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4/9/2022, 6:57:22 AM
早在戴笠乘飛機失事之前,蔣介石就已經對軍統勢力的極度膨脹大為不安。
到瞭抗戰勝利後,民眾反對特務統治的輿論一浪接著一浪,蔣介石順勢提齣裁減軍統人員數量,以限製戴笠的權力。
戴笠意外墜機後,軍統內部亂成一團,急需新的掌權者來穩定局麵。
蔣介石和戴笠
當時,有資格掌管軍統局大權的,隻有兩個人。
一個是鄭介民,一個是唐縱。
這兩人從“復興社特務處”時期便已加入特務組織,是軍統裏的元老級人物,不管是論資曆還是論威望,都比毛人鳳、瀋醉等人要強得多。
接下來,就要看誰的支持者多瞭。
瀋醉在心裏暗暗盤算著:
唐縱這個人作風謹慎,凡事親力親為,一旦他當瞭上司,肯定不好糊弄;鄭介民偏好把重心放在軍事情報工作上,嚮來不喜歡抓具體事務,如果他當一把手,毛人鳳肯定是二把手,那就等於是把軍統的實際權力交給瞭毛人鳳。
瀋醉尋思著,毛人鳳和自己都曾是戴笠的心腹,兩人一起共事瞭這麼多年,毛人鳳掌權對他來說沒有壞處。
於是,瀋醉拿定主意,極力推舉鄭介民接班。
瀋醉能想到的,毛人鳳自然也能想到。
毛人鳳
因此,在軍統局高層的一緻“推選”下,鄭介民擊敗唐縱,順利當上局長,毛人鳳則為副局長。
正當瀋醉和毛人鳳暗自竊喜時,鄭介民的所作所為卻齣乎他們的意料。
鄭介民嚴格服從蔣介石的命令,一上任便大刀闊斧地裁減機關人員,很多軍統骨乾被調往其他單位。
以前,軍統的內外勤工作人員加起來,少說有5萬多名,鄭介民上任後不到一年,硬是被削減到瞭不足1萬,經費和裝備更不用說,自然也是大減特減。
不僅如此,鄭介民還一口氣免掉瞭七個處長,要不是毛人鳳力保,連瀋醉都逃不過被免掉的命運。
這下,毛人鳳和瀋醉坐不住瞭。
兩人關起門來,商量該如何搞掉鄭介民。
很快,他們就逮到瞭一個機會。
不久後,鄭介民要過50歲生日,他不願大肆張揚,於是提前囑咐妻子,不許辦壽,以免被人抓住把柄。
誰知,到瞭生日當天,鄭介民的妻子大擺壽宴,大小特務們紛紛前來賀壽,送來的禮品堆滿大廳。
鄭介民心知不妙。
鄭介民
果然,沒過幾天,蔣介石就收到一份揭發材料,材料內容相當豐富。
從鄭介民包庇部下侵吞日僞財産、他的妻子販運鴉片,到鄭介民多占公房和小汽車、用公費報銷老婆化妝品和孩子玩具等細節,都羅列地清清楚楚,後麵還附帶著照片。
不用說,負責提供這些材料的就是瀋醉,他趁去給鄭介民拜壽的時候,用微型相機拍瞭個夠;至於齣麵嚮蔣介石轉呈材料的,自然是毛人鳳。
果不其然,蔣介石看完這些材料後勃然大怒,撤瞭鄭介民保密局長的職務,毛人鳳由副轉正,成瞭保密局的一把手。
不過,鄭介民也不是善茬,他早就掌握瞭瀋醉秘密拍照的情報,在交接工作之前,專門派人搜查瀋宅。
雖然鄭介民沒有在瀋醉那兒找到什麼把柄,但他在管理科科長鄧毅夫的床底下搜齣來一箱進口的鎖頭,鄭介民隨即便以“監守自盜”的罪名將鄧毅夫槍決。
鄧毅夫既是瀋醉的部下,也是他的得意門生,瀋醉如同被狠狠地砍掉一條臂膀一般。
軍統內鬥,就是這樣刀刀見血。
按理說,瀋醉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付齣這麼大的代價幫助毛人鳳上位,應該算得上是大功臣瞭,理應受到毛人鳳的重用。
但是,事實恰恰相反。
瀋醉原本負責總務處,毛人鳳上台後沒多久,便趁著瀋醉外齣公乾,著手清查總務處的物資和賬目,他還把瀋醉建立的“濱湖同學會”小團體解散,重新組織瞭一個以他自己為首的“統一同學會”。
瀋醉氣憤之餘,也猛然清醒過來:當“外敵”被清理乾淨後,他瀋醉就成瞭對毛人鳳地位最有威脅的那個人。
毛人鳳
毛人鳳要過河拆橋這件事讓瀋醉忐忑不安,他明白,如果繼續留在軍統核心、繼續待在毛人鳳身邊,自己遲早會和鄧毅夫一個下場。
但是,一想到自己已經在總務處乾瞭七八年,立下的功勞、苦勞一大堆,瀋醉就覺得不甘心。
有一天晚上,他打電話給毛人鳳,毛人鳳的副官接的電話,迴復道:“毛局長正在打麻將,讓你有什麼事兒直接跟我說。”
瀋醉氣不打一處來,心裏暗罵“毛人鳳你算個什麼東西!要不是我,你能登上局長寶座?”,他強忍怒氣,說瞭一句“沒什麼”,便掛斷瞭電話。
第二天,瀋醉直接去毛人鳳辦公室,匯報工作後,他說道:
“我在總務處做瞭八年處長,現在日僞的財産清查工作也快做完瞭,我很想去外麵乾乾,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其實,瀋醉這是在試探。
誰知,毛人鳳一聽,不僅沒有挽留,還痛快地放行:
“好啊,外麵正需要像你這樣年輕又有經驗的骨乾......現在很多地方的人員都不得力......台灣和雲南這兩個地方很重要,你要是去這兩個地方,肯定能大顯身手!”
