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4/4/2022, 11:19:02 PM
周簡王十三年(前573年)十月,以晉悼公在新絳舉行閱兵大�L禮為標誌,縱橫晉國朝堂二十餘年、擔任中軍將兼執政大夫超過十三年、曾經攪動過無數風雲、也曾經弑君立君、一手遮天的晉國執政欒書,徹底退齣瞭晉國的政治主舞台。在年輕的晉悼公一手主持挑選下,晉國新的朝堂位置為:中軍將韓厥、中軍佐中行偃、上軍將智��、上軍佐士��、下軍將欒�d、下軍佐士魴、新軍將魏頡、新軍佐趙武。
雖然欒書本人就此在曆史中消失,人生結局也不明不白,但其傢族並沒有受到任何牽連,他的嫡子欒�d,非但沒被加罪,反而在晉悼公的提拔下,繼承瞭欒氏傢族所保有的卿士位置,從一個普通大夫直接齣任下軍將,越過瞭新軍佐、新軍將、下軍佐三個級彆。
從欒魘順利地進入朝堂、擔任下軍將這件事情來看,欒書消失之後的欒氏傢族,並沒有因為之前欒書擅權、弑君、亂政的行為而受到影響,欒氏內部的族權繼承、以及外部的權力更替,都得以平穩度過。
周簡王十四年(前572年),欒�d奉晉悼公的君命,率領晉下軍齣徵,會同宋國執政大夫華元、衛國大夫寜殖、魯國大夫仲孫衊以及曹、莒、邾、滕、薛等國軍隊,聯閤圍攻宋國的彭城。這是因為之前宋國左師魚石、大司寇嚮為人、少司寇鱗硃、大宰嚮帶、少宰魚府等五位重臣和宋國執政華元因為政見相左而發生衝突,五人不敵華元而齣逃楚國。
楚國為瞭支持宋國國內反對華元的勢力,於是齣兵攻下宋國的彭城,並將齣逃投楚的五人安置在此,以此來擴大宋國的內鬥,並尋找機會、推翻宋國國內以華元為代錶的親晉勢力。
晉悼公即位後,為瞭穩定宋國局勢、擊退楚國乾涉宋國的企圖,於是派欒魘率軍齣徵、會閤其他盟友,閤圍彭城,消滅叛宋的五大臣。在欒魘的進攻下,彭城終於支持不住,五叛臣不得不降晉,欒�d勝利地將五人押解迴宋國。
欒魘此次齣兵,是他第一次以晉國卿士的身份、代錶晉國討伐他國,並獲得勝利,無論是欒�d、還是欒氏傢族,這都是一個好的開頭。
從周簡王十三年(前573年)到周靈王十一年(前561年),欒魘擔任瞭十一年的晉國下軍將。在此期間,原中軍將、晉國四朝老臣韓厥告老,其子韓起繼任韓氏卿士,越級提拔為上軍佐(比欒魘的起點還要高);原上軍將智��(荀��)則越級成為新一任晉國中軍將兼執政大夫;欒魘的嶽父、範氏傢族的傢主士��則升任中軍佐。而原中軍佐、與欒書一起弑君(殺害晉厲公)的中行偃,則被降級為上軍將(這在晉國的卿士傢族曆史中,極為罕見)。
周靈王九年(前563年),晉悼公繼位後十年生聚,選賢纔、整吏治、愛民力、減賦稅,盡心盡力治理國傢,終於再一次恢復瞭晉國的霸主地位,當年四月初一,晉悼公以諸侯長的名義,召集魯、曹、宋、衛、莒、邾、騰等國國君,以及齊國太子光、吳王壽夢,共同會盟於相地。
在此次會盟中,晉悼公和諸侯國君們達成瞭齣兵攻楚及楚國的盟國鄭、許、陳、蔡等國,重奪中原霸權的盟約。而欒魘作為晉國下軍將,也隨同晉悼公一起,齣席瞭“相之盟”。
九月,晉悼公召集諸國聯軍正式伐鄭,約定會師於牛首。此次率領晉軍齣徵的,是中軍將智��、下軍將欒魘。
諸侯聯軍抵達鄭國境內後,為瞭圍睏鄭軍,於是緊急加築瞭虎牢城,派兵戍守,監視鄭都。晉軍則在智��、欒魘的率領下,進占瞭梧、製二城,和在虎牢的聯軍形成瞭夾角之勢,準備控製、降服鄭國。
十一月初,荀��率晉軍會閤諸侯聯軍,到達陽陵地方,而得到晉國攻鄭消息後,楚軍也立即齣兵,由令尹子曩率領,積極北進,援救鄭國。荀��原準備用疲敵之計,主動戰略退卻,以驕楚軍,並抓住時機擊敗楚軍。但年輕氣盛的欒�d堅決反對馬上退兵,還放話說:“不戰就逃避楚軍,這是我們晉國的恥辱!我們召集各國的軍隊齣兵,就是要維護晉國的霸業,現在功業沒能完成,反而要給晉國增添恥辱,這樣還不如死在戰場算瞭!”
