高齣城牆的土山,又要花費數月纔能完成。將領無法剋製自己的憤懣情緒,驅趕著士兵像螞蟻一樣爬梯攻城,死去三分之一,城邑仍未攻下來,這就是攻城的災害。
【原文】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戰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毀人之國而非久也,必以全爭於天下,故兵不頓而利可全,此謀攻之法也。
【注】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戰也:張預曰:“或破其計,或敗其交,或絕其糧,或斷氣路,則可不戰而服之。”陳啓天曰:“善用兵者,非謂普通軍事傢,乃謂軍事傢而通兼外交者,或外交傢而兼通軍事者……始知伐謀伐交之重要及其方法。伐謀伐交之法,閤言之為‘謀攻之法’。以今語釋之,則為外交策略之運用。善於運用外交策略者,能以計謀屈人之兵,拔人之城,而不必訴之於兵攻。”
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李筌曰:“以計取之。後漢��侯臧宮圍妖賊於原武,連月不拔,士卒疾癘。東海王謂宮曰:‘今擁兵圍必死之虜,非計也。宜撤圍,開其生路而示之,彼必逃散,一亭長足擒也。’從之,而拔原武。”
毀人之國而非久也:何氏曰:“善攻者,不以兵攻,以計睏之,令其自拔,令其自毀,非勞久守而取之夜。”國,此處指國傢。
必以全爭天下:陳啓天曰:“本篇雖極言運用外交(謀攻)之利,然於他篇又力言修明政治,充實軍備之要。故閤諸篇而觀之,可知本書之理論體係,乃以政治為戰爭之根本,外交為戰爭之先驅,而軍備則戰爭之後盾也。政治之根本既立,軍備之後盾又堅,則莫若先以外交策略而勝人之為全利矣。本篇之旨,蓋在於斯。”吳如嵩說:“《孫子兵法》中的‘全’,如同孔子哲學的核心‘仁’,老子哲學的核心‘道’一樣,是我們研究孫子軍事思想的一條基本綫索。”“不經過直接交戰而使敵人屈服的‘全勝’戰略思想,是孫武對戰爭所希圖達到的最高理想境界。”鈕先鍾說:“孫子所說‘必以全爭於天下’,用現代語來翻譯,即為‘在戰爭中必須采取總體戰略’。所謂‘總體戰略’是博弗爾所首創的名詞,也就是我們比較常用的‘大戰略’,其意義即為對於各種不同權力的綜閤運用,當然也包括軍事行動(伐兵)在內,但卻應盡量多用非軍事行動(伐謀伐交)。若能如此則可以導緻‘而利可全’的後果。”
故兵不頓而利可全:曹操曰:“不與敵戰,而必完全得之,立勝於天下,不頓兵血刃也。”方剋說:“孫子的‘全勝’思想可以劃分為兩個方麵,每一方麵又劃分為幾個層次。一方麵是盡量把正在醞釀中的戰爭運用政治手段予以解決,不以兵戎相見,所謂‘化乾戈為玉帛’、‘戰勝於朝廷’是也。……這就是所謂的‘全國為上’,即以政治謀略使敵人屈服。”“另一方麵,是在戰爭已經發生的情況下,就是運用正確的軍事戰略,在戰爭中爭取勝利,這就是‘伐兵’。”“因此似乎不能把孫子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認為是避免戰爭的幻想。把‘屈人之兵而非戰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看做是‘反戰’和‘非攻’。同時,也似乎不能把孫子的戰略思想簡單歸結為‘不戰而勝’,因為孫子的‘全國為上’、‘全軍為上’的戰略思想隻是他設計的戰略謀劃中的一個最佳方案,而且是建立在戰的基礎上,以戰為後盾的。”頓,疲憊,受挫。
【譯文】所以善於用兵的人,使敵軍屈服而不靠交戰,拔取敵人的城邑而不靠硬攻,毀滅敵人的國傢而不靠持久作戰,一定要以全勝為策略與天下諸侯競爭,所以不使軍隊受挫便能保全利益,這就是以智謀攻敵的方法。
【原文】故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能戰之,少則能逃之,不若則能避之六。故小敵之堅,大敵之擒也。
【注】十則圍之:曹操曰:“以十敵一則圍之,是將智勇等而兵利鈍均也。若主弱客強,不用十也”。郭化若說:“‘十’十極言其多,並非具體的規定。意即我擁有數量上絕對優勢的兵力,就可以包圍敵人;使敵人全部屈服或被消滅。”
五則攻之:張預曰:“吾之眾五倍於敵,則當驚前掩後,衝東擊西;無五倍之眾,則不能為此計。曹公謂三術為正,二術為奇,不其然乎?若敵無外援,我有內應,則不須五倍然後攻之。”
倍則分之:郭化若說:“倍,我的兵力多於敵一倍,即敵一我二,兵力數量上已有相對優勢,但《孫子》認為還不夠,還要設法使敵人兵力再分散些,這樣我之兵力就能顯得更明顯的優勢。”
敵則能戰之:曹操曰:“己與敵人眾等,善者猶當設伏以勝之。”郭化若說:“能戰之,是假設在不預期遭遇中,敵我兵力相等,我應果斷、勇猛,善於嚮敵薄弱部分猛攻,善戰而勝之。”敵,指與敵人兵力相等。
少則能逃之:張預曰:“彼眾我寡,宜逃去之,勿與戰,是亦為將智勇等而兵利鈍均也。若我治彼亂,我奮彼怠,則敵雖眾,亦可以閤戰。若吳起以五百乘破秦五十萬眾,謝玄以八韆卒敗苻堅一百萬,豈須逃之乎?”
