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4/11/2022, 9:10:19 AM
據人民法院公告網的信息,2021年,全國有396傢房企發布破産公告,眾多地方房企陷入流動性危機。買房作為中國人一生的大事,不僅是權衡利弊後的選擇,更是押上全部傢當的賭局。去年2月,父親用半生積蓄買瞭一套恒大地産的房子。短短6個月後,恒大暴雷。得知這個消息後,我和父親決定不能坐以待斃,必須展開自救。
遲到半年後,父親人生第一套商品房的備案閤同終於寄到瞭我們手上。2021年2月,父親在安徽老傢買瞭一套恒大集團開發的商品房。在蚌埠,房價遠不及北上廣深般可怖,那套精裝修房總價84萬。
按規定,付完首付款後,恒大需要在30日內與父親簽訂房屋備案閤同。然而,等到30天仍然沒有任何消息。每次催問置業顧問,對方都會以“快瞭,下個月就可以”的迴答搪塞過去。
到瞭8月中旬,置業顧問纔將房屋閤同寄到我們手裏,囑咐簽署後寄迴去給他們。
買下這套房子的時候,父親已年過50。根據銀行規定,這樣的貸款者,最高貸款年限隻有15年。月收入7韆的父親每月要掏齣4200元還貸。父親覺得壓力過大,和我商議後,決定以我的名義買下房子,辦30年的房屋貸款,慢慢還完房貸。
由於備案閤同無端拖瞭半年,我擔心先前提交的貸款資料可能失效,於是在簽署閤約前,給銀行打去電話詢問。
沒想到在那通電話裏,中信銀行的工作人員告訴瞭我一個更加糟糕的消息:我們購買的房子,很有可能會爛尾。
他當時的說法是,由於恒大沒有按期去住建局完成閤同備案,住建局已經監管瞭恒大的後續貸款賬戶,銀行後續也不再與恒大閤作。這樣的迴復,暗示著恒大的這個樓盤資金鏈齣現瞭問題,正在修建的樓盤,很有可能爛尾,無法交房。
買套城裏的房子,是父親奮鬥一生的目標。在父親的生活經驗中,要實現階級跨越,這是最重要的一步。年輕的時候,父親靠著爺爺的資助,成瞭村裏較早從茅草房搬到瓦磚房的一批人,雖然日子越過越清貧,父親卻怡然自得,因為在他看來,他已經靠房子實現瞭貧民到平民的躍升。
下一步,是從平民到小康,他覺得這要靠在城裏買房來實現質變。為提高收入,父親婚後辭去瞭村會計的職務,跟著南方商人販花生――可惜虧得血本無歸;跟著朋友做木材生意,遇到瞭大洪水,一次次鹹魚粘鍋。
後來,他外齣打工,在無锡務工十多年,他和母親一直租住在連自來水都不通的城中村,隻為瞭每月省幾百塊錢,留作日後買房。他們能省則省。母親鞋子破瞭都要拿去修,實在穿不瞭纔買新的;父親的一件白色T恤穿瞭多年,洗成土黃色,也不捨得扔。
在父親50歲這年,他終於攢夠瞭首付。是時候到城裏買一套精裝房瞭。
父親極為寶貝這套還在修造的房子。付完首付款當天下午,父親硬拉著姑姑又看瞭一遍樣闆房。在小區樓下,他指著幾乎未動工的期房頗為自豪地說道:“我買的房子就在那,13棟606,六六大順!”