因此,身為下軍將的欒魘,不顧中軍將荀��的“疲敵退兵之計”,堅持獨自率下軍齣戰,嚮楚軍挑戰(和當年��之戰中的先觳完全有一比)。智��無法,又不能不管單獨齣戰的欒魘,於是隻得放棄退兵計劃,下令全軍前進,迎擊楚軍的挑戰。
此後,晉楚兩軍分彆進軍至潁河兩岸,隔河展開對峙。因為欒�d不聽指揮,導緻智��的作戰計劃十分被動。為瞭不至於重蹈��之戰失利的覆轍,智��在和楚軍的對峙中,盡力保持戰場主動,沒有露齣讓楚軍有可乘之機的破綻。楚軍統帥子曩幾次準備襲擊聯軍大營,都因為找不到可以攻擊的機會而放棄進攻。
晉楚兩軍對峙之時,鄭國斷定晉國並沒有做好和楚國全麵開戰的準備,必將北撤。於是偷偷遣使者渡過穎水,與楚國訂立瞭盟約。荀��得知鄭楚訂盟後,考慮到目前在與楚軍對峙,不能全力攻鄭,一旦分兵攻鄭,則楚軍必定來援。而聯軍屬於深入鄭境作戰,沒有必勝的把握,如果不能取勝,反被諸侯恥笑,對晉國恢復霸業的計劃也有損害。
因此,智��主張楚軍也是遠道而來,比晉國的消耗更大,自己的疲兵計劃基本上實現。於是,智��在率聯軍侵入鄭國、騷擾瞭一番後,就主動退齣鄭國,脫離和楚軍的接觸。楚軍見晉軍已退兵,於是見好就收、退兵迴國。這一次晉楚之間的爭鬥,在晉軍主帥智��、欒魘沒有達成統一思想的情況之下,虎頭蛇尾地結束瞭。
此後,晉國在周靈王十年(前562年)又兩次伐鄭,迫使楚國為救鄭而來迴奔波,導緻士卒疲憊不堪、國力消耗加劇。感覺獨力難以勝晉的楚國,為瞭保持對中原的控製權,於是拉攏和晉國互為死敵的秦國,約秦共同齣兵伐晉。
周靈王十年(前562年)九月,楚軍在令尹子�Z的率領下,聯閤瞭秦軍,再一次北上救鄭。鄭簡公接納並引導楚、秦聯軍,齣兵伐宋,意在威脅晉國(宋國是晉國盟友)。
晉悼公對楚國的行動反應迅速,立即命智��、士��、中行偃、韓起、欒魘、士魴六卿率晉國三軍伐鄭(晉國新軍未齣動)。鄭國則嚮楚國火速求援,然後又遣使嚮晉國請和。
鄭國使臣抵達楚國後,嚮楚共王奏報本國連年被晉國討伐、已經無力抵抗的情況,並請楚國考慮到鄭國確實屬於不得已,同意鄭國和晉國請和(實際是投降)的決定。而楚國連年與晉國展開爭鬥,數次興兵、不斷往返,緻使國內因此空耗嚴重,國力疲敝衰退,也沒有絕對的實力與晉國繼續爭鋒,隻得無奈地接受瞭鄭國臣服於晉國的事實,但楚共王為瞭泄憤,還是扣留瞭鄭使,以此錶達心中的憤恨。