不若則能避之:趙本學曰:“少者,寡不敵也。不若者,強弱、勞逸、飢飽、治亂不敵也。勢力不相敵,則宜善於逃避。若堅與之守,堅與之戰,則少者必為大者所擒也。韋�痹唬何�將當有怯時,正知此意。然曰能逃避則逃避,亦有其道:或保險據隘,或詭情匿形,或假藉聲勢使敵不能測,不敢迫。雖有退計而無退誌,雖有弱勢而無敗形,此方為善,殆非急走之謂也。”
故小敵之堅,大敵之擒也:陳啓天曰:“謂劣勢兵力者,堅攻、堅戰、堅守而不知避,則為優勢兵力者所擒也。此句乃申言‘不若則能避之’之義,故以‘故’字承之。依本節所言者觀之,則孫子既非純主攻勢主義,亦非純守勢主義。或取攻勢,或取守勢,須視敵我兵力之對比如何而定之。”楊丙安說:“‘堅’在此非堅固、堅守之意,乃固執、堅持之意。”
【譯文】所以用兵的規律是,兵力十倍於敵軍就包圍它,兵力五倍於敵軍就進攻它,兵力兩倍於敵軍就分散敵人兵力,兵力與敵軍相等就要能設奇兵打它,兵力少於敵軍就要能避開它,兵力弱於敵軍就要能逃避它。所以實力弱小的軍隊如果固執硬拼,就會被強大的敵人擒獲。
【原文】夫將者,國之輔也。輔周則國必強,輔隙則國必弱。
【注】夫將者,國之輔也:李筌曰:“輔,猶助也。將纔足,則兵必強。”國,指國君。輔,輔助,輔佐。
輔周則國必強,輔隙則國必弱:張預曰:“將謀周密,則敵不能窺,故其國強;微缺,則乘釁而入,故其國弱。太公曰:‘得士者昌,失士者亡。’”陳啓天曰:“謂將纔周備則國必強,將纔不周則國必弱也。將纔周備與否之標準,則《計篇》所謂智、信、仁、勇、嚴五德是也。”周,周密。或指將帥德纔兼備,或指國君與將帥親密無間。隙,縫隙,此處意為將帥謀略稍有失誤。或指纔德有所缺失,或指國君與將帥不和睦。
【譯文】將領是國君的輔佐。輔佐周密,國傢就必定強大,輔佐稍有失誤,國傢就必定變弱。
【原文】故君之所以患於軍者三:不知軍之不可以進,而謂之進,不知軍之不可以退,而謂之退,是謂縻軍;不知三軍之事,而同三軍之政,則軍士惑矣;不知三軍之權,而同三軍之任,則軍士疑矣。三軍既惑且疑,則諸侯之難至矣,是謂亂軍引勝。
【注】故君之所以患於軍者三:錢基博曰:“所患三事,隻是一事曰:君從中禦,將無專任。蓋君者,謂一國之最高政治當局,可以領導軍事,而不可以乾擾作戰。作戰者,將帥之職業。”君,國君。患,危害,貽害。三,指三種情況。
“不知軍之不可以進”五句:賈林曰:“軍之進退,將可臨時製變,君命內禦,患莫大焉。故太公曰:‘國不可以從外治,軍不可以從中禦。’”劉邦驥曰:“縻軍者,進退失據,是縻絆其軍也。”縻,束縛,羈縻。
不知三軍之事,而同三軍之政,則軍士惑矣:曹操曰:“‘軍容不入國,國容不入軍’,禮不可以治兵也。”三軍,周製,諸侯大國三軍。《周禮・夏官・司馬》:“王六軍,大國三軍,次國二軍,小國一軍。”此處為軍隊的通稱。同,共同,此處意為參與,乾涉。
不知三軍之權,而同三軍之任,則軍士疑矣:陳啓天曰:“三軍之權,謂戰時軍令也。軍事行政為經常之事,故謂之事。戰時軍令為應變之策,故謂之權。《計篇》雲:‘勢者,因利而製權也。’可見此所謂權,又含有戰略戰術之意,亦戰時軍令內事業。”權,權變,機動。任,指揮,統帥。
三軍既惑且疑,則諸侯之難至矣,是謂亂軍引勝:梅饒臣曰:“君徒知製其將,不能用其人,而乃同其政、任,俾眾疑惑,故諸侯之難作,是自亂其軍,自去其勝。”亂軍,擾亂自己的軍隊。引勝,失去勝利。引,卻,失去。
【譯文】國君對軍隊造成危害的情況有三種:不瞭解軍隊不可以進攻,卻硬要軍隊進攻,不瞭解軍隊不可以退卻,卻硬要軍隊退卻,這叫做束縛軍隊;不瞭解軍隊的事務,卻乾涉軍隊的行政管理,就會使將士感到迷惑;不瞭解軍隊行動應機動靈活,卻乾涉軍隊的指揮,就會使將士産生懷疑。將士既迷惑又懷疑,那麼諸侯各國乘機進犯的災難也就降臨瞭,這叫做擾亂自己的軍隊,喪失勝利而自取覆亡。
【原文】故知勝有五:知可以戰與不可以戰者勝,識眾寡之用者勝,上下同欲者勝,以虞待不虞者勝,將能而君不禦者勝。此五者,知勝之道也。
【注】知勝:指預測戰爭勝負。五:指一下所述五種情況。
知可以戰與不可以戰者勝:張預曰:“能審攻守之宜,則無不勝。”
識眾寡之用者勝:張預曰:“用兵之法,有以少而勝眾者,有以多而勝寡者,在乎度其所用,而不失其宜則善。”
上下同欲者勝:杜佑曰:“言君臣和同,勇而戰者勝。故《孟子》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虞:事先有準備。
將能而君不禦:杜佑曰:“將既精能,曉練兵勢;君能專任,事不從中禦。故王子曰‘指授在君,決戰在將’也。”劉慶之處:君主與將帥的關係直接涉及到戰爭指揮體製能否順暢和有效地運行。所以,《孫子兵法》主張,第一,國君與將帥是主與輔的緊密關係,將帥地位十分重要。第二,將帥要具備智、信、仁、勇、嚴的將德,要有把握戰爭全局、剋敵製勝的能力。第三,國君應充分信任將帥,大膽放手讓其發揮主觀能動性,結閤戰場實際臨機處置,而不是越權乾預瞎指揮。第四,將帥要勇於拒絕國君的錯誤指揮。將帥應該以“安國全軍”為目標指揮戰事,要有“進不求名,退不避罪”的思想追求,這樣纔能取得戰爭的勝利。又說:“‘將能而君不禦’後來在民間演變成‘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為廣大百姓所熟知。但在封建社會中,君主和將帥間存在著不可彌閤的深刻矛盾,要想使其相互間完全信任是不可能的,‘將能而君不禦’的原則在當時的社會曆史條件下也難以具體貫徹實施。”禦,乾預。
【譯文】可從以下五種情況預測戰爭勝負:知道可以作戰或不可以作戰的,能夠取勝;懂得兵力多時該如何用兵,兵力少時該如何用兵的,能夠取勝;全軍上下同心同德的,能夠取勝;以自己的有準備對付敵人無準備的,能夠取勝;將領有治軍能力,而國君能不乾預其指揮的,能夠取勝。這五條,是預測戰爭勝負的方法。
【原文】故曰:知彼知己者,百戰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敗。
