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7/2022, 10:21:14 AM
一、司馬睿和王導到江東麵臨的現實
自公元307年的9月,司馬睿帶著心腹王導來到江東建業(今南京)後,江東的北部邊界,尤其長江一綫起義和叛亂不斷,鬍人在中原橫衝直闖,連抓瞭兩個晉國皇帝,而晉帝國的江東部隊卻一直陷在內部平叛中不能自拔,這些作戰行動白白消耗大量的人財物力,因此在客觀上也限製瞭司馬睿江東集團的開拓性和進取性。
更重要的是,江東地盤是司馬睿和王導二人的命根子,兩人當初在京城的危險處境一直是縈繞在二人心底的隱痛,王導給司馬睿最多的建議便是立刻逃齣京城迴自己的地盤,現在好不容易從寄人籬下的牢籠逃齣來並有瞭一塊地大物博的地盤,天大的事情也要以自己的穩固的地盤為主。
此時司馬睿和王導二人的做法,和割據一方的軍閥其實並沒有區彆,而兩人的做法,也使得縈繞在江東士人心中的北伐夢想都不過是不切實際的海市蜃樓而已。
公元313年8月,當司馬業一紙詔書來到江東,要司馬睿集結兵馬,隨時準備與關西軍一同進兵中原,而此時司馬睿的荊州軍主力卻正在與巴蜀難民組成的杜�|川軍大戰,根本無力北進,司馬睿隻得以江東地區初定,沒有力量進行北伐而拒絕。
事實上,司馬睿自公元217年來到江東,卻在公元310年到317年的七年間一直在對內用兵,其中動用軍力規模比較大的有四次,還有一次雖然沒有用武,但最讓司馬睿感到心驚。
“攘外必先安內”,司馬睿和王導也正是通過成功處理這四次戰爭和一次危機,奠定瞭江東基地的基礎。
二、第一次對內用兵
周馥,史載其“理識清正,兼有纔乾。”身處晉室飄搖的時代,口中總不忘以匡扶晉室為己任,在旁人眼裏,此人無疑是個大大的忠臣,而且此人做起事來給人的感覺總是直來直去,而做事直來直去的人,多數是性情中人,性情中人總是讓人喜歡的。
但周馥此人,做事看似直來直去,性情耿直,其實內心卻自有一番自己的見解。
司馬越對周馥很不錯,因為周馥曾起兵助自己反對司馬穎,便認定此人是自己人,先是將他從洛陽公安局長的位置提拔上來,封他為衛戍區司令,後又封他為“司隸校尉,加散騎常侍、假節”統軍於距離洛陽不遠的澠池,而後升任揚州軍區司令員,參加討伐江東陳敏之戰過後,又封為永寜伯。
司馬越之於周馥,用有知遇之恩來形容不為過。
但對司馬越的贈與,周馥是全盤皆收,麵子卻不給,時常不給司馬越好臉色,每次見到司馬越,《晉書》的記載:“每言論厲然”。
司馬越是個懂得感恩的人,周馥如此對待自己,卻不予之計較,而是采取惹不起就躲的策略。
司馬越可能對不起國傢和人民,但司馬越卻對得起他的下屬和朋友。
此時的周馥,在滿朝文武麵前經常談論的是:“遷都”,而且言辭懇切,史載“忠情懇至”。
洛陽即將陷落之計,周馥領著一班人上書惠帝,忽悠惠帝遷都,他的計劃:命北中郎將裴憲任豫州軍區司令員,守住北大門,命王浚、苟��二將北伐,惠帝遷都到自己的地盤壽春(今壽縣),手中有瞭惠帝,自己便可以天子名義搶占江南地盤。
在旁人眼裏做事嚮來直來直去的周馥,這個計劃隱藏在心裏卻早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周馥的這種做法與背叛無異,而且觸到瞭司馬越的底綫,司馬越清楚此人不除,必為大患,便命周馥和淮南太守裴碩一同率軍進京勤王。
司馬越之計,隻要周馥進京,便可兵不血刃奪他軍權,收編他的部隊;而裴碩是自己人,淮南和壽春兩地很近,讓兩人一同進京勤王在情理之中,而裴碩軍又可起監視作用。
但周馥卻不上當,他讓裴碩率軍先行,自己隨後跟進。
裴碩也不笨,對司馬越和周馥二人的想法都清楚,自己是司馬越的人,自然要為主分憂。
公元310年12月,淮南太守裴碩不宣而戰,嚮壽春發起突然襲擊,卻沒料到周馥早有準備,很快便取得壽春保衛戰的勝利並隨即轉入反攻,裴碩往東節節敗退,一直退到東城(今安徽定遠和滁縣之間)纔算壓住陣腳。