九月二十六,晉國和鄭國舉行盟誓,但代錶晉國入城和鄭簡公盟誓的不是原定的下軍將欒魘,而是從國內火速趕來的新軍將趙武;十月初九,鄭國大夫子展齣城和晉悼公盟誓。至此,鄭國完全倒嚮瞭晉國,在此後二十餘年間,完全服從晉國的指揮和安排。
晉國三次伐鄭、並同時削弱楚國對於中原諸國控製力的軍事行動,被稱為“三駕之役”,而取得瞭戰略上完全勝利的晉國,其霸業更加鞏固,壓製楚國的局麵也更加明顯。
而在“三駕之役”中,身為下軍將的欒魘,雖然也做齣瞭他一定的貢獻,但晉悼公衡量朝堂上的局勢、以及在進軍中欒魘的錶現,最後還是沒有特彆提拔、關照他,而是另外選擇瞭趙氏傢族的趙武,作為和鄭國盟誓的使者。這是晉悼公在敲打欒氏,也是對欒魘的一次無聲警告。
周靈王十二年(前560年),晉國執政、元勛老臣智��完成瞭他的曆史使命,終老於中軍將的位置上。同時,下軍佐彘魴(即士魴)也因病離世,晉國空齣瞭兩個卿士的位置,晉悼公再一次麵臨著重新安排朝堂人事、維護政局穩定的形勢。
因此,晉悼公當年在綿上之田行獵時,刻意舉行瞭大�L禮,嚮智��去世後,在卿士中職位最高的士��(中軍佐)加以詢問,以瞭解士��是否可以承擔起接任晉國執政的重任。晉悼公還嚮士��許諾,假如他願意接任中軍將,那麼自己將不計前嫌、提拔中行偃任中軍佐,輔佐士��(中行偃曾經和欒書一起弑君)。
對於晉悼公的主動提拔,士��一反常態地以謙虛的態度加以迴絕,並大力舉薦被降職後、依舊兢兢業業、恪盡職守的中行偃代替自己齣任中軍將(士��:還是讓中行氏先頂一陣吧)。因此,得到瞭士��大力推薦的中行偃,終於在被迫弑君十三年後,被晉悼公拔擢為新一任晉國中軍將兼執政大夫,協助國君執掌國政。士��則繼續留任中軍佐,輔佐國君和執政中行偃治理晉國。
為瞭酬謝忠厚敬誠的韓氏一族,晉悼公還想提拔韓起為上軍將(韓起原先是上軍佐)。但韓起同樣再三謙讓,嚮晉悼公奏報說自己的卿位都是兄長韓無忌相讓纔能擔任的,而兄長都以謙卑的姿態對待韓氏的世交恩主之後――新軍將趙武(韓起之父韓厥少年時傢族中衰,是被趙武的曾祖父趙衰、祖父趙盾撫養長大的),如果國君要挑選上軍將人選,那麼韓氏全族都願意推舉趙武擔任。
晉悼公本來就非常欣賞趙武的溫良和謙恭,因此對韓起的自謙和推薦很是高興,為瞭公平起見,晉悼公又嚮擔任下軍將的欒魘徵詢意見,問一問欒氏對趙武被越級提拔是個什麼意見。
麵對國君的徵詢,欒魘雖然心裏很不高興,但知道國君這隻不過是走個過場,自己不要不識抬舉;因此,欒魘也主動嚮晉悼公推薦趙武:“臣本來就不及韓起,現在韓起都推薦趙武,臣更加沒有其他意見,趙武齣任上軍將,臣無異議!”
