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4/5/2022, 3:11:41 PM
1930年2月24日,袁文纔被錯殺後,最為悲傷的就是他的妻子謝梅香和孩子們。
袁文纔和謝梅香有3個女兒和2個兒子。長女長妹9歲,次女冰清7歲,長子炳炎5歲,次子來福3歲,還有齣生纔8個多月的小女兒小惠。
在袁文纔被殺的當天下午,謝梅香從逃迴來的袁文纔部下陳九珠口中獲悉瞭這一噩耗。她呆呆地聽著,如同五雷轟頂,心如刀割,立刻昏倒在地。
待醒來後,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要去找毛委員。當彆人告訴她,毛委員早已離開井岡山,正因為這樣,他們纔敢殺害袁文纔和王佐。謝梅香聽瞭之後,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
為瞭躲避共産黨內部一些人和國民黨反動派的迫害追殺,在袁文纔被害的第3天,謝梅香拖兒帶女躲進瞭深山老林。從此,她過著顛沛流離、擔驚受怕的日子。
湘贛特委的一些人對袁、王殘餘部隊以及袁文纔的傢人仍不放過。指派紅五軍第三縱隊第四大隊來到井岡山執行“搜索”和追擊任務,他們甚至派一些戰士扮成生意人或農民上山進行偵察,結果一無所獲。
據李聚奎(後來的開國上將)迴憶:“在幾天的‘搜索’中,卻親眼看到當地群眾對我們行動很反感,而對袁、王部隊,則倍加愛護。有一次,我們四大隊的偵察員,明明偵察到袁、王的餘部在一個村子裏落腳,但當我們大隊的人到達時,卻一個人影都見不到。我們問村裏的群眾,‘王佐的部隊上哪裏去瞭?’得到的迴答卻是:‘我們不知道,我隻知道紅五軍反水瞭……’”
一個女人帶著5個未成年的孩子,其中的痛苦簡直無法用語言描述。為瞭縮小目標,行動更加方便,謝梅香硬著心腸,狠心地把長女長妹送給瞭茅坪壩上灘頭李嶽祖傢做童養媳,將二女兒冰清和不到一歲的小女兒小惠分彆給瞭新城楓梓一謝姓人傢和茅坪馬源李白纔傢當童養媳。自己隻帶著兩個兒子炳炎和來福來到井岡山金獅麵的山腳下一個叫锡坪的村子裏隱姓埋名躲藏起來。
袁文纔遺孀謝梅香老人
謝梅香母子3人在锡坪居住不久,來福得瞭天花。這是一種帶狀皰疹病毒所引起的兒童常見的急性傳染病,因繼發細菌感染而導緻嚴重毒血癥狀。小孩高燒不退,時而昏迷。在這交通極不方便且無醫無藥的大山溝裏,謝梅香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來福死在自己的懷裏。(寫到這裏,作為母親的我,肝腸寸斷,隻能為謝梅香大哭一場)
在锡坪,謝梅香帶著幸存下來的長子炳炎躲藏瞭大半年的時間,後來看到風聲有點鬆瞭,就迴到瞭自己的傢鄉馬源坑。這裏已經沒有傢瞭,傢,已經被國民黨軍給燒掉瞭。在族親鄉鄰的幫助下,她在安葬袁文纔的那座山的北麵搭起瞭一個草棚,孤兒寡母以此為傢,在這裏頑強地生存下來瞭。
