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4/9/2022, 3:43:55 AM
1944年4月,新疆軍閥盛世纔以“陰謀暴動案”為名,開始逮捕國民黨人員。一直到8月,盛世纔開始大範圍抓捕,8月11日夜,將國民黨省黨部書記長黃如今、建設廳廳長林繼庸等人逮捕。一時間,整個迪化(今烏魯木齊)陷入恐慌之中。
這是反復在國共兩黨及蘇聯之間橫跳的盛世纔的又一次“叛變”。在此之前,盛世纔為瞭鞏固其在新疆的勢力,裝作信仰共産主義,積極嚮蘇聯靠攏。曾經嚮王明提齣過加入的要求,斯大林曾一度同意他秘密加入蘇聯共産黨。然而,當德國法西斯發動侵蘇戰爭後,盛世纔錯估形勢,轉而反蘇反共。這期間,領導人毛澤民、陳譚鞦等人都慘遭其殺害。
盛世纔高調反共後,
蔣介石看到瞭控製新疆的機會,開始積極拉攏他,不僅授予高官厚祿,甚至還派宋美齡親自前往新疆慰問。
就這樣,一度無限接近加入共産黨的盛世纔,於1943年7月加入瞭國民黨,擔任國民黨新疆省黨部主任委員,並錶示“絕對服從領袖”。
然而,盛世纔一嚮以“新疆王”自居,唯我獨尊,他把新疆政府和共産黨、國民黨閤稱為中國三大政治集團,又以國共兩黨以外的第三領袖自居。他之所以投靠蔣介石,是想藉國民黨的力量來鞏固自己的統治。但讓他沒想到的是,蔣介石老奸巨猾,一下就變瞭卦。
原本,盛世纔隻答應瞭鬍宗南部進駐河西走廊,誰料幾個月後,鬍宗南部第十八混成旅進駐哈密,李鐵軍的第二十九集團軍移師奇台,國民黨預備第七師更是堂而皇之進駐迪化近郊老滿城。
再往後,陶峙嶽兵團三個師全部進入迪化。盛世纔很難像以前那樣一手遮天,為所欲為瞭。
正因為這樣,盛世纔決定故伎重演,編造“陰謀暴動案”,試圖將國民黨勢力逐齣新疆。為瞭尋找退路,他企圖再次投靠蘇聯。但這次,斯大林不僅拒絕瞭他,還將他的電報轉給瞭蔣介石。盛世纔這次,算是碰到釘子瞭。
8月15日,蔣介石派硃紹良前往迪化,代錶國民政府傳達將盛世纔調離新疆轉任農林部長的決定。
同時下令駐防迪化的預備第七師、駐哈密的徐汝成旅等駐新疆部隊做好戰鬥準備,並調十數架飛機集中酒泉待命
,以應對可能發生的變故。
硃紹良
這時,盛世纔已經窮途末路。
斯大林拋棄瞭他;他雙手沾滿瞭共産黨人的鮮血,共産黨也不肯再接納他;單打獨鬥又不是蔣介石的對手。
四麵楚歌中,盛世纔隻好聽命於蔣介石,同意離開新疆赴重慶。
與此同時,他還拿齣5萬兩黃金賄賂蔣介石,以求得後半生的安全。
9月11日,
盛世纔將他在新疆搜颳來的金銀財物,用三架飛機和卡車運往重慶,灰溜溜離開瞭新疆。
他的部分財産裝滿五十輛卡車,包括數萬公斤的金銀財寶。因為太招搖,盛的車隊在路過陝西寶雞時,被“軍官團”藉口與衛士隊尋釁,搶劫一空。
臨走之前,他仍不忘把關押的數萬人全部燒死,命令部下馬英奇執行,但後來馬英奇懾於民憤,沒敢執行他的命令。
當新疆報紙公布盛世纔調任的消息後,迪化全市立即沸騰,人民歡呼雀躍。
盛世纔執政新疆11年間先後製造6起大型“陰謀暴動案”和若乾小型案件,被逮捕處決的各界人士數萬人,被稱為
“盛世纔十年督辦,十萬人頭”
。
盛世纔擔任農林部長沒多久,國民政府迫於輿論壓力,將他撤職查辦。解放戰爭時期,他還一度擔任鬍宗南和武漢行轅上將高參。1949年,在國民黨政府分崩離析之際,盛世纔也逃往瞭台灣。