於是,得到瞭韓起、欒魘推薦的晉悼公,心安理得地將原任新軍將趙武越級提拔為上軍將,以韓起為上軍佐,協助趙武治理上軍。另外,晉悼公藉口智氏的智盈(荀��之孫)、士氏的彘裘(士魴之子)尚幼、還背負不起傢族的卿士位置重擔,所以將智盈、彘裘各自交給族中長輩中行偃、士��撫養(智氏和中行氏都齣於荀氏;彘裘屬於士氏);順帶著,荀��、士魴去世後所留下的卿位,也不再恢復,晉國朝堂由四軍八卿,重新恢復到三軍六卿的舊製。
在這一次調整軍製和卿士位置的過程中,晉悼公將裁撤的新軍士卒全部歸攏到下軍中,由下軍將欒魘統一管理,以魏絳為下軍佐,協助欒魘治理下軍。雖然欒魘沒能在朝堂上更進一步,但在晉悼公的默許下,他吞並瞭原先的新軍,使得自己所統轄的下軍實力增長瞭一倍,欒氏的勢力,因此也得到瞭壯大。
這個時候的晉國朝堂,經過瞭晉悼公的一係列調整後,六卿排行是:中軍將中行偃、中軍佐士��、上軍將趙武、上軍佐韓起、下軍將欒�d、下軍佐魏絳。
周靈王十三年(前559年),因秦國在西麵不斷騷擾進犯晉國邊境,而荀氏(中行氏、智氏)傢族的封地又大多和秦國接壤,在秦軍的騷擾中深受其害;於是,荀氏傢族的傢主中行偃(也代錶智氏)嚮晉悼公奏請召集諸侯、齣兵討伐不服晉的秦國,以維護霸主的尊嚴和晉國的利益,同時也可以消除秦國對荀氏封地的侵害(中行偃打得好算盤)。
中行偃要求伐秦之舉是帶有私心、想要維護荀氏傢族的利益,晉悼公自然心裏很明白;但晉悼公更加不會忘記,當年智��為中軍將、在麵對秦國侵擾荀氏封地時,為瞭不以私忿而煩勞國傢,所以並沒有奏報國君、要求以國傢的力量來反擊秦軍,而隻以荀氏私兵對秦軍加以抵禦,在其中遭受瞭很大的損失。
對已經去世瞭的老元帥的大公無私之心,晉悼公一直抱有慚愧、內疚之情,總想給予某種方式的補償,但終智��在世之日,他都沒有嚮晉悼公提齣過什麼特彆的要求,晉悼公也沒能對這個厚道的老臣有所錶示。
所以,當中行偃這一次提齣召集諸侯、齣兵討伐不臣的秦國時,為瞭補償之前荀氏傢族為晉國所做齣的貢獻,晉悼公不假思索地答應瞭中行偃的請求,並以諸侯霸主的身份,召集瞭齊、宋、魯、衛、鄭、曹等十二國聯軍,再加上晉國本身的軍隊,組成瞭龐大的諸侯聯軍,親自率軍齣兵伐秦。而欒魘身為下軍將,自然也要齣兵、隨國君一起伐秦。
晉悼公率領聯軍進入秦國境內之後,秦景公不甘示弱,也率秦軍前來迎戰,和聯軍在�Я終箍�激戰。不齣所料,秦軍被聯軍打得大敗,不得不退迴涇水西岸、拒河以守。晉悼公見已經擊退秦國的騷擾、且將秦軍遠遠地趕迴瞭涇水以西,荀氏傢族的封地也解除瞭威脅,於是見好就收,自己止步於晉秦兩國的國境邊,不再親自率軍前進,而是授命中行偃,讓他代替自己率聯軍繼續齣徵,討伐秦國。
對於晉悼公的詔命,中行當然願意全力執行,於是下令聯軍準備渡河、繼續追擊秦軍。但諸侯們見晉悼公不再隨軍齣徵、便都生齣怠慢、敷衍之心,不願跟隨中行偃嚮秦國腹地進軍。中行偃想要繼續追擊,不過是因為荀氏傢族的封地和秦國接壤,打擊秦軍就是藉著國君的名號穩固自己傢族的利益,擴大自己的地盤。諸侯們以及晉國其餘卿士們不可能損害自傢的利益,去壯大荀氏的實力。
