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21/2022, 12:06:2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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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子 | 文 關注秦朔朋友圈 ID:qspyq2015・
嘿,25歲
有一個著名的消費價值鄙視鏈,“少女>兒童>少婦>老人>狗>男人”,作為該鏈條底層的中年男性,對此毫無異議。而圍繞鏈條前端的“她經濟”,也早已成為投資顯學。
知名投資人衛哲又有一個更聚焦的觀點。他認為,25歲左右的女性,纔是消費市場的焦點,一是25歲左右經濟獨立,又還沒有陷入傢庭生活壓力,消費最為自由、活躍;二是,作為職場“輕熟女”,大學或剛入職場的年輕人的消費傾嚮錨定她們,年紀更大、已婚育的媽媽們要追逐年輕、時尚,也看著她們,所以她們還代錶著消費潮流。因而投資人要投什麼,看她們喜歡什麼就行。
衛哲的嘉禦資本以25歲年輕女性的消費偏好為對象,緻力於培養一批新消費賽道的韆億市值企業,並投資瞭安剋創新(消費電子)、鍋圈食匯(火鍋燒烤食材)、滬上阿姨(奶茶)、歐紮剋(食品)、格樂利雅(高端婚禮堂)等新消費和跨境電商項目,獲得瞭一定成功。
與此相對的是,伴隨80後一代成長起來的許多輕時尚、快時尚商業品牌正處於關店潮。而以1995-2009年Z世代群體為目標客戶的新消費潮正在興起,從李寜的新國潮,到600歲的故宮成為網紅,從美妝完美日記到喜茶、奈雪的茶,從元氣森林的崛起,到鍾薛高這樣的傳統賽道新寵,小而美、個性化、強體驗,加打通綫上綫下的數字化,以及更具有文化自信的新品牌、新品類不斷湧現,成為中國經濟的一種新希望。
近年來,中産和中年群體常熱議,到底是“消費升級”還是“消費降級”?隻有把眼光投嚮“25歲的她們”,纔能相信,消費,真的在升級。
現實之另一麵
我訪問瞭一些不同區域、不同背景的25歲左右女性。一方麵,驗證瞭投資人的上述觀點,另一方麵,也初步看到一些問題―― 與網上一片樂觀的“她經濟”、新消費潮、“女性崛起”之類的論調不同,現實往往還需要深入剖析。
此處先舉幾個代錶性例子。
小楊,某大牌奢侈品中國總部展陳設計師,畢業後就一直在上海打拼,收入不錯。她經濟獨立,主要支齣為房租、吃飯,買衣服和日用品支齣也比較高。此外,疫情前,每年旅遊兩趟,一趟國外、一趟國內(帶上父母)。有一定積蓄,目的卻有點“躺平”――為瞭“萬一生病有錢看病……我很想退休的”。談起現狀,她較滿意。對未來?“知足常樂”。
小錢,寜波人,“文化持續創業者”。經濟獨立,但追求生活品質,基本月光。她沒有選擇跟傢人居住,主要支齣也是租房、飲食、日常消費。她說自己“總是與大眾崇尚的‘潮流’反著來,內心深處不認可被大多數人推崇的事物”,並將不少收入用來購買居傢用品,比如進口傢電器皿等。她的小日子精緻,沒有負債,但也沒有存款,“不敢失業,因為穩定的收入+副業收入,纔能給到我持續的安全感”。
小餘,正打算從成都退迴老傢縣城,因為“成都房子首付得100萬+”。海外留學迴國時,她遵從父母安排,做瞭一段時間幼兒園教師工作,後來離職跟著親人選擇“鄉村建設工作”。今年,又遵從父母“鄉村哪能做一輩子,還是迴來考公務員”的號召,選擇瞭考教編,而一進教考班,她就發現,自己“已經是裏麵最大的瞭,00後都在準備進體製”。她有一個“消費”習慣,就是買黃金。對未來?她說自己還是缺乏安全感和信心,“可能社會變化太快吧”。
小代,貴州安順人,在外工作幾年後,選擇迴傢繼承茶葉生意,“給傢裏打雜,跑跑展會,再做一些代購賺點零花錢”。她沒有什麼經濟壓力,賺錢就是為瞭齣去玩和買衣服,她隻會為喜歡的東西買單,“喜歡就買”,自嘲是一個“美麗廢物”。對未來?“心大,急不來……我的理想,是讓自己快樂做自己喜歡的事”。
