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20/2022, 5:54:44 PM
王安石與蘇軾是同一時期的文學傢,他們因傑齣的文學成就而同時入選“唐宋八大傢”名錄,他們作為同一時代熠熠生輝的文學傢,在生活與工作上有一定的交集,自然也會有許多逸聞軼事。
首先說一下蘇軾,蘇軾天資聰穎,過目成誦,齣口成章,是北宋傑齣的文學傢,被譽為“有李太白之風流,勝曹子建之敏捷”;再看王安石,蘇軾與王安石同朝為官,王安石也是時代的佼佼者,他文史一流,著作等身,他和蘇軾都是同一時期的傑齣文學傢。
蘇軾官拜翰林學士,與王安石同朝為官,而且王安石時任參知政事,位在蘇軾之上,王安石很器重蘇軾的纔能。 然而,蘇軾恃纔放曠,自恃學識淵博,對王安石製定的一些政策多持反對意見,且語多譏誚。
他們兩人對變法一事存在不同的看法,經常意見相左。 所以,兩人的交往和相處中,經常是暗中較勁,單從學識方麵來說,兩人就經常對對方很是不服氣。
關於他們的交往,在後世的文學作品中,有不少的演繹,明代文學傢馮夢龍的《警世通言》中,有一篇《王安石三難蘇學士》的文章生動地記載瞭兩人交往中的逸聞趣事。
從這些逸聞軼事中,也不難看齣兩人在政見、思想上的差異,也能看齣兩人在學術、學術上的各有所長。
王安石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他在宋神宗年間推行的變法,新學是王安石變法思想的哲學基礎,自宋英宗治平年間,王安石在金陵講學時,一大批要求改革現狀與科舉製度的年輕士子就聚集在王安石門下,儼然形成瞭新學學派。 與此同時,王安石“一道德以同俗”的思想也逐漸成熟並固定化。
到瞭宋神宗熙寜時期,王安石主政,他便把這一思想付諸行動,跟科舉改革結閤起來,而不隻停留在口頭宣傳上瞭。 在宋神宗的支持下,王安石編撰的《三經新義》一變而為官方科舉考試大綱,作為取士的標準答案。
尤其是王安石編撰的《字說》,又稱《熙寜字說》,是王安石推行其有名的新法中的“新學”一環的重要角色。“諸生一切以王氏經為師”,“獨行於世者六十年”,在這樣的環境下,王安石運用行政權力求得瞭學術見解的統一。
王安石追求思想一統的新的正宗地位,以適應政治改革的需要;但又恰恰窒息瞭自歐陽修以來所開創的自由討論學術的風氣,這也自然而然引起瞭崇尚自由的蘇軾的不滿和抨擊。
對於這本《字說》,蘇軾很是有些不屑一顧的感覺,所以他們之間的第一次“交鋒”就與這本《字說》有關。
有一次王安石與蘇軾討論文字,論及“坡”字,兩人各執己見。按照王安石《字說》中的解釋,坡字從“土”從“皮”,於是王安石認為“坡乃土之皮”。蘇軾笑道:“如相公所言,滑字就是水之骨瞭。” 王安石聽後,心中不悅。
又有一次,王安石與蘇軾談及“鯢”字,按照王安石《字說》的解釋,鯢字從“魚”從“兒”,閤起來便是魚的兒子的意思。蘇軾腦洞大開,又調侃道:“按照您這個解釋,‘鳩’字豈不是九隻鳥的意思?毛詩上說:‘鳴鳩在桑,其子七兮。’就是說鳩有七個孩子,加上父母兩個,不就是九隻鳥嗎?”
王安石聽瞭之後,一時語塞,但心中對蘇軾非常反感,於是一紙調令,將蘇軾左遷為湖州知州。
蘇軾在湖州做瞭三年知州,準備迴京述職,迴京之際,他想當年因自己口舌之爭而得罪王安石,落得被貶的結局,這次迴來應該主動握手言和。於是,蘇軾迴京後,便來到王安石傢中,恰好王安石正在午睡,蘇軾便在書房裏等候。
蘇軾在王安石的書房閑坐無事,就起身看書房的陳設,他忽然看王安石書桌上的硯台下有一方素箋,素箋上的詩句沒有完稿,題目已經擬好瞭,可是隻寫瞭開頭兩句“西風昨夜過園林,吹落黃花滿地金”,蘇軾一看,這是一首詠菊詩。然後,蘇軾把這兩句詩念瞭一遍,覺得他這兩句詩在詩意上有些錯漏之處。
在蘇軾看來,西風盛行於鞦,而菊花在深鞦盛開,花期長,最能耐久,任憑焦乾枯爛,任憑風吹雨淋,也不會凋零落瓣。一念及此,蘇軾便按捺不住,依韻在素箋上添瞭後兩句: 鞦花不比春花落,說與詩人仔細吟。
補完詩句後,蘇軾轉念一想,這會不會讓王安石尷尬,隻怕又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若把詩稿撕瞭,不成體統。左思右想,都覺得不妥當,於是蘇軾便將詩稿放迴原處,告辭迴去瞭。
沒成想,這次會晤竟然以這樣的方式收場。而第二天,一紙詔令,蘇軾便以團練副使的身份貶到瞭黃州。
蘇軾在黃州任職將近一年,轉眼便已深鞦,有一天忽然颳起瞭大風,蘇軾閑來無事,在屋中讀書,忽然想到黃州定惠院長老曾送給他幾株黃菊,栽於後園,何不去賞玩一番?
於是在風停之後,他來到後園菊花棚下,隻見滿地鋪金,菊花花瓣落瞭一地,枝頭上沒有一朵菊花瞭 。蘇軾一時目瞪口呆,半晌無語,此時方知黃州的菊花果然在深鞦時節會落瓣!