【注】知彼知己者,百戰不殆:在《中國革命戰爭的戰略問題》中說:“中國古代大軍事傢孫武子書上‘知彼知己,百戰不殆’這句話,是包括學習和使用兩個階段而說的,包括從認識客觀實際中的發展規律,並按照這些規律去決定自己行動剋服當前敵人而說的;我們不要看輕這句話。”劉慶指齣:“知彼知己,百戰不殆”是《孫子兵法》關於戰爭知行關係最著名的觀點。它包括,第一,知是戰的前提和基礎。隻有瞭解影響戰爭的諸要素情況,纔能作齣正確的戰爭決策,奠定勝利的基礎,將帥也纔能真正成為“成功齣於眾者”的賢明之將。第二,要“全知”、“詳知”。從狹義上說,“知彼知己”包括知我軍和知敵軍。但從廣義上去理解,它應當包括一切與戰爭有關的信息,其中瞭解敵情是第一位的。對戰爭信息不僅要知全,也要知詳。第三,既要知敵我天地之情,又要知剋敵製勝之道。除瞭瞭解敵我之情和天候地理之狀外,也要知道戰爭活動的必然規律,瞭解用兵基本原則。隻有瞭解戰爭規律,掌握和正確運用用兵原則,按照規律製定自己的作戰方案,纔足以戰勝敵人。又說:“目前社會上有人把‘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當成是孫子的話,這是不對的。首先,孫子在瞭解信息時,一貫主張把瞭解敵人的信息放在首位,因為它的難度最大,所以要知彼在前,知己在後。其次,對敵情、我情和天地之情都瞭解瞭,卻並不能保證你打勝仗。決定戰爭勝負的因素是十分復雜的。那種認為‘知己知彼’就可以百戰百勝的觀點其實是十分唯心主義的,在戰場上行不通。還是《孫子兵法》中的經典錶述――‘知彼知己,百戰不殆’,準確、辯證地說明瞭戰爭信息與戰爭行為之間的深刻聯係。”殆,危險。
一勝一負:意即勝負不定,有可能打勝,也有可能打敗。
【譯文】所以說,如果既瞭解敵人,又瞭解自己,那麼每次作戰都不會有危險;如果不瞭解敵人,隻瞭解自己,那麼就勝負不定,有可能打勝,也有可能打敗;如果不瞭解敵人,也不瞭解自己,那麼每次作戰必定失敗。
孫子兵法 第四篇 形篇
翻譯:陳曦
本篇主旨在於探討軍隊的實力建設。軍隊的實力構成,既包括武器裝備、糧草供應等經濟基礎方麵的因素,也包括思想謀略、法規軍紀、組織編製等上層建築方麵的因素。兩者匯總在一起而彰顯齣來的,便是眾寡、強弱等軍隊外顯的戰鬥能力。形,有“形狀”、“錶露”之義。以“形”字為本篇命題,蓋欲凸顯軍事實力的外在錶徵。王皙曰:“形者,定形也,謂兩敵強弱有定形也。善用兵者,能變化其形,因敵以製勝。”趙本學曰:“蓋謀攻而不可得必主用兵,用兵之道,形與勢最為首務,故以《軍形》次《謀攻》,而《兵勢》次於《軍形》。軍形之義專以自固立言,若以詐形反示敵人而誤之者,則詭譎之計精,實以後之事,故至《虛實篇》而後發之。此亦序次之所在也。”以上分析有助於人們把握本篇的題旨,體悟孫子編排各篇次序的邏輯思路。
一開篇孫子即提齣“先為不可勝”的理論,強調要想立於不敗之地,自己首先必須擁有強大的實力。實力的強弱與否,實乃判斷是采取進攻還是防守的前提。“不可勝者,守也”,不能戰勝敵人就采取防守;反之,“可勝者,攻也”,可以戰勝敵人,就實施進攻。在如何衡量一個國傢軍事實力的問題上,孫子提齣瞭“度”、“量”、“數”、“稱”、“勝”等五大指標,並排列齣瞭五大指標之間的層層遞進關係,即所謂“地生度,度生量,量生數,數生稱,稱生勝”。五大指標測量齣來的主要是一個國傢的糧食産量與軍隊規模,在孫子所生活的大國爭霸的曆史環境下,這些是一個國傢軍事實力的重要體現。篇末用譬喻的方式對“形”這一概念解釋道:“勝者之戰民也,若絕積水於韆仞之�G者,形也。”突齣瞭強大的軍事實力一旦形成所具有的蕩滌萬物的巨大威力。
在本篇第三段,孫子指齣:“善用兵者,修道而保法,故能為勝敗之政。”該如何把握此處“道”的內涵?在何守法看來,“修道而保法”的“道”,“所包者廣,乃用兵之本,敵之不可勝我者也”。聯係《形篇》的語境,“善用兵者,修道而保法”的命題提齣之前有一段文字,對“善戰者”具備的素質作瞭具體的描述,即:“古之所謂善戰者,勝於易勝者也。故善戰者之勝也,無智名,無勇功。”因而,“勝於易勝”與“修道”是有內涵上的相互關聯的,後者是前者的思想準則,前者則是在軍事實踐中對後者的貫徹。“勝於易勝”指的是決策者能夠洞察軍事領域暗藏的玄機,找準軟肋,加以攻擊。這種勝利看似容易,實則超難,需要用兵者具備對“道”的體悟與認識的卓絕能力。在這一語境中,“道”已涵蓋瞭戰爭事務的“道理法度”與本質規律,堪稱“用兵之本”,顯示瞭《孫子》對軍事鬥爭原則與規律的某種概括與揭示。
【原文】孫子曰:昔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故善戰者,能為不可勝,不能使敵之可勝。故曰:勝可知,而不可為。
【注】昔之善戰者:吳如嵩說:“孫子十分強調‘善’。《孫子兵法》用33個‘善’字,《形篇》占13個,《勢篇》占5個,可見孫子對將帥實施正確指揮何等關切。”
先為不可勝:陶漢章說:“首先要創造條件,使自己不緻被敵人戰勝,然後等待和尋求敵人可能被我戰勝的時機。”劉慶指齣:奠定強大的軍事實力,確保自己在軍事鬥爭中立於不敗之地是《孫子兵法》“重戰”、“慎戰”思想的著名觀點,其主要內容:一是加強自己的實力,形成不可戰勝的基礎;二是綜閤道、天、地、將、法等各個方麵的因素,造成不可戰勝的條件,在戰爭中要始終牢牢把握軍事行動的主動權;三是抓住決定戰爭勝負的主導因素,在努力強化自身“不可勝”的內因的基礎上,再察明敵人暴露齣的“可勝”之隙,將主客觀條件完全結閤起來,最終戰勝敵人。
以待敵之可勝:鄧廷羅曰:“此言善戰者,貴先立於不敗之地,以伺敵之隙,故攻守皆善而全勝也。先為不可勝,如修道保法之類,就己言。待敵之可勝,謂乘敵可勝之機,就人言。”李零說:“要打敗敵人,不能光靠自己,還得靠敵人幫助,。敵人不犯錯誤,不好辦,一旦犯錯誤,韆萬彆錯過。這個機會,在敵不在我。”
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杜牧曰:“自整軍事,長有待敵之備;閉跡藏形,使敵人不能測度,因伺敵人有可乘之便,然後齣而攻之。”
能為不可勝:杜牧曰:“不可勝者,上文注解所謂休整軍事、閉形藏跡也。此事在己,故曰‘能為’。”
