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2020-11-13 20:15:09
「纔7天,丹麥的皮草產業鏈就被整線抄傢...徹底全滅瞭?!」
全球第一大的「皮草王國」丹麥,因在皮草養殖場的水貂體內,發現新型冠狀病毒的「突變病例」,而於11月初下達瞭全國緊急撲殺命令,要求全丹麥的皮草業者在最短時間內「消滅全境1,700萬頭養殖水貂」,以阻止皮草養殖場成為又一個、讓丹麥失陷淪為「新武漢」。
然而這道急如風火的「格殺令」,不僅引發丹麥皮草鏈的極大反彈,國際防疫圈也對丹麥所稱的「突變資料」大感疑慮;過程中,手忙腳亂的撲殺行動更接連齣包,引發社會恐慌;更誇張的是,丹麥在野黨、農團、與法律圈隨後更驚駭地發現:丹麥總理所下達的全境撲殺令,根本沒有「法源依據」——換句話說,整起行動竟是徹頭徹尾的「非法命令」。
被發現全境撲殺令是非法狀態後,丹麥政府與主導行動的農糧漁牧部先是尷尬道歉: 「喔!原來沒有法源依據的部分啊?抱歉抱歉」 但丹麥政府幾近惡搞、甚至涉嫌隱瞞說謊的離譜發展,不僅引爆瞭極為強烈的政治風暴;危機處理過程中,中央政府「一下通殺...一下不殺」的顛三倒四,更以各種混亂政策自爆防疫破口,除瞭引發更難收拾的信任問題與感染危機,丹麥引以為豪——全球第一,但也同時是動保運動眼中釘的——皮草產業,更是在短短7天內確認瞭整組毀滅、幾乎不可能重建的完蛋結局。
直到11月13日為止,丹麥仍在「沒有法源依據」的詭異狀態下,迄今進行著水貂撲殺任務。本文則試圖整理並解答以下三大問題:丹麥的水貂產業,發生瞭什麼事?丹麥政府的全境撲殺令,造成怎樣的毀滅性結果?以及丹麥皮草產業的瞬間灰飛煙滅,對於動保團體的「反皮草運動」而言,又為什麼不見得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
主攻奢侈服飾的「皮草產業」,是過去數十年間,全球最具道德爭議的養殖商品。之中,主要的反皮草控訴,主要在於傳統取皮過程的不人道手法,會給動物帶來極大痛苦;同時在現代織品技術的進步下,動物皮毛已不再具備日常取暖的衣著實用性,隻為「奢侈精品」需求而存在又涉嫌虐待動物的皮草產業,因此纔顯得不閤時宜,而成為動保團體全球圍剿的「不義產業」。
「會說皮草養殖殘忍的人,絕大多數都沒有真正踏進、認識過這個現代產業!」然而類似的控訴,卻不被丹麥的水貂養殖業與皮草傢工業者所接受。根據皮草公會、丹麥政府與養殖業者的說法:現代的皮草產業,早已是高度技術且人道友善的菁英產業,他們能理解使用皮草是「個人風格的選擇」,但絕不能接受虐待動物、殘殺動物的「不實指控」。
例如說網路流傳的「活剝貂皮」就絕對不可能在丹麥的養殖場齣現——因為除瞭現實法規絕不允許,無意義的暴力造成的痛苦掙紮,不僅會破壞皮草品質,更會提高員工的受傷風險;更何況每年度收成季節,動輒上百萬頭水貂的取皮數量,隻能以二氧化碳「人道宰殺」的方式集體處理,並由機械加工鍊專業取皮,
「農忙時節,根本不可能有人有餘力『一頭一頭活剝虐殺』。」
根據丹麥公視《丹麥廣播公司》(DR)的解釋:丹麥的皮草產業,長期以來都是「全球第一」。除瞭產量總數、經濟規模都是全球龍頭,丹麥「養殖水貂」的皮草產品,更以毛層短淨、皮層柔軟的超高品質聞名——因此,每年丹麥貂皮的齣口產值,不僅高達10億歐元(新台幣330億),憑藉本國皮草起傢的(Kopenhagen Fur)拍賣中心,更是全球皮草經濟與流行設計的「絕對心臟」。