急於恢復荀氏勢力範圍的中行偃並沒有顧忌到諸侯們以及其他晉國卿士的態度,而是一意孤行,強行要求聯軍渡河追擊秦軍,並嚮諸侯、卿士們發齣瞭“惟餘馬首是瞻”的命令,要求他們跟著自己的指揮,渡河嚮秦國腹地進攻。
對於中行偃這種自私的做法,其他諸侯們都不以為然,但又不好得罪身為晉國執政的中行偃,於是準備磨磨蹭蹭、齣工不齣力地隨著中行偃渡河。但就在此時,晉下軍將欒�d公開站齣來和執政唱反調,反對繼續進軍,還不屑一顧地反駁說:“晉國之命,未是有也,餘馬首欲東。”也就是揚言不和中行偃一起嚮西進軍。
頂撞執政之後,欒�d言齣必行,帶著自己的下軍撤離瞭前綫,大搖大擺地嚮晉國國內撤退。晉國自己的卿士都是這種態度,其他諸侯們順勢一起退兵,各自返迴國內。而中行偃當下所指揮、統帥的,隻有晉中軍,以及持觀望態度的趙武上軍。無奈之下,中行偃隻得放棄瞭繼續攻秦的想法,跟隨欒魘一起,撤軍返迴晉國。這場虎頭蛇尾的晉國伐秦之戰,被稱為“遷延之役”。
在欒�d的拆台下,聯軍最終放棄攻秦、一地雞毛的撤軍瞭。不過這最多隻是麵子上過不去,對晉國也沒什麼實質上的損害。
可就在撤軍的途中,欒�d的弟弟欒箴(金箴),不知何故熱血上頭、意氣風發萬分,公開和兄長唱起瞭反調,在下軍之中慷慨激昂地發錶瞭“英雄宣言”,批評此次六卿齣兵伐秦、沒有獲得最後的勝利就匆忙撤軍,實在是霸主晉國的恥辱;同時由欒魘帶頭做齣的退兵舉動,也是欒氏傢族的羞愧。
有鑒於此,欒箴我決心率欒氏傢兵返迴戰場、單獨齣擊秦軍,如果聯軍中誰自認為也是勇猛之士,可以隨我一起齣戰!(當年鄢陵之戰中,欒箴也因為作戰職責的事情,懟過自己的父親欒書,可見其頭腦簡單、做事一根筋的個性。)
當時,欒魘的小舅子、還是一個青澀少年的士鞅(士��之子、欒魘之妻欒祁的弟弟),在聽瞭姐夫的弟弟欒箴這慷慨激昂的作戰演說後,也是熱血上頭、打瞭雞血一樣,立即站齣來附和欒箴,跟隨他返迴戰場,嚮秦軍發起攻擊。就這樣,在沒有取得主帥中行偃以及士��、欒�d等人的同意下,欒針和士鞅這兩個愣頭青,僅憑著一腔熱血,就帶著各自傢的私兵,返迴瞭涇河戰場,嚮還未撤退的秦軍發起瞭決死衝鋒。
理想中要做大英雄,現實中卻狼狽不堪,欒箴和士鞅擅自齣戰、突入秦軍大陣之後,立即陷入瞭秦軍的四麵包圍中。經過一番苦戰,勇氣可嘉、但頭腦缺根弦的欒箴身陷重圍、壯烈陣亡,而一樣熱血上頭的士鞅見欒箴陣亡後、瞬間清醒,立馬調轉車頭撤退,好歹從戰場上逃脫,狼狽萬分地返迴瞭晉軍大營中。
欒�d的正妻欒祁,是士��的女兒、士鞅的姐姐,士鞅是欒�d的小舅子;得知有勇無謀的弟弟公開反對自己、還私自和小舅子冒險齣戰後,欒魘本來對弟弟充滿瞭怨恨和怒氣,結果不久後噩耗傳來,弟弟居然陣亡瞭,小舅子反倒沒事,活蹦亂跳地逃迴來,欒�d立即對弟弟沒瞭脾氣、而是傷心不已,同時勃然大怒,將一腔怨氣都撒在瞭嶽父士��及範氏(即士��傢族)的身上,認為都是士鞅的緣故,欒箴纔會陣亡(士鞅:冤枉啊;欒箴:是我、我纔是主角!不過,這人都死瞭,解釋也沒有用瞭)。
於是,懷著滿腔的怨恨迴國之後,欒�d直接在國內放齣話來,把欒箴私自帶兵攻秦、最後陣亡的事情都算在瞭小舅子士鞅頭上,還威脅嶽父士��,說如果士��不將士鞅驅逐齣國、流亡他鄉的話,自己早晚要殺瞭士鞅給弟弟報仇。
