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19/2022, 12:06:21 PM
唐朝是中國封建社會曆史上最為輝煌的時期,書法藝術發展進 入瞭一個全新的境界。初唐書法有包括歐陽詢、虞世南、褚遂良和薛稷的“初唐楷書四 大傢”,以及陸柬之、孫過庭等人,他們各有風貌,開啓瞭“唐書尚法”的新格局。
唐代楷書書體成熟,書傢輩齣,唐初的虞世南、歐陽詢、褚遂良,中唐的顔真卿,晚唐的柳公權,其楷書作品均為後世所重,達到瞭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其中歐陽詢的書法從晉、北魏走來,吸收瞭“二王”書法的秀逸雅緻和魏碑險絕健勁的風格,形成瞭自己筆力險勁、骨氣勁峭、法度謹嚴、結構獨異的書風。其楷書法度之嚴謹、筆力之險峻,世無所匹,被稱之為唐人楷書第一。
歐陽詢初學王羲之,後又汲取北朝峻拔淳樸書風而漸變其體,由篆隸書得筆,晉帖得韻,隋碑得神,最終形成筆力遒勁、結構險峻的“圓暢方挺”的新體。
隋煬帝大業年間,歐陽詢寫下瞭《隋尚書左僕射元長壽碑》。唐朝建國之際,歐陽詢已是年逾六旬的老者。入唐之後的二十餘年,是其人生最豐滿而光彩的時期,期間留下瞭不少傳世名作,書法史上纔有瞭“歐體”的稱呼。歐陽詢本是唐高祖李淵的親信,太宗接位後,禮遇父親身邊老臣但並不親近,把他安排到東宮做太子率更令,因而後世又稱歐陽詢為“歐陽率更”。
歐陽詢在東宮雖無案牘之勞形,寫碑的差事卻不少,且多是豐碑巨製。按北宋金石傢的著錄統計,歐陽詢在 唐朝寫的碑誌有十通以上。其中,有大臣、名僧的墓碑和墓誌,也有皇傢宮館陵園的銘刻文字。歐陽詢篆隸楷行皆精,其篆書在《九成宮醴泉銘》碑額上可以看到,隸書如《房彥謙碑》,然其行書隻是一筆之轉的楷書快寫體,結字是縱斜的姿態,令人動色,但因“驚奇跳宕,傷於清雅之緻”。米芾在湖州寫就的行書《苕溪詩帖》和《蜀書帖》,變本加厲地發揮瞭歐陽詢行書的縱斜之勢。
歐陽詢以楷書著稱,其楷書筆畫方銳挺直,字形瘦削,結構森嚴,猶如“矛戟森列”。結字上半部分寬舒,下半部分緊斂,造成一種重心偏低卻又高聳的態勢,既“穩”且“險”。歐陽詢“筆力勁險”,宋朝米芾稱之為“險絕”,清朝人說他敢用“險筆”,總不離一個“險”。
歐體的“勁險”贏得瞭書傢的贊嘆,也因“勁險刻厲”而失於溫秀,寡於潤色,有人喻為“金剛�_目,力士揮拳”。唐代張懷��在《書斷》中指齣:“詢八體盡能,筆力勁險,篆書尤精,飛白冠絕,峻於古人,擾成蛇戰鬥之象,雲霧輕籠之勢......”蘇軾評其書謂:“歐陽率更書妍緊拔群,尤工於小楷,率更貌寒寢,敏悟絕人,今觀其書,勁險刻厲,正稱其貌。”
縱觀其所書《化度寺碑》《皇甫誕碑》和《九成宮醴泉銘》《虞恭公碑》諸碑,於平正中見險絕,有執法麵摺庭爭之風,可謂“齣類撥萃,固非隨波逐流者也”(明項穆語),皆為唐代楷書典範。
其中《化度寺碑》清勁秀健,楷書法度最為嚴謹。清代書法傢翁方綱一生精研歐集,對歐書各碑細察甚詳,對此碑極力推崇。曾在題跋中言之: “若以唐代書格而論,則《化度》第一,《醴泉》次之,《虞恭》又次之。 若以欲追晉法而論,則《化度》第一,《虞恭》次之,《醴泉》又次之。 ”
《化度寺碑》敦煌殘本拓本
《化度寺碑》原碑在長安(今西安)終南山佛寺,北宋慶曆年間石毀後翻刻甚多。翻刻本分南瘦北肥兩種。相傳北宋慶曆初年,範雍在南山佛寺曾見《化度寺碑》原石,嘆為至寶。寺中僧人誤以為石中有寶,破石求之,不得而棄,碑斷為三石。後經南宋靖康之亂,殘石碎佚。宋時有人依據宋拓本翻刻,後陸續翻刻甚多。
書界所稱道的《化度寺碑》,多指遺落在宋時的唐代原石,其臨摩鎸石極為精絕。後人誤將宋人翻刻本當作唐朝原石,仍聲稱唐石宋拓,這主要是翁方綱的錯誤。清光緒二十二年(1896)敦煌石室曾發現舊拓《化度寺碑》剪裱殘本六頁,即敦煌殘本,後為法國人伯希和攜往國外,分存於法國巴黎圖書館和英國倫敦博物館。敦煌殘本幅麵單薄,每麵四行,行計五字,殘字或剪或塗,僅餘二百三十六字,文獻收錄屢有錯載,誤記為二百二十六字。
《化度寺碑》傳世拓本中,唯吳縣吳氏四歐堂藏成親王舊藏本,簡稱“四歐堂本”,此本石花與斷痕最為自然,乃唐刻原拓孤本;冊首有吳湖帆繪《勘碑圖》《化度寺碑式》。冊中有翁方綱、羅振玉、吳湖帆、伯希和、瀋尹默等人題跋,李鴻裔、硃孝臧、吳梅、蔣祖詒、葉恭綽等觀款,冊尾另裝入“敦煌殘本”影印件。
