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17/2022, 2:41:52 PM
第七迴(上) 虎嘯龍吟 狂生遭重創
丁曉被太極陳一拍,頓感酸麻,跌下牆頭;無力抗拒。又慚又怒,索性大馬金刀的在地上一坐:橫睨著陳傢的人,大聲說道:
“好,今晚總算見識瞭你們陳傢老一輩、小一輩的英雄,你們全都上來吧!你們做得好‘漂亮’嗬!傳齣去更可以在江湖‘露臉’(揚名),閤你們全傢之力,終於把一個外路少年打倒,這還不顯齣你們陳傢的高招嗎?”
丁曉說得很是憤激,太極陳皺皺眉頭,厲聲叱道:
“小夥子,彆亂嚼舌頭(鬍說之意),陳傢從不恃勢欺人;隻是你得說清楚你的來曆,陳傢不願欺人,可也容不得人立心濛混,意圖不測!”
丁曉傲然答道:“我一不偷,二不搶,三不限謀詭計暗算彆人,有哪一點不清白?”
太極陳須眉皆張,動瞭真氣,勃然震怒,喝道:
“你這是什麼對待前輩的態度?你的尊長師父;就沒有教過你一點規矩嗎?不要說你,當今武林中人,哪一個見我不要恭恭敬敬尊一聲‘前輩’?”
“你說你來曆清楚,那我問你,為什麼要假裝不懂武藝?為什麼要來此歪纏?”
“哼!我代你說瞭吧,你明明是丁派中人;想來此竊取高招,好讓你們獨霸江猢,你可知道這是武林所不許,情理所不容的嗎?”
“你彆裝蒜瞭吧!你實在告訴我,你是丁劍鳴的什麼人?”
太極陳單刀直人,咄咄逼人。丁曉給他道破來曆,驀然一震,但隨即又冷然說道:
“你管得我是什麼人?你以大壓小,我偏不告訴你。”
太極陳在審問丁曉時,他的哥哥陳永承頻拋眼色,太極陳也微微動容,但仍是橫眉怒目道:“你說不說?你再不說,我就教你永說不齣話。”說罷,駢起雙指,作勢待戳。
丁曉閉目喝道:“你把我廢瞭我也不說,小爺平生,偏不怕硬……”
太極陳雙指一收,暗暗贊賞,驀地叫陳保英道:
“保英,你給我搜搜這廝,看他可帶有利器,或者彆的什麼東西?”
陳保英伸手搜查丁曉全身,丁曉氣得將牙咬得格格響,罵道:“你們憑著什麼搜索彆人,誣良為盜,這就是你們成名人物的行徑?”丁曉雖然生氣,無奈他全身麻軟,無力反抗,隻是任陳保英搜。
陳保英見丁曉罵得凶,他卻慢條斯理地冷笑道:“憑什麼?就憑你是個小賊!”邊說邊伸手往丁曉懷中搜索。他一探便探到瞭一封信,緩緩說道:“哦!一封信,這還不搜齣你的憑據?”邊說邊把信抽齣來。
他把信抽齣來一看,突然“咦!”瞭一聲道:“爸爸,這上麵寫的是你的名字,你看,這小子不知代誰送信給你?”他把信遞給太極陳,還待繼續搜索。太極陳急把他止住道:“且慢,待我看瞭這封信再說,”
太極陳邊看信,邊把眼睛瞟著丁曉,麵色微露驚訝,看完後又遞給他的哥哥陳永承看,笑道:“這小子果然是有點來曆!”說罷突然走到丁曉跟前,將手在他“環跳穴”上一拍;丁曉頓感全身血脈流暢,酸麻若失,站瞭起來道:“你們又耍什麼花招?”
太極陳麵色已很緩和,笑道:“小夥子,闖蕩江湖,不能這樣任性使氣。你一點江湖禁忌都不懂,糊裏糊塗就幾乎吃瞭大虧,你有這封信為什麼不早拿齣來?上官瑾是你什麼人?他怎會要你帶信給我?”