早在1944年盛世纔離開新疆時,原東北義勇軍舊部為報仇,四處尋機刺殺盛世纔,搞得他深居簡齣,即便後來隨國民黨敗軍逃至台北,也輕易不敢拋頭露麵。
盛世纔在台灣安定侯,於1949年4月30日及5月3日從台北給嶽父邱宗浚寫信,勸他們早日離開蘭州,赴香港或重慶。
幾天後,盛世纔又從台北發齣一則電報:
“請全傢早日來台灣,避免將來為共産黨及仇人所害。”
邱宗浚收到信跟電報後,也給女婿盛世纔寫過一封迴信,全文是:
晉庸(盛世纔字)賢婿:來函閱悉。餘現下無力他遷,隻可在蘭州聽天由命去吧!捨下均安康,全體亦強,希勿念。惟耳聾目花太甚,難於提筆。餘無彆可告。特復。令尊堂代緻意,盼孫等好學進步,勿念矣。毓芳女同閱。
然而,邱宗浚的這封迴信沒來得及發齣。幾天後,
蘭州郊外一座豪宅發生驚天大案:盛世纔的嶽父邱宗浚、內弟邱定坤一傢11口被殺,包括一名5歲的孩子。
血案震驚全國。已經逃到台灣的盛世纔得知這一消息後,極為震驚。反復考慮之後,他派親信找到曾任西北長官公署長官的馬步芳,希望他念在舊情的份上,乾預此事。
這起案件發生在1949年5月16日的夜晚,蘭州解放前夕。第二天清早,邱宅的廚師提著采買的蔬菜來上班。誰知,卻發現門衛不見蹤影,習慣種草養花的老太爺也不見瞭。滿腹狐疑的廚師推開內院客廳大門,一股火苗呼地躥瞭齣來。廚師大驚,顧不上蔬菜,慌慌張張去報案。
廚師以為是發生瞭火災,警察趕到後,組織人協助消防隊一起將火撲滅。
在搬動傢具、衣物的過程中,突然傳來瞭驚呼聲。原來,亂物堆中露齣瞭人的腿、腳。
警察立即上前仔細檢查,緊接著又發現瞭數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屍體下麵又壓著一條浸透汽油的粗綫繩導火索,另一頭拴在牆角的蠟燭上。顯然,這是一起有組織有計劃的凶殺案,凶手企圖在作案後焚屍滅跡。
經現場勘查,共找齣11具屍體。分彆是盛世纔嶽父邱宗浚、內弟邱定坤、邱定坤妻子費伯萍及三個兒女、邱傢司機、僕人、兩個報錶以及一個銀行職員。
這些人有被鳥槍擊斃的,有被刀刺死的,有被斧頭砍死的,現場慘不忍睹。
邱宅凶案現場
很快,蘭州發生滅門大案,隨著新聞報道傳嚮瞭四方。此時,窮途末路的蔣傢王朝搖搖欲墜,即將覆滅。邱宗浚跟邱定坤都是國民黨高級官員,傢裏平時戒備森嚴,且院子裏還有5條狼狗。究竟是誰製造瞭這起大案?又是如何在戒備森嚴的宅子裏殺掉這麼多人,而5條狼狗還無反應呢?其中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
5月18日,由西北軍政長官公署總務處副處長張本華召集東北同鄉會、警備司令部、憲兵團、警察局、法院、監察處等機關團體負責人開會,成立“邱案善後委員會”,負責處理屍體安葬和財産清理工作。
盛世纔給邱宗浚的信及電報被發現,邱宗浚的迴信也在紙簍子裏被找到。這些信息讓辦案人員懷疑,盛世纔信的內容及邱傢的打算,有沒有“內綫”外漏的可能。
邱傢的財産清點齣來後,裝瞭30多個箱子。不過人們發現金銀珠寶非常少,大多是衣物、汽車、照相機、皮衣、留聲機、包金麻將之類的東西。值錢的有一把寶劍,上麵鑲嵌著寶石。還有金城麵粉廠的股票,也隻有12股,每股1000萬元,聽著挺多,實際上相當於黃金一兩。那麼,
他們從新疆搜颳的錢財去瞭哪裏呢?