對於欒魘的不講理和倒打一耙,士��既無可奈何又萬分擔心,認為以範氏的實力,恐怕打不過強悍的欒氏,而欒魘一直以來都是驕橫跋扈,連執政中行偃都壓製不住他,要是還留士鞅在國內,搞不好欒魘真的會帶著私兵打上門來。
權衡之下,士��隻得將兒子、也是範氏的繼承人士鞅忍痛放逐到國外,托付給在秦國的叔父士�e照顧(士�e是士��的祖父士會當年在秦國避難時所生的次子,是士��之父士燮的弟弟、士��的叔父,也是士鞅的叔祖父。士�e是漢高帝劉邦的直係祖先)。
士鞅莫名其妙地得罪瞭姐夫欒魘之後,在秦國流亡瞭五年,原本在晉國的大好前途幾乎毀於一旦;對於這無妄之災,士鞅內心充滿瞭對欒魘的怨恨,從此不再將欒魘當做姐夫看待,對欒氏也持敵視態度。
當時秦景公曾經接見士鞅,詢問晉國國內的情況,讓士鞅推測如今晉國的卿族中,哪一傢會步�S氏後塵、首先滅亡。士鞅毫不猶豫地說欒氏,秦景公不解,再問為什麼是欒氏,難道是因為欒�d的驕橫?
士鞅當即迴答“是!”,並補充說――欒�d此人驕奢暴虐、貪欲無藝,是自取滅亡之道。即使他自己可以免於災禍,但他已經用盡瞭父親欒書所遺下的恩德,到他的兒子時,欒氏必會遭到報應!
通過這件事,可以得知士鞅對欒魘、甚至欒氏的怨恨有多深,絲毫不顧及姻親關係,當眾詛咒欒氏早亡;即使欒魘的兒子欒盈是自己的親外甥,士鞅也沒有留情,預言他“會遭到報應”。從欒魘逼迫士��流放士鞅開始,欒、範(士)兩傢,就從姻親變成瞭仇敵,而這一切,都是欒魘主動造成的。
所以,目光短淺、行事跋扈的欒�d和嶽傢範氏反目之後,在晉國朝堂上幾乎徹底孤立(除瞭同為下軍同僚的魏氏之外),再也沒有強有力的盟友可以倚仗(魏氏此時剛剛進入卿族行列、實力還很弱小)。雖然國君晉悼公對於欒氏一直以來都很看重,也在大力支持和維護欒氏,但時光流逝,晉悼公總有薨逝那一天,不能無限期地關照欒氏。真到瞭那個時候,欒氏傢族的命運結局如何,可想而知。
原本晉悼公英姿勃發、年輕有為,看似還可以當很多年的晉侯,欒氏的興旺也能持續很長時間。但世事難料,周靈王十四年(前558年),就在晉悼公準備以“不敬霸主、私伐盟友”的名義,厲兵秣馬討伐齊、邾、莒三國的時候,天象突然齣現異常,白晝日食。晉悼公因此心中忐忑不安、思緒恍惚、莫名其妙地患病,病情隨即迅速惡化(晉悼公攜霸主之威、覬覦周室的心思,當時人所共知)。
延宕瞭半年之後,周靈王十四年(前558年)十一月,晉悼公油盡燈枯、即將薨逝。臨終前,晉悼公召集包括欒魘在內的所有卿士,讓他們參拜太子彪,共同發誓輔佐太子、將晉國霸業繼續發揚光大。
為瞭穩定自己死後的朝堂局勢,晉悼公親自安排好朝政人事,以中軍將兼執政大夫中行偃掌管三軍、防備楚、秦、齊;以中軍佐士��負責對外交往、安撫盟友、維護諸侯聯盟;國內政務,則交給重點培養的後起之秀、上軍將趙武全權處置。諸卿一起共同扶保太子彪繼位,敬天愛民、永保霸業。
周靈王十四年(前558年)十一月十五,一代英主晉悼公,帶著無盡的遺憾和不甘,於新田國都公宮內薨逝,年僅二十九歲,他也是晉國最後一位名副其實的諸侯霸主。晉太子彪奉遺命在諸卿士的擁立輔佐下繼位,即晉平公。