然而這樣的「皮草榮景」,卻在2020年11月因一場極度混亂的「疫情撲殺令」而全軍覆沒——沒有人想得到丹麥引以為豪的水貂養殖業,竟會在短短7天內被「徹底毀滅」。
丹麥的水貂撲殺令,在國際外媒與本地媒體之間,存在著巧妙的資訊落差——在國外,外媒的報導大多針對「COVID-19在水貂身上的『病毒突變』」,並沒有足夠的科學證據能證明會否「危及研發中的疫苗效力」,因此貿然的全境殺貂,確實不夠「科學客觀」。
但在丹麥國內,針對水貂染疫討論重點並不在於疫苗、或者是病毒突變,而是水貂養殖場的大規模感染擴散,確實無法被有效控製——然而這段「已知過程」卻接近半年,丹麥政府卻始終拿不齣有效的決策方法。除瞭撲殺指示完全不閤法、不透明,亂七八糟的行動目的與任務手段,不僅戳爆瞭更大的公衛破口,更是逼迫善意配閤防疫的養殖業者走入生活絕境。
丹麥的水貂感染武漢肺炎通報,最早始於2020年6月。由於當時在荷蘭境內已齣現水貂大規模感染,並確認「畜傳人」的疫情通報。因此依循畜牧防疫程序,丹麥政府與養殖業者也隨即動手,將病例方圓7.8公裏內的所有養殖水貂全麵撲殺。
「0號水貂病例」的齣現,讓作為皮草龍頭的丹麥大為緊張。因為在荷蘭、西班牙與美國的疫情通報中,各地都發現瞭「養殖水貂感染特別快速而嚴重」,雖然相關狀況並沒有引爆水貂的大規模重癥或死亡,但卻齣現瞭「人傳畜-畜傳人」的交叉感染狀況——更直白的說,被感染的水貂養殖場就像是「病毒銀行」,動物宿主本身問題不大,但卻會經由養殖場不斷感染有接觸的人類,進而讓整個丹麥社會持續暴露在大規模的感染風險裡。
一開始,由於防疫反應神速,北日德蘭的水貂疫情並沒有明顯擴散。因此,主責皮草業防疫的丹麥農糧漁牧部大臣————也在各方摺衷斡鏇下,於7月份暫停瞭撲殺政策:各地水貂養殖場必須加強消毒,齣入人員也需要裝保護並自主管理,
延森的防疫邏輯雖然看起來有點不可思議,但放在夏天時的疫情狀況,卻是頗為現實且閤理。因為歐洲疫情在2020年夏季一度短暫緩解,而且丹麥的皮草養殖季節,本來就有定期的「收成宰殺季」。
一般水貂養殖是以「一年周期」為取皮循環。每年年初,繁殖用的「種貂」會生產新一代的小貂,然後經過春夏季的成長,在鞦天開始養毛分級,之後從11月開始依每年的生長狀態開始「宰殺取皮」。常態而言,丹麥全境通常會維持有1,200~1,500萬頭的養殖水貂,但隻有200~250萬頭會用於繁殖配種纔活過取皮季。
比較殘忍地說,養殖場的水貂橫豎得死,但丹麥農業部的邏輯就像是「逆.防疫泡泡」——隻要阻止水貂身上的病毒跨齣養殖場,並拖過年底的取皮季節(牧場的繁殖數量可以此調配),那麼皮草業的病毒問題,就不會影響到人類社會,是經濟與防疫兩相顧全的政策。
該政策在7月份推行,起初狀況都很順利,養殖場不再驗齣染疫通報,各地也都沒有傳齣人畜疫情。誰知到瞭9月1日,各地突然開始警報大作,先是北日德蘭大區開始齣現「養殖場員工與水貂一齊染疫」的通報。之後國立醫研機構的「丹麥國傢血清研究所」(SSI)更確認瞭養殖產的染疫水貂體內已齣現瞭「病毒突變種」,且同樣的病毒已傳到養殖場附近的一名染疫男童體內。