不能使敵之可勝:杜牧曰:“敵若無形可窺,無虛懈可乘,則我雖操可勝之具,亦安能取勝敵乎?”李零說:“‘形勝’之勝隻是備戰之勝,還不是應敵之勝。備戰之勝隻是預期的勝,還不是實際的‘勝’,實際的‘勝’要靠跟敵人過招,一招一招,逼近勝利。”
勝可知,而不可為:張預曰:“己有備,則勝可知;敵有備,則不可為。”李零說:“這話和《虛實》篇的一句話正好相反。《虛實》篇說:‘故曰:勝可為也。’這兩句話,錶麵矛盾,其實,並不矛盾,各是強調問題的一個側麵。‘勝可知,而不可為’,是說實力強弱有先定之數,事先就可以估計齣來,不是臨時能造齣來的,實力是造不齣來的;而‘勝可為也’,是說真正的勝利,最後的勝利,不可事先傳授,隻能在實際戰鬥中,因應敵情。實力的發揮,要靠人的主觀能動性,從‘勢’的角度看,還大有可為。”於澤民在《〈孫子・形篇〉主旨探析》一文中說:“如果把‘勝可知而不可為’和‘勝可為’都從用兵技巧去理解,這些觀點顯然是互相矛盾的。如果從治軍和用兵兩個不同角度去理解,就可以發現,這是一個既重實力建設,又重視靈活運用的辯證地理論體係。”“從治軍的角度看是‘勝可知而不可為’,從用兵角度看是‘勝可為’”,“因為實力的優勢,並不等於是勝利的現實,指揮的藝術可以變虛為實,轉弱為強,以弱勝強”。
【譯文】孫子說:過去擅長打仗的將帥,首先做到實力強大而不被敵人戰勝,其次等待戰勝敵人的時機。不被敵人戰勝的關鍵在於自己不犯錯誤,能夠戰勝敵人的關鍵在於敵人是否齣錯。所以擅長打仗的將帥,能做到不被敵人戰勝,卻不能使敵人必然被戰勝。所以說,若我軍實力強大,勝利是可以預知的,但若僅憑實力強大而敵人卻無隙可乘,就不一定能戰勝敵人。
【原文】不可勝者,守也;可勝者,攻也。守則不足,攻則有餘。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勝也。
【注】不可勝者,守也:杜牧曰:“言未見敵人有可勝之形,己則藏形,為不可勝之備,以自守也。”
可勝者,攻也:張預曰:“知彼有可勝之理,則攻其心而取之。”按,孫子提齣瞭許多矛盾對立的概念,除瞭攻守之外,還有敵我、和戰、勝負、生死、利害、進退、強弱、動靜、虛實、勞佚、飢飽、眾寡、勇怯、專分等等。李澤厚說:“故兵傢在戰爭中所采取的思維方式……要求以一種概括性的二分法即抓住矛盾的思維方式來明確、迅速、直截瞭當地分彆事物、把握整體,以便做齣抉擇。所謂概括性的二分法的思維方式,就是用對立項的矛盾形式概括齣事物的特徵,便於迅速掌握事物的本質。這就是《孫子兵法》中所列齣的那許許多多相反而又相成的矛盾對立項。”“這是一種非歸納非演繹所能替代的直觀把握方式,是一種簡化瞭的卻非常有效地思維方式。”“正因為這種矛盾思維方式是源於、産生於軍事經驗中,……它們是生活鬥爭的經驗性的概括,而不是語言辯論的思辨性的抽象。”
守則不足,攻則有餘:曹操曰:“吾所以守者,力不足也;所以攻者,力有餘也。”在《中國革命戰爭的戰略問題》中說:“基本的戰鬥形式隻有攻防兩種。”硃軍說:“‘不足’與‘有餘’似指數量而言。看部隊的戰鬥力之強弱,不能單純以數量多寡來錶示,還有質量的優劣,必須全麵考察。從戰略角度看,擔任守軍的高級司令部,當它還沒弄清敵人進攻的意圖、進攻的方嚮、參加兵力之數量的情況下,它往往要全麵衡量國防戰略要地,可能受敵的方嚮和地域等問題。為瞭確保無失,而處處照顧、多齣派兵設防,於是便陷於處處薄弱,總覺得兵力不足。而采取攻勢之軍,則專伺守方的空隙或薄弱部分,以較當麵守軍絕對優勢的兵力攻擊之。在這種情況下,就是攻者有餘,守者不足。”“同誌精闢闡明的‘戰略上以一當十,戰役戰術上以十當一’的理論,是最好的說明。”
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曹操曰:“因山川、丘陵之固者,藏於九地之下;因天時之變者,動於九天之上。”梅饒臣曰:“九地,言深不可知;九天,言高不可測。蓋守備密,而攻取迅也。”李零說:“‘九天’、‘九地’,就是古書常說的‘九天’、‘九野’,九天就是極言其高,九地就是極言其下,它們都是平麵九宮格,上下是鏡麵反射的關係。這種概念也見於遁甲式,是古代宇宙論的一種想象。”“《孫子・形》中的那段話雖不一定是講遁甲術本身,但‘九地’、‘九天’二詞是源自古代式法,並與遁甲術有一定關係,還是可以肯定的。”
故能自保而全勝也:張預曰:“守則固,是自保也;攻則取,是全勝也。”
【譯文】不能戰勝敵人,就要采取防禦;可以戰勝敵人,就要采取進攻。采取防禦是由於實力不足,采取進攻是由於實力強大。善於防禦的人,將其實力隱蔽得如同藏於深不可測的地下;善於進攻的人,把其兵力調動得如同從雲霄之上從天而降,所以既能保護自己,又能取得完全的勝利。
【原文】見勝不過眾人之所知,非善之善者也;戰勝而天下曰善,非善之善者也。故舉鞦毫不為多力,見日月不為明目,聞雷霆不為聰耳。古之所謂善戰者,勝於易勝者也。故善戰者之勝也,無智名,無勇功,故其戰勝不忒。不忒者,其所措必勝,勝已敗者也。故善戰者,立於不敗之地,而不失敵之敗也。是故勝兵先勝而後求戰,敗兵先戰而後求勝。善用兵者,修道而保法,故能為勝敗之政。
【注】見勝不過眾人之所知,非善之善者也:李筌曰:“知不齣眾知,非善也。”張預曰:“眾人所知,已成己著也;我之所見,未形未萌也。”見,預見;或解釋為顯現,錶現,實現。
戰勝而天下曰善,非善之善者也:杜牧曰:“天下,猶上文言眾也。言天下人皆稱戰勝者,故破軍殺將者;我之善者,陰謀潛運,攻必伐謀,勝敵之日,曾不血刃。”
故舉鞦毫不為多力,見日月不為明月,聞雷霆不為聰耳:趙本學曰:“獨得其情於至微之初,遂破其機於須臾之頃,為之至易,若不見其智勇之初,此乃智勇之大者,斯可謂之善戰矣。”鞦毫,鳥獸在鞦天新長的細毛,比喻細小的事物。多力,力氣大。聰,聽覺靈敏。
古之所謂善戰者,勝於易勝者也:曹操曰:“原微易勝,攻其可勝,不攻其不可勝也。”張預曰:“交鋒接刃,而後能製敵者,是其勝難也;見微察隱,而破於未形者,是其勝易也。故善戰者,常攻其易勝,而不攻其難勝也。”
故善戰者之勝也,無智名,無勇功:曹操曰:“敵兵形未成,勝之無赫赫之功也。”何氏曰:“患銷未形,人誰稱智?不戰而服人,誰言勇?”硃軍說:“剋勞塞維茨說:‘一個統帥善於完全根據自己的目的和手段進行戰爭,並且做得恰如其分,那就是他有天纔的最好證明,但這種天纔的作用,不是錶現在那些惹人注目的、新發現的行動方式上,而是在整個戰爭的結局中看到他默默做齣的假定是那麼恰好符閤實際,整個行動是那麼無比的協調。’剋氏用後世的語言講瞭孫武的論點。”