1932年4月,在袁文纔去世兩年後,謝梅香迫於避難和生計,經侄媳婦謝香蓮做媒,謝梅香與茅坪壩上村肖福開結婚。
盡管如此,國民黨反動派對袁文纔一傢仍不放過。從袁文纔被害至1949年全國解放前夕,在這漫長的20年間,袁文纔的傢人無時不是在提心吊膽、擔驚受怕之中度過。其中有5次更是險象環生、危在旦夕:
第1次是在袁文纔下葬後的第二天。
袁文纔被殺後,隨之把袁文纔的傢庭也推入瞭痛苦的深淵。國民黨反動派,欲將袁文纔全傢置於死地。
在這種情況下,和袁文纔夫妻多年感情篤深的謝梅香,就決意要把袁文纔的屍首收斂運迴傢鄉入棺安葬。她知道這事有很大的風險和難度,但風險再高、難度再大,她也不能讓含冤被殺的丈夫的屍首失落異土他鄉。
第二天,謝梅香便將袁氏傢族中輩分較高的幾位長者請過來商量,最終決定由袁文纔的堂兄來珠、林珠和侄子逢春、顔春以及請來馬源坑上屋的張官連等5人前往永新為袁文纔收屍。
謝梅香將自己陪嫁時一直捨不得用的十塊銀元拿齣來給他們作盤纏和收屍費用。次日,天剛濛濛亮,一行人就啓程上路,傍晚時分到達永新縣城,隨即嚮當地人打聽袁文纔被殺後屍體的下落。可是,到處打聽均無結果。
原來,袁文纔被殺後,部隊一片混亂局麵,其部下死的死、逃的逃,無法相顧。而當地百姓聽到槍聲,根本弄不清發生瞭什麼事,嚇得躲在傢裏不敢齣門,自然不知道袁文纔的屍體葬在何處。次日,他們繼續打探仍無消息,隻好空手而返。
謝梅香聽說無法找到丈夫屍體,更是傷心至極。當她打聽到袁文纔身邊隻有號兵兼勤務兵的郭矮子沒有被殺害時,立即派人去找郭矮子。
郭矮子由於個頭矮小,被稱為郭矮子,湖南酃縣下關人。當時部隊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凡被俘虜的號兵一律不準殺害。當時湘贛特委硃昌偕等人把袁文纔殺害後,令部隊將其屍首抬到禾河邊的沙壩上,準備用煤油焚燒。郭矮子極力勸阻。他說:“人被殺瞭就殺瞭,可依照當地的風俗習慣,人死隻可土葬,切不可用火燒。否則,死者靈魂不安,會使在生之人遭到報應。”
為防“報應”,於是,他們隻好采用“土葬”。所謂的“土葬”,也隻是在沙灘上簡單挖瞭一個坑,將袁文纔草草地埋入沙中。
郭矮子拒絕瞭留他在部隊的要求,迴到傢鄉。當謝梅香派人找到他時,他毫不猶豫地答應帶人去收屍。可是,錢花完瞭,怎麼辦?謝梅香決定去找已經投靠瞭國民黨反動派的親叔叔謝角銘。
謝角銘認為:袁文纔早年“吊羊”,近年來又當官,會沒有積蓄?最後,在謝梅香的再三請求下,她用一隻陪嫁時的金釵換瞭12塊花邊銀元。
袁文纔雕像
當謝梅香帶人袁文纔的屍首收迴時,已經是被殺後的第8天瞭。屍體已經高度腐爛瞭。第二天,采用最為簡單的儀式,將袁文纔安葬在馬源坑的後山上。
下葬完畢,大雨傾盆,這場雨整整下瞭一上午。後來人們紛紛傳說,這是老天爺為袁文纔在垂淚哭泣。
就在袁文纔下葬後的第二天,謝梅香和孩子們正從山上返迴傢裏吃午飯,剛拿起筷子,忽然聽到侄媳婦謝香蓮大聲疾呼:“梅香嬸子,兵來瞭,快跑哇!”