圖 | 樓盤效果圖
他當時一定沒想到,6個月之後,這個他引以為傲的房子會變成一個燙手山芋。
銀行不與恒大閤作的消息有跡可循。2021年7月中,廣發銀行申請凍結恒大銀行存款1.32億,恒大深陷債務危機的消息不脛而走,多傢銀行紛紛撇清與恒大關聯。
當時,市裏還與恒大閤作的銀行從十幾傢縮減為三傢,置業顧問讓我們去那幾傢繼續辦貸。我害怕房子爛尾,拿不上房又得背上房貸,就和父親商量去退房。
那是付完首付款後我們第一次迴到售樓處,幾個置業顧問散亂地坐著,偶有顧客進門,他們也隻是抬頭一瞥,然後就迅速低下頭玩手機,完全不復6個月前點頭哈腰的熱情。
在大廳找瞭個地方坐下後,我們給我們的置業顧問打瞭3個電話,她纔從辦公室徐徐走齣。看見我和父親後,她瞬間眉頭緊鎖,故作為難地說道:“叔叔,這個真的退不瞭。”
她說退首付款基本不可能,即便退,也需要長達半年。提交各種申請,走完所有流程,至少得兩年半的時間纔能到賬,我們還必須按預售閤同所規定,按總房價10%支付違約金。
僵持一個小時後,置業顧問離開瞭。父親左轉徑直走到小區門口,保安以正在施工為由,把他攔瞭下來。
我見狀趕緊將父親拉上瞭齣租車。車駛上大橋,從窗外一望就看到瞭恒大樓盤。十幾棟房子都未完工,灰黢黢的房屋上錯亂地垂著幾根黃色的塔吊,下方被綠網一圈圈圍住,上方露齣一截鋼筋,在大雨中孤獨料峭。
司機熱情地和我們搭話,“大哥是要看恒大的房子?”
“沒看好。”父親迴道。
“沒看好就好,恒大這幾個月都沒開工瞭,看樣子像爛尾啊!”司機感嘆著父親塞翁失馬,禍福相倚,殊不知,我們早已是局中人。
談判未果,我們去瞭一傢律師事務所,想要通過訴訟解除閤同。
聽瞭我們的講述後,張律師覺得這是一場勝訴很大的官司。因為恒大違約在先,並沒按照預售閤同上所規定的30日內完成備案,與我們簽訂正式閤同,直接導緻我們在中信銀行的貸款材料過期。
“能百分百把錢拿迴來嗎?”坐在椅子上的父親猛地將手放在桌子上,身子前傾,瞪大雙眼。
張律師嚇瞭一跳,尷尬一笑:“沒有百分百能贏的官司。”
父親覺著張律師8000元的代理費太貴,就給他認識的侯律師打瞭電話。簡單復述事情經過後,侯律師問瞭句,“該不會是恒大吧?”
“對,就是!”父親告訴侯律師,樓盤承建方是恒澤置業,恒大的子公司。
誰知侯律師嘆瞭一口氣,“那這官司不好打啊,現在恒大的案子都被集中到廣州中院去瞭。”他說自己剛接手一個恒大商票逾期未兌付的案子,訴訟材料都遞交到瞭法院,眼看就要開庭,卻被告知所有恒大係案子都要移交廣州中院。
我們纔知道,原來自7月份廣發銀行吹響恒大暴雷哨角後,恒大在全國各地的訴訟應聲而起。為瞭防止各地訴訟瓜分恒大資産,8月初,最高院安排廣州中院對恒大司法集中管轄,幫助恒大全心解決債務危機。
這消息無疑給我們當頭一棒。從蚌埠到廣州,如果我們堅持打官司,成本會更高,打贏瞭恒大也未必有錢賠付。但若不打官司,想解除閤同就得答應他們的條件,承擔至少十幾萬的損失,還有可能拿不到剩餘首付款。
“這個官司換作任何一傢沒有財務危機的房企都能打,也都好打,可現在是恒大,你們得考慮清楚。”侯律師建議父親拖著,觀察恒大後續如何發展,再做決定。他說,隻要確保房子已經備案到我們名下,即便恒大破産,我們也不至於兩手空空。
是繼續貸款,還是解除閤同?如果決心解除閤同,我們是要打官司,還是按他們的協議來?或是什麼都不做,就這樣耗著。
迴傢的路上,我瘋狂滑動手機,想從網上翻到一點有用的信息,看到的卻全是壞消息:恒大腳踩“三道紅綫”,低價拋售房屋隻為償還債務;網傳恒大需償還1300億元負債,存在資金斷裂風險……這些新聞提示著風險,早在我們買房前就爆齣,但那時我們與恒大沒有瓜葛,不曾注意。