病毒的突變,在自然界中是再正常不過的例行循環;就丹麥的通報狀況來說,變異的病毒也沒有齣現顯著的特殊癥狀、或特別難纏的人畜傷害力。但負責研究病毒與研發本土疫苗的SSI,之所以份外緊張,是因為從9月1日的突變確認後,北日德蘭的水貂染疫數量竟直線增加,畜傳人後再傳人的感染病例也已齣現——更糟糕的是,養殖場疫情急遽擴散的這段期間,丹麥的疫調專傢與養殖業者,都已經隔離接觸,但「變異株」與水貂新疫情,卻仍繼續「跳島式」地感染擴散:
「養殖場的『防疫泡泡』已經破滅瞭...但沒人知道做錯瞭什麼?破口又在哪裡?」
2020年10月1日,隨著各地養殖場的疫情爆炸,農業大臣延森也隨同SSI召開瞭聯閤記者會。發錶過程中,SSI不斷強調病毒變異的威脅性,會中的延森也宣布「撲殺行動再起」,要在最短時間內消滅北日德蘭疫區裡,超過100萬頭的染疫水貂。誰知相關政策卻還不足夠。
10月13日,SSI的研究團隊首度對外公開證實:根據初步研究,水貂養殖場內的變異病毒,已齣現瞭「減低疫苗效果」的不利狀況:
SSI的說法,很快就引起瞭丹麥政府的高度緊張——但特別需要注意的是,這裡所指的疫苗,是SSI自主研發中的丹麥版本土疫苗;同時,當下SSI的說法是「有可能」讓疫苗無效化,但確切的科學實驗結果、證據,SSI都還沒完成研究,也沒有同步通報給WHO或其他相關的國際組織。因此直到今天,突變病毒究竟有可怕?丹麥以外地區,仍多持懷疑態度。
於是在跨部會協調兩周後,2020年11月4日,丹麥首相突然下達指示,認可農業大臣延森的建議:「徹底撲殺丹麥全國的『所有水貂』。」
在首相的授權撲殺下,齣現最多「人類感染突異病毒」的北日德蘭大區,被緊急下令「齣入封鎖」;主導任務的農業部,也緊急嚮國防部藉用軍隊協助撲殺。一時間,雷厲風行的命令開始全速前進,但荒謬的問題卻自失控爆發。
佛瑞德裏剋森政府的「全境撲殺令」,讓許多貂農極為錯愕:一來,是因為丹麥的現行動物疾病防治法規,隻規定「疫區方圓7.8公裏」為強製撲殺區,但新頒布的全境撲殺令中,無論水貂有沒有驗齣病毒?養殖場離疫區多遠?牧區的「防疫泡泡」是否有效?當局的指示都是格殺勿論——儘管「超齣法律的撲殺指示」根本沒有法源依據,屬於違法行為。
二來,是因為丹麥的皮草養殖,目前正已進入「取皮季節」,突如其來的撲殺令不僅讓所有農傢的年度收入化為烏有;「一頭不剩」的格殺命令,也一刀斬地把養殖戶預留配種的「繁殖種貂」全部殺盡。
「殺光瞭...就全沒瞭。」 全麵撲殺的意思,等同於直接給丹麥皮草業——全球第一的皮草龍頭——宣布「集體死刑」。但更糟糕的問題還在後麵,因為丹麥皮草公會與在野的自由黨,在研究國傢紓睏與補償問題時,很快地就發現:因為全麵撲殺令沒有法源依據,因此無法申請紓睏補償。
「沒有法律規定,請問政府是憑什麼強製剝奪農民的財產?」非法撲殺的程序瑕疵被揭發,宣布命令的丹麥首相佛瑞德裏剋森,隨即把問題推迴給農業大臣延森。延森又再拖延瞭幾天,直到11月7日纔坦承:
「對噎!我們沒有注意到『依法無據』這個問題。」
▎下篇接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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