晉平公即位後,因為年幼,所以由中軍將中行偃“代攝君事”,協助執政。周靈王十五年(前557年),晉國以霸主名義召開溫邑之盟,中行偃齣麵請各諸侯派齣使者前往參會。但齊國上卿高厚在赴會中,奉齊靈公的命令,先是反對中行偃的建議,後又逃離盟會現場,以示對晉國的衊視。中行偃大怒,歸罪於齊國失禮,嚮晉平公奏報,請求齣兵伐齊。晉平公自然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事有湊巧,就在中行偃準備伐齊之時,楚國的附庸、許國國君許靈公嚮晉國提齣請求,請晉國協助許國將社稷遷至晉國境內(就是搬傢到晉國、並歸附晉國)。晉國一嚮以“尊王攘夷、存亡繼絕”標榜自己,對許靈公的請求一口答應,並準備齣兵幫助許國搬傢。
但晉國沒有想到,許靈公想搬傢,許國國人卻不願搬傢,而是想要繼續依附楚國。中行偃覺得被許國人耍瞭(中行偃也是倒黴,裏裏外外被若乾人輕視、戲弄若乾次瞭),大怒之下,暫時放棄瞭伐齊,於周靈王十五年(前557年)奏請晉平公同意後,和下軍將欒�d一起,率晉、鄭、宋、魯、衛五國聯軍齣兵,討伐不知好歹的許國(國人)。
許國是楚國的附庸,得知晉國要齣兵攻打自己的屬國後,楚共王派公子格率楚軍前來救援,迎擊晉軍。兩軍在湛阪(今河南平頂山)相遇,隨即展開激戰。楚軍不敵中行偃、欒魘所率領的聯軍,大敗而逃。中行偃、欒�d率軍緊追不捨,一直追擊到楚國國境邊的方城(即楚長城內,河南方城至泌陽間),占領瞭瞭方城之外的楚國諸邑後,纔勝利迴軍。班師途中,晉軍再次伐許,奏凱而歸。
晉楚湛阪之戰,是兩國間持續瞭八十年之久的爭霸戰爭中最後一戰,從此以後,楚國再也沒有能力嚮晉國發起主動的挑戰,晉國也不再將楚國視為最重要的對手,晉國的霸業至此更加穩固。身為下軍將的欒魘,在此一戰中,為晉國做齣瞭應有的貢獻,也在曆史上留下瞭光輝燦爛的一筆。
湛阪之戰獲勝、徹底打退楚國的野心後,中行偃決心再接再厲,按照原計劃對齊國發起進攻,粉碎齊靈公的覬覦霸主位置的野心。周靈王十七年(前555年),中行偃奉晉平公齣徵齊國,晉國其他五卿也全部齣動,包括中軍佐士��、上軍將趙武、上軍佐韓起、下軍將魏絳、下軍佐欒盈。
這裏,晉國下軍將已經換成瞭原下軍佐魏絳,欒魘從湛阪之戰獲勝後迴國後,就從史書上失去瞭蹤跡,他的兒子欒盈,也繼承瞭欒氏傢族的卿位,進入朝堂,擔任瞭晉國下軍佐。這標誌著欒魘已經去世,就此告彆瞭晉國的政治舞台;而欒盈的下軍佐,也是其祖父欒書四十年前剛剛齣仕時、曾經的就任過的職位。
欒�d去世以後,被流放在外的士鞅,纔在叔祖士�e和父親士��的周轉協助下,返迴瞭晉國。這一次,士鞅也以中軍大夫的身份,隨同父親士��一起齣徵齊國。
士鞅(包括士��)並沒有因為欒魘的去世而消除對欒氏傢族的仇恨,即使現在已經是自己的親外甥欒盈主持欒氏。身處地下的欒魘不會知道,他當年驕橫跋扈、歇斯底裏地驅逐小舅子士鞅流亡國外之時,就為自己的傢族早早找好瞭掘墓人。而這一切的宿命結局,都得由無辜、悲催、不幸的欒盈來承擔。這就是下一篇、也是《晉國欒氏》的終結篇――《欒盈》中所要講述的內容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