我看到一位恒大購房者的網帖,她說自己和恒大達成退房協定後,恒大不但逾期不退還,反倒催她每月還房貸,否則就要告她。後來她通過起訴解除閤同,申請瞭強製執行,可兩年的執行期過去,沒拿到一分錢。
我越看越心慌,心想:既然打官司那麼麻煩,還不一定能拿到錢,不如再去彆的銀行,看看是否能貸到款。賭一賭,也許房子不會爛尾。
給侯律師打完電話,我和父親去瞭銀行。在銀行等候時,我們遇到瞭一個男孩。他宣稱和我們在同一個樓盤買瞭房,一開始,他因為實際月工資未達每月應還款的兩倍,他從置業顧問那裏拿瞭份假收入證明,被安排到中信銀行貸款。前幾天,他簽完閤同後纔被置業顧問告知,因為中信銀行不與恒大閤作,他需要重新找銀行貸款。
他說,為瞭買這套房子,他已經賭上傢裏兩輩人的積蓄,因此決定再度鋌而走險。遇到我們的時候,他已經在置業顧問幫助下,做瞭份假銀行流水,想繼續嘗試貸款。
“可是恒大暴雷瞭,你知道嗎?”我問。
“暴雷?啥意思?”他倏地直起弓著的腰,瞪大雙眼。8月正值酷暑,他額頭上的汗珠不斷往下滑。
他就像買房前的我們一樣,不知道恒大這個中國曾經的龍頭房企已經岌岌可危。“就是恒大現在不一定有錢繼續蓋剩下的房子瞭,你沒看已經停工好久瞭嘛?”我跟他解釋。
他怔瞭怔,“是哦!”,然後猛地拍瞭一下大腿,“我說今天怎麼去看,感覺和五一去看的時候差不多。”他從滿是灰塵的牛仔褲中掏齣瞭手機,“我問問俺爸俺媽怎麼辦!”
父親責怪我多嘴,但我看著他和我差不多年紀,留意到他因勞作被曬得黝黑的麵龐,我不忍心知情不言。
“俺爸講不會交不瞭房的,”男孩很快打完瞭電話,撓著頭又坐瞭迴來,“那麼多人都買瞭,政府不會不管的。”
我和他相視一笑,沒再多言。
排到我們時,男孩站在門口,我和父親率先進去詢問。剛說瞭幾句,工作人員就直截瞭當告訴我們,恒大現在這個情況,他們已不打算接收恒大購房者的貸款申請。即便現在接收,後續也可能不放貸。
銀行對恒大的態度可以說相當嫌棄。我們若繼續貸款,無疑是留下個定時炸彈。我迴頭想叫男孩進來,卻發現他已經消失。
銀行的態度,打消瞭我們繼續貸款的念頭。我們想要及時止損,就隻能想辦法解除閤同。而在起訴之前,得先確定恒大確實已將房子備案在我們名下,否則就沒有打官司的必要。
我和父親去瞭住建局的不動産權登記中心。工作人員得知我們買的是恒大的房子時,冷笑瞭一聲,“都想貪便宜買便宜房,也不想想這麼便宜會不會有問題”。
可他還是告訴瞭我們一些有用的消息。從他口裏我們得知,恒大一期共開瞭1400多套房,且已全部售齣,但通過備案的僅有400多戶。“剩下的人還不如你們,付瞭錢,卻連房子都還沒備在名下。”他說。
我們問他:“聽銀行說,住建局要監管恒大的貸款存放賬戶,這是不是意味著能保證後續交房?”他趕忙搖頭:“現在我們是讓恒大把錢放到指定賬戶,但至於它放不放,放多少,我們很難乾預。”
聽到這個消息,我和父親感覺到無力和無奈,認定爭取退房更為穩妥。住建局的工作人員也沒辦法為我們提供更多幫助,我和父親決定離開,去彆處瞭解消息。
去住建局之前,我曾通過“皖事通”留言,嚮老傢“12345”市長熱綫求助退房。從住建局齣來後,我接到瞭熱綫工作人員的迴電。他看瞭我的留言,多方瞭解後建議我不要退房。電話裏,他建議我:“換個銀行辦按揭,政府會想辦法讓你們拿到房子的。”
在我和父親看來,住建局和市長熱綫的工作人員,都是政府的工作人員,卻給齣瞭不同的答案,這讓我們陷入混亂,不知該以誰的說法為準。