此本經明王��(孟陽)、陳伯恭,清成親王、榮郡王、潘祖蔭等收藏,至潘氏又將其作為侄女潘靜淑的陪嫁物,歸今人吳湖帆收藏,吳氏閤其所藏宋拓歐書《九成宮醴泉銘》《皇甫誕碑》《虞恭公溫彥博碑》三碑拓本為一匣,名曰“四歐秘笈”,現藏於上海圖書館。
由於《化度寺碑》原石早在唐或五代已斷裂,敦煌殘本可能為殘唐五代至宋初間翻刻後不久所拓,又據王壯弘考證敦煌殘本“實也是翻刻本”,故“四歐堂本”與敦煌殘本二者非齣一石。
《化度寺碑》書法鑒評
《化度寺碑》早於《九成宮》一年而書,除瞭字型稍小之外,下筆、收筆、挑齣或轉摺之處,皆小心收斂,故二者形神酷肖,風格極為相似,可謂歐陽詢楷書理性規範的極緻。
《化度寺碑》書法平正清穆、豐腴悅澤,用筆瘦勁剛猛,結體內斂修長,法度森嚴,其妙處在於嚴謹縝密、神氣深隱,具有體方筆圓之妙,有超塵絕世之概, 在結構空間的錶現上是無懈可擊的,也是唐代其他書法傢難以比擬的 。同時,此碑模勒之工,非後世所及,故稱楷法極則。
《化度寺碑》清明、平穩,沒有絲毫的紊亂波動,點畫錶現得有力、細緻,所以,謹嚴有餘舒展不足。但在結構方麵,卻是無與倫比的。 但是《化度寺碑》似乎比《九成宮》寫得更凝練一些,這便是楊守敬看齣它比《九成宮》醇古的地方。
元趙孟�跋此碑雲:“唐貞觀間能書者,歐陽率更為最善,而《邕禪師塔銘》又其最善者也。”明人王世貞更以為此碑“精緊,深閤體方筆圓之妙”。清楊守敬《學書 邇言》評曰:“歐書之最醇古者,以《化度寺碑》為最�@赫。”康有為《廣藝舟雙楫》以為:“《化度》齣於《暉福寺》及《惠輔造像記》耳。”郭尚先在《芳堅館題跋》中特意用瞭 “淵穆” 二字,以區彆於歐陽詢的其他作品。
在這件作品中,歐陽詢書法一嚮所具有的北方書風,殘留的已經不多,而呈現齣強烈的自我麵目。從某些用筆特色來看,後來的柳公權似乎得力於此碑者頗多。
從《化度寺碑》審視歐陽詢
對楷法結構的研究意義
楷書妙在性情,能氣形質。“真以點畫為形質,使轉為性情”。 唐朝人對楷書的結構有特彆的研究,因專講結構,故精於楷書法度的書傢特彆多。 就連草書大傢張旭、懷素、孫過庭等都有紮實的楷功。孫過庭雲:“若運用盡於精熟,規矩諳於胸襟,自然容與徘徊,意先筆後,瀟灑流落,翰逸神飛”。隨著初唐儒學傳統的恢復,孫過庭提齣建立規矩法度的要求:“運用之方,雖由己齣,規模所設,信屬目前”。張旭寫《郎官石柱記》,端莊謹嚴,規矩至極,這種楷書功底使他的書法 “守乎法度者至嚴,則齣乎法度者至縱”。
在書法藝術的發展過程中,人們一直以綫條美為書法的本質,對結構美的研究似 乎較為冷漠,直到唐初歐陽詢的齣現,對漢字結構的研究和書法空間的構築錶現纔被重視。
歐陽詢對結構很有研究,其《傳授訣》雲: “每秉筆必在圓正,氣力縱橫輕重,凝神靜慮。當審字勢,四方停勻,八邊具備,短長閤度,粗細摺中,心眼準程,疏密敬正。” 歐陽詢以為八法尚不能包括 一切字的點畫,故增益減少其 所有無,著運行《八訣》,生動詳盡地形容瞭行筆的姿態。
同時, 歐陽詢的《結構三十六法》是他對書法空間意識的研究成果,概括瞭楷書布勢的基本規律,是唐代論結體法度最詳盡的,成為楷書準繩 。明代李淳《大字結構八十四法》,清代黃自元《間架結構九十二法》,皆是在此基礎上發展而成。
該法從書寫前的精神準備、執筆方法、書寫意境到結構原則與墨色的掌握,從肥瘦剛柔的控製、總體布局的原則到各種結構的要領等入手,簡練而又全麵地概括瞭作書的道理。尤其對諸如“排疊”“避就”“頂戴”“穿插”“嚮背”“覆蓋”......不同結構的組閤、移位、變形,相同字的變化,異體字的寫法等諸多問題,闡釋得簡 明而清晰。
歐陽詢的楷書結構規律對書法空間構築的貢獻,一直被後世所重視。陳振濂如此評說歐陽詢:
“他的成功似乎嚮後人揭示齣一種奇怪的風格範型:一方麵,他是以整齊與正規的繮繩去套住北碑那脫繮野馬似的縱橫恣肆,這看起來有點像李斯秦篆對詭怪陸離的金文大篆的改造,似乎為書法傢們所不取;另一方麵,他在規整的結構基調上酌取北碑的綫條風格,從而體現齣與魏碑相近的險勁氣息,這一點又頗使書法傢們心醉神馳。他的存在標誌著楷書在書法史上取得瞭真正的無上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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