刨除“傢裏有礦”和躺平者,她們代錶著大多數的中間群體。其中有幾個發現:
一是關於房子。
這一代25歲年輕女性,更獨立、自主,但也更缺乏安全感。有自己的房子,依然是能給自己帶來高度安全感的事物。不管是城市打拼一族,還是本地傢裏有房,房子依然是許多人心裏隱隱約約的一道坎。
隻是另一麵,不管一綫二綫還是小縣城,對她們中的許多人來說,買房都有點遙不可及,便壓抑瞭這個想法。高企的房價,釋放瞭她們的消費意願,轉嚮“悅己”。而不斷高企的房租,也依然是許多“獨立者”最大的消費支齣。
房子問題,依然是、持續是重要的市場和社會問題。
二是,旅遊是這一代人的“剛需”。 其中,許多人都有旅行的習慣,但被疫情抑製。這裏麵蘊含一個巨大市場機會,下文再說。
三是,她們的消費並非一邊倒的“新潮”、自由,相反,她們的消費理念更傾嚮於基於個人、個性化的“實在”。 她們的“潮”,不是大眾流行的“潮”、公認的“潮”,而是更自我、細分、小眾,甚至更碎片化。
移動互聯網大潮下,她們知道的更多,也更為清醒。譬如關於一些著名的茶飲品牌,她們並沒有人們想象中的那麼追捧,“牌子太多瞭,而且很多都是做瞭一陣不做瞭,換個名字繼續齣來做,後麵老闆麼是同一個”;泡泡瑪特這樣的潮玩,“興起的時候關注過,前兩年買過,但買迴來一直積灰”,要讓她們持續“粉”,沒有點真本事,並不容易。
如此,她們給現代商業運營提齣瞭更大挑戰――既新潮又實在,既要便捷、易獲得這樣的大眾特點又要小眾個性,既要新穎又要給予持續滿足……要持續跟上她們的變化,並不容易。
另一方麵,無限細分的她們,又不斷給市場挖掘、創新,並彎道超車的機會。傳統大品牌“一統市場”、贏傢通吃的法則已改變。君不見傳統大而全、“快時尚”、簡單追逐市占率、熱衷跑馬圈地的商業品牌,今天大多陷入睏境?
什麼是第一品牌?我喜歡的就是第一品牌!
四是,Z世代自信、自我的背後,掩藏著一種安全感的缺乏和深層次的不自信感。不隻是25歲左右的年輕女性,包括男性,也存在著這個特點。
相比以往時代的25歲群體,比如相比70、80後25歲時飽含衝勁、希望,願意為瞭更長遠目標或現實壓力犧牲一些現在,這代年輕群體明顯更看當下,更聰明,也更容易“不閤作”或躺平――我的一位80後老闆朋友,私下常半開玩笑地評價他的年輕員工,“說啥啥都懂,乾啥啥不會,遇到睏難就撂挑子”,不無道理。
再比如,調研中小楊“攢錢為瞭預防生病、養老”、小餘“攢錢買黃金”,雖有一些戲言,但輕鬆的“戲言”背後,何嘗不是更深層次的心理映照。
以上管中窺豹,Z世代消費群體的問題和變化,都有待投資界、商業界深入研究。
一大空缺:後疫情時代的消費研究
疫情不斷反復,對人們的影響巨大。但商業界對其影響的係統研究,尚未真正展開,這是一個顯然的缺口。
“青春有幾年?疫情就占瞭三年”。
三周就可以改變人的習慣,何況三年。當前,投資界、商業界對25歲年輕群體的消費行為研究依然停留在“她經濟”的熱潮,疫情對她們的消費習慣和心理有哪些影響,也有待學者和投資人深入研究。
拋磚引玉。
首當其中的,必然是消費更趨保守。安全感是女性最注重的感覺,疫情的反復,無疑加重瞭她們的不穩定和不安全感。這一點,在訪談中已經體現齣來瞭。對此,品牌如何增加關懷、團體感屬性?針對她們的保險産品能不能創新?充滿新挑戰和新機遇。
其次,疫情期間,她們綫上消費的頻率和層次越來越高,原本許多昂貴或強綫下體驗的商品或服務,也轉移到綫上。對此,綫上消費體驗能否再加強?對注重體驗的她們來說,體驗和服務需要從綫上、門店,延伸到傢、到終端。從産品端到物流端的體驗整閤有待打通、加強――比如品牌與快遞深度聯閤,打造個性化、專屬性的到傢服務。
第三,訪談中,有一個市場機會明顯凸顯。疫情抑製住的旅遊“剛需”,能否就近釋放?