原來這封信正是上官瑾當日匆匆寫好,趕著給丁曉的,丁曉漫不經意地在懷中一放,誰知今日卻派瞭用場。
上官瑾與太極陳並不很熟,可是上官瑾的師父司空照卻是太極陳最欽佩的一位武林前輩(上官瑾歲數不大,班輩卻高,算起來和太極陳是平輩)。而且在幾十年前,太極陳初齣道時,還得過司空照的不少幫忙。後來司空照以垂暮之年,收瞭上官瑾這位愛徒,暗中還托過好幾位武林名宿照顧。太極陳深知上官瑾是司空照的衣鉢傳人,後來見瞭麵又知他打穴功夫,江湖獨步;兩代交情,更加上英雄相重,因此太極陳怎樣也得買上官瑾的麵子。
上官瑾這封信寫的很懇切,首先說明瞭丁曉的來曆,離傢齣走的經過,誌趣抱負與乃父不同;再說丁曉求師的苦心,並代他說項。其中有幾句令太極陳看瞭很是動心,那比句是:
“紅花綠葉,同齣一支:百川匯流,始成大海;丁派陳派,同負重名,融會貫通,必放異彩。”意思是勸太極陳不要挾技自秘,說明武術若能彼此交流,則成就無可限量,何況同是一派的呢?這幾句話很能打動太極陳的心。
因此太極陳看完信後,立刻對瞭曉和好許多,殷殷問他和上官瑾的關係。
丁曉見太極陳轉為緩和,想來自己本來是誠心拜師的,這樣硬挺硬衝,也有不是,這麼一想,也就心平氣和,據實答道:
“上官瑾嗎?是硃師叔硃紅燈給我介紹的(丁曉習慣瞭稱硃紅燈為“師叔”,說齣來忽又覺得不妥,於是又補瞭他的名字)。他對我很好,而且料到你們可能難為我,因此在我臨行前特彆給這封信給我。
“可是我不願因人成事,我以為弟子擇名師,名師也擇弟子,這是師徒兩人之間的事,又何必要第三者代拉交情,套關係?我就是這麼一副料子,你看我有資格做你的徒弟你就收,沒有你就不收好瞭,何必管他什麼上官瑾不上官瑾?”
太極陳聽得哈哈大笑,這少年好直爽,有什麼就說什麼,性格雖硬,但卻似樸玉未雕,著實可愛。想瞭一想,就對他說。
“你先跟保英、保明他們去安歇一宵,拜師的事明天再說。”
丁曉連戰保英、保明,又給太極陳拍瞭他麻軟穴,雖然給解瞭過來,也是纍得不堪,聽瞭太極陳的活,不再客氣,便自告退。他臨走前還對吳方甫道瞭個歉,說道:
“吳師父,大概我不能做你的弟子瞭,濛你引見,多謝!多謝!”弄得吳方甫很不好意思,敷衍幾句,也自告退。
當晚太極陳兩兄弟抵掌深談,討論該不該把傢傳絕技,授給丁曉。太極陳還有點顧慮,還委決不下。
太極陳的哥哥陳永承卻說:
“據我看,上官瑾的話很有道理。我近年潛心掌技,一招一式的將我們陳傢太極拳慢慢解析,覺得本門拳法可以變化之處尚多。但我限於天資功力,還未能摸索齣變化之方,使本門拳法,有所增益。看瞭今夜丁曉的齣手,有些手法變化,甚閤我心。大抵丁派的較我們輕靈,我們較丁派沉穩,如互相截長補短,這豈不是兩傢都有益的事瞭?”
“而且丁曉這個少年,人很直爽,我們教他,也叫他將丁派的拳法詳細解析給我們看,他必不會藏奸。”
太極陳想瞭又想,從利害方麵看,對自己有益無損,從他人方麵看,丁曉又是可信賴的。他想,做一代的武林名傢易,做新拳術的創始者難。如果自己打破成規,傳授丁曉,也從丁曉處,將丁派的拳法完全吸收,與自己的揉閤。必然能使太極拳更趨完美,這是不朽之業,不應固步自封,何況收瞭丁曉為徒。日後見上官瑾時,也有交代。
第二天,太極陳果然對丁曉直說,願意收他為徒。也說瞭希望將兩派拳術熔為一爐的話。這正是丁曉本意,當下大喜過望。馬上拜師,
拜過師後,太極陳忽然盤問起丁曉結織硃紅燈的情形,似有什麼事似的。
丁曉把怎樣結識硃紅燈和上官瑾的經過詳細地對太極陳說瞭,問道:
“師父,我自離開他們後,就一點不知道他們的情形瞭,你問起上官先生的下落,可是有什麼事要找他嗎?”
太極陳笑瞭一笑道:
“正是要去找他,保明這次迴來就是叫我去找他的。他失蹤瞭!”
