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5/10/2022, 1:01:37 AM
1949年1月9日,淮海戰役已經進入最後階段,華野嚮杜聿明殘部發起的總攻已經進入第四天,炮彈開始落到杜聿明的指揮所所在地陳官莊。
杜聿明隻好躲到第五軍軍部與邱清泉、李彌等人商討最後的對策。杜聿明錶示仍要按老蔣的命令10日白天突圍,邱、李等人一緻反對,他們認為白天突圍太危險,應該當晚突圍。
爭論一直持續到晚上,指揮部裏的各個將領惶恐不安,杜聿明也被是逃跑還是突圍弄得頭昏腦脹。最後他終於下定決心,當晚分頭突圍。
邱、李等人想與杜聿明一同走。杜聿明說:“這不是讓人傢一網打盡嗎?我們就這樣走如何對得起部下,大傢趕快通知各部各找齣路。”隨即杜聿明嚮老蔣報告瞭自己的決定,並命令文強集閤戰車、銷毀重要文件,準備突圍。
杜聿明心想:“這個‘邱瘋子’不會真的瘋瞭吧?”杜聿明動過腎髒手術,走路一瘸一拐根本跟不上邱清泉,他認為跟著大部隊走太危險。就帶著副官等14個人離開瞭隊伍,一口氣跑到蕭縣境內。
他們突然發現路上有大隊解放軍嚮西運動,急忙躲到戰壕裏。副官尹東生給杜聿明剃瞭鬍子,以便萬一被俘假裝普通士兵。待解放軍走後,他們纔爬齣戰壕繼續往東北逃竄。
10日早晨,杜聿明一行人來到蕭縣張老莊,遇到一個拾糞的老農民。杜聿明一個衛士上去打招呼問:“我們是押送俘虜的解放軍,能否跟你換兩身便裝?”
杜聿明
老農民覺得兵荒馬亂的年代穿軍裝太招搖,錶示不便與他們交換。那個衛士又問:“莊裏有隊伍嗎?”老農民錶示周圍幾十裏都有。
那個衛士聽完立即掏齣一枚金戒指給老農,讓他不要把他們路過的事情告訴任何人,說完拔腿就跑瞭。
老農覺得很奇怪,既然是解放軍為何又要換便裝,還拿金戒指賄賂人?他立即跑迴莊裏嚮解放軍報告,當時莊裏並沒有作戰部隊,而是四縱十一師師直衛生處休養連。
休養連的戰士聽完老農報告後立即拿起槍追瞭齣去,追到將近200米時,那隊人伏瞭下來。戰士們立即散開隊形,嚮他們喊話:“你們是哪部分的?過來一個人。”
一個自稱“隊長”的人走過來問休養連的戰士是哪個部分的。戰士小範迴答說:“我們是四縱十一師的,你們是哪部分?”那個“隊長”說自己也是十一師的。
小範又問:“師長叫什麼名字?”
“隊長”說:“我們剛從後方上來,要押俘虜迴去,一時還沒搞清楚師長叫什麼。”
小範看他們神情驚恐不安,穿的服裝也不像解放軍的,連師長名字都說不清楚,恐怕是逃齣來的敵軍。小範便說:“你把身上的快慢機留下來,如果確實是自己人我們再還給你。”
說完小範就去奪他身上的槍,這時身邊其他戰士也大聲喊:“統統把槍放下!”那一隊人遲疑瞭片刻紛紛把槍放下。
杜聿明見身邊衛士毫無鬥誌,又氣又惱,失望至極,掏齣手槍便想自殺。他的副官尹東生見狀急忙槍奪下,交給瞭解放軍。
杜聿明等人隨後被押送到另一個村莊,交給專門負責俘虜收容的十一師政治部主任陳茂輝。杜聿明進屋時沒注意,頭在門框上磕瞭一下,痛得雙手直抱頭。
這引起瞭陳茂輝的注意,他發現眼前這個人穿著一件士兵衣服,披著一件破舊的軍大衣,渾身上下弄得黑乎乎的,看起來像個夥夫。但臉上的絡腮鬍子又沒颳乾淨,說明是颳的時候很匆忙,估計是臨時僞裝。
陳茂輝遞瞭一支煙給他,他接過去放在一邊沒有抽,而是從口袋裏掏齣一包美國“駱駝牌”香煙。抽齣一支遞給陳茂輝,一支叼在自己嘴上。
他身邊一直自稱是“隨軍記者”的尹東生掏齣一個打火機,哢嚓一下打燃瞭,畢恭畢敬地上去給杜聿明點煙。杜聿明急得瞪瞭尹東生一眼,尹東生纔反應過來,又把打火機轉到陳茂輝身邊。
陳茂輝認為此人身份不一般,開始審問:“你是哪個部分的?”杜聿明迴答是十三兵團的軍需。
杜聿明被俘
陳茂輝看瞭看他笑著說:“不對吧?”一旁的尹東生連忙說:“軍需處長。”
陳茂輝又問:“你叫什麼名字?”杜聿明迴答說叫高文明。
陳茂輝接著問:“你們軍需處有幾個處?”杜聿明迴答說六個。
陳茂輝拿齣一個小本子讓他把六個處處長的名字寫齣來。杜聿明伸手去掏筆,先是露齣瞭套在手臂上的手錶,接著掏齣一支派剋金筆。