故其戰勝不忒:張預曰:“力戰而求勝,雖善者亦有敗時;既見於未形,察於未成,則百戰百勝,而無一差忒矣。”忒,失誤,差錯。
不忒者,其所措必勝,勝已敗者也:張預曰:“所以能勝而不差者,蓋察知敵人有必可敗之形,然後措兵以勝之雲耳。”
故善戰者,立於不敗之地,而不失敵之敗也:張預曰:“審吾法令,明吾賞罰,便吾器用,養吾武勇,是立於不敗之地也。我有節製,則彼將自�Z,是不失敵之敗也。”
是故勝兵先勝而後求戰,敗兵先敗而後求勝:杜牧曰:“《管子》曰:‘天時、地利,其數多少,其要必齣於計數。故凡攻伐之道,計必先定於內,然後兵齣乎境。不明敵人之政,不能加也;不明敵人之積,不能約也;不明敵人之將,不見先軍;不明敵人之士,不見先陣。故以眾擊寡,以治擊亂,以富擊貧,以能擊不能,以教士練卒擊毆眾白徒,故能百戰百勝。’此則先勝而後求戰之義也。衛公李靖曰:‘夫將之上務,在於明察而眾和,謀深而慮遠,審於天時,稽乎人理。若不料其能,不達權變,及臨機對敵,方始趑趄,左顧右盼,計無所齣,信任過說,一彼一此,進退狐疑,部伍狼藉,何異趣蒼生而赴湯火,驅牛羊而��狼虎者乎?’此則先戰而後求勝之義也。”
修道而保法:陶漢章說:“修道,指從各方麵修治‘先為不可勝’之道,如政治、軍事、自然各方麵條件的準備等。……保法,指確保必勝的法度。”
故能為勝敗之政:漢簡本作“故能為勝敗正。”銀雀山漢簡《孫子兵法》“釋文及校注”曰:“能為勝敗正,意謂能在勝敗問題上成為最高的權威。”
【譯文】預見勝利時沒有超過一般人的見識,這不算是高明中最高明的;通過爭鋒力戰取得勝利,一般人都說好,這也不算高明中最高明的。所以一個人能舉起鞦毫不能說他力氣大,能看見日月不能說他視力好,能聽見雷霆之聲不能說他聽力好。古代所說的善於打仗的人,是在容易戰勝敵人的情況下取勝的。所以善於打仗的人打瞭勝仗,既沒有智慧的名聲,也沒有勇武的戰功,所以他們能取得作戰勝利,而不會有差錯。之所以不會有差錯,是因為他們的作戰安排能夠保證必勝,能夠戰勝已經陷於失敗境地的敵人。善於打仗的人,首先要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而後不失去任何一個擊敗敵人的機會。所以勝利的軍隊總是先具備戰勝敵人的實力,而後纔與敵人決戰;失敗的軍隊卻總是先冒險與敵決戰,而後期盼僥幸取勝。善於用兵的人,需研究兵傢之道,確保必勝的法度,纔能成為戰爭勝負的主宰。
【原文】兵法:一曰度,二曰量,三曰數,四曰稱,五曰勝。地生度,度生量,量生數,數生稱,稱生勝。故勝兵若以鎰稱銖,敗兵若以銖稱鎰。
【注】度:指度量土地麵積。《漢書・律曆誌上》曰:“度者,分、寸、尺、丈、引業,所以度長短也。”賈林曰:“度土地也。”
量:指計量物産收成。《漢書・律曆誌上》曰:“量者,龠、閤、升、鬥、斛也,所以量多少也。”賈林曰:“量人力多少,倉廩虛實。”
數:指計算兵員多寡。《商君書・算地》曰:“方土百裏,齣戰卒萬人者,數小也。”賈林曰:“算數也,以數推之,則眾寡可知,虛實可見。”
稱:指衡量實力狀況。賈林曰:“既知眾寡,兼知彼我之德業輕重,纔能之長短。”稱,權衡,衡量。
勝:指預測勝負情狀。曹操曰:“勝敗之政,用兵之法,當以此五事稱量,知敵之情。”李零說:“‘勝’是雙方兵力比較的結果。《計》篇講‘勝’,是以敵我雙方的比較為基礎,這裏講‘勝’,也是以敵我兵力的比較為基礎。兩種比較,歸宿相同,但角度不一樣。這裏強調的是戰爭動員的物質基礎和經濟基礎,兵力的後麵是國力。”
數生稱:曹操曰:“稱量己與敵孰愈也。”
稱生勝:楊善群說:“孫子的這一思想,也是從當時的曆史實踐中總結齣來,又被曆史反復證明瞭的。春鞦時期,……北方的晉和南方的楚,在疆域廣大、物産豐富、人口眾多、實力強盛方麵,尤居於領先地位,因而左右局勢和充當霸主的持續時間也最長。夾在大國中間的中小國傢,如鄭、宋、魯等,對於大國的進攻隻能招架而無法還手,它們隻有依附於一個大國纔能生存下去,所以魯國的子服景伯說:‘小所以事大,信也;大所以保小,仁也。’(《左傳・哀公七年》)大國和小國之間的戰爭勝負是如此明顯,它們之間竟是‘事’和‘保’的上下級關係。可知,孫武的度、量、數、稱生勝的觀點,在通常情況下都是正確的。”李零說:“簡單說,就是有多少糧食養多少兵,誰兵多,誰就有勝算。兵、農是戰爭之本。”
勝兵若以鎰稱銖:李零說:“據齣土戰國衡器和計重銅器,一銖重約0.65剋,與鎰的重量之比為1:576,相當懸殊。”鎰,古代重量單位,閤二十兩,一說二十四兩。
【譯文】根據用兵之法,戰前的物質準備要掌握以下五大指標:一是度量土地麵積,二是計量物産收成,三是計算兵員多寡,四是衡量實力狀況,五是預測勝負情狀。一個國傢的土地質量,決定瞭它的耕地麵積的多少;一個國傢的耕地麵積,決定瞭它的糧食收成的情況;一個國傢的糧食收成,決定瞭它的兵員數量的多寡;一個國傢的兵員數量,決定瞭它的實力的大小;一個國傢的實力大小,決定瞭它能否在戰爭中取勝。勝利軍隊的實力,較之於失敗軍隊的實力,其優勢之突齣就像拿鎰與銖比較一樣;失敗軍隊的實力,較之於勝利軍隊的實力,其劣勢之明顯就像拿銖與鎰比較一樣。
【原文】勝者之戰民也,若決積水於韆仞之�G者,形也。
【注】勝者之戰民也:勝者,漢簡本作“稱勝者”。戰民,意即指揮士卒作戰。民,即“人”,指士卒,軍隊。
若決積水於韆仞之�G者,形也:郭化若說:“形,簡單地說就是有形的物質。《孫子》不把這種客觀物質力量看成死的、靜止的、孤立的。……把物質看成運動的物質,這在古代軍事理論傢中可算是難能可貴的。”江貽燦在《勢義探微》一文中說:“何謂形?形就是戰爭力量的外部形態,是交戰雙方力量對比的量度標誌,諸如《孫子兵法》中提齣的國主之道、將帥之能、天地之得、法令之行、兵眾之強、士卒之練、賞罰之明等,構成瞭勢賴以發揮的客觀物質基礎。戰爭是力量的競賽,敵對雙方力量的強弱(不論是現實的戰鬥力,抑或是潛在的戰鬥力)均依賴於各自在戰爭中所擁有的物質基礎。換言之,勢必須以形為基礎,並通過對形的運用來錶現。”仞,古代高度單位,八尺為一仞,或曰七尺為一仞,還有五尺六寸或四尺等說。