“失蹤?”丁曉不禁愕然,不知太極陳到底是開玩笑還是正經話,他怔瞭一會,問太極陳道:
“怎麼這樣大的一個人會失蹤?哦,我猜著瞭:也許他浪遊江湖,懶得和朋友通音訊吧?”
太極陳正容說道。
“不是這樣。他和我本來就少通音訊,以前他仗著一柄扇子闖蕩江湖,誰管得著他?可是這次不同,他真的失蹤瞭,不止令許多江湖朋友吃驚,連硃紅燈也給嚇壞瞭,所以纔要保明迴來叫我。保明,這事情你對師弟說吧。”
原來陳保明也是義和團中人。以前硃紅燈曾拉過太極陳兄弟齣山,太極陳兄弟也都像薑翼賢一樣,雖然同情義和團,卻不願冒大風浪。可是保明年少熱情,卻自動求去,太極陳兄弟商議過後,也就讓保明去瞭。
丁曉聽得陳保明是義和團後,忽然如有所悟,問道:
“怪不得那次你在古鬆崗上給人包圍時,我齣手援助,你也懷疑起來。敢情你因為是義和團的人,所以特彆小心。”
保明笑道:“正是這樣。你不知道清廷是如何對我們處心積慮,欲得而甘心。他們什麼陰謀詭計都使得齣,軟硬兼施,拉、嚇、拆、騙,什麼手段都有。我們不處處小心那還行嗎?”丁曉聽瞭,這纔知道秘密團體中的人,警惕性特彆要高的道理,對陳保明的不滿與誤會,也就釋然冰消瞭。
當下太極陳笑道:
“你們又把話題拉遠瞭,這些話留待以後再說吧,你還是先說上官瑾的事。”
陳保明不好意思的笑瞭一笑,於是簡略地將上官瑰“失蹤”的事說給丁曉知道。
原來上官瑾上次從山東趕到河北安乾,在赭石崗頭,助瞭硃紅燈一臂之力,救齣丁曉,就是有要事而來的。丁曉當時也曾聽他們談過一兩句,神情很是緊張,他沒敢湊過去聽(見第三迴〕。
當時義和團的大本營在山東。山東除瞭義和國外,還有一個大刀會也很有勢力,而且成立在義和團之前。大刀會也是跟清廷作對的,隻是沒有像義和團一樣,提得齣一定的主張,它隻是廣個勢力較大的一般的秘密會社。
義和團崛起後,對大刀會是極力聯絡的,可是初時義和團未盛時,大刀會看它不起、興盛後,大刀會的主持人,卻又有所妒忌,發生瞭磨擦,這其問有著很微妙的關係。
當時大刀會的主持人是王子銘,一柄單刀,曾得山西霍傢的真傳,也算得是一條好漢。雖然剛愎自用,卻是直腸漢子。大刀會與清廷作對,也與當時外國教會作對,被清廷稱為“刀痞”及“會匪”(八國聯軍入北京前,各公使曾要求清廷取消義和團及大刀會,將大刀會與義和團並列,足見西方列強對這個群眾組織的忌憚),說起來和義和團的宗旨很是相同,隻是王子銘到底隻是秘密會社的首領,還脫不瞭霸占“地盤”,搶奪“徒弟”的習氣。當時所有的秘密會社都是如此,也怪不瞭他。
大刀會在山東江北一帶,勢力極大。到義和團興起後,不免因為勢力範圍的問題發生磨擦;而且參加義和團的人越來越多,大刀會“會友”的發展,也就不免受阻。王子銘眼光魄力都不如硃紅燈,他認識不到義和團的發展對他是間接幫助,――牽製瞭清廷的注意,分散瞭清廷的力量。他隻是從小處著眼,看到的隻是大刀會的利益,因此就不免常常生氣。硃紅燈雖然識得大體,處處忍讓,而且想進一步和他閤作,卻又因連年奔走,且又缺乏時機,所以雖有此心,卻還未及實行。
也是閤當有事,在硃紅燈離開山東到河北保定去找薑翼賢的期間,山東昌邑縣的義和團總舵杜趕驢(他是趕驢齣身,彆人叫慣瞭,他就以赴驢做名字),突然被大刀會捉去。原來昌邑縣算是大刀會的範圍,杜趕驢在那裏發展義和團,事先沒有取得王子銘的諒解,王子銘竟連通知也不通知,就在月黑風高之夜,突然帶瞭幾把好手,悄無聲地把他擒去。按說王子銘久曆江湖,就是捉人,也該“先禮後兵”,或者先責難義和團在山東的總舵交人,不交時纔能決裂的。但王子銘卻受瞭彆人挑撥,竟不顧利害就先動手,這挑撥的人,利用瞭王子銘的性格和大刀會與義和團的矛盾,放瞭這著毒招,處心積慮。險惡之極。這挑撥者是什麼人物,以後再錶。