然而他在紙上描瞭半天也寫不齣處長的名字,一旁的的尹東生想上去幫他,被陳茂輝製止。
陳茂輝看到杜聿明帶的手錶和用的派剋金筆更加堅信他是一個高官,對他說:“你放心,我們的戰俘政策規定,不論官大官小,除瞭戰犯杜聿明外,隻要放下槍,坦白交代就寬大處理。”
杜聿明聽到這徹底絕望,認為自己肯定難逃一死,乾脆把腦袋埋在軍大衣裏麵不肯說話。陳茂輝見問瞭半天也問不齣東西,便叫人把他押到莊頭一間小磨坊去休息。
他們路過一個廣場時,上麵有大批十三兵團的俘虜,很多都是杜聿明的老部下。杜聿明隻能深深把頭埋到大衣裏麵生怕他們認齣來。
進到磨坊內,杜聿明已經萬念俱滅。他心想,自己行動艱難逃也逃不齣,留下來遲早要被以前的舊屬發現。與其被處死,不如自我瞭斷,還能在老蔣麵前爭個“忠臣”。
於是他趁看守剛離開,便在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朝自己腦袋上猛地砸下去。一頓亂砸之後,杜聿明頭破血流昏瞭過去。
很快看守就發現倒在地上的杜聿明,並將其送去治療。醫務人員檢查後發現杜聿明隻是額角敲破瞭,並無大礙,給他進行瞭包紮。
陳茂輝讓人把那個“隨軍記者”尹東生帶來,嚴令他交代“高文明”的真實身份。這時尹東生纔吞吞吐吐地說:“他就是杜長官,我是他的副官。”隨後他還從包裏掏齣一雙象牙筷子,上麵刻有杜聿明的名字。
第二天,陳茂輝再次審問杜聿明:“你叫什麼名字。”杜聿明仍在頑抗,極不耐煩地說:“你們都知道瞭,還在問什麼呢?”
杜緻禮
馳騁戰場20餘年的一代名將杜聿明就這樣束手就擒瞭。杜聿明作為“天子門生”,對老蔣唯命是從,不惜替他背鍋賣命,可謂“忠心耿耿”。
但杜聿明被捕後,他的傢人又過得如何呢?得到過老蔣的善待嗎?
老蔣這個人有個怪癖,就是希望手下戰敗後能夠“死節”,嚮日本軍人那樣切腹,而不是獨自逃迴來。抗戰期間,餘程萬奉命守常德,拼得還剩最後幾十人,無奈突圍,迴來後老蔣卻要將其槍斃。
甚至連一嚮被器重的湯恩伯在日本病死後,老蔣也評價說,假如當年他在上海殉國對他個人將是如何悲壯?五年後病死在日本,雖多活瞭一些日子,但錯失瞭一個為“國傢”盡忠的機會。
所以對於杜聿明,老蔣隻希望他戰死沙場,以便為手下將領樹立榜樣,方便宣傳。在此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在國民黨的宣傳裏,杜聿明已經“殉國”瞭。
當時杜聿明的母親還健在,妻子曹秀清生育三男三女,老蔣派人將他們接到台灣。曹秀清考慮到杜聿明生死未蔔,一傢人留在大陸沒有依靠,丈夫為老蔣賣命這麼多年,去瞭台灣總會受到照顧,便欣然前往。
不料曹秀清一傢人到瞭台灣,生活卻無人問津,隨身攜帶的一點積蓄花光後,連孩子讀書都成瞭問題。曹秀清隻能去找杜聿明的老長官、老朋友幫忙,纔把子女安置進學校。
但是當局派人來調查,告訴曹秀清杜聿明被殺瞭,一定要讓她在傢中為杜聿明立靈位纔肯為她的子女補助一些學費。
曹秀清不得不靠一己之力撐起這個傢,為瞭找份工作她寫信給張群求助,後來被安排到台北縣製瓶廠當工人。
在杜聿明三兒三女中,長女杜緻禮最先赴美。那是1947年7月,為瞭籠絡杜聿明宋美齡親自齣麵介紹杜緻禮到“衛理斯學院”讀書,這是一所貴族學校,花費不低。
當時杜聿明病重,他準備送女兒去美國順便到美國求醫。再三請求之下老蔣原本已答應,杜聿明買好機票正準備上飛機時,老蔣又以“國難當頭,需要棟梁”為由把他攔瞭下來。從此,杜聿明徹底被綁在老蔣的戰車上。
杜緻禮與楊振寜
杜緻禮隻好一個人赴美留學,但杜聿明被俘後,杜傢情況急轉直下,無力再承擔高額的學費,她隻好轉到“聖文森學院”就讀。後來杜緻禮的弟弟杜緻仁在普林斯頓念高中,所以杜緻禮有時候會到普林斯頓看弟弟。
1949年12月的一天,杜緻禮在普林斯頓一間中餐廳吃飯,遇到楊振寜,便上去打招呼。其實兩人此前就認識,1944年,年僅22歲的楊振寜從西南聯大研究院畢業後到聯大附中教書,杜緻禮正是他的學生。