馬步芳收到盛世纔的托付後,督促省會警察總局成立瞭邱案“破案委員會”,刑警總隊為破案成立瞭“特高組”。
這個案子對於“特高組”來說,最容易認定的,大概就是作案動機瞭。
即使在平日,一提到邱傢,大傢都會自然而然地想到盛世纔。邱傢的顯赫、發達,完全是靠瞭昔日的新疆省主席盛世纔。而反過來,邱傢父子、姐弟又是盛世纔統治新疆時期的主要助手和幫凶。盛世纔在新疆血債纍纍,邱傢父子也是劣跡斑斑,惡名遠播。
邱定坤曾經擔任新疆督辦公署軍務處長兼審判委員會委員,這個機構正是盛世纔的殺人決策機構。1937年,盛世纔製造瞭震驚全國的“大陰謀暴動案”,逮捕瞭600餘人。到1942年的數年間,這批人中僅有20餘人僥幸活瞭下來,其餘的均被餓死、酷刑拷打緻死、侮辱緻死和秘密殺害。邱
定坤作為盛世纔的幫凶,參與瞭1942年對這批人中的312人的屠殺行動
。
邱宗浚作為邱傢的頭號人物,已經70多歲,憑藉著女婿盛世纔的勢力,曾任新疆伊犁區屯墾使,管轄10餘縣,統率锡伯、索倫諸旗營,控製13個少數名族,其權勢僅次於盛世纔。之後又擔任伊犁警備司令,以鎮壓暴動為藉口,羅織罪名,大肆捕殺無辜民眾,沒收被殺者的財産。還血腥屠殺各旗軍、公職人員及富豪士紳,搜颳其財産。
新疆人民提起邱老頭,莫不切齒痛恨。
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大劊子手,就連他的一個小妾,也曾因被懷疑有外遇,被他以“謀害親夫”的罪名下獄,慘遭毒刑緻死。
其殘暴本性,可見一斑。
因此,邱宅血案屬於仇殺的可能性極大,兼有搶劫財物、殺人滅口的動機。隻是,邱傢父子的仇人實在太多瞭,要找齣頭緒猶如大海撈針。
破案人員在蘭州城找瞭整整一個月,所有在蘭州的東北人,特彆是從新疆到蘭州的東北人中,盛世纔原來的部下都作瞭嚴格的審查,根據各種綫索,傳訊、拘留瞭40多人,最後均以嫌疑犯取保釋放。
多日找尋未果後,“破案委員會”決定,除繼續在蘭州及周邊各省和作案者可能通往的地區捕捉案犯外,還要集中主要力量,在尋找失物上下功夫,一旦髒物齣世,或可一舉突破。
果然,綫索很快就齣現瞭。
一個無業遊民在市場上低價齣售“與黃金等價”的羚羊角
。辦案人員將其抓獲後,經突擊審訊,得知這批羚羊角是其一個當木匠的朋友托他賣的。順著這條綫,辦案人員將木匠張占生抓獲,並在他傢裏搜齣瞭屬於費伯萍的金銀首飾,人贓並獲。
訊問之下,張占生供認:“5月16日那天晚上,一個和我在新疆做過木匠的朋友劉玉山突然來我傢,說有急事找我幫忙,接著就用汽車把我拉到左公東路一傢大門口。
劉玉山和其他人進瞭院子,讓我在外麵放風。
過瞭多半夜,他們纔讓我進去,屋內屍體橫陳,非常害怕,他們就分給我一些東西,囑咐我韆萬不能外泄。”
就這樣順藤摸瓜,辦案人員很快又將劉玉山、孫立勛、陳永春、關子章、王祥仁等案犯抓獲。其中,王祥仁曾在新疆給邱定坤當過俄語翻譯,在任內和邱定坤結下瞭不解之怨;關子章曾在新疆給邱定坤的姐夫汪鴻藻當過司機。
根據劉玉山等主犯供述,凶案主謀是盛世纔時期新疆騎兵師師長,也是盛世纔的 拜把子 兄弟蔣德裕。
另外還有主犯劉自立、臧景芝、劉忠賢、童樸庵、尚德榮、齊雨田等6人,攻擊主犯12人。當晚去邱宅參與行動的是劉自立、劉玉山、孫立勛、陳永春、王祥仁、童樸庵、劉忠賢、關子章、齊雨田等9人。
其中齊雨田就是當晚應當在邱宅守大門的副官。
至此,邱宅血案人犯已經全部暴露,但追捕逃犯、追迴贓物仍是毫無頭緒。當特高組趕赴蔣德裕公館抓人時,蔣早已遠走高飛。後來經卓尼保安司令楊復興協助,在卓尼博裕將蔣德裕抓獲。後又在城內一傢包子館將正在藉酒消愁的劉自立擒獲。隨著國民黨政府在蘭州的統治難以為繼,其餘剩下的5名主犯,隻是一般的通緝,未做進一步追捕,就草草收場瞭。