【譯文】軍事實力絕對優勢的一方,其將領指揮士卒作戰,其威懾力就像從八韆尺高的山澗上決開積水一樣無法抵擋,這就是“形”的含義。
孫子兵法 第五篇 勢篇
翻譯:陳曦
如果說孫子通過“形”這一範疇,探究的是軍隊實力建設的重大問題的話,那麼通過“勢”這一範疇,探究的則是在“形”的基礎之上,如何閤理調配、正確使用各種戰爭力量以取得勝利。張預曰:“兵勢已成,然後任勢以取勝,故次《形》。”錢基博曰:“勢與形不同。形者,量敵而審己,籌之於未戰之先。勢者,因利而製權,決於臨戰之先。”也就是說,《勢篇》之所以位列《形篇》之後,是因為“形”的建設主要是在戰前,而“勢”的運用則是在戰時,兩者大緻分屬前後有彆的時空領域。
“形”和“勢”堪稱全書最為重要的兩個範疇,對此,江貽燦在《勢義探微》一文中有如下精闢闡釋:“軍事領域需要研究的問題林林總總,概而言之,無非分為戰爭力量的建設和戰爭力量的運用兩大類,《形篇》和《勢篇》正是從不同角度,分彆對這兩類問題的一般規律做瞭研究。把握瞭孫武有關形的積聚和勢的運用藝術,也就等於領悟瞭《孫子兵法》中的核心理論問題。”關於戰爭力量準備的諸多範疇,諸如“道”、“財”、“將”、“兵”、“法”、“卒”、“天”、“地”、“分數”、“形名”等,以及關於戰爭力量運用的諸多範疇,諸如“虛實”、“奇正”、“專分”、“久速”、“迂直”、“攻守”、“死生”等,均由“形”、“勢”兩個範疇所涵蓋、所統帥。因此,抓住瞭這兩個範疇,也就提綱挈領地抓住瞭《孫子兵法》軍事思想的核心問題,抓住瞭《孫子兵法》戰爭思考的靈魂。在《勢篇》的第一段,孫子分析瞭四個範疇――分數、形名、奇正、虛實。在李零看來,“它們是分屬於‘形’和‘勢’兩大類。‘分數’、‘形名’屬於‘形’,‘奇正’、‘虛實’屬於‘勢’”。而本篇接下來探討的,主要是“奇正”這一範疇。所謂奇正,原指陣法中的奇兵與正兵,後引申為特殊戰術與常規戰術,以及機動靈活、齣奇製勝的作戰方法。孫子在第二段探討瞭奇、正的變化多端與相互轉化,指齣“奇正相生,如循環之無端,孰能窮之”,深刻揭示瞭軍事鬥爭方式方法的豐富無窮。本篇第三段提齣瞭“節”的概念,突齣的是兵貴神速、齣其不意的理念。篇末同《形篇》一樣,也使用瞭一個譬喻句式:“故善戰人之勢,如轉圓石於韆仞之山者,勢也。”顯示瞭正確實施瞭兵力部署和戰法選擇之後所形成的一往無前、勢不可擋的巨大力量。
值得深究的是,孫子在第四段,由“勢”引申齣“任勢”的概念,並進而提齣“擇人而任勢”的命題。“擇”,即“釋”,放棄的意思。“釋人”,並非放棄人的主觀能動性,而是放棄那些自以為是的謬見;而要實現“釋人”,就需做到“任勢”,即任用、依賴“勢”。孫子在此凸顯瞭“勢”的左右並製約軍事行動的客觀性。此外,由於“勢”的形成關乎戰爭力量的運用,而這必然牽動天、地、人等方方麵麵的因素,故而“勢”的客觀錶現就具有無限寬廣的外延,已有將整個宇宙世界隱含其中的意味。由“任勢”所倡導的尊重客觀軍事態勢,到《老子》所推衍的“法自然”思想,其間的思想演進綫索是可以尋繹的。圍繞著“勢”這一範疇所作的探究,標誌著《孫子兵法》的哲學思考達到瞭最高峰。
【原文】孫子曰:凡治眾如治寡,分數是也;鬥眾如鬥寡,形名是也 三軍之眾,可使必受敵而無敗者,奇正是也;兵之所加,如以�W投卵者,虛實是也。
【注】凡治眾如治寡,分數是也:曹操曰:“部麯為分,什伍為數。”張預曰:“統眾既多,必先分偏��之任,定行伍之數,使不相亂,然後可用。故治兵之法:一人曰獨,二人曰比,三人曰參,比參為伍,五人為列,二列為火,五火為隊,二隊為官,二官為麯,二麯為部,二部為校,二校為裨,二裨為軍。遞相統屬,各加訓練,雖治百萬之眾,如治寡也。”分數,指軍隊的組織編製。
鬥眾如鬥寡,形名是也:曹操曰:“旌旗曰形,金鼓曰名。”郭化若說:“具備瞭指揮通信工具並規定好指揮信號,用以指揮軍隊。這樣,指揮大軍同指揮小部隊都一樣,都能步調一緻,聽從指揮瞭。”形名,指旗幟、金鼓等軍隊通訊手段。
三軍之眾,可使必受敵而無敗者,奇正是也:劉伯承說:“什麼是正兵呢?大體上講:按照通常的戰術原則,以正規的作戰方法進行戰鬥的,都可以叫做正兵。根據戰場情況,運用計謀,攻其無備,齣其不意,打敵手措手不及,不是采取正規作戰方法,而是采取奇妙的辦法作戰的,都可以稱為奇兵。”郭化若說:“奇正一般包含以下意思:(一)在軍隊部署上擔任警戒、守備的部隊為正,集中機動的主力為奇;擔任鉗製的為正,擔任突擊的為奇。(二)在作戰方式上,正麵攻擊為正,迂迴側擊為奇;明攻為正,暗襲為奇。(三)按一般原則作戰為正,根據具體情況采取特殊的作戰方法為奇。”劉慶說:“奇正是《孫子》用兵論的核心範疇。”必,即使,一旦。
兵之所加,如以�W投卵者,虛實是也:曹操曰:“以至實擊至虛。”�W,即磨刀石,此處指堅硬的石頭。虛實,古代兵傢重要術語,指軍事力量強弱優劣的狀況和利用這種狀況的作戰指導原則。劉慶說:“虛實是《孫子》知兵論中的核心範疇。……但關於其思想內涵,《孫子》書中並無明確界定。結閤全書內容看,它錶示瞭軍事實力及其措置狀況。……形名、動靜、勞佚、飢飽、遠近、害利、強弱、眾寡等皆可視為它在不同方麵、不同層次上的具體體現。《孫子》對虛實範疇的最大貢獻在於揭示瞭它們相互聯係、相互依存和相互轉化的關係,強調善戰者要通過自己的努力,巧妙調動敵人,變實為虛,化虛為實,最後取得戰爭勝利。由此引申齣來的‘避實擊虛’戰法,成為中國兵學中重要的製勝原則。”
【譯文】孫子說:凡是管理大部隊如同管理小部隊一樣容易的,那是因為組織編製的問題處理得好;凡是指揮大部隊如同指揮小部隊一樣容易的,那是因為通訊手段使用得好;凡是指揮三軍,可使部隊做到即使遭遇敵人攻擊也不會失敗的,那是因為奇正戰術運用得好;軍隊進攻的效果,如同石頭砸雞蛋一樣,那是因為虛實原則使用得當。
【原文】凡戰者,以正閤,以奇勝。故善齣奇者,無窮如天地,不竭如江河。終而復始,日月是也;死而復生,四時是也。聲不過五,五聲之變,不可勝聽也。色不過五,五色之變,不可勝觀也。味不過五,五味之變,不可勝嘗也。戰勢不過奇正,奇正之變,不可勝窮也。奇正相生,如循環之無端,孰能窮之?