瀋醉的心涼透瞭。
看來,毛人鳳不僅想把自己擠齣保密局核心位置,還想把自己發配到偏遠的地方。
瀋醉恨得咬牙切齒,他迴去後和傢人商量,大傢覺得與其漂洋過海到台灣,還不如去雲南。
於是,沒過多久,毛人鳳便任命瀋醉為雲南站少將站長,瀋醉舉傢前往昆明。
瀋醉
1949年春天,淮海、平津戰役結束後,國民黨軍隊損失慘重,蔣介石和毛人鳳逃往台灣。
但是,蔣介石不甘心,他下令一定要保住雲南,讓此處作為最後一個反抗據點。
當時的雲南省主席是盧漢,蔣介石一邊安撫盧漢,不讓他投嚮共産黨,一邊要求瀋醉嚴密監視盧漢和雲南地區的反蔣人士。
毛人鳳甚至親自給瀋醉打電話,讓他立即除掉楊傑、陳復光、謝崇文等五個人。
這些人都是盧漢的親信。
此時,瀋醉早已心灰意冷,他心裏很清楚,一旦下手除掉這些人,盧漢一定不會放過自己。
瀋醉不願意賠上一傢老小的性命。
所以,不管毛人鳳如何催促,他都要找藉口拖延。
然而,他可以不聽毛人鳳的話,卻不能不聽蔣介石的命令。
當蔣介石發來急電,要求瀋醉在三天內務必除掉楊傑的時候,瀋醉退無可退,隻能開始策劃暗殺行動。
楊傑是民革成員,曾擔任國民黨陸軍大學校長,後來成為堅定的反蔣人士。
楊傑
除瞭這些身份外,楊傑還是瀋醉的鄰居,兩傢離得不遠,孩子們常常在一起玩耍,彼此很熟悉。
那天下午,瀋醉和特務們在自傢商議暗殺細節,他原以為傢中沒有人,沒想到母親就坐在外麵陽台上看書。
瀋醉他們的計劃被母親聽得一清二楚。
特務走後,瀋母指著兒子破口大罵:
“一個人可以不做官,但要做人......你殺瞭楊先生,明日兒女們問你‘誰把楊伯伯殺瞭?’你怎麼迴答?......我這個做母親的怎麼見人......我不要你這個兒子,我馬上走!”
瀋醉羞愧難當。
他自幼喪父,是母親一手將他撫養長大,麵對母親的指責,瀋醉無話可說,隻好放棄暗殺計劃。
瀋母的反對給瞭楊傑逃離昆明的機會。
就在楊傑逃離的同一天,盧漢迫於蔣介石的壓力,同意在昆明進行大搜捕,毛人鳳專門派特務頭子徐遠舉從重慶帶來一批特務配閤搜捕行動。
不過,當他們帶人趕到楊傑的住處時,楊傑早已溜之大吉。
毛人鳳氣得發瘋,親自從台灣趕到昆明,一下飛機,他就大罵瀋醉辦事不力。
瀋醉錶麵上點頭稱是,心裏憤懣不已。
毛人鳳在昆明住瞭將近一個月,在這期間,他主要做的隻有兩件事:
一是勸說盧漢殺掉那些被抓捕的“反動派”,讓盧漢手上沾上革命人士的鮮血,好以此斬斷盧漢嚮解放軍投誠的後路;
二是要求瀋醉堅守在雲南,不許他擅自離開。
這最後一條無疑是要把瀋醉釘死在雲南,徹底斷絕他逃往台灣的後路。
瀋醉恨得咬牙切齒。他先把一傢老小送往香港,然後將雲南特務聯絡站搬到自己傢中。
毛人鳳在雲南停留期間,先是住在彆處,後來為瞭收發電報方便,乾脆住進瞭瀋醉傢。
這下,瀋醉終於逮到瞭報仇的機會。
瀋醉想到的辦法就是毒殺。
他手裏有一種慢性毒藥,這種毒藥兩個月纔能發作,瀋醉打算在毛人鳳離開昆明前下手,在毛人鳳的飲水或者飯菜中放一些慢性毒藥,這樣的話,等到毛人鳳毒發身亡的時候,誰也不會懷疑到自己身上。
拿定主意後,瀋醉便小心翼翼地服侍毛人鳳,在飲食起居上對他關懷備至。
毛人鳳不知道瀋醉居心叵測,依舊不停地埋怨瀋醉工作不力。
除此之外,毛人鳳還常常帶一個女戲子迴傢,兩人肆無忌憚地調情。
瀋醉強壓心中的恨意,絲毫沒有錶現齣來。
轉眼間,毛人鳳已經在昆明待瞭二十多天,眼看盧漢不配閤,工作毫無進展,毛人鳳的情緒越來越差,逮誰罵誰。
有天晚上,毛人鳳正在批閱文件,突然停電瞭,他慌亂之中弄翻瞭桌上的水杯,氣得拍桌子大罵瀋醉的貼身副官。
打狗還得看主人。
瀋醉越想越氣,覺得毛人鳳太過囂張,擺明瞭是在打自己的臉。
當天夜裏,瀋醉取齣藏在保險櫃裏的兩包毒藥,準備第二天找機會給毛人鳳下毒。
次日一大早,瀋醉揣著毒藥來到毛人鳳的臥室。
當時,毛人鳳正在陽台上做操,瀋醉隨口問候瞭他一句,誰知,毛人鳳突然走過來,拍瞭拍瀋醉的肩膀,滿懷歉意地說:“老瀋啊,這些年你待我始終如一......”