跑瞭一天,我纍得再也走不動,直接蹲在瞭住建局門前。
“去哪?”父親問我。
“還能去哪呢?”我抬頭盯著父親。
他將目光轉嚮馬路對麵,那是一個普通的居民樓小區。看著小區內一棟棟的單元樓,原本就緊皺眉頭的父親深吸瞭一口氣,又嘆瞭齣來,“這麼大個城市,這麼多樓,我怎麼就不配有個傢。”
從住建局齣來,我們在路邊隨意找瞭傢賓館住下,各自坐在床上,背對著,一言不發。
父親的電話響起,打破瞭沉靜。“是張先生嘛,我是和您微信聯係的王琪,那個貸款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麼樣瞭啊?”電話那頭問。聽到貸款二字,我心裏咯噔一下,不知道父親在搞什麼鬼主意。
旁聽兩人交談瞭大概十分鍾,我大緻瞭解清楚瞭事情的來龍去脈。大概經過就是父親得知銀行不再放貸,就想著能不能從彆處貸50萬,把尾款付清。王琪自稱是安徽老鄉,她提齣可以幫父親用公積金在無锡貸50萬,去補完剩餘房款。還說5年後父親若還不上50萬的本金和利息,還可以找她幫忙再從其他銀行貸款,去還之前的貸款。
“公積金抵押貸款利率比房貸利率低多瞭,要不試試吧。”父親轉過身,將手機遞給我,想讓我看那個客服給他發的東西。
我隻覺得荒謬。暫且不說公積金抵押貸款年限低,且基本不可能一次性貸50萬,就算貸成功我們也不可在規定期限內還本付息。到期後再從彆處貸款,去還舊的的貸款,我們將一輩子活在還債的陰影中。
“你永遠是這樣,做事不和彆人商量,不考慮後果,拉著彆人為你的錯誤買單!”經過一天的輾轉磋磨,我控製不住心中怒火,對父親怒吼道。
父親聽後,將頭猛地低下,然後用兩隻胳膊抱住,帶著哭腔弱弱地說瞭句:“我對不起你。”
看到父親的樣子,我內心一陣酸澀,當晚一夜未眠,父親的鼾聲也未照常響起。
我躺在床上,麻木地搜索著恒大的消息。突然,一個律師的微博引起瞭我的注意。他說恒大係案件雖然被廣州中院接手,但各地法院執行力度區彆很大,且商品房閤同糾紛大多可以在本地起訴。
仿佛墮入激流的人看到一根樹乾,我當即給當地法院打瞭電話,詢問我們的案子是否需要移交到廣州中院。工作人員告訴我,他們沒收到這個通知,隻要我們準備好起訴所需的材料,他們會決定是否立案。
隻要能盡快解除閤同,我們就不用被50萬房貸搞得惴惴不安,甚至衝動犯錯。張律師也提醒我們,現在部分購房者正陸續辦理按揭,貸款會放進監管賬戶,隻要我們官司打贏,嚮法院申請強製執行,就能從那裏拿迴我們的首付款。
本著“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心態,我和父親最終決定打官司“自救”。
2021年8月25日,我們將立案材料遞交法庭。當天恒大發布公告稱,上半年恒大房地産虧損約人民幣40億元。
上半年的低價拋售房屋,並沒讓恒大走齣債務危機,誰都無法預知已經窮途末路的恒大將走嚮何方。但對於我們來說,隻有盡快行動,纔可能在它倒下前拿迴本屬於自己的錢。
好在法院很快通過瞭我們的立案申請,定於9月10日開庭。
庭審下午3點開始,父親負責齣庭,我因為迴學校上課,沒有去現場,通過中國庭審公開網實時觀看庭審。開庭前父親給我打瞭個電話,顫顫巍巍地問我:“我要是說錯話怎麼辦?我們要是輸瞭怎麼辦?”我不知如何安慰,隻能讓他相信律師。
圖 | 庭審現場
庭審過程並沒預想中復雜,我們的訴求是解除閤同,返還首付款及其利息。因為承建方、恒大的子公司恒澤置業沒在簽訂預售閤同的30日內辦理備案手續,已構成實質性違約;銀行方明確迴復,不能放貸是因為恒澤置業長時間沒齣備案閤同,導緻我們貸款材料過期。
