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17/2022, 4:25:39 PM
1935年12月26日清晨,著名愛國將領續範亭一個人穿戴整齊,獨自一人叫瞭一輛齣租車,直奔中山陵而去。
圖|續範亭
下車後,續範亭獨自一人走進陵園,登上台階,想到瞭愧對先總理的教誨,東北三省數十萬平方公裏的領土淪喪,3000萬同胞淪為亡國奴,續範亭的內心十分悲痛,於是揮毫潑墨,寫下瞭一首“絕命詩”:
“謁陵我心悲,哭陵我無淚。瞻拜總理陵,寸寸肝腸碎。戰死無將軍,可恥此為最!腆顔事仇敵,瓦全安足貴?”
想到國傢前途命運,續範亭忍不住悲從中來,淚流滿麵。他寫完詩以後,想起瞭隨身攜帶的一把短劍,於是抽齣來,狠狠地嚮自己小腹紮去……
續範亭哭陵,事先已有徵兆。
1935年12月,續範亭以國民黨元老和西北地區代錶的身份,赴南京參加國民黨的第五次代錶大會,也就是在會議上,續範亭呼籲停止內戰,團結國內一切力量抗戰的提議。
可國民黨軍大部分高級官員,屍位素餐,對續範亭的提議不屑一顧,蔣介石、汪精衛等人又忙於選票,直至會議結束,續範亭仍不見有人動議抗日一事,不由得心如死灰。當時有老友對續範亭建議,不如到中山陵去“哭陵”,續範亭卻搖瞭搖頭:
“大丈夫流血不流淚,隻有用熱血纔能把這些敗類衝到人類行列之外。”
圖|中山陵
續範亭的朋友並沒有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26日清晨續範亭齣門後,直至下午還未歸,朋友這纔察覺情況不妙,立即趕赴中山陵,發現瞭已經倒在血泊中的續範亭。
好在短劍刺入腹部,雖然傷及腹膜,卻沒傷及內髒,續範亭撿迴瞭一條命。
可也因為這個因素,續範亭將軍的身體始終不是很好。
可笑的是,續範亭將軍本是為瞭用熱血喚醒民眾抗日的熱情,但國民黨當局卻嚴令不許聲張,甚至禁止記者采訪報道,禁止報紙刊載,一直到上海有傢私營報紙,敢於衝破阻礙,率先刊發這件事,續範亭將軍的愛國壯舉纔廣為人知。
國民黨當局慌忙下令“闢謠”,甚至說續範亭將軍是“失戀”自殺未遂,還汙衊說將軍有精神方麵的疾病。
“我的確是因為失戀而自殺的,難道你們不知道嗎?”
圖|報紙上刊載的續範亭將軍“哭陵”
一個姓曹的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到醫院看望續範亭,對他說起瞭社會上有關他的一些傳聞,續範亭將軍憤慨地說:
“早在辛亥革命的時候,我就愛上她瞭,希望她將來能有齣息。但是,我沒想到,她長大就變節瞭。今年剛滿25歲,就醜陋得不像人樣瞭,我對她的確失望瞭,不愛她瞭!”
“詩人”將軍
續範亭將軍在《病中迴憶》中,對抗日曾有這樣一句話:
“自從我稍有記憶力時,就記得‘長大瞭打日本’這一句話。”
續範亭將軍齣身這年是1893年,第二年便爆發瞭中日甲午戰爭,然而中日甲午戰爭,最終是以清政府失敗而告終,在日本的強迫下,清政府簽訂瞭喪權辱國的《馬關條約》,不僅要賠償兩億兩白銀,還要割讓遼東半島以及台灣、澎湖列島。
甲午戰爭的慘敗,帶給瞭國人沉重的壓力,加劇瞭西方帝國主義勢力入侵中國,中國麵臨空前的民族危機。
續範亭就是在這樣一種社會環境下,逐漸地長大,自少年時代讀書,便痛恨清政府的腐敗,並立下救國宏願。16歲的續範亭將軍考入太原陸軍小學,與傅作義等同學以及接受新的教育,並參加瞭同盟會,緻力於反抗清政府統治。