下麵的話,毛人鳳沒有說完。
但是從他的眼神和錶情中,不難看齣,毛人鳳自己也覺得對不起瀋醉。
聽瞭毛人鳳的這半句話,看著他那充滿愧疚的神情,瀋醉突然沒有瞭下毒的勇氣。
事後,瀋醉對自己那一刻的軟弱惱火不已。
他暗下決心,一定要除掉毛人鳳。
但是,就在瀋醉準備再次齣手的時候,毛人鳳卻接連收到瞭催促他趕緊返迴台灣的電報。
瀋醉矛盾不已。
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行動,就永遠沒有機會瞭。
但是,一旦毛人鳳喪命,保密局內部一定大亂,大權旁落,戴笠苦心創辦的基業就等於是毀在自己手中瞭。
瀋醉左思右想、心神不寜瞭好幾日,最終決定,在“黨國危難”之際,應該以大局為重。
他將兩包毒藥丟進瞭馬桶。
沒過多久,毛人鳳返迴台灣。
臨上飛機之前,他再三叮囑瀋醉,一定要堅守雲南,即使盧漢發生突變,瀋醉也不能離開,要麼進山打遊擊,要麼假裝投降,以後再伺機行動。
瀋醉心涼瞭半截。
這不是要把自己往絕路上逼嗎?
早知道就不該心慈手軟、饒他一命!
瀋醉憋著一肚子火,因此,當盧漢用槍逼著他一起起義的時候,瀋醉幾乎沒有猶豫,直接簽下瞭起義通電。
盧漢
毛人鳳到台灣後,曾製造“剋什米爾公主號”慘案,試圖暗殺原本要乘坐這架飛機前往萬隆參加會議的周總理,導緻11名乘客和5名機組人員遇難,周總理因為臨時改變路綫躲過一劫。
此後,毛人鳳在和蔣經國的爭權中失敗,58歲時因病去世。
瀋醉則和其他被俘的國民黨將領一起,被關在功德林。
在功德林,瀋醉的思想得到瞭巨大轉變,被特赦後,他選擇留在大陸。
1980年底,瀋醉帶著小女兒去香港探親,很多親朋故舊和曾經的學生都勸他留下來享清福,甚至願意為他提供住房和金錢。
瀋醉婉言謝絕。
在此期間,台灣方麵也使齣狠招,想逼瀋醉前往台灣。
一天早晨,瀋醉到公園散步,他正準備坐長椅上看報,一個中年男子走上前來,很客氣地說:“瀋先生,我們組長想請你去談談。”
瀋醉心知此人來者不善,但他神情淡定,將自己所住酒店的房間號告知瞭對方。
瀋醉知道,對方一定會很快找上門來,他纔不會讓對方的陰謀得逞。
在那些人到來之前,瀋醉便帶著女兒登上瞭返程的列車,臨走前,他給那些人留下瞭幾行字:“......苦海無邊,不敢再跳!迴頭是岸,岸在北京......”
瀋醉說:
“國傢的分裂是我們這一代人造成的,應該在我們這一代結束,盡管我們過去走的路各不一樣,但從現在起,一個人是流芳百世,還是遺臭萬年,就看他是不是為統一祖國齣瞭力,還是相反......”
就衝這句話,他就比毛人鳳強得多。
參考文獻:[1]瀋美娟.女兒講訴瀋醉與毛人鳳結怨始末[J].法製博覽(名傢講壇,經典雜文),2016.[2]陳淩飛.軍統二世毛人鳳全傳:特務頭子"笑麵虎"毛人鳳的職場發跡史[M].鳳凰齣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