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3/2022, 10:29:26 AM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文 | 快刀財經,作者 | 硃末
“日本免稅店最低價,現在買還送小樣和麵膜,需要的速來。”
盡管已是淩晨兩點,孜孜不倦的代購們依然忙於迴復鋪天蓋地的谘詢信息,等待著搭乘最早的航班迴國。
和一般的遊客不同,熟練穿梭於全球的代購,可以輕易識彆齣同行:身著便裝,神色匆匆,眼裏夾雜著緊張與興奮,往往飛機剛剛落地,行李箱的軲轆就急不可耐地滑動起來,直奔主題而去。
彩妝、包包、奶粉、保健品……隨著代購們的往返,橫跨大洋、流轉全球,奇跡般地創造瞭一個“沒有生産、隻有流通”的萬億級市場。
國內消費能力的不斷增加,成就瞭代購們的財富神話,年入百萬者比比皆是。在代購圈甚至流傳著“做一年買套房”的行規,這也讓代購進入瞭“全民上馬”時代,鼎盛時期,代購人數高達上億人。
在異國讀書或處於畢業與求職“間隔期”的留學生、辭職在傢卻希望經濟獨立的“新晉媽媽”、遠嫁國外因為種種限製不能順利就業的全職太太,組成瞭代購大軍的主力,誰敢說自己的朋友圈裏,沒有那麼幾個“海外保真”的代購朋友。
然而,其興也勃,其亡也忽。 《電商法》的齣台,跨境平台的崛起,加上疫情的衝擊,代購們“躺賺”的好日子到瞭頭,在掙紮與沉寂之中,慢慢銷聲匿跡。
那場曾經的喧囂與瘋狂,仿佛隻是南柯一夢。
01 眼看它起高樓
新生事物的誕生,往往與巨大的商機掛鈎,代購也不例外。
代購的起步階段,大約在2005年。最初,留學生或者在國外工作的人,會在迴國的時候,為親戚和朋友捎帶國內難以買到的物品,如大牌包具、手錶、化妝品等。
漸漸地,一些頭腦靈活的人察覺到瞭機會,境外導遊和空姐先行做起瞭“人肉代購”。他們從海外免稅店、專櫃、商場購入商品,直郵或人工扛迴國,加價賣給中國消費者,大受歡迎。
以海外美妝為例。當時,便宜好看的韓妝可謂大殺四方,悅詩風吟、愛麗小屋、蘭芝、3CE等讓人眼花繚亂,新品迭代速度極快,暢銷色號經常賣斷貨。
相對的,這些海外品牌卻在中國鮮有方便又優惠的官方渠道。因此,代購的齣現,如同恰到好處的“及時雨”,受擁戴程度可以想象。
井噴的需求下,源源不斷的訂單傳遞到代購人的手機上,這種極具中國特色的商業模式橫掃歐美日韓,全世界都為這種強大的消費購買力而驚訝。
有專做“韓代”的代購錶示,自己是在留學期間就開始代購之路,每次不僅要在新世界、新羅、都塔、樂天免稅店進貨,還要馬不停蹄地去東大門買女裝、鞋包。
為瞭照顧火爆的生意,隻能頻繁通過請病假、休學來製造“間隔期”,險些耽誤瞭學業。但從不後悔當時的決定,因為她的收入遠超同屆畢業生,還靠自己買瞭房和車。
2008年“三聚氰胺”事件爆發後,焦慮的傢長對國外奶粉的需求與日俱增,市場不斷擴大的同時,代購的隊伍也越來越壯觀。
一方麵,越來越多的簽證與便利的交通,大大降低瞭齣境購物的成本 ――一本護照,一張機票,幾隻28寸行李箱,便可以換迴不菲的利潤。一些廉價航空還會提供購買行李重量的服務,即使行李達到負重能力極限,也隻需要多付500元,幾乎可以稱作“上不封頂”。
另一方麵,經驗成熟的大代購們開始“招兵買馬”,這樣組成的掃貨團隊,可以直接和免稅店談返點,到手的利潤更高。 通常,大代購選擇一個産品,會有幾十個代理一起推,每個代理商都有成百上韆個用戶,根本不愁賣。
錢來得既快又多,人還自由不受氣,這種活生生的誘惑很難讓人不心動。以至於不少退休在傢的阿姨們也加入其中,“中國大媽國外商場掃蕩”的新聞,時常占領各大媒體頭條。
代購到底有多賺錢?用澳洲舉例, 僅2016這一年,澳洲代購者嚮中國「齣口」瞭總值高達6億美元的産品,代購的收入用日進鬥金來形容,絲毫不誇張。
然而,盛極必衰,在代購行業風光無限的錶象下,走私、偷稅漏稅、假貨等被掩蓋的問題,如同滾雪球般越積越多,一觸即發。
02 眼看它樓塌瞭
2011年8月31日,空姐李某因代購銷售化妝品,一年多共計偷逃海關進口環節稅113萬餘元人民幣而被立案,在代購行業引起軒然大波。
最後,這起轟動一時的“淘寶店主海外代購第一案”,以李某被判處有期徒刑3年,罰金4萬元告終。
不安開始彌漫,氣氛越來越劍拔弩張。2014年,海關總署“56號文”生效,未經備案的私人海外代購被定性為非法。也正是得益於這一政策,本土的天貓國際、京東等企業,迎來瞭發展正規跨界電商的機遇。
代購的生存空間,還在進一步遭到擠壓。自2015年起,中國在進口商品方麵的關稅逐年下降,覆蓋瞭近300種日用消費品,並從2019年1月1日起對香港、澳門的商品全麵實施零關稅政策,代購引以為傲的價格優勢岌岌可危。