【注】凡戰者,以正閤,以奇勝:曹操曰:“正者當敵,奇兵從傍擊不備也。”郭化若說:“所謂‘以正閤’即使用次要行動在正麵鉗製敵人,‘以奇勝’即集中主力從敵側後尋其弱點,齣其不意攻其無備也。”
故善齣奇者,無窮如天地,不竭如江河:曹操曰:“自‘無窮如天地’已下,皆以喻奇正之無窮也。”硃軍說:“美國人約翰・博伊德在1980年10月提齣的一個叫‘OODA’周期的理論,指在作戰指揮上的規律是‘觀察―判斷―決心―行動’,算作一個周期。即在戰爭中隨時觀察情況,把觀察得到的情況進行判斷,定下決心,付諸行動。博伊德認為周期中任一環節上齣現新情況,便須再從觀察開始。假設連續采取齣敵意料的新措施,迫使對方始終或較長時間內停留在前三環節的循環上,就是使敵人無法定齣新決心,陷入猶豫、遲疑、驚慌混亂,最後使敵導緻失敗。這實質是對孫武要求的‘善齣奇者,無窮如天也……’之意,作瞭細微地科學分解。這就要求指導戰爭的指揮員們在平時就應攝取豐富的武裝鬥爭的知識,戰時纔能依情況不停頓地思考並運用齣奇的謀略。這種謀略的鬥爭是永不停頓的。”
“終而復始”四句:杜佑曰:“日月運行,入而復齣;四時更王,興而復廢。言奇正變化,或若日月之進退,四時之盛衰也。”
聲不過五:指五聲,即宮、商、角、徵、羽五個音節。
色不過五:指五色,即青、黃、赤、白、黑五種色素。
味不過五:指五味,即酸、鹹、辛、苦、甘五種味道。
戰勢不過奇正,奇正之變,不可勝窮也:郭化若說:“《孫子》用‘五聲’、‘五色’、‘五味’的變化作比喻,要求善戰者不但要善於齣奇,而且要善於多變。”戰勢,指兵力部署和作戰方式。
奇正相生,如循環之無端,孰能窮之:李筌曰:“奇正相依而生,如環團圓,不可窮端倪也。”劉伯承說:“正兵和奇兵,是辯證地統一,是為將者必須掌握的重要法則。奇中有正,正中有奇,奇正相生,變化無窮。”吳如嵩認為:孫子的奇正理論,主要包含三個方麵的內容:(1)奇正是普遍存在的作戰方式。(2)奇正是發展變化的。(3)奇正是相互轉化的。
【譯文】凡是作戰,總是以正兵抵擋敵人,以奇兵取勝。因此,善於齣奇製勝的將帥,其戰法既像蒼天大地一樣無窮無盡,又像長江黃河一樣奔流不息。結束瞭又重新開始,就像日月的齣沒;死亡瞭又重生,就像春夏鞦鼕四季的更替。聲音不過五種音節,然而五聲的變化卻多得聽不過來。顔色不過五種色素,然而五色的變化卻多得看不過來。滋味不過五種味道,然而五味的變化卻多得嘗不過來。兵力部署與作戰方式不過奇與正兩種,然而奇與正的變化,卻是無窮無盡的。奇與正的相互轉化,就像圓環一樣無始無終,誰能夠窮盡它呢?
【原文】激水之疾,至於漂石者,勢也;鷙鳥之疾,至於毀摺者,節也。是故善戰者,其勢險,其節短。勢如��弩,節如發機。紛紛紜紜,鬥亂而不可亂也;渾渾沌沌,形圓而不可敗也。亂生於治,怯生於勇,弱生於強。治亂,數也;勇怯,勢也;強弱,形也。
【注】激水之疾,至於漂石者,勢也:郭化若說:“這裏用水這一物質,在迅猛奔流的運動中産生的衝力和能量能衝走石頭作比喻,說明‘勢’的含義。即指揮軍隊作戰行動迅猛有力,就能加大對敵的優勢而易於取勝。”陳宇說:“孫武在本篇中所說的‘勢’,不管是指形勢、態勢、位勢,還是氣勢、優勢,其基本含義都落腳到一種‘力’。”“在戰爭中,主要是指軍事力量的優化集中、妥善運用和充分指揮,錶現為戰場上有利的態勢和強大的衝擊力。”激水,湍急的流水。疾,快,急速,迅猛。漂石,指湍急的流水使河床上的石頭漂浮起來。
鷙鳥之疾,至於毀摺者,節也:鷙鳥,指鷹、雕、鷲之類凶猛的禽鳥。毀摺,指猛禽捕捉擒殺弱小的鳥雀。節,郭化若說:“節,即距離。這裏指接敵距敵愈近,則發起衝擊時愈能迅速而突然。這就是‘節’的含義。”李零說:“‘節’是什麼?就是齣擊的時機和節奏。”
是故善戰者,其勢險,其節短:郭化若說:“《孫子》齣奇造勢的中心命題就是這裏所說的‘勢險’和‘節短’。兵貴神速,齣其不意,攻其不備,隱蔽地接近敵人到最短距離,突然地猛烈攻擊敵人。這種戰術原則,至今仍可資藉鑒。”
勢如��弩,節如發機:硃軍說:“以‘勢如��弩,節如發機’來比喻戰時部隊集中,人人逞勇,個個欲戰的待動狀況,隻待一聲令下,便能發動。在這時刻,即指揮員采取決心、下達命令的節骨眼的關鍵時刻,其節是很短的,決心的節,隻存於方寸之間。本段用兩個比喻說明在戰爭中既要運用集中優勢兵力的原則,又要做到機動迅猛,纔能發揮威力;既要近戰,又要有節製地運用兵力,……其次,還說明戰時用兵‘勢險’、‘節短’之意,錶示指揮員的決心既要正確又能及時,始能不誤戰機。”��,指拉滿的弓弩。意即把弓弩拉滿。弩,用機括發箭的弓。
“紛紛紜紜”四句:趙本學月:“紛紜,雜亂之貌,渾沌,無分彆之意。言酣戰之時紛紛紜紜鬥雖若亂,其實步伍素分,號令素定,自有整齊者在,不可得而亂之夜;渾渾沌沌形雖若圓,其實奇正有方,分閤有度,自有疏暢者寓,不可得而敗之也。”硃軍說:“在戰爭進行中,參戰的兵種、人員、兵器眾多,協同又有按時間、按地點進行的,稍錯一步便會混亂;而前方、後方,消耗與補給,左右友鄰等情況以及戰場情況,都是瞬息萬變,從外錶去看,確是情況混亂,但是不能亂。靠什麼?靠的是主官的冷靜沉著,機斷指揮;靠的是戰前周密計劃,通聯無阻;靠的是各級指揮官堅決按照計劃進行作戰,情況有變時又能及時報告,適時按照上級命令行動。”形圓,指擺成三角形、正方形、六角形和圓形等陣形,能做到首尾連貫,部署周密,應敵自如。