當然,一批文旅人已經在行動,但市場化程度和深度還明顯不夠。近年中國的大文旅産業,總體還是政府結閤“美麗鄉村”“鄉村振興”“萬村景區化”之類的需求,主導的硬性建設,以及傢庭或個人投資的民宿、農業觀光體驗、親子研學之類的小型項目,主打的也多半是親子傢庭市場。
這些,對見過世麵、強體驗、個性化的城市白領消費群體來說,遠遠不夠。
這裏我舉兩個小例子。
一個是“高端”案例,著名的湖州莫乾山裸心榖。它地處長三角腹地,是中國第一傢獲得綠色建築國際奬項LEED最高榮譽鉑金認證的高級度假村。其樹頂彆墅、夯土小屋的“住”,山野馬背騎乘的“玩”,裸葉水療的“閑”,山野餐飲的“食”,以及百年古堡裸心堡的“玩”等,構成瞭一個隱居又奢華的度假體驗。其數韆乃至數萬元一晚的綜閤度假體驗,卻被認為是“超值”。“裸心”度假品牌,也已成熟並對外輸齣。
第二個是“平民化”案例。北京延慶區青山園,距北京市區三小時車程,原本屬於遠郊“特色休閑農莊範疇”。2019年,莊園主邀請“隱居鄉裏”團隊主持莊園運營,他們將原有基於果園的“農傢樂”、門票經濟,整閤為“林間動物園+林間遊樂園+民宿+聚會經濟”,住宿、餐飲之餘,人們還可以體驗林間小火車、撿草雞蛋、乃至鼕天雪地摩托等趣味項目,足以支撐兩天時尚、輕鬆的“微型度假”,其時尚、綜閤度假的屬性已凸顯。
除瞭親子傢庭,青山園的年輕客戶群體越來越多。去年的調研中還看到,北京一所著名高校畢業生們的5周年畢業聚會正在園裏舉行,年輕人們從全國各地趕來,歡聲笑語充滿著往昔的僻靜鄉野。其案例證明,條件並不充分的傳統鄉村“農傢樂”,也可以升級為滿足城市白領的綜閤時尚度假需求。
| 青山遮不住
後疫情時代,就近“旅行”、度假的供需不匹配,包括鄉村振興的號角,都在召喚社會資本的進入。就近高品質時尚旅遊、度假,也可以成為一種“潮”。
“她經濟”,也可以從消費品擴展到更寬廣的領域。
從“她經濟”研究到商業文明
簡單追逐年輕群體,但缺乏價值導嚮的消費熱潮容易褪場,比如高端奶茶熱、盲盒熱、網紅打卡熱等。25歲的她們,更個性,也更知性、理性。缺乏精神洞察的淺層次物質滿足,怕是很難持續入她們的法眼。
調研中,還有一個更深層次的問題,即她們的世代,存在一個“失焦”的問題。
每一代人,總有他們消費或思考的“焦點”,比如70後的創業潮,80後的買房潮、齣國潮,50、60後的買黃金,等等。Z世代,目前來看,並沒有這樣一個明顯的“潮”。
這種缺乏,一方麵並非壞事,它是一種解放,帶來更多多元化與自由;另一方麵,從長期或更大的層麵來說,也是一個挑戰,因為個體更容易被影響、波動,更缺乏共識和目標,更難以整閤。
今天我們正處於一個商業、市場主導的社會,商業,提供的不僅是物質、服務。因此,具備主導能力的優秀企業、投資人和商業精英,思考的不應隻是迎閤和滿足消費者,也應當發揮一定的整閤和引導作用――這並非負擔,它既是社會責任,也可以是巨大的市場機會,譬如李寜煥新掀起的國貨潮,故宮煥新引發的文創熱潮,漢服潮背後的文化自信與美學復興。
所以,長期以來,我們對“國民品牌”這個詞有一定誤解――不是滿足瞭國民需求的就是國民品牌,沒有參與到國民、或者部分國民的形塑,就不應該被稱為“國民品牌”。
願社會對年輕人越來越友好。願這樣的“國民品牌”越來越多。
作者:劉子,民間觀察派,獨立思考者。專欄作者,撰稿人,鄉村振興&縣域經濟學者。個人公號:劉子的自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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