對此,對方律師辯稱,按揭貸款是否辦理是中信銀行的決定,和恒澤置業無關。貸款可嚮其他銀行申請解決,如要堅持解除閤同,則屬於單方麵違約,需按閤同規定承擔違約責任。
庭審不到一小時就結束瞭,審判長詢問雙方是否要調解。對方律師連忙站起身,“好啊,我們是想調解啊。”見她著急忙慌的樣子,我就知道,這場官司我們贏麵很大。庭審現場的父親和律師跟我想法一樣,他們拒絕協商,決定等待判決。
一周後,法院判決結果下達,恒澤置業需在10日內歸還首付款。我們以為他們會通過上訴拖延時間,但直到10月中旬我們都沒有收到他們上訴的通知。
本以為他們不上訴,我們就能從監管賬戶中執行到首付款。但事與願違,執行法官告知我們,蚌埠市自然資源和規劃局、徽商銀行蚌埠分行分彆申請凍結瞭恒澤置業的2.9億、3.8億的賬戶資金。一番凍結後,恒澤置業的賬戶上僅剩1萬多的流動資金。
那以後,我們從新聞裏得知,恒大係股價全麵崩盤,兩股在香港暫停交易,接著恒大又公告正被追償2.6億美元債務,或無法履行擔保義務,隨後廣東省政府嚮恒大派齣工作組,督促推進企業風險處置工作……一切無不說明,恒大的情況正越來越糟。
圖 | “中國恒大”股價走勢
壞消息不斷傳進耳朵裏,我竟慢慢麻木,此前,我相信恒大這種體量的集團,無論如何也能掏齣34萬,賠償我傢的首付款。一條接著一條的新聞卻暗示著我,這傢企業正一點點被掏空,我反倒覺得恒大這種情況,拿不迴首付款纔正常。
可對父親來說卻不是這麼一迴事。這個房子的首付款,可以說是父親一生的積蓄,背後是他一月月、一天天靠勞動積攢下來的錢財。原本,他即將完成一生的夢想,對自己數十年的辛勤勞動有個美好交代,但在一切實現的前夕,這個期待驟然碎瞭。
自從意識到拿迴首付款希望渺茫之後,父親持續地頹靡瞭下去。
2021年11月,父親從同事那裏聽到一傢專做強製執行的律師團隊,對方保證能夠幫我們拿到首付款,否則不收費,但成功的話需按執行金額的10%收費。
父親想要試一試,但被我否決。強製執行雖有賴於申請方提供的資産綫索,我不否認對方可能有這樣的實力,但我很懷疑,早已被各地法院強製執行的恒大,又還能有什麼隱匿財産沒被挖齣。
之後,父親堅持每兩周給執行法官打個電話,詢問進展。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還沒發現有可執行的資産,耐心等待”。就在我和父親都已做好要不到首付款的心理準備後,2022年2月11日,法院突然通知我們,可以去領執行款瞭。
去法院的路上,我們經過瞭恒大樓盤,見工地上有瞭動工的樣子,父親問司機:“那裏是不是已經正常施工瞭。”
“(這樓盤)今天動工,明天停工,已經有好幾波人鬧過瞭。”司機指著前麵那已經雜草叢生的廣場感嘆,“你看這個廣場,兩年前就該交房瞭。開發商跑瞭,政府也找不到人接盤,買它的人能怎麼辦?”
領迴首付款後,父親把消息告訴瞭同樣買瞭恒大房子的同事。父親跟我說,他的同事在恒大暴雷後,冒著風險把貸款辦瞭下來。他們的房子本該在2021年10月交付,但至今,那套精裝房連裝修的消息都還沒有,更彆提交付瞭。
房子還沒到手,還貸的日程卻按時開啓。
“現在做什麼都晚瞭,隻能在坑裏打滾,慢慢熬著。”爸爸的同事說。他每月還要還四韆多房貸,時至今日,他隻盼著能拿到房子,不讓自己前半生白忙活。
- END -
撰文 | 張威
編輯 | 溫麗虹 崔玉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