1911年辛亥革命爆發後,續範亭族兄續西峰策動太原、原平等地新軍起義,續範亭將軍也率領一個營冒著風雪直奔大同,不僅攻剋瞭大同,麵對清軍的反撲,續範亭還堅守瞭四十多天。
而在當年辛亥革命以後,全國各省宣布光復,山西是北方唯一一個省份。
圖|續範亭將軍雕像
應該說在山西這個地方,續範亭與族兄擁有不弱於閻锡山的聲望,可由於閻锡山的排擠,不得不倉促逃離。
與閻锡山在山西割據一方不同,續範亭將軍無疑有著深遠的理想,他傾嚮於革命,討厭袁世凱的復闢,更討厭軍閥之間的混戰。續範亭短暫地受孫嶽、馮玉祥的邀請,齣山任職,但又因理念不閤而去職。
1926年9月,馮玉祥重建國民聯軍,並指揮國民聯軍配閤北伐軍作戰,並於1927年初接受共産黨人劉伯堅的建議,創建瞭國民聯軍軍事政治學校。
馮玉祥重新邀請續範亭齣山,擔任校長,也就是在校期間,續範亭瞭解瞭,對他們提齣的革命思想以及作風産生瞭很大的興趣,然而沒過多久,馮玉祥便嚮蔣介石靠攏,並將軍産黨員禮送齣境,續範亭很不以為然,拒絕齣任參議一職,一度閑居於北平,並準備終老於林泉。
一直到1931年九一八事變爆發。
作為一個軍人,續範亭將軍深感國難當頭,自己應該齣一把力,於是不遺餘力地為抗日奔走,由於自己勢單力孤,續範亭接受好友鄧寶珊的邀請,齣任瞭蘭州綏靖公署參謀長一職,全力為抗戰奔走。
續範亭將軍接受過良好的教育,擅長寫詩,這一時期,續範亭將軍創作瞭大量的詩句,多是與抗戰有關,人稱“詩人將軍”。
圖|續範亭將軍
麵對國破傢亡的危難境地,以蔣介石為首的國民黨政府不僅不抵抗,還緻力於內戰,續範亭將軍痛心疾首:
“八年戰亂民心喪,四省淪亡國勢蹙。山河破碎傢安在?我問將軍羞不羞。”
1935年,續範亭到南京,親眼目睹瞭當局依然歌舞升平的現狀,不由得氣憤難當。
“赤膊條條任去留,丈夫於世何所求?竊恐民氣摧殘盡,願將身軀易自由。”
中山陵哭陵事件後,續範亭一度心灰意冷,自少年時代接受舊民主主義革命思想以來,本渴望著殺敵報國的續範亭,被現實撞得頭破血流,續範亭在《告民眾書》中這樣寫道:
“餘今已絕望,故捐此軀,願同胞精誠團結,奮起殺敵。”
無奈之下續範亭轉而信仰佛學,甚至一度想齣傢為僧。有一次他嚮高僧印光大師請教:
“意大利法西斯墨索裏尼侵略阿比西尼亞(即埃塞俄比亞)、日本侵略中國東北,佛學作何解釋,信佛者怎麼辦?”
印光沒有辦法迴答,這讓續範亭意識到,虛幻的佛學不能夠拯救瀕臨危難的中華民族,還是應當正視現實,追求真理。
圖|續範亭將軍紀念館
“有瞭革命好舵手,從此不怕風和浪”
續範亭養病期間,接觸瞭大量有關馬剋思主義的書籍。
1936年12月12日,張學良、楊虎城發動西安事變,震動國內外,續範亭將軍受邀擔任瞭楊虎城將軍的使者,對西北軍將領以及山西閻锡山做工作。
續範亭讀過馬剋思主義的書籍,看過一些文章,也知道在過去十年的時間裏,率領的紅軍與國民黨軍有過殊死的鬥爭,但很奇怪的是,就在西安事變以後不久,代錶卻主張釋放蔣介石。這讓續範亭很不理解。
共産黨人南漢宸與續範亭是山西老鄉,兩人曾參加過辛亥革命,之後多年革命生涯均有交集,在他的引薦下,續範亭見到瞭周恩來。
從周恩來的口中,續範亭第一次聽到瞭“抗日民族統一戰綫”的方針政策,頓覺耳目一新。
紅軍改編八路軍、新四軍開赴抗日戰場。
續範亭也受到瞭閻锡山的邀請,齣任第二戰區總動員委員會主任委員,並兼任保安司令。當然閻锡山之所以任用續範亭,決不是想著讓他投身抗戰,而是利用續範亭的威望,來為自己徵兵籌糧。
圖|續範亭將軍與女兒續磊
1937年抗戰全麵爆發後,閻锡山的晉綏軍對日作戰損失慘重,不得不接受的建議,組建編練瞭山西新軍。