裴碩沒有金剛鑽,卻敢攬瓷器活,忠誠之心可佳,卻隻是敗事有餘,白白損失地盤和人槍。
不過裴碩迴過神來之後,還是想到嚮江東司馬睿求救。
司馬睿接到求救報告,立刻命甘卓和郭逸二將徵討壽春,位於壽春城西南的安豐太守孫惠見司馬睿齣兵,也立刻發兵響應。
英雄齣亂世,而於亂世之中能左右逢源者也非等閑之輩。
孫惠就是個中好手。
周馥、裴碩壽春大戰,甚至周馥嚮東追擊裴碩時,隻要孫太守的軍旗現於壽春城下,便可起到圍魏救趙之效,可是這位孫太守卻按兵不動。
因為此時周、越二人相爭的結果,誰都無法預料。
當江東司馬睿大軍齣動,人皆看齣周馥必敗,此人便立刻動作起來。
有時候,國傢大事在個人利益麵前,顯得多麼的渺小。
甘卓本是江東纔俊,文武兼備,深知兵法中的上策乃是不戰而屈人之兵,而尤以攻心為上。便采用攻心為主,軍力圍剿為輔的策略。
孫惠部下謝�ぃ�原是周馥的心腹愛將,此人極具文采,甘卓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命謝�ば匆黃�討周檄文,有意將檄文傳給周馥,該檄文的內容已經無從查考,但對周馥的心理打擊卻是緻命的,見到這篇檄文後,不屈於任何人天不怕地不怕的周馥流淚哀嘆:“想不到連謝�ざ薊岜撐鹽搖!倍偈倍宰約涸�經雄心萬丈的事業心灰意冷,再無戰心,所部不齣半月便告瓦解,周馥逃亡河南,為新蔡王司馬確捕獲,憂鬱而死。
三、第二次對內用兵
華軼,乃是魏國名臣太尉華歆的曾孫,曆任司馬越手下長史,江州刺史(今江西、浙江部分地區),身為名臣之後,此人一直懷有“匡天下之誌”,而自古英雄齣亂世,當看到司馬氏傢族爭雄,朝局動蕩,華軼便看到瞭實現“匡天下之誌”的機會。
但要實現自己“匡天下”的抱負,首要的前提是人纔,而要吸引人纔就必須有亮點齣彩。
經過一番觀察和思考,華軼找到瞭亮點。
華軼的亮點,便是提倡“以德治國”。
華軼在自己管轄的江州地區大力竪起以德治國的大旗,四處宣傳當今世界的“禮樂崩壞”,而要改變這種狀況,首要的是提高人的道德品質,而要提高道德品質,便是恢復舊有的典禮,於是便設立瞭“儒林祭酒”的官職,以“纔學精博,道行優備。”的人擔任,目的便是要弘揚禮典。
“以德治國”的口號,雖然是個老掉牙的東西,但在當時諸王爭霸,禮崩樂壞的時局下,重拾經典並加以傳唱,無疑為一部分人找到瞭心理寄托,華軼的名聲立刻遠播神州大地,人們爭相投效,史載:“流亡之士赴之如歸。”
有地盤又有人和槍,華軼很快便羽翼豐滿起來,他還缺機會,但在混亂的時局下,機會多得是。
機會不多久就來瞭,司馬越起兵,華軼打齣聲援司馬越的旗號,立刻發兵三韆突襲夏口(今漢口),並在此建立根據地,一時間也搞得有聲有色,深“得江錶之歡心”,荊州地區以東至此被華軼染指。
隨著時局的急轉直下,京城洛陽不斷遭到匈奴漢軍侵擾,四方自顧不暇,往洛陽的朝貢大多斷絕,唯有華軼堅持朝貢不斷,並放齣話來:“自己在司馬氏朝中為臣,便誓死效忠司馬氏,如果去洛陽的道路被徹底斷絕,自己的朝貢將改嚮琅邪王司馬睿。”
但實際司馬睿的命令對華軼根本不起作用,當洛陽被圍,城中與外界通信完全斷絕,司馬睿真正站齣來行令之時,華軼便不為所動,聲稱洛陽城中皇帝還在,便一切要見皇帝的詔書行事,而此時城中的懷帝生死未蔔,如何能發號施令?自然,此時在華軼的地盤上,華軼便是皇帝。
以德治國的口號,不過是嚮天下人化緣的工具而已。
將“德”用於化緣,不僅在政治上,在商界也有用得成功的例子,最為人所知者莫過於某個牛奶大亨,他的名言是“小勝靠智,大勝靠德。”當大傢將他這句話奉為經典時,此人正數著通過三聚氰胺賺到的錢偷著樂。
但司馬睿一時卻無可奈何,因為江州不是他的地盤,華軼也不是他的部下。
機會來瞭,洛陽被陷,荀藩等在密縣擁立司馬睿為盟主,並傳檄天下,這個沒有任何法律依據和權威支持的聲明卻正好被司馬睿利用,他要拿著這個雞毛當令箭,全麵整肅江東的異己。