且說王子銘這個違背江湖規矩,事齣非常的舉動,頓時嚇壞瞭山東的代總舵李來中,他不知該如何應付。一時又想與大刀會全麵決裂,一時又想找人做和事佬,找王子銘談判。舉棋不定,仿惶無計。幸得副舵張德成比較持重,這纔決定瞭請上官瑾馬上去通知硃紅燈,要硃紅燈迴來處理。照上官瑾的脾氣,還想單身去探望王子銘的老巢,先把杜趕驢救齣來再說,幸得張德成極為壓住,勸服瞭上官瑾,這纔不緻將事情更擴大。
上官瑾在安平見硃紅燈後,硃紅燈詳聽經過,皺瞭眉頭,說道:
“還是張德成懂得我的意思,這事情萬不能鬧大。”他沉思半晌,忽又拍案而起道:
“這裏麵還有古怪,王子銘雖然剛愎,但還不至於這樣魯莽,其中必然還有人在。咱們正好趁這個機會,解決義和團與大刀會的糾紛,將兩個團體,閤而為一!’
但硃紅燈卻不能馬上動身迴山東,因為河北河南的義和團組織,正在發展,根本大計,還需他的等劃,他沉思半晌,緩緩地對上官瑾道:
“你先替我迴去見王子銘吧,記著要和他好好商量,不能動人,這不是一刀一槍的事情,你先得道歉,對他錶示尊重,然後曉以大義,化乾戈為玉帛,態度不能示弱。也不能動強。”
“這事情也許還不是你去可瞭,不過他既然捉瞭咱們的人,自然要急著等咱們的錶示。你先迴去‘穩’住他們,免得他們以為咱們不理他們,對他們輕視,或者以為咱們畏怯,更恃勢鬍來。我在這裏料理完畢,最多不過半月,必定趕迴。”
上官瑾笑道:“哎!這樣麻煩,俺可不乾!”
硃紅燈大笑道:“俗語說得好,秀纔遇著兵,有理說不清。秀纔講道理是最拿手的,偏偏你這個秀纔卻怕說理。你放心,難道你還怕他們動粗?”
當下硃紅燈再具體交代他一些做法,就這樣由上官瑾先迴到山東應付。硃紅燈未嘗不知道上官瑾有狂生習氣,但上官瑾總要比李來中、張德成等高明許多,而且輩份很高,雖然不在義和團中擔任什麼實際的重要職務,可是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他與義和團的關係非比尋常。叫他去應付王子銘,一來可以藉重他的聲望,二來對外來說。他要比李來中等,更適宜代錶硃紅燈(他與硃紅燈是平等的身份,而李來中等則是硃紅燈的部下。當時江猢中人是很講究這些身份的)。
硃紅燈心想,派上官瑾去,縱使事情不能解決,最少也不會惡化。不料事齣意外,上官瑾去後不到十天,山東方麵已快馬飛報,傳來瞭驚人消息,說上官瑾單騎“拜山”(到對方大營會見領袖人物,稱為拜山),竟然一去不迴,音訊杳然,生死難惻。山東道上,傳說紛紛,有的說上官瑾已被打死,有的說上官瑾受瞭扣留。而王子銘方麵卻不聲不響,隻來瞭一封信給山東義和團總部,說是:“不願以上官瑾為商談對手。”至於上官瑾的下落,卻一字不提。
任是硃紅燈不論怎樣曾經風浪,豪氣韆丈,聽瞭這消息,也不能不自驚心。事情愈來愈糟,亂子越鬧越大,硃紅燈再不能按原來計劃處理瞭。他考慮再三,深恐這事情連自己去也未必能順利瞭結。他突延遲歸程,急派人延請附近幾省有交情的武林名稻,準備摸清王子銘的“海底”,軟硬兼施,謀定後動。
陳保朋那時正是在古鬆崗彆過丁曉之後,來到安平謁見硃紅燈。他席未暇暖,立刻就被硃紅燈差遣他趕迴河南請太極陳兄弟齣山,相助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