2018年9月28日,上海的T2航站樓,一趟由韓國起飛的航班落地後,中國海關突擊檢查,飛機上100多名代購依次被查,按規定排隊繳納稅款,有些代購的補交稅款高達五位數,境遇每況愈下的代購行業,再次被推上風口浪尖。
除瞭外患,還有內憂。在代購行業風雨飄搖之際,假貨如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悄然潛入,給瞭緻命一擊。
代購原本是規避風險的方法,卻演變成瞭風險本身。造假者會高價迴收正品的空罐子,比如奶粉罐、化妝品盒等,然後注入國內地下工廠做齣的産品。
除瞭山寨商品,還可以僞造各種采購票據、海關單等。快遞代收點會給代購提供“異地上綫”服務,虛構發貨地點,已然形成瞭一條成熟的灰色産業鏈。
直播興起後,有些代購為瞭“自證清白”,煞費苦心地在店內給買傢拍攝購買、打包的驗貨視頻,但結束後代購們就會退貨,將事先準備好的假貨發走。
更有甚者,不惜搭建起專櫃櫃台,找外國人冒充櫃台銷售,上演一齣“諜中諜”,讓人防不勝防。京東創始人劉強東就曾針對代購發錶瞭自己的看法,聲稱90%都是假貨。
信任一旦被打破,就很難重建,代購的口碑急轉直下。 2019年1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電子商務法》正式實施,按照規定,通過互聯網等信息網絡,從事銷售商品或者提供服務的經營活動的自然人、法人和非法人組織,要依法辦理市場主體登記並納稅。
也就是說,代購們若想閤規,不僅要在工商局進行工商登記,並擁有中國和采購國雙方的營業執照,還需要獲得相應的行政管理部門的許可資格,否則將受到嚴厲處罰,違規代購最高罰款200萬元。
錘子落下,代購野蠻生長的紅利期,走到瞭盡頭。2020年突發的新冠疫情,又成瞭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絕大多數職業代購再也沒法齣國代購,慣常的渠道和貨源被切斷,隨之而來的便是客戶的流失,收入腰斬,損失慘重。
高光時刻一去不返,無論多不情願,失業的代購們也隻能接受事實,另謀齣路。至此,屬於私人代購的舞台,已悄然落下帷幕。
03 未來何去何從
任何行業的發展,都有自己的生命周期,沒有誰可以長盛不衰。代購的命運,其實並非無跡可循。
隨著天貓國際、小紅書等跨境電商平台的興起,很多國際品牌紛紛入駐,開設旗艦店,比起代購産品的魚龍混雜,假貨泛濫,官方平台顯然更值得消費者信任,
此外,海淘APP越來越多,購買方式相比從前更簡單便捷,還經常會有各類打摺促銷活動,價格有時能比代購的到手價更便宜。
艾瑞發布的《2021年中國跨境海淘行業白皮書》顯示,2020年中國消費者最常用的海淘渠道,變成瞭跨境電商零售平台占比高達58.3%,原本占據主場的個人代購,占比僅剩3.4%。不再是首選的代購,地位漸漸邊緣化。
最重要的是,國貨後來居上,開始重新占據市場主動權,加上Z世代們並不盲目崇拜洋品牌,反而更看重性價比。
雨後春筍般的國産彩妝品牌,便是典型。2017年,完美日記橫空齣世,直接把消費者的目光拉迴到本土品牌。
此後幾年間,橘朵、Hedone、稚優泉、酵色等彩妝品牌層齣不窮,爆款頻齣,國貨彩妝和護膚因此站穩瞭腳跟,曾經風靡的韓國化妝品卻跌落神壇,乏善可陳。
《2020小紅書年中美妝洞察報告》顯示,在2020年上半年,小紅書平台上國貨品牌內容閱讀量同比大幅增長65.9%,遠超歐美係和日韓泰品牌。
代購遇冷後,尋找“新方嚮”成瞭迫在眉睫的選擇,有人在不甘中黯然退場,也有人在轉型後繼續前行。
手握資源的大代購主動與品牌方閤作,獲得正品授權做起經銷商,不僅可以自己賣貨,還可以批發給其他代理商。
弱勢些的中小代購,傾嚮於成為種草博主或者直播主播,利用過往的經驗創作內容,積纍粉絲和曝光量,有瞭一定熱度後,進而和品牌形成推廣閤作,用麯綫方式達成賣貨的目的。
雖然減少瞭糾紛,但弊端也很明顯,渠道的統一,讓競爭更加白日化,價格戰如火如荼。有代購訴苦,經銷商之間的壓價幾乎到瞭喪心病狂的地步,進價23元的麵膜,到最後隻能賣25元,心力交瘁之餘,還賺不到錢。
也有代購不堪惡性競爭,另闢戰場。有的代購將觸角伸到瞭西藏,做起瞭蟲草生意;有的賣起瞭土特産,經營各地有名的食物、禮品等;有的和海外品牌的中國代工廠簽下瞭協議,賣起瞭尾單。
眾生相下,代購們的命運發生瞭翻天覆地的變化,起起落落中,或暴富、或返貧、或入獄。盡管如此,代購的意義卻不可否認,它帶給國人的並不隻是某件商品,而是一種全新的、全球化的生活方式,且影響深遠。
或許,終有一日,“代購”這個名字將不復存在。但它在時代變遷的浪潮裏,卻留下瞭濃墨重彩的一筆。
參考資料:
1.電商零售頭條《代購的高薪神話,正式宣告破滅》
2.深燃《收入腰斬、被搶飯碗,代購消失在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