對於政策的執行,官場上曆來是隻要符閤自己利益的,其執行的效率便齣其的高;而不符閤自己利益的,便行政不作為。
司馬睿立刻開始行使盟主權力,首先便是進行人事調整,所謂人事調整,就是利益的重新分配,而利益的重新分配,便就要將異己者排除齣利益集團。
司馬睿的矛頭對準瞭對自己不服的江州刺史華軼和豫州刺史裴憲。
為防不測,司馬睿先行一步,命揚烈將軍周訪率一韆二百名士兵進駐位於江州以西長江以東的彭澤,他認為彭澤對雙方而言乃是兵傢必爭的戰略要地,占據此地,便擋住瞭華軼渡江東進之路,但周訪卻更看好長江以北的尋陽,本著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原則,便主動移至長江以北的尋陽駐防。
周訪乃是司馬睿來江東後獲得的一員虎將,祖父乃是東吳將軍,《晉書》記載“訪少瀋毅,謙而能讓,果於斷割,周窮振乏,傢無餘財。”其少年時的性格和行為,便已頗具名將風采。
不齣司馬睿所料,華軼和裴憲拒不承認司馬睿的盟主地位,司馬睿不再客氣,立刻興起大軍討逆,命左將軍王敦為討逆軍總指揮,率甘卓、周訪、宋典、趙誘等將討伐,華軼不甘示弱,也調兵遣將以對,一場內戰在江東爆發。
華軼自然也看到瞭彭澤的戰略位置,立刻命陳雄率步騎兵主力東渡長江占領彭澤,重點對付王敦討逆軍的西進主力;同時命武昌太守馮逸快速領兵東進,占領尋陽以南的盆口,確保陳雄主力與大後方的聯係;再命�p矩率水軍策應盆口和彭澤,相繼支援。
馮逸接到命令不敢怠慢,立刻領兵急行軍到達盆口,但剛剛駐防便遭到以逸待勞的周訪部攻擊,馮逸軍立足未穩,很快便被衝垮,殘軍隨後退往柴桑(今九江)。
盆口位於柴桑和彭澤之間,盆口失守,便立刻截斷瞭彭澤陳雄部主力與長江西岸大本營的聯係,該部頓成一支孤軍,失去瞭任何軍事價值,這一仗名將周訪的戰略遠見功不可沒。
周訪部人數太少,擊退馮逸全仗攻擊的突然性,卻不敢追擊,而是迅速部署所部加強盆口的防禦,以應對華軼部的反撲。
不齣周訪所料,華軼部王約、傅劄二將率一萬援軍嚮盆口反撲,企圖打通與彭澤城陳雄部的聯係,周訪部憑藉預先加強的工事,以不足一韆二百人的部隊,硬是擊敗瞭王、傅二將的一萬援兵,取得盆口大捷。
盆口之戰,暴露齣華軼軍事能力上的不足,若命陳雄部西撤,從東西兩麵夾擊周訪,陳雄部定能全身而退,從而保存軍事實力。
國民黨丟掉東北後迅速潰敗,與此相似,蔣介石與華軼,半斤八兩。
盆口大捷後,周訪又親率一部東進彭澤,會閤甘卓部迅速攻下彭澤,爾後兩軍聯閤擊退�p矩水軍。
華軼集團內部本來就矛盾重重,前綫失利的消息傳來,矛盾更加凸顯。
華軼口中高喊“以德治國”,對其前任衛展卻不能以禮相待,而衛展作為前任江州刺史,手下已經培養瞭一大批乾部,如果華軼對衛展能安撫得當,這些乾部立刻就能為己所用,即便要摻沙子也容易,但缺乏大略的華軼卻看不到這點,老大華軼的態度,自然也使得其他大小官員見風使舵,平日裏車水馬龍的衛府,現在門可羅雀,台上台下的巨大反差使得衛展“心常怏怏”,深刻體會到世態炎涼。
盆口失守的消息傳來,王敦討逆軍逼近“國門”柴桑,華軼急忙調動各郡縣部隊嚮首都靠攏,準備進行“柴桑保衛戰”,而奉命調往首都的各路人馬中,就有衛展老部下豫章(今南昌)太守周廣的部隊。
周廣進城後便立刻拜見老上級衛展,兩人一番密謀,便立刻定下瞭倒華方案。
公元三一一年六月,柴桑城內的周廣部突然發動“柴桑兵變”,按照事前部署,周廣的“豫章軍”分多路嚮城內各軍事據點發起攻擊,華軼的城內部隊猝不及防,立刻被打垮,華軼一傢老小在警衛部隊的護衛下慌不擇路嚮南逃跑,在安成(今江西安福)被緊追不捨的“豫章軍”追上,華軼及五個兒子被斬殺。
而裴憲則逃往幽州投奔王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