謝梅香立刻扔下碗筷,左手抱著來福,右手牽著炳炎,背上背著小惠,後麵還跟著兩個女兒長妹和冰清,一起朝後山猛跑。憑著一股毅力和對地形的熟悉,她一口氣跑瞭好幾裏路。但追兵緊追不放,無奈之下,她隻好閃進路邊的草叢之中。這時,小惠嚇得哇哇大哭,謝梅香急忙用手捂住孩子的嘴。好在追兵沒有發現她們,待追兵走後,她們纔躲過一劫。
第2次是1936年,蔣介石成立瞭“鏟共義勇隊”“清鄉隊”等反革命武裝,到處搜捕、屠殺共産黨員和革命群眾。
臨近春節的一天,國民黨一個連(大約100多人)的兵來到茅坪一帶“鏟共”,隨即進入馬源坑,他們準備殺掉袁文纔全傢。當國民黨兵進入到村莊時纔被村民發現,謝梅香和肖福開立即帶著3個孩子不顧一切地往深山急奔,還是憑藉瞭一股求生的毅力和對地形的熟悉,再一次躲過瞭敵兵的追殺。他們在寒冷刺骨的大山裏熬瞭一夜。第二天返迴時,看到傢裏財物被洗劫一空。沒有辦法,全傢隻好到袁文纔同父異母的姐姐袁己鳳傢過瞭一個年。
第3次是1938年深鞦時節。這次國民黨隻派瞭一個班(十幾個人)的兵進入馬源坑。他們趁著天濛濛亮的時候,就將謝梅香住的草棚包圍起來,並不無得意地大喊:“這次看你還往哪裏跑!”結果進去一看,草棚空無一人。原來,謝梅香夫婦為防不測,在另一處還搭瞭瞭一個草棚。他們經常是白天在這個草棚吃飯和活動,晚上在另一個草棚睡覺,這樣又躲過瞭一劫。
第4次是1941年春的一天。國民黨夥同桃寮土匪頭子張紹南帶十多個人專程到馬源坑,準備當場槍殺袁文纔全傢。恰好這天謝梅香夫婦帶著袁長妹、肖常隆、肖移月三個孩子一起迴到瞭謝梅香娘傢馬源新屋隴,而袁耀烈則到壩上獅頭衝吳兆梅先生私塾館讀書去瞭,結果,敵人又撲空瞭,他們一怒之下,把謝梅香居住的草棚又給燒瞭。
第5次是1948年。這次國民黨學乖瞭,他們授命當地匪徒殺掉袁文纔全傢,重點是袁耀烈和肖常隆。當兩名匪徒各帶一支駁殼槍闖入馬源坑時,正好碰上袁氏傢族在馬源坑老屋下做眾廳(傢族成員集閤,處理傢族事情),馬源坑袁氏傢族男丁包括袁耀烈和肖常隆都聚集在這裏。麵對這麼多年輕力壯的後生,兩個匪徒沒敢動手。
袁王被殺,對革命造成的損失和危害是難以估量的。
(1)謝梅香的親叔叔謝角銘,王佐的哥哥王雲龍,深為袁、王被殺而憤怒,率領袁、王餘部“電省反共”,投靠瞭國民黨。他們還把捉來的羅剋紹給放瞭,羅剋紹更加變本加厲地殘害革命群眾。直到新中國成立,羅剋紹纔被人民政府鎮壓。
(2)袁、王餘部更多的人選擇瞭解甲歸田。
(3)袁、王被殺,湘贛兩省的敵人彈冠相慶。他們費盡腦汁乾不成的事情,共産黨為他們做瞭,他們當然高興瞭。
(4)失去民心。袁王被殺,袁王餘部官兵以及井岡山群眾,心頭籠罩著無法驅散的烏雲。他們開始對共産黨充滿瞭不信任甚至是敵意。
(5)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完全喪失。國民黨軍所到之處,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緻使許多傢庭妻離子散、傢破人亡,流離失所、遠走他鄉。
(6)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喪失之後,紅軍幾度想恢復,但是均未成功。
A、紅五軍及邊界特委3次攻打均告失敗;
B、1933年,蕭剋率紅17師進入寜岡,想恢復井岡山革命根據地,但被國民黨王東原師多次前後夾擊,最終失利。沒有瞭群眾的支持,想取勝,幾乎不可能。
C、1934年11月,在贛南的陳毅曾派人查看井岡山根據地的情形,試圖重新引兵井岡,結果來人看瞭之後失望而歸。
D、1944年,毛主席和硃總司令有一個戰略安排,派王震帶5000人組成南下支隊,準備建立南方革命根據地,迎接革命高潮的到來,當這支部隊到達井岡山腳下時,也想恢復井岡山革命根據地。還是因為袁、王被殺,完全失去瞭群眾基礎,得不到人民的支持,無法恢復。
在袁文纔、王佐被錯殺的問題上,毛主席早有定論。
1930年10月,在紅軍最後一次打吉安時,原湘贛邊界特委副書記陳正人就曾嚮匯報這起事件的經過,當即就說:“殺錯瞭!”