這件事,成瞭蘇軾的心結,他感覺是自己閱曆的淺顯而誤解瞭王安石的詩意,他也經常跟朋友提起這件事,有一次他對朋友說如今被貶,隻以為王安石是公報私仇,誰知道原來錯的是我呀。蘇軾藉此事告誡朋友自己,也告誡朋友: 不可輕易譏笑人,正所謂經一事長一智呀。
蘇軾心中含愧,便想找個機會嚮王安石賠罪。這個時候正好到瞭進京匯報工作的時候瞭,於是蘇軾想趁這個機會當麵給王安石道個歉,他又想起臨齣京時,王安石曾托自己取三峽中峽之水用來衝陽羨茶,但由於自己心中一直不服氣,早把取水一事拋在腦後。 於是蘇軾想到瞭趁鼕至節送賀錶到京的機會,帶著中峽水去拜訪王安石,以消除兩人間的誤會。
不想因連日舟車勞頓,在經過中峽時,蘇軾竟睡著瞭,等到醒來,已經到瞭下峽,再迴船汲取中峽水又怕耽誤瞭迴京的時間,他聽船夫說長江三峽,一水相連,並無阻隔。中峽與下峽的水都是長江水,難以區分。蘇軾聽瞭之後,便裝瞭一瓷壇下峽水,用油紙封好瓷壇,帶著迴京去瞭。
蘇軾迴到京城後,帶著長江水去拜訪王安石,王安石便讓人帶著蘇軾來到書房,蘇軾想到去年在這裏改詩,心下愧然,又見屋中的柱子上貼著一首詠菊詩,他當年寫下的後兩句赫然在目,蘇軾心中羞愧不已,請求王安石的諒解,蘇軾又說自己在黃州親眼見到瞭落瓣的菊花。 於是兩人相視一笑,王安石算是原諒瞭蘇軾之前的冒犯。
王安石又問蘇軾,可曾帶來中峽水,蘇軾說帶來瞭,就放在堂外。王安石就讓人將瓷壇抬進書房,親自以衣袖拂拭,打開瓷壇上的封紙後,讓僕人生火煮茶,用銀銚汲水烹之。王安石先取白定碗一隻,投陽羨茶一撮於沸水中,茶色半晌方見。
王安石就問此水從何處取來?蘇軾說是巫峽的江水,王安石笑道:“又來欺瞞我瞭,這明明是下峽之水,怎麼冒充中峽的呢。”蘇軾大驚,急忙辯解道誤聽當地人言,三峽相連,江水是一樣的,但不知您是怎麼辨彆齣來的。
王安石語重心長地說道,讀書人不可道聽途說,定要細心察理,我若不是到過黃州,親眼見過菊花落瓣,怎敢在詩中亂寫?三峽水性之說,齣於《水經補注》,上峽水太急,下峽水太緩,隻有中峽水緩急相半。如果用三峽水來衝陽羨茶,則上峽味濃,下峽味淡,中峽濃淡相宜,剛纔煮茶時茶色半天纔現,所以斷定這是下峽的水。
蘇軾敬服王安石的人生閱曆與學識,王安石又把書櫥都打開,對蘇軾說:“你隻管從這二十四個書櫥上取書一冊,念上文一句,我若答不上下句,就算我是無學之輩。”蘇軾專揀那些積灰較多,顯然久不觀看的書來考王安石,誰知王安石竟對答如流。蘇軾摺服於王安石的學問淵深。
其實,文學作品中的蘇軾與王安石的逸聞軼事,大多是文人杜撰加工的。 曆史上的王安石和蘇軾,除瞭他們在思想認識上的不同之外,兩人對對方的文學成就都是很佩服的,因為他們都取得瞭他們那個時代最高的文學成就,也同時入選瞭“唐宋八大傢”名錄。
神宗元豐七年,蘇軾得到重新啓用的機會,他從黃州貶謫之地迴到京城,途經金陵,他便提前修書一封給退居此地的王安石,說自己會到金陵去拜訪他。這時的王安石已經從工作崗位上退瞭下來,正賦閑在傢,年老體衰,加之剛經曆喪子之痛,情緒很是傷感、低落。
蘇軾的到訪讓王安石極為感動,他親往趕往碼頭迎接蘇軾。在金陵相聚的這日子裏,他們同遊南京名勝蔣山、鍾山,詩酒唱和,相處甚歡。當然,在這次金陵會晤中,他們還是談到瞭時局,但是沒有再去過多地糾纏昔日的恩怨。
作為文壇雙子星,王安石和蘇軾在詩作上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愛用險韻。蘇軾有兩首著名的《賦雪》詩,使用瞭極險的韻腳“尖”和“叉”,王安石讀到後極為佩服,因“愛其雪詩能用韻”而一再次韻,達六首之多。
王安石去世後,蘇軾有一次讀到王安石早年的一首六言詩《題西太一宮壁》,這讓蘇軾撫今追昔,感慨良久,於是也寫瞭二首次韻的六言詩,以錶達他對王安石這位昔日的同事兼詩友的深切同情和懷念。後來,蘇軾在讀到王安石的詞作《桂枝香・金陵懷古》後,更是由衷佩服,贊嘆“此老,乃野狐精也”。
王安石與蘇軾的這些逸聞軼事也說明,盡管他們對一些人、一些事存在著不同的看法。然而在文學上,他們是真正的知音,他們之間更多的不是文人相輕,而是惺惺相惜。仕途的那麼點榮辱得失是一朵浪花都激不起的,而他們傑齣的詩詞文章會永放異彩,因為他們都懂得“文章韆古好,仕宦一時榮”的道理。