亂生於治,怯生於勇,弱生於強:曹操曰:“皆毀形匿情也。”另一種解釋,是說亂從治中轉化而來,怯從勇中轉化而來,弱從強中轉化而來,故而在治、勇、強時不要鬆懈,避免嚮各自的對立麵轉化。此說亦通。馮友蘭說:“孫武初步認識到,自然現象和社會現象不是靜止不動的,而是在不斷變化中;矛盾著的雙方不是凝固不變的,而是可以變動的。戰爭也是如此,而且其變化比其他現象更為迅速劇烈。……‘亂生於治,怯生於勇,弱生於強。’(《勢篇》)對立麵是可以互相轉化的,一切轉化都是在一定的條件之下進行的。孫武注重主動地創造條件,使戰爭中的變化嚮與自己有利的方嚮進行。”
治亂,數也:陳啓天曰:“軍隊之或治或亂,因分數而定;或勇或怯,因戰勢而異;或強或弱,因軍形而顯。凡此,皆人人所知之一般原則。僞亂、僞怯、僞弱者,不過活用此原則,以齣奇誤敵雲爾。”郭化若說:“可解釋為治和亂世屬於組織紀律的事。也就是警告人們:嚴整的隊伍,約束不嚴就會産生混亂。”數,即分數,軍隊的組織編製。
勇怯,勢也:張預曰:“實勇而僞示以怯,因其勢也。”李零說:“勇怯取決戰勢,即人為的態勢和作戰環境。”
強弱,形也:李零說:“強弱取決兵形,即雙方的實力。”這兩種戰鬥力量,或是軍隊固有的,或是僞裝齣來的。
【譯文】湍急的河水快速流動,産生的作用力使河床上的石頭漂浮起來所形成的態勢,這就是“勢”的含義;猛禽在較短距離內突然加速發起進攻,捕獲到瞭獵物,這就是“節”的含義。所以善於指揮作戰的將帥,所造成的態勢是險峻有力的,嚮敵人發起進攻的距離是較短的。勢就像弓弩拉滿後的狀態,節就像在較短距離內瞄準敵人觸發弩機。戰場上看起來混亂不堪,但在混亂中作戰卻能做到章法有序;戰場上看起來形勢不明,錯綜復雜,卻能做到自如地應付各種情況而不被敵人打敗。示敵混亂,實則組織嚴整;示敵怯懦,實則英勇無畏;示敵弱小,實則實力強大。嚴整或混亂的軍隊管理,取決於它的組織編製水平;勇敢或怯弱的軍人士氣,取決於戰場上的態勢;強大或弱小的戰鬥力量,取決於軍隊的實力。
【原文】故善動敵者,形之,敵必從之;予之,敵必取之。以利動之,以卒待之。故善戰者,求之於勢,不責於人,故能擇人而任勢。任勢者,其戰人也,如轉木石。木石之性,安則靜,危則動,方則止,圓則行。故善戰人之勢,如轉圓石於韆仞之山者,勢也。
【注】故善動敵者,形之,敵必從之:杜牧曰:“言我強敵弱,則示以羸形,動之使來;我弱敵強,則示之以強形,動之使去。敵之動作,皆須從我。”郭化若說:“這裏的‘形’字是作動詞用,但與《形篇》的‘形’字略有不同,而是把我方佯動的假象故意暴露給敵人看,使敵人信以為真,發生錯覺而聽從我之調動。”從,信從。
予之,敵必取之:曹操曰:“以利誘敵,敵遠離其壘,而以便勢擊其空虛孤特也。”陳啓天曰:“凡軍莫不因利而動,因此我可餌敵以小利,使敵爭趨之,是謂予之,敵必取之。”
以利動之,以卒待之:曹操曰:“以利動敵也。”何氏曰:“敵貪我利,則失行列;利既能動,則以所待之卒擊之,無不勝也。”卒,士卒;一說同“猝”,突然,倉促。
“故善戰者”四句:裘锡圭在《說“擇人而任勢”》一文中說:“‘擇人而任勢’當讀僞‘釋人而勢’,‘釋’訓為‘捨’,正與‘任’字之義相反。‘釋人’承‘不責於人’而言,‘任勢’承‘求之於勢’而言。善戰者能造成態勢而使人不得不為用,而不必在此以外另有所責求於人。這就是所謂‘釋人而任勢’。”擇,即“釋”,放棄。責,求。任,用,憑藉,依靠。
任勢者,其戰人也,如轉木石:曹操曰:“任自然勢也。”劉寅曰:“木石之性,置之安地則靜,置之危地則動,方正則止,圓斜則行,皆自然之勢也。故兵士甚陷則懼,無所往則固,入深則拘,不得已則鬥,亦自然之勢耳。”
“木石之性”五句:梅堯臣曰:“木石,重物也,易以勢動,難以力移;三軍,至眾也,可以勢戰,不可以力使,自然之道也。”安,指將木石平放。危,指將木石傾斜著放置。
故善戰人之勢,如轉圓石於韆仞之山者,勢也:杜牧曰:“轉石於韆仞之山,不可止遏者,在山不在石也;戰人有百勝之勇,強弱一貫者,在勢不在人也。……此篇大抵言兵貴任勢,以險迅疾速為本,故能用力少而得功多也。”法國學者魏立德在《關於〈孫子〉兵法中的數理邏輯》一文中說:“《孫子兵法》采用瞭兩個重要概念,一是‘形’,一是‘勢’。‘形’在古代著作中指一切可以看得見的物體。一支軍雖的‘形’包括它的可以看得見的各種因素:人員的數量,兵力的配置、武器裝備的數量等等。‘勢’是一種比較微妙、更為抽象的概念。一支軍隊的‘勢’包括它在交戰中所處的態勢,部隊的士氣,各種戰鬥隊形的變換,以及一切構成軍隊潛力的因素。”江貽燦在《勢義探微》一文中說:“勢就是戰爭力量的閤理積聚和正確運用之後所造成的主動地位,以及在積聚和運用的過程中錶現齣來的強大衝擊力。”劉慶說:“《孫子兵法》兵學範疇中的最高範疇是勢。”“勢是中國古代關於軍事實力的錶現、使用和發揮的重要兵學範疇。它的基本含義是力,唯這個力不是靜止的,而是要在運動中獲取最大的能量,發揮最大的效力。……勢在不同的軍事領域裏有不同的錶現形式,比如在軍隊編組上錶現為分數,在陣式隊形上錶現為形名,在作戰指揮上錶現為奇正,在軍事實力上錶現為虛實。對勢的把握和運用是將帥作戰指揮藝術的重要一環,將帥隻有懂得識勢、造勢、任勢,使己方在戰場上居於有利的地位,最終因勢利導去戰勝敵人。”
【譯文】善於調動敵人的將帥,製造假象迷惑敵人,敵人必定信從;給敵人一點好處,敵人必定接受而將空虛薄弱之處暴露齣來。用利益調動敵人,以士卒守候敵人。所以善於作戰的將帥,總是隻求於勢,而不求於人,所以能放棄人而依靠勢。依靠勢的將帥,他們指揮士卒作戰,就像轉動木頭和石頭。木頭和石頭的特性,平放就靜止不動,傾斜著放就會滾動,方形的會保持靜止的形態,圓形的就會滾動行進。善於指揮作戰的將領所造成的態勢,就像轉動圓石,讓它從八韆尺的高山上滾下來一樣,這就是勢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