這12名主犯的作案動機也不齣所料,就是為瞭報仇雪恨。
他們絕大部分都是盛世纔、邱宗浚的同鄉和部下,因盛、邱在新疆殘酷地殺害瞭他們的親人、摯友,使之傢破人亡,處境悲慘,因而與盛、邱有著不共戴天之仇。他們四處找尋不到刺殺盛世纔的機會,就拿邱傢開刀瞭。
頭號主犯蔣德裕跟二號主犯臧景芝,兩人都是綠林草莽齣身,九一八事變後參加馬占山將軍的東北抗日救國軍,後來轉道蘇聯進入新疆,投到同為東北軍齣身且錶麵親蘇的盛世纔麾下。蔣德裕 跟 盛世纔 還曾是 磕頭 拜把子 的兄弟 。然而,臧景芝於1942年被盛世纔藉故逮捕入獄,直到盛世纔調走後纔恢復自由。此次臧景芝跟蔣德裕主謀策劃作案,但他們本人未親赴現場,所得髒物也都分文未拿。
其他主犯中,劉自立曾在迪化警備司令部任職。1944年,其弟在伊寜縣任警察局長期間,全傢四口被盛世纔、邱宗浚殺害。他的同窗好友孫傑、顧先田也同時遇害。劉玉山是東北義勇軍的老兵,後來隨父親到新疆,父親卻被盛世纔以“莫須有”的罪名活活勒死,他一直懷恨在心。齊雨田是邱宗浚的副官,因多次為邱宗浚購買煙土、燒煙泡而染上大煙癮,窮睏潦倒,備遭邱傢上下白眼和邱傢父子大罵,故而怨恨難消,充當瞭此次凶案的“內綫”。
作案者中還有人是因為邱傢父子為富不仁,對同鄉部下吝嗇刻薄而懷有怨恨,同時對盛、邱在新疆屠殺10數萬無辜民眾的法西斯暴行齣於義憤而為。
臧景芝
案件審理期間,新疆省內人士曾自發組成一支慰問團,專程到蘭州探視蔣德裕 等人
,並高呼“萬歲”。8月12日,特彆軍法處以共同搶劫殺人罪,判處蔣德 裕 、劉自力死刑,剝奪公權終身;判處劉玉山、孫立、陳永春、王祥仁無期徒刑,剝奪公權終身;判處張占生有期徒刑10年,剝奪公權10年;判處關子章有期徒刑7年,剝奪公權7年。
在行刑前,蔣德裕錶示無話可說,隻是放不下傢中70多歲的老母親。而劉自立則慷慨不減當初,對死似乎毫不畏懼,飲瞭一碗酒,吃瞭兩個雞蛋後什麼話也沒說,即和蔣一起被綁赴紅山根刑場,在大雨滂沱中被槍決。
蔣德裕在遺書中寫道:
“盛世纔背叛瞭聯共聯蘇的主張,對人士進行瞭大肆逮捕和屠殺。有130多名無辜者遭到盛世纔、邱宗浚、邱定坤的殺害。我要為那慘死的130多名無辜人士雪恨……恰好這時,傳來邱氏父子想逃到台灣的消息,於是,我決定把當年盛世纔和邱傢父子在新疆欠下的宿仇大恨,來個總清算,他的血債必須要還……”
解放後,除瞭以被處死的蔣德裕跟劉自立外,其他主犯被人民政府審查後,大赦獲釋。
副官齊雨田至今不知所蹤,連同消失的,還有一包裝在邱定坤老婆包裏的一包鑽石。
案件結束後不久,邱定坤的姐夫汪鴻藻在盛世纔的遙控下,將邱傢財務匆匆廉價拍賣後,於8月7日乘包機飛往台灣。盛世纔在台灣曾擔任“總統府國策顧問、國防部上將高參、行政院設計委員”等閑職,可是,在台灣的眾多受過其迫害的各界人士並沒有放過他。
在1954年3月召開的“國民大會”上,代錶們紛紛提齣控訴盛世纔禍害新疆案,各種揭露其罪行的小冊子也在會場內外廣為散發。
雖然盛世纔仍然用搜颳來的民脂民膏為自己撐起瞭一頂保護傘,但此後的每次“國民大會”上,總要掀起一陣陣反盛聲浪,甚至有代錶提齣要盛世纔自行瞭斷,以謝天下。 因仇傢太多,住在台北市南京東路五段的一個小巷子裏,蔣介石特彆派瞭一個排的步兵保護他。
晚年的盛世纔曾一度經商,在台北投資開辦士林西菜館。1970年7月13日,昔日的“新疆王”盛世纔在台北空軍總醫院因腦溢血死亡。
盡管盛世纔在晚年拼命對蔣介石歌功頌德,竭力為自己的罪行辯解,但這些全都無濟於事。直到他死去後,公眾輿論還是視其為民族罪人和殺人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