對山西新軍的建設,續範亭將軍齣瞭很多力,到1939年年底時,山西新軍已經形成瞭下轄九個師、旅單位,46個團以及遊擊大隊,總計兵力達到瞭5萬人。續範亭將軍也利用總動員委員會主任委員的職責,盡量收攏瞭晉綏軍潰敗的一部分部隊,編成瞭六個支隊,配閤八路軍在晉西北建立瞭根據地。
八路軍在山西發展壯大,是閻锡山不願意看到的。
鑒於續範亭同八路軍走的很近,為瞭防止他繼續壯大,1939年春,閻锡山給瞭續範亭一個暫一師的番號,限製續範亭繼續擴編軍隊,並籌劃對山西新軍動手。
事實上自太原淪陷後,閻锡山便一度準備與日和談,並不止一次地提齣過這種論調:“抗戰與和平是個政治問題,不能說主張抗戰就對,主張和平就不對。”
薄一波斥責這種言論:“敵人打進我們的國內來,要求民族獨立,隻有抗戰到底。和平妥協就是投降,就是漢奸。”續範亭將軍也錶示支持:“不抗戰到底,根本談不上存在。”閻锡山氣得在會議結束後破口大罵:“續範亭是背上棺材抗戰的,我們不能背上棺材抗戰。”
1939年12月,閻锡山籌劃進攻晉西的八路軍,事先派親信趙承綬召開會議傳達命令。
趙承綬與續範亭過去曾是同學,兩人關係一度也很不錯,所以趙承綬對續範亭沒有防備,知道情況不妙的續範亭,立即騎馬飛奔到晉西八路軍三五九旅旅部通報瞭這一情況。當時八路軍在晉西北的兵力並不多,所以續範亭將自己的暫一師也拉上去,配閤八路軍保衛晉西北。
圖|續範亭詩《念續磊》手稿
續範亭的侄子續靖夫在晉綏軍中當師長,當時續靖夫正率領自己一個師嚮八路軍根據地挺進,卻與自己叔叔的先頭部隊遭遇,一時不知所措,隻好扭頭便走。
盡管如此,山西新軍在閻锡山晉綏軍6個軍的進攻下,還是遭到瞭不小的損失。
12月1日,閻锡山下令由領導的抗日決死二縱隊於5日進攻日軍,意在讓我軍陷入日頑兩麵夾擊的境地,決死二縱隊拒絕執行命令,被閻锡山誣為叛軍,被閻锡山6個軍包圍,決死二縱隊經苦戰突圍後,進入晉西北根據地。
與此同時,晉東南的決死三縱隊,也遭到瞭晉綏軍孫楚部的偷襲。
經此一役後,山西新軍盡管仍保留著晉綏軍的番號,但整體全部都加入瞭八路軍的戰鬥序列。
續範亭本人也脫離瞭晉綏軍的掌控,擔任瞭八路軍晉綏軍區副司令員。
1939年,續範亭動身赴延安,第一次見到瞭毛主席,與毛主席的交談讓續範亭有醍醐灌頂的感覺,他對毛主席欽佩至極,後來還寫詩頌揚:
“有瞭革命好舵手,從此不怕風和浪。”
圖|續範亭將軍
不過,自中山陵哭陵事件後,續範亭的身體狀況一直不是很好。
1940年鼕,日寇對晉西北根據地實行瞭殘酷的大掃蕩,續範亭將軍率部轉戰,身體狀況更是每況愈下,黨中央毛主席得知情況後,立即將續範亭轉移到延安白求恩國際和平醫院,經檢查後得知,續範亭將軍肺部已經大麵積地潰爛。
續範亭在延安養病期間,與毛主席、硃德、周恩來多有往來,感觸良多,除瞭詩詞唱和外,續範亭瞭解瞭真正意義上的共産黨應該是什麼樣子,他深刻地剖析瞭自己的過去,頓時感覺自己走瞭一段彎路:
“從十九歲參加瞭辛亥革命,自認為是一貫站在革命立場上的,是為大眾謀幸福的,到處總覺得自己有理。現再想起來,實際上是做瞭三十年‘與虎謀皮’的事,幾乎被虎吃瞭,這是最危險的。今天的我,可以說是‘虎口餘生’。抗戰後纔走上瞭正確的革命道路,找到瞭‘與人謀皮,與人為善’的真理。”
“有雲水襟懷,有鬆柏氣節”
續範亭對毛主席的感情十分真摯,在延安時期,續範亭與毛主席之間常有交流,每次交流,均能感覺受益匪淺。
1942年2月,毛主席在延安發錶瞭《整頓黨的作風》和《反對黨八股》,並在延安掀起瞭整風運動,續範亭以一個黨外人士的身份,參加瞭整風運動。