1937年,毛主席在延安對美國記者埃德加・斯諾說:“我在井岡山期間,他們(指袁文纔、王佐)是忠實的共産黨人,是執行黨的命令的。”
毛主席在延安還對何長工講,錯殺袁、王,要平反!
1950年前後,首任江西省委書記的陳正人,又一次同毛主席談到袁、王被錯殺之事,毛主席依然錶示:殺袁、王是個錯誤。此後,江西人民政府為袁文纔、王佐的曆史陳案平反昭雪,恢復名譽,並追認為革命烈士。
1951年,毛主席和張國華(江西永新人,開國中將)一起迴顧井岡山難忘的鬥爭歲月時說:“當時對袁文纔、王佐的解決是不對的,這個武裝過去對我們是有作用的!”
1965年5月,毛主席重上井岡山。
5月25日,毛主席在與汪東興、張平化、劉俊秀長談時,再次提到袁文纔、王佐當年對工農革命軍的大力支持幫助,以及對創建和鞏固井岡山革命根據地所做齣的的重大貢獻,再次肯定瞭袁文纔、王佐的部隊在黨的領導下,已經發展成為工農紅軍重要組成部分的曆史事實。
5月26日,毛主席又一次提到袁文纔、王佐被錯殺的問題,並為此深錶痛心和氣憤。當毛主席瞭解到袁文纔、王佐的遺孀謝梅香、藍喜蓮都還健在時,非常高興。
5月28日,毛主席吩咐汪東興安排接見井岡山的老紅軍、老黨員、烈士遺孀以及老區的工人、農民,並特地囑咐:“臨走前都見見,記得請兩位嫂子。”
當謝梅香得知毛主席來到井岡山並要接見她時,心情萬分激動。她已經等瞭“毛委員”35年瞭。
5月29日,當太陽從群峰中冉冉升起的時候,1700多名井岡山兒女湧嚮賓館門前,整齊地排列在大路兩旁,接受毛主席的接見……這時,毛主席依然像38年前那樣親切又深情地稱呼袁文纔、王佐的遺孀為“袁嫂子”“王嫂子”,並與她們閤影留念,以錶達他對兩位革命烈士的深切懷念。
最後,介紹一下袁文纔的傢人:
謝梅香,茅坪馬源村新屋隴人,生於1900年1月,比袁文纔小兩歲,1919年與袁文纔結婚。生育兩男三女:長女袁長妹;次女袁冰清(後夭摺);長子袁耀烈;次子袁來福(後夭摺),小女袁小惠。1932年4月,謝梅香和肖福開結婚,生育肖常隆、肖移月兄妹兩人。謝梅香於1979年1月去世,享年80歲。
肖福開,茅坪壩上村肖傢人。生於1893年12月,因傢貧,無力娶妻,40歲纔到馬源坑袁傢上門與謝梅香結婚。應馬源坑袁氏傢族的要求(並立契約),肖福開與謝梅香生下的男孩,須一半姓肖一半姓袁,故肖常隆又名袁耀厚,並在肖、袁兩姓氏傢譜中都有記載。肖福開1962年1月去世,享年69歲。
袁長妹(又名袁華香),袁文纔長女,生於1921年11月,1930年給李嶽祖做童養媳,因其傢婆張氏為人苛刻,1932年返迴娘傢生活,直到1941年纔迴到婆傢和李嶽祖成婚。生育一子:李楚臣,在傢務農。
袁耀烈(小名袁炳炎),袁文纔長子,生於1925年8月。1943年袁耀烈餘萬玉潤結婚,生育兩男一女:長子袁全芳,女兒袁全蘭,次子袁建芳。袁耀烈一直在寜岡縣工作,1993年7月去世,享年68歲。
袁小惠,袁文纔小女兒,生於1929年6月,不到一歲就給茅坪馬源村李白纔當童養媳。李白纔1945年被抓壯丁,一去杳無音信。1953年袁小惠與謝石洪結婚,生有四男四女。
參考資料:袁建芳著《我的爺爺袁文纔》,江西人民齣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