再說杜緻仁,他是靠台灣銀行的藉款赴美留學,後來進入哈佛大學,一邊打工一邊就讀。到1956年,杜緻仁已欠下銀行7000多元,但他還需要繳納3000元學費纔能畢業,台灣銀行不知何故卻突然中止給他貸款。
當時杜緻仁正患病無法繼續原來的工作,暑期他住到姐姐、姐夫傢中,並寫信給母親曹秀清讓她想辦法。曹秀清無奈之下寫報告給老蔣求助,然而老蔣卻隻批瞭1000元,還是分兩年支付。
當杜緻仁收到500元支票時流淚滿麵,當年父親在時是何等威風,在昆明讀書都是汽車接送。如今父親不在,漂泊美國連學費都湊不齊,巨大的落差讓他悲痛欲絕。他哭著讓姐姐、姐夫幫找找有沒有什麼適閤他的工作。
杜緻禮見弟弟情緒失控,不斷安慰,答應幫他想辦法。杜緻仁纔暫時平靜下來,迴房休息。然而到瞭吃晚飯時卻怎麼也叫不應,破門而入後纔發現年僅22歲的杜緻仁已經沒有呼吸,地上有一個裝安眠藥的空瓶。
杜緻禮得知父親沒死的消息後,喜齣望外,當即寫信給還在台灣的母親說:“你的老朋友還活著。”看到這句話,曹秀清高興得幾乎說不齣話來。從那一刻起,她便想著與丈夫團聚,但國民黨當局始終不讓她離開台灣。
抗戰期間曹秀清照片
事情齣現轉機是1957年楊振寜獲得諾貝爾奬。消息傳到北京,周總理派齣以楊振寜老師張文裕等人為代錶的代錶團,到瑞典祝賀。代錶團齣發前還到功德林看望瞭杜聿明,杜聿明寫瞭一封信給楊振寜:
親愛的寜婿:我祝賀你獲得諾貝爾奬金。這是中華民族的光榮。
這封信雖然簡短,但意味深長,楊振寜收到後也給杜聿明迴信,說嶽父的關懷讓他很感動。
楊振寜獲奬的消息也傳到瞭對岸,對於這樣一個有名望有成就的科學傢,老蔣自然想拉攏他“為黨國效力”。
曹秀清去台後一直被冷落,但女婿拿瞭諾奬後,當局對她突然熱情起來。
1958年9月的一天,老蔣和宋美齡突然要召見曹秀清。寒暄一陣之後,老蔣問瞭曹秀清子女情況和楊振寜情況,並說:“楊振寜和李政道獲得諾貝爾物理奬,你要去美國利用嶽母的身份爭取他為黨國效力。”
曹秀清這纔明白老蔣見她的目的,附和著說:“我一定好好為他介紹台灣的情況,要他迴來看看,為建設寶島貢獻力量。”
如此,曹秀清纔得以順利赴美,她原本想再帶一個兒子到美國,但仍被拒絕。
1959年12月4日,杜聿明獲特赦。他寫信給在美國的曹秀清,告訴她自己在北京的情況,並希望她能迴北京團聚,安度晚年。
但當時中美尚未建交赴北京的手續不容易辦妥,加上還有幾個子女仍在台灣,曹秀清心中有所顧慮。直到1963年5月20日這天,經過各方努力,曹秀清纔登上飛機,輾轉日內瓦迴到北京。
此時,杜聿明與曹秀清分彆已快15年,再次相見曹秀清淚如雨下,這些年的辛酸和委屈在這一刻集中爆發。此後兩人在北京過著普通的生活。
曹秀清去美國後,幾個子女在台灣過得更為艱難。二兒子杜緻勇一生窮睏潦倒,曾在一傢保齡球館打工。三兒子杜緻嚴輟學後靠開齣租車為生。二女兒杜緻義、三女兒杜緻廉嫁在台灣,很長一段時間她們的後代齣境都會遭到嚴格審查。
杜聿明夫妻
1981年5月7日,杜聿明去世,曹秀清緻電台當局希望能允許自己幾個兒女赴北京奔喪。然而未獲迴應,幾個子女隻能在台灣傢中設立靈堂祭奠。
杜聿明為老蔣盡忠半生,真正稱得上“犬馬之勞”,雖然未能扶大廈之將傾,但畢竟竭盡全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惜最後關頭,因為未能死節,而遭輕視。乃至傢人備受冷落,舉步維艱,甚至連死後都不讓子女為其送終。悲涼至此,真是可悲可嘆!
杜聿明被俘之初,仍然冥頑不靈想自戕以保“晚節”。經過10年改造,又瞭解到妻兒經曆之後,總算認清現實。獲得特赦以後的杜聿明是真情實意地感謝黨,也非常願意站到人民一邊。齣獄後,他為祖國和平統一齣過不少力,臨終留下遺囑仍希望“早日促成和平統一”。
如果杜聿明早有這等覺悟,在戰場上棄暗投明,又何須落得妻離子散的下場。
#大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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