續範亭學習瞭黨中央規定的22個文件之後,深感受益匪淺,於是寫下一首詩:
大文如大餐,豐富復精美;使我飢腸人,欲罷不能已。
廚師費匠心,消化全靠你;本是百年糧,貪多怨自己。
齣身小資産,遍體多油膩;湖水滌難盡,沿河洗不去。
二十二文件,是我新武器;革命稱至寶,應比匕首利。
圖|毛主席
當時續範亭住在延安交際處,於是就委托交際處處長金城將詩轉交給瞭毛主席,沒想到的是毛主席看瞭詩以後,直接來到交際處與他深談。
續範亭一見毛主席過來,立即興奮地說:“這22個文件好極瞭,通過整風運動,我們黨的作風一年之後一定會大變。”
“我可沒你這麼樂觀啊。”毛主席笑瞭笑,隨即解釋道:
黨地作風的轉變,沒有那麼容易,有很多睏難。我們黨從成立以來,在政治上建黨,有綱領;在組織上建黨,有黨章;可在思想上建黨呢?長期以來沒有建好……處於幼年時期的我黨,就像一群小孩子趕一輛牛車,目標是清楚的,但路綫怎樣走卻都不知道。剛取得點勝利就頭腦發熱,拼命地抽鞭子,結果翻瞭車。翻瞭車怎麼辦?一個孩子把另一個孩子推到一邊,說還是我來乾。可又不認真吸取教訓,端正思想路綫,結果還是拼命抽鞭子,還是翻車。……整風運動若能一年初見成效,三年大見變化,我就很滿意瞭。
圖|毛主席寫給續範亭的信
毛主席一席話,讓續範亭有瞭很長時間的思考,幾天之後,他對金城談起這件事,還自我剖析:
“上次主席的談話,對我啓發太大瞭,我真有如茅塞頓開。這兩天我老在琢磨這個問題,聯想很多。的確,人的思想感情的變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人們的階級齣身不同,立場不同,形成的世界觀也不同。”
盡管續範亭始終沒有提齣入黨,但卻始終以一個共産黨員的身份來要求自己,力圖無論是從思想認識上,還是從行為上,都成為一個共産黨員。
1946年6月,蔣介石撕毀和平協定,發動全麵內戰。
圖|續範亭將軍寫給毛主席的詩
1947年3月,鬍宗南大舉進攻延安,毛主席率領黨中央撤離延安,轉戰陝北,即便在戰事最繁忙的階段,毛主席也始終掛念著續範亭,兩人時常有書信往來。
然而遺憾的是,續範亭身體將養多年,卻齣現瞭惡化,至1947年8月,續範亭的下肢齣現浮腫,病情惡化,僅僅過瞭一個月,續範亭將軍便撒手人寰。
續範亭將軍臨終之前,專程寫信給毛主席以及中央,提齣瞭自己唯一的一個請求:
“以畢生之誠敬謹請求入黨,請中央嚴格審查我的一生曆史,是否閤格,如承追認入黨,實平生之大願。”
9月12日上午11時,續範亭將軍去世,毛主席得知消息後,深感悲痛,連連說:
“續範亭是個很有骨氣的人,太可惜瞭,太可惜瞭。”
圖|續範亭將軍要求入黨的遺書
次日,毛主席以及黨中央專程復電:接受續範亭將軍的請求,追認他為的黨員,
“並以此引為本黨的光榮”。
9月18日,晉綏各界人士在臨縣督村為續範亭舉行瞭追悼大會,延安五老之一的謝覺哉代毛主席擬瞭一副挽聯:
“為民族解放,為階級翻身,事業垂成,公鬍遽死?眼睛亮得很、骨頭硬得很,典型頓失,人盡含悲。”
毛主席看後,提筆作瞭細微改動,將下聯“眼睛亮得很、骨頭硬得很”改為“有雲水襟懷,有鬆柏氣節”。
挽聯全文行雲流水,猶如一氣嗬成,錶達瞭毛主席對續範亭將軍去世的深切哀悼之情。
圖|毛主席、董必武等寫給續範亭將軍的挽聯
1950年,續範亭將軍逝世三周年紀念,山西省委、山西省人民委員會決定,將續範亭遺體從臨縣遷往太原市雙塔寺烈士陵園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